有求必应-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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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折断。
那双眼眸,痴痴的,凝望。
隔着喑哑风声,隔着霰雪纷飞,隔着前世今生,隔着仙与妖的身份……她苦笑了下,早该明白,他与她之间永远隔着一层,不管她再怎么追,他永远在距离以外,不会为她稍停脚步,永远不会,回首。
一滴眼泪缓缓从金色眼眸滑落,寒风一吹,冻成晶莹冰粒。
在脸颊上,像一颗滴泪痣。
我忽然觉得心痛,或者心脏的伤口还没好完全。
“Cynosure……我听到乌芙丝的心声……她对你的感情……”
“我知道。”他转过身,竟毫不理会蓄势待发的狼军,向反方向大步走去。
我慌忙放开他,看着他的背影,再望望狼王:“他……”
“跟着他。”梁今也道:“狼王要动手早动手了。妖王聚会,大家实力相差无几,他不会轻举妄动。”
“哦。”我拖着他去追Cynosure,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风雪中的美丽女子。
“乌芙丝没骗Cynosure,她真的喜欢他。”
“他知道。”梁今也很柔软的道:“他从没怀疑过。”
我拖着梁今也气喘吁吁的追赶,直到Cynosure不耐烦的掉转头,一只手拎起我放在左肩上,另一只手提着梁今也后领,像提一只小猫。
我低头看梁今也尴尬的表情,忍不住好笑,想当初他把重伤的Cynosure拖着走,当真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总算有空可以研究我的致命伤。我扯开领口看了看,只片刻功夫已经愈合成一个粉红色的疤,和旁边的一个胎记并排,看起来还挺有趣。
等等,这个胎记的形状——
我笑笑的望了一眼梁今也,再抬起头,任风雪扑在面上,沁凉的雪花挂满我的长发,沾在眉上、眼睫上。
深吸一口气,冰冷气体从身外进入体内,我打个寒战,仿佛一气贯通“任督二脉”的武者,眼前心头一阵清明。
这一刻,我清楚的知道,脑中前世与今生的记忆彻底融合。
并没有我想象中可怕,我没有分裂出两个人格,或者两个人格彼此妥协共存……我只觉脑中多了很多知识,懂得了以前想不通的问题。
我明白为什么我能捕捉他人的想法,这并不是穿透眼的功劳,而是曾经身为南雪卫强大的精神能量。
这种能量因为生之晶的寄居而被封印起来,连带封印了我那一世的记忆,所以我直到现在也只能记起五百年前,而忘了再前世的经历。
在这一世,剧烈的战斗使我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潜藏的能量为保命而泄露出来,所以我能把穿透眼纳为己有,能够偶尔捕捉他人的思绪。等到生之晶出世,封印自动解除,失去的记忆没有找回,属于我的能量却逐渐苏醒。
合上眼,我试着把一点灵思延伸到远处,念头刚转,立刻“听到”狼王的声音。
“一万年前,妖皇亲自转世到人界去寻找‘生之晶’,临行前要求八妖王尽力取得‘生之晶’,否则等同背叛。取得‘生之晶’的妖王能够成为妖皇的传人,而背叛‘妖皇’,则会‘原形咒’发!”
“原形咒”?新生的记忆告诉我,原形咒是一种妖精之间的恶毒咒术,类似于人类的毒誓,通常用于奴仆向主人宣誓效忠,违誓者会被打回原形,并且完全失去自我,变成一头只懂得杀戮的凶兽!
