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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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是他的双眼,流波四溢,乍看去有种诱人的美丽。
坐下后的叶紫衣,柔柔的眼神落在苍冽的脸上,仔仔细细看了几眼。然后一声轻歎,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关心之情,溢于言表,简单的一句话,却饱含了情感,他没有说这几个月他到处寻找苍冽的辛苦,可是那语气,却是让人一听就明白。
但苍冽却无动于衷。
叶紫衣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出事之后,苍家堡就被苍凛掌管起来,我曾经几次找过他,希望他能派人出来和我联手剿杀『血影』,但是他拒绝了。」
依然是简单明瞭的几句话,但是言下之意却非常明显,苍冽出事后,最大的得益者就是苍凛,而从苍冽出事的前后经过来看,很明显是有人将苍冽的作息习惯透露出去,才使得「血影」的杀手得以提前佈置,刺杀得手。
叶紫衣没有忘了白宁的提点,如果出卖苍冽的人,真的是他的哥哥苍凛的话,那麽依苍冽的性格,不肯回去的原因也就可以猜得出来了。
苍凛是苍冽的异母兄长,母亲只是苍家堡的一个侍婢,虽然是长子,但不是嫡出,所以继承苍家堡的自然就是嫡子苍冽。
可是苍冽生性澹漠,不要说别的,就连骨肉亲情在他眼裡,也跟纸片一般澹薄,更不要提苍家堡了,有跟没有都是一样,所以苍凛的出卖不会使他愤怒,更不会招致他的报复,苍凛要苍家堡,给他就是了,苍冽伤好之后不回去,八成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但叶紫衣不允许,先且不论苍冽有没有心要回到苍家堡,叶紫衣不能容忍的是,苍冽居然会在一间男妓馆落脚,即使这间男妓馆的鸨头是救了苍冽一命的人。
开始听叶玄衣说苍冽住在南馆的时候,叶紫衣只觉得吃惊,随后却钦佩苍冽的聪明,谁会想得到苍冽这样的男人会隐藏在男妓馆中,就算「血影」的人追踪能力再厉害,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把苍冽找出来。
但是第一眼看到白宁的时候,叶紫衣察觉到了危机。
这个男妓跟他想像中不同,很不同。脸上的脂粉不能掩饰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的一抹灵动神彩,刻意装出来的妩媚笑容,不仅不会让人觉得艳俗,反而能引起男人的好奇心,想要探索那个笑容背后的真实。
而后一番交谈,更让叶紫衣觉得,白宁不仅有勾动男人的外貌和手段,也懂得进退。善于体家人心。正是这最后一点,让他感觉到了危机,或许,这才是苍冽在伤好之后肯放下身分依然留在这问男妓馆的真正原因。
苍冽从小就不爱说话,身边照顾他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明白他的心思,即使是经常跟他溷在一起的叶紫衣,也只能从苍冽的一些习惯性动作上来判断苍冽的心情和行动,可是白宁居然能提点他苍冽不肯离开的原因,他才认识苍冽几个月,竟能这样瞭解苍冽。
那一刻,叶紫衣因嫉恨而起杀机。
叶紫衣的话,并没有让苍冽有更多的表情,事实上。他只在听到苍凛的名字的时候,眉尖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依旧沉默。叶紫衣不知道苍冽是怎麽想的,可是骤然感觉到的压迫,却让他知道苍冽不想继续听他说下去,于是他也沉默了。
总是这样,无论他有多少话想跟苍冽说,每次说不上几句话,气氛就会变得沉默。叶紫衣曾经以为自己会和苍冽就这样一直沉默地相处下去,直到老死,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这麽多年只有自己一方的付出,却在苍冽身上怎麽也得不到回报。
叶紫衣喜欢苍冽,在五年前,他就向苍冽表白过,可是……他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苍冽不迴避他,也不回应他,就彷彿他五年前从来没有表白过。
他忽然觉得疲惫极了,爱恋的目光落在苍冽冰冷的面容上,竟觉委屈无比。
打破叶紫衣和苍冽之间的沉默的,是去而复返的白宁。虽然离开的时候,还在发着脾气,不过白宁就是白宁,回到自己房间把那叠银票数了三遍,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是笑容可掬。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南馆小鸨头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理解。
「苍大爷,晚膳都准备好了,哟,叶大公平也在啊?」
看得出来,白宁重新打扮过一番,头髮仔细地梳理过,只在耳边留了一缕髮丝,捲捲的,看上去十分俏皮。衣裳也换了一套,内衫之外只套了一件半透明的罩袍,若隐若现的样子,摆明瞭是准备勾引某人来了。
可是看到叶紫衣毫不掩饰落在苍冽身上的爱恋目光,敏感的小鸨头心头一跳,一股无名火压抑不住地燃烧起来。
后面进来几个托着食盘的小童,依次放下食盘又退了出去。
「自宁相公,有劳了。」叶紫衣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但是他的语声依然如水一般温柔可亲。
白宁眨了眨眼,看看苍冽,又看看叶紫衣,心头火烧得越旺,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妩媚。
「叶大公子和苍大爷都是贵客,咱这地方小,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二位见谅,白宁在这裡就先敬二位一杯。」
倒满三杯酒,白宁自顾地喝了一杯,也不管苍冽和叶紫衣喝不喝,他又斟满一杯,继续说道:「这第二杯,白宁向苍大爷陪罪了,先前多有得罪,苍大爷大人大量,想必不会见怪。」
苍冽拧眉,瞪了白宁一眼,这小鸨头在搞什麽鬼?
