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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潘金莲的发型-第25章

小说: 潘金莲的发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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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喷喷的洗澡水也就出炉了。古代中国是一片气候温和、植物丰茂的土地,古人在本地资源中开发出来的香料,基本上就是各种香草,以及桂、柏、椒等木本植物的枝、叶、籽等。那时的加工手段也很有限,用兰草煮洗澡水,就是发明出来的方法之一。裸体,特别是女人裸体,沐浴在热气腾腾、芬芳氤氲的香水中,这情景总是拨撩人的,是让人要想入非非的,于是,兰汤就不可避免地早早进入了文学,进入了我们不朽的经典,就有了现今所知道的最早的洗澡水之歌——《云中君》。在歌中,女人的出浴,被比拟于彩虹在大雨过后现影长空,这一个比喻的传世,使得后人在吟咏中一次次地得以重新拥有先民看待性、身体以及大自然的明亮眼光,在一瞬间看到人和万物一样,都还年轻和清新的人类社会之初的世界。    
    古老的兰汤,大约在西汉中期以后受到了冲击。随着汉代通西域,丝绸之路开通,各种异国出产的香料渐渐被引入中国。这些往往是产于热带的香料,其香气之浓郁、持久,是兰草等温带植物完全不能比的。于是,西域香料迅速地成为了贵族社会的时髦。不过,突然面对外来的新事物,古人一时还没有掌握其特性,不知道如何更好地使用它,自然而然地,就沿用了使用传统香料的各种办法。其中一项就是,用珍贵的外来香料煮洗澡水,至少,在汉晋人的想象中,外来香料是被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汉末、魏晋时期,往往被今人形容为一个人性觉醒、思想解放的时代。事实上,在精英阶层中,这时确实是发生了“私人化写作”的热潮。小说、志怪、杂史等等,一时蓬蓬勃勃,各种低级的、颓废的题材,大量占据了当时的文学写作。异国名香这一来历神秘、作用暧昧的新奇现象,对于此际无比活跃的文学想像力来说,自然格外地富有刺激效应。这些最初数量并不多的舶来品真的被贵族们拿来洗了澡吗?对此,后人很难肯定。也许真有这样的事;也许,兰汤浴身这一古老习俗的存在,使那时的人顺理成章地认为,好香料就应该用于洗澡。总之,在这一时期的文学写作中,异国香料被屡屡地用于制作高级洗澡水,这一真实或虚拟的洗浴方式,着实刺激出了若干大胆的色情故事,由之诞生了一批不朽的色情文学经典。    
    比如晋人王嘉《拾遗记》中关于汉灵帝“裸游馆”的整段文字,就把淫乱描绘得像老式好莱坞彩色歌舞片一样浮艳、轻悦。说“初平三年”的时候汉灵帝在“西园”,也就是上林苑里,(时间、地点、人物都十分精确,真是说得有鼻子有眼。实际上,“初平”是献帝的年号,汉灵帝没有用过。)建了一座“裸游馆”,规模很大,光馆阁就有一千来间,为的就是在这里进行各种色情活动。其中一项是,让年轻美丽的宫女们“共裸浴”,“西域所献茵墀香,煮以为汤,宫人以之浴浣毕,使以余汁入渠,号‘流香渠’”。异国进贡的奇异香料,煮成芳香的洗澡水,让宫女们来集体洗澡。更精彩的是,用过的洗澡水,带着残香和女人身体的气息,被倾倒在裸游馆内的曲渠里,形成了“流香渠”。一个皇帝喜欢在流满女人的剩洗澡水的宫苑中混日子,可真够颓废。读到这里,再回味一路发展过来的情节,这个故事的独特气质兀地鲜明起来。