“……也就是说,您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
“我答应你,不直接从他们手上抢。他们向西去,很快会遇到虎王,我就等着和虎王算旧帐吧。”
乌芙丝雪白的贝齿咬着唇,低头思量半晌,甩了甩头,再抬头时,金眸已变回褐色。
狼王浓眉一轩,两双极为相似的褐色眼眸相对,缓缓的,转为温柔。
“你……”狼王低声叹息:“除了这双眼,长得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女儿的性子不像母亲。和眼睛一样,像父王。”乌芙丝朗声道,突然扑到狼王怀中,狠狠的抱住他,再迅速跳开。
狼王微笑着看着他的女儿,那张美丽面孔上不见温柔旖旎,娇柔身段却散落一身英气。
他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延伸开去,像是沉淀了无数时间的琴弦,那音乐只有这卷雪的风可以演奏,只有英雄年少的自己,可以倾听。
是……老了啊……
“……你去吧。”
乌芙丝利落转身,再不回头看一眼,迎着风雪疾奔……
我睁开眼,看了看大步前进的Cynosure,再望向被提得昏昏欲睡的梁今也,微微的,笑起来。
小雪也好,温雪也好,不管怎样,活着,就是很好很好的啊。
雪1
“啪!”
纷纭的雪花间一点银光闪过,魁梧身影应声倒下,陷入厚厚积雪地面,再不动弹。
“小姐,你几时变这么厉害?” 梁今也一手搁在我肩上借力站稳,一手爬搔黑发,抖落发上的白雪,骇笑道:“你好歹让我看清传说中的虎王是圆是扁……”
我用左手扶住被灭妖枪后座力震麻的右手,微笑着睨了他一眼:“去看呀,我又没打烂他的脸。”
Cynosure挡在我们身前,双手手刃交织起一张雷电般的网,将数十头咆哮着扑上来的老虎震飞出去。
我留心观察,这些老虎颇像孟加拉虎,额头上“王”字的位置是一块黑色的斑,看着像大拇指指印。
“那是什么?”
“妖指痕。”梁今也眉梢一挑:“妖界目前有实力的妖王只有八位,除了狐王和狼王,都是五百年前妖皇失踪后冒出来的。为了快速建立族群势力,有些就去人间界找寻类似的动物,强制妖化它们充作手下。那些妖指痕就是虎王对它们输入妖力时留下来的封印。”
“也就是说,这些老虎原本只是普通的老虎?”
“嗯哼。”狐狸似笑非笑的斜我一眼:“怎么?想保护珍稀动物?”
我学他挑起一边眉毛,刚要答话,眼角瞥到一个身后拖着一条雪线的高速物体直冲过来,唬得我拉了梁今也疾闪,就见一条人影从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冲进Cynosure的战斗圈,差点儿被手刃劈到。
Cynosure收势后跃,看着她忽忽忽打得满天雪满地雪乱飞,直至把被手刃劈昏醒来的老虎再次打昏过去,地上横陈了数十具虎躯,四周再没有敌人,不,敌虎扑上。
从上一秒激烈的打斗变成下一秒的静雪,远远的,低吟般的慰灵歌在风中飘摇。
三个人安静的站着,看着那女子僵直的背影,缓缓平复气息。
“咳,梁今也。”我把脑袋歪向他,眼睛仍望向前方:“听说妖精不需要呼吸,为什么她要喘气?”
梁今也抬起那只箭创仍在流血的右臂,摸了摸下巴。
“大概是……紧张吧。”
“哦,那她又为什么要紧张?”
