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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5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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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骨龄之后,男孩的数学考不好了。也并不差,但平凡下来,和奥校的普通学生一般,跟不上尖子班了。沈健一公开承认,自己在男孩身上识别出天才,恐怕是错看,怪自己神气昏沉。奥校校长便顺势建议他提前退休。



 



到华罗庚数学竞赛时,男孩没得到奥校名额。他所在的机油厂附小也没有名额,它不属于那些“好片区的小学”。



 



马大个儿去找王炼钢,知道分配给解放小学的竞赛名额格外多,王冰清学习好,她兴许能摊上。他允诺王炼钢,名额若能给男孩,以后王家三口去机油厂澡堂洗澡都不要钱,一块五一张的澡票都不用给了,他都能从后边锅炉旁边那小门给领进去。



 



王炼钢的胖脸又乐了,“老哥,用不着。小冰现在能上进,都是跟你家学的教育方法,论理得感谢你。小冰数学不行,去了也考不进复赛,你家孩子替去呗,没事。甭客气。”



 



去学校交表的那天,王冰清把自己申请表上的名字填成了“王兵庆”。负责奥赛的是位专门老师,不认识她,看她一眼,说:“起了这么个男孩子名字啊。” 把她翘俩小辫的照片贴在准考证上。马大个儿去机油厂人事处求来一枚印章,印在男孩的一寸照片角上,拿指头蹭蹭,直到章上的字看不清了,只余下四分之一圈模糊的红印。他小心撕掉准考证上王冰清的脸,贴上男孩,再添点红,令证上已有的四分之三个章连紧男孩照片上的印章边缘。



 



5、



 



后来男孩没进入复赛,他数学的闪电似乎消逝了。倒考进了三中,普通班,带着他改小两岁的年龄,常被同学笑话是小孩。他阴沉,不爱说话,便有同学叫他“小刁孩儿”。他体育不太好,从未入口的蜂王浆像发挥了反作用,他似乎再也不会长高了。机油厂开始有人说,他简直不像是马大个儿的亲儿子。机油厂倒闭以后,马大个儿去一家公共浴池当了锅炉工,不挣钱。城市里夜总会和俱乐部兴起后,他改去一家夜总会附属的洗浴中心搓澡,叫“华清池”,凌晨环卫工人上班时,马大个儿下班,端起口杯时手抖不止,一再醉倒在家旁小巷。



 



新的年纪底下,没有女孩子喜欢这个男孩,她们以为他小得很。他行事也确实像小得很。有个女外教来自英国,教了他们一年口语课,给他们烘烤小甜饼吃,她离开中国时全班都非常难过。男孩也和别的同学一样围在她旁边告别。没人知道他怎么想的,总之他哭起来,外教拥抱他,而他从她头上拔下了一根金发。外教尖叫出来。班主任找男孩谈话时,他给不出更具体的理由,嗫嚅道:“我想留点纪念。” 班主任表示不能接受。初三生理卫生课,都改成自习,期末走过场,考个试。每排末一名同学收考卷,收到坐第一排的男孩时,他还在匆忙答题,见那个女生走过来收卷子,他焦灼而热切地求助,“就差最后一个填空了,睾丸的gao字怎么写呵?” 女生涨红了脸,背过身,把卷子拍在讲台上。这件事立刻成为全年级的笑柄,又很快被忘记。



 



高中毕业时,每个学生都得到了一本纪念册,高考前一周到手,崭新的塑胶封面已似有水渍,在夏天高温中显得汗津津的。男孩在毕业纪念册上留的一句格言是,“我要走了,再见”,没有句号。他格言下面的“随想”栏,抄了一段诗,注明是来自一首沃尔科特的《仲夏》:



 



人们等待仲夏的闪电就象全副武装的哨兵 



在倦怠中等待来福枪震耳的枪声



……



整个夜晚,一场革命的吠叫象哭号的饿狼。 



月亮闪得象一颗丢失的纽扣。 



码头上黄色的钠的光芒随后登场。 



 



