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 作者:秋李子(晋江金推vip2013.09.30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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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脸上看去,曼娘说完已经十分困窘,这种事,本该埋在肚子里不说出来才是,可是不说出来,又有些坐立难安。
见曼娘只是绞着双手,十个嫩白的指头都快打结了,徐大太太把孙女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手心:“你说的,是不是绵珠?”见心事被说中,曼娘一张脸顿时红起来,低头不语。徐大太太是经历过事的人,俞泠和曼娘从小定亲,在小两口成亲前见见面,对彼此都有感觉,等成亲后日子要好过些。
见曼娘这样表现,徐大太太心里顿时明镜似的,自己这个孙女,对俞泠算是情意已生,正因为情意已生,才会对俞泠一举一动都那么关心,甚至对和俞泠接触更多的绵珠心生疑惑。终究是年轻人啊,徐大太太把孙女的手握紧一些,款款地道:“你和俞泠打小定亲,他是你日后的丈夫,做妻子的,总是要信任丈夫的,况且这回回来我瞧着,他对你也算用心。”这话让曼娘的心又喜又害羞,那张脸已经热辣辣的像要着火一样。
徐大太太摸摸孙女的发:“绵珠呢,和俞泠一样,跟在你大姑母身边学画,难免有些接触,你大姑母说来,颇有几分持才傲物的性子,纵……”徐大太太的眉皱起来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如果绵珠和俞泠之间真有了情分,若俞泠记得自己定过亲,发乎情止乎礼也是好的。若不能,曼娘照旧嫁过去,岂不委屈了曼娘?
毕竟嫁一个心上有别人的男子,那是多么地难熬?徐大太太把孙女的脸抬起来,曼娘脸上对自己写满了信任。很快徐大太太就心就定下来,少年男女,接触多些,又是兄妹相称,难免比别人熟些,自己想的未免太多。徐大太太转口道:“总是定过亲的,等我去和你大姑母说,说绵珠也不小了,虽是兄妹相称,但毕竟不是亲兄妹,也该避嫌些。”
这也合了曼娘的心意,曼娘抿唇一笑,笑容里有几分不好意思:“祖母不会觉得孙女疑心太重,本该信任泠表哥和宋姐姐的。”徐大太太拍拍她的手:“你啊,只不过是长大了。曼娘,你既然长大了,祖母也要和你说些夫妻相处之道。说起来,这夫妻之间,不止是要信任,还要明白,如果你的丈夫既不能让你信任,也不让你明白,这样的丈夫说来也没什么可要的。”
说着徐大太太叹气,自言自语地说:“我此生最悔的,就是没教好你大伯。”徐大爷的荒唐,徐大太太还是有耳闻的,而自己的儿媳,分明一副已经对丈夫死了心,不再开口规劝的样子,一心只扑在儿女身上,难免眼界就没原来那么大了。毕竟做这个家的主母,眼里不能只有儿女丈夫,那是样样事都要想的周到的。
徐大太太的悲伤感染了曼娘,她伏到徐大太太怀里:“祖母,我不会像大伯和大伯母一样的。”徐大太太拍拍孙女的脸:“我的曼娘,果真是长大了。曼娘,你是我的孙女,不管出了什么事,徐家都会站在你这边的。”曼娘紧紧依偎在徐大太太怀里,什么都没说。
徐大太太把她抱紧一些,答应曼娘上京,其实也是想让她早些经些事,毕竟徐琴,着实不是一个能教导儿媳的婆婆啊。至于那个绵珠,徐大太太的唇抿紧,总要多瞧瞧,若真是她有意无意和俞泠之间有些什么,那就容不得她了。
时光过的很快,先是陈铭远收拾好行装要出去游历,小九爷知道了和他结伴而去,徐明晋见哥哥们要出门游历,也眼馋了回去缠徐启要跟着哥哥们去,被徐启呵斥一顿说还小那能凑这些热闹。徐明晋也只有眼巴巴瞧着哥哥们束装而去,接着就到了曼娘上京的日子,徐明晋坐在那瞧着曼娘指挥丫鬟们把东西装箱,不死心地问:“姐姐,我真的要和爹一起上京,而不能提前和你一起去?”