“因为……她骗了我们。”
我一击掌,作恍然大悟状。
“原来——原来如此!”拖着梁今也走过去,经过Cynosure身旁,顺手扔掉累赘,我笑眯眯凑到乌芙丝身前:“没关系没关系,第一次骗人的菜鸟难免会紧张。我理解我理解,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就熟能生巧了,就——”
声音悄然止住,我装作没看到某人泪流满面,转身走到一只老虎的尸体前,怔怔的看了半晌。
这一路行来,无数的尸体,流血不止。只片刻前,阿虎是我杀的,灵王死在梁今也箭下,小尾被我们四个一起害死……但它们不一样。这些无辜卷入神妖人大战的动物,这些没有那么复杂灵魂的生物,它们生存的目的如此简单,只是想……活着而已……
我蹲在地上,觉得有些眩晕,雪白地面单调的颜色刺激着我的视网膜,眨了眨眼,我转头看向虎王的尸体。
他的妖力比狐王差太多,刚现身想说两句场面话,我不言声把能量凝结在灭妖枪射出的子弹内,一弹就射穿了他的元珠。
落雪已在他身上盖了薄薄一层,那张脸,竟是一直没看清。
久久,Cynosure道:“走吧。”
三个人同时看向他,我垂下眉睫,看着自己血污的手,浅浅一笑。
好耳熟的话,Cynosure,你从来没变。从初踏上这段旅途,你就坚定的走在我们前面,不管遇到怎样的危难险阻,不管我们怎么互相欺骗伤害,你只是用那双冰封了太多感情的蓝眸看着我们,你只是说,走吧。
永远的方向标北极星……更像一只导盲犬呵,亲爱的Cynosure。
引领着迷路的孩子走回正途,跟着你,学你一样昂首挺胸的走下去。
乌芙丝娇声嗲气的应了声,猛的扑到他身上,八爪章鱼一样缠得死紧:“达令人家打败了虎王你要怎么奖赏一个吻怎么样好不好人家想吻你啦……”
我狠搓臂上的鸡皮疙瘩,看Cynosure铁青着脸拖着乌芙丝往前走,喃喃道:“受不了。虎王明明是我打死的……”
“哦——”被我和Cynosure先后抛弃,无力的躺在雪地上与虎王为邻的梁今也发出一声怀疑的长音:“意思是小姐你也想要那个吻喽——”
我抿嘴笑,俯下身,几乎与他脸面相贴,鼻尖擦着鼻尖。
“我想要……你的吻。”
他扬着两扇密密的睫毛,墨黑的瞳仁定定的望着我。
“什么意思?”
我若无其事的道:“反正生之晶已经‘起’出来了,那最后一个‘禁咒祈福印’留着也没用。”
“谁说没用?”他微微皱眉,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指着我衣裳胸口的破洞:“再遇到这种情况,它能保住一线生机!”
“我不需要。”我拉了拉破烂衣襟,遮住敏感部位,微抬身子,望着前方金发的男子。
他总是步履坚定,仿佛前方所有都无法阻挡他的前进。他总是冷冷的看,冷冷的说话,仿佛世间所有都无法融化他的心。可是——可是我记得五百年前强装凶恶内心柔软的少年,五百年后,我眼看他长着厚茧的手,长着厚茧的心。
他为我生,为我死,为我流血流泪。
哦不,我不是女神雅典娜,我只是一个平凡自私的女人,温雪,何德何能?
“梁今也,我欠Cynosure太多,我还不起,所以不能再欠。如果再遇到应付不了的危险,我宁死。”
一只手攀上我的后脑,轻轻压低,我眨了眨眼,眼睫扫过梁今也的脸。
四目相对,近得分不清眼的形状,原来极近的感觉恍似极远,仿佛站在高处俯瞰,望入一潭沉静湖水。
“温雪。”他很轻很轻的叹息。
我“嗯”了声,睁着眼,贴上那两片温软的唇。
我忽然想起颜琛,十六岁那年的初吻,记不清是谁先吻谁,分手时他没有吻我,离开人世前我最后一次吻他,那么冰冷绝望的吻。
五百年前,Cynosure吻小雪的时候,她流了泪。
身体深处某个地方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仿佛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摔碎了邻居家昂贵的古董瓷器,那么干净明亮的声音。
前方,Cynosure停下脚步。
“小雪……”他猛然车转身,冰冷面具彻底崩溃,蓝色的眼睛狂怒悲伤悲伤狂怒……凄凉……
“小雪!”