6、



 



小时候,我只见过他两面。记不清他童年的模样,但从此擅于识别那种再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的感觉,此后生活中,我越来越习惯那种气氛。我不常想起这个人,倒有时会想象他,谁让爸爸、邻居、学校都不时提供少年天才光荣与衰败的传说,直到他沉寂于中学,我忙于尚未降临的前途。



 



我是那个曾经暂时改了男孩名字的女生——第二年我也参加了华罗庚数学竞赛,考了52分,没进复赛,我爸爸倒也不失望,他说:“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他常提起男孩,作为我的榜样,我便努力学习。冷水澡我倒是只洗了两年,身体抵抗力似乎没提高,还是经常感冒,就停止了。



 



我过着平凡人生,考上三中,读大学,不过没有像厂区预言那样,“女孩子上了高中成绩就不好了”。大学同学听说我妈妈退休前在造币厂工作时,眼睛里常放出好奇的光亮,逼我多讲些妈妈工作的故事,以为那里是都市冒险故事起源的福地。其实造币厂改制,要求四十岁以上的女工提前退休,我妈去了商场卖鞋。她始终值晚班,这样能和下岗后开出租车的我爸爸时间错开,两人分别给对方做午饭和晚饭。



 



到美国后我没改英文名,别人叫我冰清时,“bingqing”的音往往发得像“比丘”,滑稽,不然就像“bitch”拉长了音,我无能为力。



 



上个月最后一个周六,我和朋友在纽约百老汇一家剧院门口排队,等看一出叫《人鼠之间》的戏。据说是有名的悲剧,不过我没听说过,排队的大多数人恐怕也未必是为这出戏本身来的,很多人是来看偶尔在戏剧舞台上玩票演一次的著名帅哥电影明星詹姆斯·弗兰科。我请朋友代排队,自己向时代广场方向走,去买咖啡。端两杯咖啡,提一袋华夫饼回剧院的路上,我看见了他。他和女友在等红灯。



 



我叫了他的名字。他充满怀疑地看着我,他女友手指上的钻戒大得惊人。确实是他,和一年前同学发给我的视频链接上看起来一模一样。那个视频,是他在飞机上跪下求婚,有同机人惊赞浪漫,拍成视频,放上网,一时传播甚广。非常有趣,他女友也是中国人,他跪下后说的求婚辞却是英文,听不太清,拍摄者从他背后拍去,视频里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女孩子处在众人掌声和唿哨中,她惊讶而有点尴尬的样子。视频里,空中小姐笑着鼓掌,但很快飞机摇晃,她就推他的背,请他不要跪在过道中间,尽快回到座位。被护着走回时,他尚未将手中的戒指给女友戴上,镜头中他从空姐肩膀上举过戒指,伸长手臂,非要把它递出去给女友接住不可,脸晃动着时隐时现,显得勇敢,又有种焦虑得近乎绝望的神情,像此刻若不捉紧,便会逝去。



 



他说他在一家私募基金工作,住在纽约,一切都好。他看起来也像过得很好。我听说过他事业成功,据说颇有钱,虽然我不知道说话人口中的比较对象会是谁。绿灯亮起,裹挟人流,他匆匆说再见。我不确定他是否记得我。



 



我走回剧院。几个小时后《人鼠之间》将结束,我将与朋友在剧院门口的栏杆外围观,挤成蜂巢的众人在等待中兴奋呼喊,少女狂热,巨星詹姆斯·弗兰科将戴一顶棒球帽和一副墨镜从剧院侧门走出,到栏杆边与崇拜者合影,在他们手中挥舞的戏单上签名。我们将看到那些幸运的少女欣喜若狂,一手紧按兴奋于梦境的心脏,一手举着手机合影照片,秀给朋友和路人。她们将在激动中不断大口吸气,睫毛翘得像蝴蝶的翅膀。



 