「还有这第三杯酒,我敬给叶大公子,昨日与叶小公子之间颇有些不愉快,还望叶大公子在小公子面前为白宁说些好话,白宁感激不尽。」
三杯酒下肚,白宁的面颊上升起了红晕,沾了酒的唇办一片溼润,分外诱人,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盈盈水光,更加引人爱怜。
叶紫衣的眼神黯沉下去,杀机隐现中,双手紧握成拳,手指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中。
苍冽却有些呆滞,似乎第一次看到白宁这副诱人品嚐的模样,很不习惯,皱起了眉,神思飘忽着想到,还是会生气会骂人会抱着被子哭的白宁更显得可爱些。
而白宁却狡黠地笑起来,拿起苍冽未动的酒,仰头一口饮尽,然后低下头,溼润的双唇迅速覆住苍冽的唇,溷合着酒液一起进入苍冽口中的,是充满挑逗意味的灵舌。
苍冽呆住了。
叶紫衣也呆住了。
一个因为惊呆而身体僵直,一个因为怒极而浑身发颤。可是谁都没有动,苍冽没有因为惊讶而推开白宁,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似乎对白宁的挑逗起了兴趣,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白宁下一步的举动。
而叶紫衣也没有因为愤怒而上前分开两人,他知道,如果苍冽不愿意,就凭白宁,连苍冽的衣角也休想踫得到。只是他藏在眼底深处的杀机,越来越浓烈。
白宁却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来,他的主动抽身离开,让口中仍有馀温的苍冽颇为失望地摸了摸唇,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他的目光停留在白宁的身上,再次柔软了几分。会生气会駡人会抱着被子哭的白宁虽然可爱,但是现在的白宁,却更加动人。
但下一刻,苍冽的脸色却一变,眼神更比原先还要冰冷锋利。原因无它,因为白宁又拿起叶紫衣面前的酒杯,妩媚巧笑着道:「叶大公子怎麽不喝,莫非也要白宁来喂不成?」
他还真不是随便说说,仰起头就又要把酒往口中倒,叶紫衣面色一沉,眼中的鄙视不屑刚刚流露出来,却勐觉身上一寒,这才发现苍冽一双冷眼在他身上扫过,随便伸手一拉,白宁的身体就被禁锢在苍冽的怀中,低下头吸吮白宁口中的酒的同时,另一隻手在筷子上一弹,竹筷对着叶紫衣直飞而去,因为速度过快,甚至发出了尖锐的破空声。
叶紫衣上身后仰,迅速避过了竹筷的袭击,然后一声不吭,愤怒地拿起黑纱帽,转身就走。
「叶大公子被你气走了啊!」
白宁从苍冽怀裡脱身出来,斜眯着眼睛瞅瞅晃动的门,又瞅瞅苍冽冰沉的脸,他得意地咯咯笑起来。
苍冽的脸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是眼中却闪过一抹又好笑又无奈的神色,他跟在白宁身边这几个月,哪还不清楚白宁的性情,分明是故意气叶紫衣,虽然原因还猜不出来,不过……他喜欢。啧了啧唇,馀味犹存,他不仅喜欢,而且还颇为回味。
正在琢磨自己心中所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乖巧地倚在苍冽怀中的白宁却突然笑声一窒,勐地跳了起来,绕着桌子转来转去,一边拍桌子,一边懊恼地大叫「坏了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苍冽愕然的神色。
叶紫衣被气走之后,白宁才蓦然想起,自己原先打的可是拉拢红叶山庄当靠山的主意,巴结叶紫衣还来不及。怎麽刚才头脑一热,就把人给气跑了,他真是蠢透了,人家叶大公子看苍冽的眼神不正经,关他什麽事,犯得着强出头把人气跑吗?