一片雪花从我低垂的长发落到梁今也脸上,莹莹化水,缓缓的,流入唇与唇之间。
很凉……
雪2
凄厉的风。
初到古战场,风轻雪软,随着战斗激烈,血越流越多,风愈来愈大,本来落地即融的雪花,不知不觉把地面盖上一层雪白。
我们居然忘了,这片平原的风雪凝聚着肃杀之气,悲凉灵魂不甘于死亡的怨气。
Cynosure和乌芙丝站在前方,梁今也躺在地上,我移开唇,缓缓抬起头。
本来轻浅如呜咽的风声变得狂暴,天宇间回荡着刺痛耳膜的呼啸,慰灵歌像是被狂风吹散,再不得闻。
我抬头望天,雪花落到脸上,那么冷,冷得我苦笑了下。
“这次……死定了。”
风雪深处,四面八方同时有黑影疾掠而出,人、兽、分不清人首兽身或是兽首人身的怪物……
像是蝗虫,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疯狂涌上来,淹没我们,吞噬我们——
电光。
发雨。
枪声。
一支绯红小箭!
箭身没入距我最近的妖精胸前,庞大身躯立刻前仆,雪花溅到我脸上。
我转过头,梁今也躺在地上,右手颤抖着,用左手拉动弓弦,每呛咳一声,吐出一口血。
灭妖枪不停发射,妖精像潮水般一浪接一浪,也不知有没有击中,我只是麻木的,近乎神经质的扣动扳机。
太多晃动的身体遮挡了我的视线,我大叫着,听不到乌芙丝和Cynosure的回应,只前方偶尔闪过一道白光,让我精神一振。
恍惚中,觉得眼前一幕有些熟悉,像是在白云山遇袭,与妖群作战的后续。不同的是,这一次更多敌人,这一次,毫无胜算。
妖手妖脚触及我的身体,我翻滚、踢、踹,脚被抓住,绯红小箭及时射断那只手,我开枪,开枪,手被抓住,我情急之下,一口咬下去!
咸的,是……血啊……
那只手缩了回去,我抬起头,鲜血从白生生的尖牙,从鲜艳的唇滴下来,黑眸深沉,偏又亮如晨星。
我在那双惊怖的眼里,看到如妖的女子。
南雪卫?小雪?温雪?
那是我。
只是我。
枪声响,从他的元珠穿过去,撞入他身后的妖精胸前,再穿出,再敲碎第三颗元珠……
我感觉胸口的疤在痒,有一种热从心脏里渗出来,混在血液里,操控我的四肢,头脑。
从灵王啄破我的心脏,不,早在小尾把饮血剑没入我的身体,我已经死过。但我不甘心,他们也不甘心,所以我又挣扎着活了过来。意料之外的是,与我的性命一起复活的,还有沉睡万年的力量。
圣洁的南雪卫,辛苦修行的守护生之晶的力量。
讽刺的是,这种力量之所以在她转世后被封印,正是因为她的身体里寄居了万物能量之源生之晶。
神啊,作弄世人,是你的乐趣?
我跌坐到地上,向后挪动,梁今也撑起半身,与我脊背相贴。
天空被妖精的拳脚身体遮住,像一场美式足球赛,或一次荒谬的群架。
我两掌相交,食指竖起,叱道:“疾!”
架在上空帐篷一样的群妖立刻倒飞出去,姿式和速度像经历了一次爆炸,被气浪震开。
事实上,有一定功力的神妖人确能看到鲜红色的气浪,红色是属人的颜色,鲜红色代表人类修行所能达到的顶点。
红色气浪在空中扩散,一圈一圈,如涟漪破开平静湖面,一圈一圈,震开密不透风的妖群,又像海浪拂过沙滩,留下的只有礁石。
Cynosure和乌芙丝抓紧这片刻的空隙,飞速奔过来。
我松了口气,情急之下使用了并不熟悉的力量,这一口气吐出几乎立刻虚脱过去。
身体软软的靠着梁今也,却敏感的发现他的僵直。
“你受伤了?”
身后没有声音,相连的部位感觉微微的颤抖。
“梁今也?”
他一把抓住我的右臂,低声道:“你自己小心点,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一震,急转头,他靠在我肩上,不停喘气,雪白的面孔,墨黑眼眸清澈如昔。
不,不一样了。
那双眼没有焦距,我看着他,他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凝视我,仿佛一瞬即是天长地久,仿佛就算天涯海角,化成岩石,那份凝视,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