曼娘这回上京带的人和东西都很多,房里伺候的四大四小八个丫鬟全都要带走,还要带一房家人进京,至于房里的东西,除那些家具不好移动之外,别的细软摆设全都装箱带走,毕竟这一去,等再回来时,只怕就是嫁做人|妇,不是这家的未婚女儿了。
曼娘在百忙中听到弟弟这话,上前弹他脑门一下:“我和难哥儿都上京,你当然要留在家里陪祖母了,爹身边哪能没有儿女呢?再说你们过完中秋也就上京了,那时秋凉了,路上更好走。姐姐先到京里,把院子收拾好了,再给你买些好玩的放着,等你一到京,样样都是齐的,你说好不好?”
小小少年托着下巴的手并没放下,反而叹了口气:“哎,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哄我。”说着徐明晋伸手扯住曼娘的手:“姐姐,我会很想你的。”曼娘弯下腰看着弟弟,徐明晋的个头都快和她一样高了,再过两年,就不再是孩子而是成人了。看着他清澈的眼,曼娘摸摸他的头:“是啊,我们十五弟不是小孩子了,所以要像大人一样,等……”
徐明晋鼓起腮帮子:“我不要娶媳妇,”看着弟弟双颊飞上红色,曼娘点头:“嗯,你不娶媳妇,然后等到夜里就哭。”徐明晋的腮帮子鼓的更厉害了,曼娘收起戏谑:“姐姐上京了,你要好好照顾爹知道吗?”
看见徐明晋乖乖点头,曼娘摸摸他的脑袋:“你照顾好了爹,等你过了十五岁,我去和爹说,让你也学陈家表哥和九哥一样出外游历。”真的?徐明晋的眼顿时瞪大,头点的更厉害。曼娘轻叹一声,看着这渐渐空了的屋子,不知数年之后归来,这屋子是否还会和现在一样,而那时心情又将如何?
在陈家过了端午节,陈阁老夫妻看见曼娘姐弟来,都十分高兴,陈阁老是拘着徐明晋读书,还把自己少年时用的一些书给了徐明晋。陈阁老是一甲榜眼,最希望的就是书香能传下去,曼娘的舅舅成亲还不到三个月,陈阁老等孙子还早,只有先指望徐明晋了。
陈夫人拉着曼娘说的就更多了,怎么管束下人,约束家中子侄,婚后和那些夫人太太怎么应酬,怎么和丈夫相处。诸如此类,巴不得把自己近七十年的人生经验都告诉外孙女,让她少走弯路。
曼娘细细听了,有些徐大太太也说过,有些却和陈夫人说的不一样,不免要问问陈夫人,陈夫人笑着说:“人性子不一样,自然所想的也不同。要说我除了生子不如你祖母,还有件事不一样,我性子内外都是平和的,你祖母呢,外头虽瞧着和我一样平和,但毕竟是宁国公府出来的人,内里有股骄傲,轻易不肯低头,当初刚嫁过去,和你祖父也闹过些矛盾。若没有你曾祖母,只怕你祖父祖母也成了一对怨偶。说到这些,你曾祖母才是最通达世事的一个。穷的时候也好,富贵时候也罢,都是那等待人,我说来远不如她。”
曾祖母在曼娘心里,是个永远笑着拿些糖果点心给孩子们分食的慈爱老太太,至于别的,曼娘接触也不多。陈夫人已经笑了:“哎,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曼娘,你嫁过去后,是一家主母。一家主母,是不能眼睛只盯在子女丈夫身上的,小家有小家的当法,大家有大家的做法。这些,我就算和你说,你也学不到这么多,以后,慢慢领悟吧。”
曼娘点头,陈珍兰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娘还和曼娘没说完?娘,有些事,纵然告诉过她,没经过总是要吃些苦头的。”陈夫人笑了:“但告诉了总比不告诉好,你说是不是?”陈珍兰的胳膊已经绕上陈夫人的脖子:“我知道,娘,你看,你不就把我和妹妹都教的这么好。”陈夫人拍拍陈珍兰的手满足地笑了。
五月初八很快到了,前一晚已经把所有的行李都发到船上,只需坐了轿上船就是,曼娘带了弟弟,和陈珍兰还有前晚到的徐琴他们一起上了船,挥别故乡往京城行去。
