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林徽因 >

第17章

林徽因-第17章

小说: 林徽因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思成连声赞叹:“如此高大的佛像,怎么能雕凿得如此传神!”

  大家都注意到了,奉先寺向外十几米就是悬崖,上是青天,下临伊水。工匠们显然不能后退观察佛像面部各处细节的安排,而隔河相望又太远,当时还没有望远镜之类的辅助工具,他们是靠什么来握佛像表情的呢?大家不能不对唐代工匠们的高超技艺感佩不已。

  看到这些从京城来的先生们喜欢自己家乡的佛像,百无聊赖守候在一旁的杂役感到了几分满意。他用浓重的洛阳口音讲起了关于龙门的传说:

  “听老辈子的人说,这龙门山原来是一整座大山。有个放羊娃儿每天来山上放羊,时候长了,他总听见山上有个声音在撵他。那声音很闷,很沉,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听见。那闷沉沉的声音在撵着他问:‘开—不—开?开—不—开?’他咋瞅都瞅不出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觉得很纳闷。

  “回到家里,他把这事儿讲给他奶奶听。他奶奶正忙着烧火做饭,听着孙儿的话,头也不抬地说:“明儿个要是再问你,你就说,开!’

  “第二天,那个娃儿又上山放羊了。天近黄昏,他赶羊回家的时候,那闷沉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开—不—开?开—不—开?’放羊娃儿想起了奶奶的话,放开嗓子大喊一声:‘开—’只听得轰隆隆隆山崩石裂,龙门山从当中劈开,分成了两半,哗哗响的伊河水从这劈开的山中间流过……

  “打那时候起,龙山就成了这个样子……”

  太阳偏西了,金黄色的夕阳投射进奉先寺,卢舍那大佛的微笑愈发显得隽永、神秘。


并非“太太客厅”

  从龙门回到洛阳城里的旅店,他们都很累了。本打算早早睡下,可刚刚在床上铺好自己带来的床单,床单上立刻就落上了一层沙土。抖落掉之后,转眼间又是一层。他们感到奇怪极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床单上落的不是沙土,而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只跳蚤。这一夜,他们是在人蚤大战、辗转反侧中度过的。

  刘敦桢有记日记的习惯,他在日记中写道:“寓室湫隘,蚤类猖獗,终夜不能交睫。”

  此一行,他们在龙门踏察了四天。

  离开龙门,徽因和思成又去开封考察了繁塔、铁塔、龙亭、然后从开封到山东,考察了长清、泰安、济宁等11个县的古建筑。

  天热起来了,考察途中,林徽因在给家人的信中写道:“每去一处都是汗流浃背的跋涉,走路工作的时候又总是早八点至晚六点最热的时间里……可真真累得不亦乐乎。吃得也不好,天太热也吃不下……整天被跳蚤咬得慌,坐在三等火车上又不好意思伸手在身上各处乱抓,结果浑身是包!”

  尽管如此,徽因又和思成西出长安,到陕西耀县考察了药王庙。

  他们原计划从耀县一路西行,走兰州去敦煌。但是由于当局对延安的封锁,陕甘一带防备森严,必须持有军事部门签发的特许通行证才准允西行。徽因、思成只得打消了计划。

  思成对存留在丝绸古道上的艺术宝窟敦煌有一种近乎朝圣的情怀。归途中,他对徽因说:“什么时候能去敦煌,哪怕一步一叩首也心甘情愿。”可是他们想不到,这个心愿竟成了终生未了的遗憾,他们此生再也没有了去敦煌的机会。

  回到北京,徽因在给费慰梅的信中谈到了这些日子的外出的考察,回忆起了他们在山西共同走过的旅程:

  ……我们再次像在山西时那样辗转于天堂和地狱之间。我们为节术和人文景物的美和色彩所倾倒,却更多地为我们必须以食宿(以便第二天能有精力继续工作)之处的肮脏和臭气弄得毛骨悚然,心灰意懒。我老忘不了慰梅爱说的名言,‘恼一恼,老一老’———事实上我坚守这个明智的说法,以保持我的青春容貌……这次旅行使我想起我们一起踩着烂泥到(山西)灵石去的欢乐时刻。

  许多人提起林徽因,常常只把她和“太太客厅”联系在一起,其实“太太客厅”只是林徽因生活的一个方面。在她生活最优袷的那些年里,她和丈夫长年奔走在穷乡僻壤,一点一点地梳理着中国建筑发展的脉络,为每一次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发现了古建筑遗存而如获至宝、掀喜若狂。