文中竟然没有“妖精打架”,色情活动都被赋予了很浪漫化的、艺术化的乃至神仙化的形式,小说中的这位汉灵帝,他惟一的角色是“看”,而不是“做”;他所看的,则是他乐意看的,是他自己人为制造出来的关于女性的一种色情幻景。读者在这里撞到了一位地道的颓废艺术家,他设计出一种色情化的生存方式,或者说把色情化成一种生存方式,自己来欣赏,混迹其中,以假为真,自娱自乐。也许有人期待着这些色情幻景会一路进展到具体的身体交锋,然而没有,在小说中,到了本该上演三级片的地方,笔锋急转,女人的身体忽然像泡影一样地消失了,代之以她的剩洗澡水,一个关于她的肉体的非常切近的暗示,一个带着香气和体温的意象,萦绕在“引渠水以绕砌,周流澄澈”的馆阁之间,波光脉脉,流动徜徉。堕落,携带着它不可能摆脱的污秽品质,竟然飞升为异常深刻和高远的文学意境,具有了说不清道不尽的蕴义,让人品味不绝。关于这个故事可以讲的非常之多,在文学入门课上,完全可以把这一段文字,与一部三级片,或者与那些不知道床垫之外还有大千世界存在的所谓现代小说、艺术电影进行对比,让年轻人明白何为诗心,何为平庸。但是闲话少叙,这里要说的是,用外国进口奇香煮的洗澡水“香汤”,实际上是这整个色情幻景的压秤砝码。如果没有香汤的剩水流注馆渠这样一个情节设置,这里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性幻想故事而已。后世人当然很难确定,一项特定的、偶然的风俗——把洗澡水煮香——当初在多大程度上刺激了文学家们的想像力,但是,对这一风俗的援引,确实帮助文学家完成了一次非常高妙的艺术创造,让他们的才华像夜空中的烟花一样闪亮。


第四章 鉴赏第51节 洗澡水的色情想象(2)

    大致同样的情节,也被安置在了时代更晚的石虎身上。石虎不仅是昏君,更是暴君,是个性格非常复杂的人物,关于他的色情行为的传说,也带有符合其特色的斑斓、壮观和荒谬。《十六国春秋》中详细记述了石虎的“四时浴室”,这所“浴室”是露天的,浴池全部用彩色石头砌池堤,池中安有活门,夏天可以从外面的水渠直接引进清凉的渠水;到了寒冬时节,则把无数个铜铸屈龙烧得通红,扔到水中,于是,池水就被这些铜龙烫热了。浴池周围用锦步障遮蔽起来,在障子里,石虎与他喜欢的妃嫔宫女们一起采取天体状态,一边洗澡,一边饮酒作乐,能玩个通宵,因此这里又叫“清嬉浴室”。当然,这种五星级的豪华澡堂里,洗澡水也不会平凡,是“香汤”,是把“百杂香”盛在纱或葛制的囊袋中,扔到池底,让囊中的香粉浸香一池子澡汤。据说,石虎和他的妃嫔们一起洗过澡之后,剩水被排出宫外,仍然带着热气和香气,以至于那排泻剩洗澡水的宫渠得名“温香渠”。可以想象,在寒冷的冬天,甚至可能是大雪过后,那种亮晶晶的北国冬日,宫墙内遥遥可见巍峨的、镂金错彩的殿阁群影,宫墙下,一条流渠静静淌泻着微带温气、香味依约的水流,渠边,骑马挎刀的胡族壮士,连同他们的女人,三三两两,好奇地观察这溶溶的水波——这是什么样的境界。不管这一段描写是建立在历史事实之上的艺术加工(这是非常可能的),抑或纯粹出于文学家头脑中痴狂的下流幻想,把一种色情活动、一种低级趣味给敷陈得如此气派雄阔,回声寥远,就让人不能不向该作者打立正致敬。    
    把这段记述与汉灵帝“裸游馆”相比较,可以发现有诸多不同之处。比如,汉灵帝的宫女们的集体裸浴似乎是在室内进行的,只是事后把剩水倒在宫苑中的流渠里;在石虎这里,却是无论冬夏,该活动都在露天举办(游牧民族真是体格好),而且剩水被直接排出宫外。更实质性的区别在于,裸游馆里,只是宫女们来裸浴,汉灵帝负责观看和欣赏。但在清嬉浴室,是石虎和女人们一起洗,高高兴兴地,可以说是过度恣纵地,享受人生。其实,这种露天洗浴、男女混浴的做法,可能来源于游牧民族的淳朴风俗,原本并不带有淫秽的性质,当然是被石虎给念成了歪经。显然地,石虎感兴趣的是实现欲望的过程本身,不像汉灵帝,面对“存在”、“现实”、“时间”、“女人”这些现象,总是投注以一种困惑的、迷离的目光。    