☆、扬州
虽已近六月盛暑,面前依旧柳绿花红,不时还能听到声声莺啼,恰似春|色没去,曼娘赏了会儿景,和琦玉笑着道:“难怪说扬州盐商富甲天下,这园子虽不是十分大,景致之精致难得一见,更难得是牡丹芍药这个季节都还开放。”
琦玉尚未答话,旁边一个少女已经笑出来:“这牡丹芍药这时节还开放,不过是花匠的矫揉造作罢了,生生让花儿又多开两个月,说起来倒是这花不好,不能自由开放,偏生被拘着。”琦玉不由笑了:“秦姐姐两年不见,这口齿又伶俐多了,只是我们今儿总是借了这园子来做客的,哪能说主人家的是非,传到外面去,别人犹可,若是秦姐夫听见了,要说秦姐姐你一张利口,怕就怕日后有季常之患。”
说着琦玉已经捂住嘴笑了,秦姑娘名唤婉柔,是盐运使的长女,父亲和琦玉父亲是同科进士,两家在京城时常有来往,此次陈珍兰路过扬州,秦家自然要尽主人之责,借了本地张总商的别院请陈珍兰听戏喝酒赏玩。
秦婉柔和琦玉是自小的交情,又是两年不见,见了面自然要携手逛去趁机说些悄悄话,陈珍兰见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怕两人走远丫鬟一时照顾不到,让曼娘也跟了过来。三人在这园中赏玩一会儿,又来到一处太湖石堆的假山亭上坐坐。
此时听到琦玉笑话自己,秦婉柔伸手去打琦玉:“呸,两年不见,你也越发伶俐了,只晓得拿我取笑。”琦玉忙躲到曼娘身后,曼娘顺势握住秦婉柔的手笑着道:“秦家妹子,这就我们三个,方才你说的话自己不会传出去,难道说我和表妹会传,如此的话既不敢深交了。”说着曼娘自己崩不住,先笑了,秦婉柔还是过去捏琦玉脸一下才笑着说:“常听琦玉妹妹说,她的徐家表姐又漂亮又大方,昨儿一面已经晓得姐姐也是和我们是一样的人,这才在姐姐面前放肆,姐姐这样说,我就不敢和姐姐相处了。”
说着秦婉柔扭身坐下,琦玉从曼娘身后转出来,伸手去扳秦婉柔的肩:“好了好了,别装了,我晓得你在笑。”秦婉柔抬起头,果然是一张笑脸,曼娘抿唇一笑,三人又伏在栏杆上对着下面景色指点一番,秦婉柔指着牡丹芍药上张着的黑色纱帐道:“姐姐知道为何这牡丹芍药这时节还开放吗?唐时就有人搭了棚子,让冬日有白菜生长出来。这张家老太太最喜牡丹芍药,恨不得日日都能瞧见牡丹。虽说牡丹常年开放是做不到的,但要多开两月还是能成。这花匠想了无数法子,先是把一盆盆牡丹都放进地窖里,让它们只长骨朵不开花,等牡丹花期已过,这才又从地窖里抬出来,上头用黑色纱帐遮了些日头,下面又挖条深沟,让水流过,还怕这水不够凉,又往水里投些冰块,虽是夏日,那牡丹摆放之处却似春日一般,这才这个时节依旧开放。”
夏日用冰也是常事,可把这冰块投到水中,只为多赏几日牡丹花,这着实是大手笔。秦婉柔也道:“扬州盐商豪富,只把银子不当数的花,家家院子里处处都只见太湖石、楠木厅,好在这总商人家常和官府往来,这园子还有些雅致,不然有些人家,就只恨不得把有钱两个字写在脑门上,穿金衣着银靴呢。不过父亲说,天下银子总是有来有往才对,若都聚集起来不流出来,那才叫没了法子。”
琦玉一双眼都瞪大了,秦婉柔这两年在扬州,也见惯了扬州盐商互相攀比花钱,说来张家是为了讨老太太欢心,还算是孝顺之意。有些人家那做的,真是小老婆都要穿了镶珠的绣花鞋,就有些过了。”
徐陈两家都是积年的世家,教育子女都是惜福怜下为要,吃穿用度不愁,故意糟蹋东西是不许的。琦玉是陈家外孙女,自然受的也是这样教导,听了不由摇头:“虽说银子是他们自己赚来的,不过这样糟蹋,未免太不惜福。”