  她踩烂泥,坐驴车,住肮脏的小店,床铺上爬满跳蚤,被咬得浑身是包;山野的风和无遮无拦的烈日使她的皮肤变得粗糙,粗劣的食物和艰辛的路程损豁了她的健康;但是她从未因此改变自己的选择和作为。

  她对自己所珍爱的一切,具有一种献身的热情,这是林徽因最让人难以企及的地方。


寻找佛光寺

  1937年6月,思成、徽因和营造学社的莫宗江、纪玉堂一起,前往五台山寻找佛光寺。山西他们已经来过不止一次,行进的山西境内,沿途的景物风情,山村的各式人物,甚至那不太好懂的山西话,都能唤起他们近乎乡情的亲切感。

  思成看待事物,更多的是科学、理性的探究和建筑学家的眼光。坐在汽车上看到一座塔,他会批评道:这塔的结构设计不合理,塔身高高耸起,而那不足度的“收分”,和重重过深过密的檐,使人得到不安定的印象。路过一座便桥,乘客下车步行过桥,空车从桥上开了过去,他仔细地观察着桥体,对徽因说:这桥堪称国产特然的工程———在柱上木架之上,安扎高梁秆,在高梁秆上再铺泥土,这样的结构居然有力量承载汽车,倒是值得注意。而徽因看事物,更多的是审美、感性的眼光:“……乡村各种浪漫的位置,秀丽天真。老的扶着拐杖,小的赤着胸背,沿路上点缀的,尽是他们明亮的眼睛和笑脸。一处山坡上,有人在走路,放羊,迎着阳光,背着阳光,投射着转的光影;近地里,孩子头上梳着三个小辫子的,乃至于五六个小辫子的,衣服简单到只剩下一个红兜肚,上面隐约绣有两三条花……”

  进山后,他们就没有了这份闲情逸致。通往佛光寺的山路太难走了,崎岖不平的小路沿着陡峻的山崖迂回前伸,一边是绝壁,另一边是深崖,有时候,连毛驴都害怕得腿颤抖着不肯前行。他们只好卸下行李,拉着毛驴慢慢行进。就这样走了两天,他们到了一个小山村———豆村。佛光寺矗立在豆村的一片高坡上,黄昏柔和的光影勾勒出了它苍劲的轮廓。思成、徽因一行兴奋得心怦怦直跳:我佛慈悲,真的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建筑!只看那巨大、坚固而简洁的斗拱和高挑深远的屋檐,他们就可以下这样的结论。

  佛光寺坐东朝西,南、北、东三面群峰环抱,西面地势阔而豁朗,整座寺庙显得气势不凡。进得山门,前后有两个院落,两个院落都很宽阔,殿、堂、楼、阁、窑、房、厩、舍井然有序。佛教以东为上,后院的东大殿是正殿。正殿面宽七间,进深四间,柱、额、斗拱、门窗、墙壁均未施油漆彩绘,而用土朱涂刷,看上去素洁古朴。

  东大殿宽敞的佛龛上,共有35尊塑像,看上去像是一座仙林。其中的五尊主佛是释迦牟尼佛、弥勒佛、阿弥陀佛、普贤燕萨、文殊菩萨。主佛的四周,佛像环侍。大殿的两侧和后侧,分列着500罗汉的塑像。

  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在佛龛左边,还有一尊真人大小、身着便装的女人坐像。庙里的僧人告诉他们,这是篡们的武后的塑像。兴奋而疲惫的一行人,就在寺院里住了下来,开始了对佛光寺的考察测量。

  斗拱、梁架、藻井以及雕花的柱础都一一看过,一切都显示出了晚唐建筑的特征。殿堂的墙上过去一定有很多壁画,他们推测,这可能是除敦煌之外,中国国内仅存的唐代壁画。

  木构建筑最重要的部分是房屋的顶部结构,思成和助手们爬上了屋顶。这时,他们如获至宝般的惊喜。他们看到了过去只在唐代绘画中见过的双主缘结构,看到了古老的人字形“叉手”承脊栋———这种结构过去只从《营造法式》上读到过,如今在这里见到了真迹,也许这是国内仅存的孤例!