而詹姆斯·弗兰科将平静,摆出亲切的冷酷,就像我曾在香港机场见到的谢霆锋那样,就像一切巨星面对陌生大众时那样。他们的身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仿佛未来什么都不会发生,凝聚在壮丽的、光芒的、纹丝不动的此刻。似乎随时,就要飞升。



 



 



 



淡豹,人类学博士生、作家。@淡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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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698 你喜欢的一切,最后都会变成一座碑

\t=xt**小/说天^堂%

作者吴惠子



 



1、



 



路过公主坟,我没看见过坟。



 



但是长坂坡真的有道坡,二十多年前我就是在那里投的胎。



 



有一年我回去,发现他们居然把长坂坡的塑像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极丑的街心花坛,非常丑,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从小我妈就跟我说,塑像是骑马的赵子龙,他怀里的小孩是刘备的儿子阿斗,当年赵子龙跟着老大逃跑又掉头,单骑救主,突出重围,是个英雄。虽然我妈做饭好吃,却不懂三国,以前的女人都这样,热衷于给丈夫孩子织毛衣,所知甚少,不问战事,也不会跟我多说一句阿斗的妈妈甘梅。



 



书上都说甘梅长得好看,肌肤如玉,我没见过,不过男人不论当不当老大,都喜欢皮薄馅儿厚的漂亮姑娘,这个我信。书上还说,刘备刚开始娶一个死一个,后来很迷信,结婚的时候决定纳甘梅为妾,不敢给她转正,怕她又死。甘梅有一回做梦,梦里吞了一颗北斗星,结果后来就怀孕了,就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叫阿斗。做梦吞星星这件事,听起来好文艺。



 



但你说甘梅倒不倒霉,曹操追来了,她老公急忙扔下她和儿子,带着兵跑了。无语。



 



还有那个糜贞,也是刘备的老婆,为了让赵子龙救下阿斗,怕他的战马不够那么多人坐,为了腾地方,自己投井死了。糜贞在过去绝对是富二代,家里殷实巨有钱,但是我估计她没有甘梅长得好看。但是她也爱刘备,所以爱屋及乌可以舍命救情敌的儿子,真伟大。



 



最后赵子龙好不容易杀回去救了甘梅和阿斗,不料老大接过劫后余生的儿子,不仅没有喜极而泣,反倒一把摔在地上,对下属振振有词,大概是说小小犬子不足挂齿,差点害死他一员猛将。这个看起来也挺无语的,如果我是甘梅,就跟刘备拼命,敢摔我儿子,定睚眦必报摔他的汗血宝马。但我猜其实刘备为人父亲,肯定也是爱子心切,但是碍于江山社稷,君王面子薄,喜怒也不敢形于色。



 



长大后我懂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其中必有一枯,是心地纯良童叟无欺的自己。



 



2、



 



我家住在长坂坡附近的熊家山顶,我奶奶活着的时候住在太子桥边。我们县城里的人,去远郊的玉阳镇,必经一座破败的张飞亭,亭下立碑,刻着“张翼德横矛处”,小商贩把擦汗的毛巾搭在碑上,借着阴凉卖甘蔗和茶鸡蛋,石碑周围都是踏烂的紫色甘蔗皮。每逢触及此景,必定心疼张飞,我觉得自己的多愁善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这座小县城曾经到处都是三国古迹,英雄战马的铁蹄踏出的珍珠泉至今还在清澈远播的梵音中冒着白白的雾气。只不过寺里山上的兔子和野鸡,都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让当地的地痞流氓烧杀掳掠,变成了特色火锅。



 



寺里的和尚就知道念经,也不知道出来管管。



 



我总是像这样瞎操心,所以刚上小学的时候成绩不好,不好好写作业,十个拼音八个不会,我妈教完我,还不会。她就生气,罚我在厕所跪搓衣板,跪着写作业,还一边气哼哼地说我是扶不起的阿斗。我问我妈是什么意思,她心情好的时候就解释说恨铁不成钢,心情不好就解释说烂泥巴扶不上墙。