    还有一点小细节,似乎不重要,但却有趣,就是用纱囊盛百杂香这样一个描写。随着异域香料的源源而来,对于这些香料的特性,古人的认识逐步加深,相关的新理念、新实践也就成长起来。在南北朝早期,“和香”法已经非常流行,就是把从西域和南方来的各种香料重新进行调配,制造出新的香品。“百杂香”的概念,显然是在这一背景之下产生的,反映出当时的观念中,单纯的异国名香已经不是最高级的香料,要把东西南北来的各种神奇香料调配到一起,才算真正的奢侈。那时的人也意识到,外来香料的效能要远远超过本土香草,所以,在关于“四时浴室”的故事中,香汤的制造,已经不经过“煮”这一步骤,而是把香囊投到水里,潜台词是,囊中的香粉足可以把池水快速浸香。    
    从这个角度来说,今日所见的《赵飞燕外传》(《四库全书》,《说郛》卷一一一)虽然署名汉人作品,但是明显经过了后人的充分加工,应该是定型于比较晚的时代,因为文中所提到的种种香名、香料使用方法,以及其中所反映的关于香料的观念,都像是中唐以后的事。有趣的是,整个故事中弥漫着一种对奇异香料的迷恋之情。其创作者明显是借助小说而进行了某些道家理论的一次纸上实践,也许,从外来香料如何融入本土的道家文化传统的角度,这一作品也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对象。这些旁话不提,仅仅从文学的标准来看,《赵飞燕外传》实乃堕落文学的巅峰之作,几乎是字字珠玑,无一处不让人叫绝。在作品中缤纷沓来、绮丽生辉的色情、艳情和人情描写中,关于女人身体的沐浴,就像一个缭绕不断的旋律,反复地突兀出现,让人觉得故事讲述者一定对这件事着了魔。用香料来洗浴、香身,不仅仅被融入了道家的理论体系之中;这样一个美容方式,还被敷衍成了具体的情节,化作赵飞燕、赵合德姐妹间争宠的一环,显示出二人在对付和引诱男人方面的智略之高下。    
    小说中先是隆重地描写了一回两姐妹的洗澡方式,“后(即赵飞燕)浴五蕴七香汤,踞通香沉水坐(座),潦降神百蕴香”,而赵合德“浴荳蔻汤,傅露华百英粉”。在小说快结束的时候,洗浴的情节再次出现,某个夜晚,赵合德在汉成帝专为她修的“浴兰室”中洗澡,沐浴着那荳蔻香汤。因为早就练得了一身道术功夫,此时的她竟然浑身发光,其辉芒都盖过了灯烛的光亮。这个场景被汉成帝看到了,此处的描写非常生动、细致:“帝从帏中窃望之”。这位皇帝从浴室四垂的帷幕的缝隙里,偷偷看自己的女人洗澡时的裸体。他的举动遭到宫女告发,赵合德的反应,表明她是一个真正懂得如何吸引男人的女人;属于时尚女性杂志所肯定的女人类型——她急忙抓过浴巾遮盖住裸体,又让下人把烛火扑灭,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接下来,最了不起的文学情节出现了:汉成帝为了再次看到赵合德在洗浴中诱人的身体,悄悄拿黄金贿赂她的宫女,和宫女约好,他再去看洗澡时,不要告发他。没想到,有些宫女没打点到,不知道有这么个约定,在服侍赵合德洗澡的过程中难免有事走出帷幕,发现了汉成帝,立刻折身去报告给了那狡猾的女人。要说这赵合德真是有本领,她反应非常快,瞬间就做出了一个让人喝彩的对策——“遽隐辟”,急急忙忙地、似乎很慌乱地在浴室中藏身起来,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上演的情节与头一次大致相同,可是还有剧情设计的变化,又刺激,又显得她天真无助。    