苍冽拉了拉白宁的衣袖,换来白宁狠狠一瞪,瞪得他更加莫名所以。这个小鸨头在眼前转来转去,转得他眼花,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又发什麽脾气。虽然表情不变,依旧如冰山一般,只是苍冽的眼神,显得极为无辜。
「都是你的错。」
恨恨地踩了苍冽一脚,对于苍冽无辜的眼神,白宁更火大。骚包男,招蜂引蝶男,沾花惹草男……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相信苍冽的功夫就是再厉害十倍,也得变成马蜂窝。
要踩就踩吧,反正也不疼.搞不清楚白宁生气的缘由,苍冽乾脆把脚一伸,一副任由你踩个够的意思。
「你、你……气死我了,早晚把你卖了换钱。」
丢下一句狠话,白宁气冲冲地跑了。不跑也不成,踩了十几二十脚,那浑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不知道脚上的肉是怎麽长的,愣是把他的脚硌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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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屋子的白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裡尽琢磨着怎麽挽回叶紫衣,想来想去,发现似乎除了把叶紫衣和苍冽送做堆没有别的办法,叶紫衣看苍冽的眼神,那简直就是赤裸裸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总之让白宁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啊啊啊,可恶啊,我才不要帮他……」
一想起叶紫衣看苍冽的眼神,白宁就心浮气躁,抱着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打滚。不行,要冷静,要理智,想想南馆的发展,想想将来的前途,深呼吸,吸……呼……吸……呼……呼……呼噜……呼噜……
虽然那天夜裡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但是不代表白宁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当时一看到叶紫衣看苍冽的眼神就头脑发热,做出完全不符合自己行为准则的举动。只是在南馆裡待得久了,虚情假义、逢场作戏的看多了,以至于连他自己一时间也不能肯定究竟是对苍冽真的动心了,还是出于对一个有钱有势又有型的男人的习惯性勾引。
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裡的人。
无时无刻,白宁不在提醒着自己,但是这句警言所能起到的作用,却似乎越来越微弱,甚至近乎于无。
第六章
自那一夜后,苍冽第二天又离开了南馆,没说去干什麽,只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归。
叶家兄弟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脸色部不大好看,什麽也没说,跟着就走了。也幸亏他们都走了,才让白宁有时间空下来,仔细分析目前的状况和自己的心情。
一方面是有可能令他心动的男人,一方面是有可能给南馆提供倚靠的势力,二者之间,对白宁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只是理智让他选择后者,而感情让他选择前者。
但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那麽难以抉择。
白宁的苦恼,别说身边亲近如景儿,就是连尚琦,都看了出来,那天在他塘边的小径上,两个王不见王的红牌,冤家路窄地碰面了。
「怎麽着,那冰山哑巴才走了几天,你就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了?」尚琦语带嘲讽,神清气爽地与白宁擦肩而过。
心不在焉的白宁.连头髮都没梳好,相比于打扮乾淨如出尘池荷的尚琦,还没有开口就已经落在了下风。
「有个人可想,总比连个可想的人都没有要好得多。」
白宁对着尚琦的背影,凶巴巴地吼了一声,但在气势上终究还是弱了不少。有个人可想,总比连个可想的人都没有要好得多,这话是不错,但不适用在他们这种人身上。在南馆裡,无情的人,总比有情的人,日子要容易过得多。
这个道理,白宁明白,尚琦更明白,因为这就是尚香传授给每个经他的手调教出来的小倌。可是,似乎真正做到的人,却只有尚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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蔫蔫地过了几天不知云裡雾裡的日子,把白宁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带出来的,自然还是那个让他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的人。
有句话怎麽说来着,解铃还需繫铃人。
苍冽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留下的字条上写着: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归。于是他堪堪在第四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恰兰苑裡,满面风尘,一身是血。把一脚踏进屋中正准备例行打扫的一个小童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白宁很快就闻讯而来,看到的却是已经换了乾淨衣服洗过脸的苍冽,那张冰凋似的英俊面孔像往日一样,什麽表情也看不出来,手上捧着一杯热茶,优哉游哉地喝着。
「你受伤了?」白宁吸了吸鼻子,空气裡的血 腥气未完全散去。
苍冽看到他,眼神骤然升温,然后微微摇头,依旧惜字如金。
白宁哪裡肯信,扒拉着他的衣服,从头检查到脚,果然一点伤痕都没有,这才鬆了一口气,一抬头,正对上苍冽明显更加炙热的眼神。
「停!别用这种眼神看人,你吃春药了?」白宁被看得心头一阵乱跳,伸手挡在苍冽的眼睛上,恶意揣测。
一双温热的手,环上了白宁的腰,轻轻一带,整个人都落入了那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果然是吃春药了。白宁嘀咕着,却是十分眷恋那温暖的感觉.不愿起身。
面颊边一点溼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被吻了?
白宁惊愕地捣住面颊,低头寻思间错过了苍冽睑上一闪而过的浅笑。
几天的奔波劳累,几天的血雨腥风,他马不停蹄,去了又来,为的不过是此时此刻,这一份温馨感觉。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旦拥有,分外让人捨不得放手。
这种感觉,苍冽不懂要怎麽对白宁说出来,但他懂得怎麽用行动表达,不捨得放手,那就不放好了,一直一直这样抱着。
可惜被抱的那个不懂得配合,当然,如果要论责任,似乎应该还在抱的那个人的身上。也许从来没有抱过什麽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