 



年纪小,听不懂。觉得汉语拼音就是恶魔的爪子,在它把我的膝盖刨烂之前,我的语文成绩迅速蹿到班里前列。八岁的时候我妈带我去了趟桂林,回来后我文思泉涌写了一篇游记叫《桂林山水甲天下》,在课堂上被老师诵读,同学们都投来嫉妒的目光。我自此立誓,长大后要变成一代文豪。



 



但是后来发现文豪的下场似乎都不怎么好,先说外面的,据说荷马是瞎的;但丁家族没落从小他妈就没了,最后自己还客死他乡;莎士比亚家里有钱,但是没毕业他爸就破产了,还要去肉店打工。再说回来,曹雪芹的小儿子去世,他自己一病不起到最后都没钱治病;李白等一行诗人都是酗酒狂人古今皆知;屈原投江,一心求死,所以抱着大石头,生怕自己跳下去后又浮出汨罗江;司马迁的故事大家也都在书里看到过。



 



啧啧啧。



 



不忍卒读,想想就疼。



 



长大后我懂了,做人还是不能想太多,没用。



 



3、



 



南方冬天没暖气,冷起来要人命。我家有。



 



因为是烟厂家属区,有自己的锅炉房,冬天大炉子烧得滚烫,家里的暖气片也滚烫。从小我妈就偷偷放暖气片里的热水让我烫脚,厂里的人都这么干,锅炉房的师傅一急,经常往水箱里倒煤渣,后来水变成黑色,混着一股二氧化硫刺鼻的味道,我妈就让我先泡,泡完用干净的热水再冲一遍,太机智。



 



我现在怀疑小时候总生病可能是因为洗脚洗多了,中了锅炉房下的毒。



 



那时候隔三差五就发高烧,加上爸妈离婚,家里没男人,都是我妈自己背着我去医院。我家在熊家山顶,医院正好在长坂坡顶,从烟厂的后门走小路,穿过几个鱼塘就能到医院的后门。



 



鱼塘主人养了几只羊,每次我都趴在我妈背上,让她捡地上一颗颗的豆豉,回家后爆炒辣椒,很下饭。我妈就说,打完针回来再捡,这会儿捡了没东西装。



 



一来二去医院的护士都认识我了,好几回烧成肺炎,医生都摇摇头,让我妈把我背回去,说孩子没救了之类的。我妈就边哭边把我往回背,到家就把我扔在沙发上。然后急匆匆跑去找隔壁单元的张师傅。



 



长坂坡上神人多。



 



张师傅是做拖把的,他个子不高,脑袋很圆,鼻头很红。平常总能在我们那栋楼尽头的空地上做拖把,五颜六色的拖把穗几乎都是附近楼上的人淘汰的秋裤或者被单。我家的拖把,十几年都是从他手上买的,我不穿的秋裤也会拿给他,剪碎了给别人家用。他除了做拖把,还会替人算命。医生救不了我的时候,都是他救我。



 



每次我妈喊他来家里,他都要做法发功,摇头晃脑,嘟嘟囔囔,完全听不懂,结束后还在黄纸上画两张符,烧一张让我喝,然后在我的床头贴一张。做完法,张师傅依然回去坐在小板凳上继续做拖把。



 



就这样我家到处都贴着符,那时候是用糨糊贴,特别牢,粘上之后真的撕不下来。有时候半夜上厕所,看见黄符,能把我吓个半死。



 



那家总说我救不活的769医院,后来被改了名字,叫长坂坡医院。但是他们这帮莫名奇妙的人,为了盖楼,居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奶奶家门口的太子桥给拆了,换成了一座碑。



 



又是一座碑。



 



我奶奶说,我喜欢的一切最后都会变成一座碑,她说得好抽象,我没太懂。但是我奶奶去世后,真的变成了一座碑。



 



长大后我还懂了一则小百科,以前我让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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