    汉成帝再次受挫。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开始想主意了,想来想去,想出了一招:以后每次偷看赵合德洗澡的时候,他都在袖子里带好多黄金,一旦有从帷幕中走出来办差的宫女,他就赶紧拉住;趁这宫女还来不及通风报信之前,先拿出黄金来赐给她,封住她的嘴。经过这么个措施,按说,他可以安静地、尽情地看自己女人洗澡了。可是,宫女们都贪图皇上的金子,所以就找借口故意地进进出出,害得皇帝整个晚上光忙着一次次拿出黄金来讨好自己的奴婢,结果,他每偷窥一次的代价,是国库一夜间就有“百十金”不翼而飞。    
    唐代诗人韩偓有一首诗《咏浴》(《全唐诗》卷六八三),专咏这一情节:    
    再整鱼犀拢翠簪,解衣先觉冷森森。    
    教移兰烛频羞影,自试香汤更怕深。    
    初似洗花难抑按,终忧沃雪不胜任。    
    岂知侍女帘帷外,剩取君王几饼金。


第四章 鉴赏第52节 洗澡水的色情想象(3)

    宋人沈括《梦溪笔谈》卷二十一“寿州八公山侧”条有云:“《赵飞燕外传》:‘帝窥赵昭仪浴,多袖金饼以赐侍儿私婢。’”两人都提到了一个细节,是今日所存版本中脱漏掉的:汉成帝袖中之金,是金饼。时代不同的两个作家谈到同样的细节,而且都谈得满怀兴致,说明这个故事在唐宋士大夫当中曾经广为流传,一度是很著名的作品。沈括认为,汉成帝揣在袖子里的金饼,大致就是汉代著名的马蹄金,一枚的分量是“古之一斤”。包括马蹄金在内的汉代金饼,在当代考古中不乏出土,那实物一看就知非常贵重。因此,汉成帝用来哄宫女的贿赂,可不是随便打发人的什么铜钱、碎银子,是最实在的足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就好比他每次去偷窥,都在袖子里揣上一叠事先填好了几千、上万块钱金额的支票。一个国家要是真的摊上这么样一位皇帝,那可真是要命啊。    
    中国的史书和小说中,有一系列暴君和昏君的形象,个个精彩,《赵飞燕外传》的汉成帝正是其中很生辉的一个。这个人物是否符合历史真实,已经变得毫不重要。“昏君”和“懦主”在这里得到了最夸张的演绎。换上石虎,杀两个宫女,或者把妃子鞭笞一顿,就一切都摆平了,他接下来可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他甚至可以像韩复榘家的老爷子那样,想出一个节目,命令他掌控中的女人们来表演——其实就是汉灵帝的做法。但是,本处呈现的恰恰是“昏君”与“暴君”的区别。甚至,同样是昏君,汉灵帝与汉成帝也被塑造得如此不同。裸游馆中的汉灵帝其实相当主动,他是一个创造者,他创造出一种生活,来缓解自己适应现实、与现实相沟通时的吃力感。浴兰室中的汉成帝,则是一个彻底的被动者,他想看属于他的女人洗澡,都没法看个痛快。    
    没有比这更恣肆大胆、更奔放自由的文学创造了。历史资源的宝藏在这里闪闪发光。古人拥有不受拘束的想像力,以及穿透一切的洞悟力,但是不爱或者说不会进行复杂深入的分析。小说中的汉成帝、汉灵帝,被无比生动地呈现出来,但是古人至此而兴尽,这等形象中所蕴涵的无限的可能性,千百年来一直被闲置着。我们可以想象,仅凭浴兰室中的情节就完全能够演绎出一台现代话剧,舞台上的布景很简单,就是挂在浴室前的一道帷幕。汉成帝上场了,袖子里盛满了沉甸甸的金饼,准备在今天晚上再次偷看心爱的女人洗澡。独自站在浴帷前,他慢慢道出了内心的独白,我们作为观众,开始穿过他荒谬的外表,进入一颗复杂的心灵。这究竟是个什么人?他真的懦弱吗?还是无比的苦闷?是什么样的历史和政治情境,什么样的人生经历,让一个壮年皇帝宁愿在与女人捉迷藏式的性游戏中,在被宫女反复欺骗的胡闹中打发时光?他真觉得这样有趣吗?还是因为其他的一切都更无趣?站在浴帷前的,究竟是个智者还是白痴,抑或二者都是?与此同时,帷幕之后,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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