秦婉柔挽着她的手走下假山,笑着道:“可不是,不过扬州盐商大都出身普通,这一发了迹就想给自己脸上贴金也是常事,再说,”琦玉已经接话:“这样花销也不晓得能多少时候?真是不为后辈积德。”
秦婉柔和曼娘都笑了,三人又往牡丹花处赏玩一番,正待要走时见前面来了一群人,领头少女已经笑着说:“二妹你和邱家妹妹见了面就说个不停,只怕徐妹妹听的烦了。”领头的是秦婉柔的姐姐秦婉宁,和她一起的有琦华、绵珠,被请来做陪客的扬州知府的女儿和这园子主人张总商家的千金。
少女们未免又是一场厮见,丫鬟们已经在牡丹花边摆好茶水点心,秦婉宁招呼众人坐下:“原本我还想去寻你们,没想到你们恰也在这牡丹花边,今日的姐妹们相聚也是难得,各人也都读过些书的,我就想着不如约姐妹们来咏牡丹,谁夺了魁,就请宋姑娘画出来,把诗题上。倒省的坐在那楼上听戏,烦闷的很。”
秦婉宁一说完秦婉柔就鼓起腮帮子:“姐姐你从来都是这么长篇大论的,就一句,过来做牡丹诗,再请宋姑娘画画就是,哪来那么多话。”秦婉宁摇一摇头,捏妹妹脸一下,丫鬟们已在旁边摆好桌案,放好纸笔。
张千金已经笑着道:“秦姐姐果然是个风雅至极的人,大家都晓得我的,哪会做什么诗,就算做出来也满是铜臭味,不如把我这钗拿出来当了彩头,免了我作诗罢。”说着张千金就从头上拔下一根钗来,那钗是很普通的凤头钗,但凤口衔了一颗小指大小的南珠,光滑圆润,这等好的南珠曼娘见的也不太多,果然这盐商豪富。
秦婉宁并没接这根钗,故意板着脸:“姐妹们作诗不过是图个乐,哪有这样大的彩头的,快收起来,别人罢了,你跟了吴先生学了三四年,休打量我不知道。”
这样说着,张千金还是没把这钗收起,但也答应作诗,于是限定时候,众人在牡丹花边徘徊良久,各自皱眉细思。倒是琦华第一个提笔写了:“我年纪小,做的不好,你们可别笑我。”说着一挥而就,琦玉上前瞧了先笑她的字:“你这丫头,这诗也就罢了,偏这字,先是嫌簪花小楷闺阁女儿人人都学的,要改练魏碑,学了两日又觉得魏碑难学,要学瘦金。瞧瞧,这字儿啊,既有些像小楷又有些像魏碑还有几分瘦金的样子在里面,倒是个什么字?”
秦婉宁也接过那纸瞧了瞧,抿唇笑道:“虽说不是前人的字,可也有几分功底,以后啊,就叫邱家草书。”众人哄堂大笑,琦华晓得是笑自己,撅起嘴道:“秦姐姐,我可是最先写完的,比你们都快,你们呢?”
琦玉已经提笔写了:“你啊,就是争强好胜,你没见表姐、宋姐姐,还有柳姐姐都已写好了吗?”说完琦玉也已写完,秦婉柔拿起琦玉写的,点一点头:“不错,比我们的好。”琦玉白她一眼:“都没写出来就说我的比你的好,难道你要自认垫底?”
此时秦婉玉也把做的诗写出来,秦婉柔这才提笔要写,猛地想起张千金,笑着道:“张姐姐,你的呢?”不等张千金说完,柳姑娘就笑了:“她啊,怕不如邱妹妹,被人笑话不好意思写吧。”这话让曼娘的眉微微皱了皱,虽说少女们聚在一起玩笑,可还是能听出什么是开玩笑什么是恶意。
这柳姑娘虽然面上带着笑,但话里的恶意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不光曼娘,秦婉宁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是主人又是提议作诗的人,那脸色变一边就上去拉住柳姑娘:“柳妹妹还是这么爱说笑,张妹妹前些日子写桃花的诗我瞧了,虽没登堂已经入门,再说作诗这种事,灵性一来就是从没做过诗的都做的好。”
张千金虽出身商家,可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和官府也有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