重要发现

  黑暗的屋顶藻井是一间黑暗的阁楼,藻井上是厚厚的积存了千年的尘土。屋檩上吊挂着成千上万只黑色的蝙蝠,尘土中还堆积着许多蝙蝠的死尸。蝙蝠聚集在黑暗的角落,三角形的翅膀扇动着令人窒息的尘土和秽气。藻井里到处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臭虫,它们以吸食蝙蝠血为生。

  思成他们戴着口罩,在呛人的尘土和难耐的秽气中一呆就是几个小时。被惊扰的蝙蝠在他们身上飞来撞去,他们只顾得不停地测量、记录和拍照,自己的身上和背包里爬满了臭虫,浑身奇痒难耐。

  在殿堂工作了三天,他们的眼睛已适应了屋顶昏暗的光线。徽因发现大殿的一根主梁上有淡淡的字迹。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尽管思成可以肯定,这是一座唐代的建筑,可唐代从公元618年一直到907年,怎样准确界定它的建筑年代呢?没有比写在建筑物的主梁上或刻在石碑石础上的日期更准确的了。

  大家兴奋地忙碌着,决定在佛像的间隙搭起了脚手架,清除梁上的灰尘以看清题字。徽因的远视眼这时派上了用场,她急切地从各个角度尽力地辨识着。她看出,那些隐隐约约的字迹中有人名,有长长的官职称谓。她断断续续地读出了这样几个字:“……女弟子……宁公遇”。突然,徽因想起,在大殿外的经幢上好像看到过类似的名字。她急忙跑出去核实,果然,经幢上刻着“佛殿主女弟子宁公遇”。

  徽因喜悦地向大家报告这一发现,并且弄情清楚了,大殿中那尊身着便装、面目谦恭的女人坐像,并不是寺僧他所说的“武后”塑像,而是这座寺庙的女施主宁公遇夫人。

  思成请寺僧到村子里雇人搭脚手架。寺僧们根本弄不明白这些先生在殿里爬高上低究竟要干什么,但他们明白,这些先生都说这座庙很重要,看起来以后庙里的香火要盛起来了,这总是好事情。

  豆村地处偏僻,人烟稀少,那僧人出去了整整一天,才请来了两上老农。老农对要他们做的工作毫无头绪,在思成的示意说明下,费了很大劲才搭起了一个架子。徽因撕开床单,将床单浸了水传递到梁上去,擦掉了灰尘,土朱着了水,墨迹显示了出来;可是水一干,字迹又隐约不清了。他们用了近一天的时间,才算读完和记录下来那四根主梁上的全部题字。

  大殿建筑已有千年的历史,是思成他们历年搜寻考察中所找到的惟一一座唐代木结构建筑,比他们以前发现的最古老的建筑还要早一百多年。不仅如此,他们在这里还发现了唐代的壁画、书法、雕塑,这是从事野外考察以来最高兴的日子。发现的快乐使他们的所有艰辛都得到了回报。

  思成、徽因一行在佛光寺整整工作了一个星期,对整座寺院做了详细的考察记录。离去之前,思成还给山西省政府写了报告,请求他们保护好这一处珍贵的建筑遗存。

  徽因恋恋不舍地向这座在她和思成的学术生涯中意义重大的古建筑告别。她站在“女弟子宁公遇”的塑像前,要思成给她和塑像留个影。徽因望着宁公遇塑像仁蔼丰满的面容,遥想这是一位怎样的女人。她为了信念捐出了家产修筑这座寺院,当寺院落成时,她把自己也永远地留在了这里,日日倾听着暮晨钟和诵经声,谦卑地守护着缭绕的香火和青灯黄卷。


“七·七事变”

  下了五台山,他们在代县住下。困乏之极的他们需要稍事休整,从佛光寺带出的一大堆考察资料也需要稍加整理。

  在县城,思成找到了一卷报纸。报纸是太原的客商一星期前带过来的,尽管已是旧闻,总算聊胜于无。当他翻阅这些旧报纸时,赫然两行大标题把他惊得从床上蹦下地来:“我二十九军将士与日军在卢沟桥发生军事冲突!”以“七·七事变”为标志的抗日战争已经爆发一个星期了,钻进五台山的他们却浑然不觉。

  北平怎么样了?亲友们怎么样了?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立即决定,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北平。平汉、津浦两条铁路已不通车,他们徒步到阳明堡,然后,出雁门关,过大同,走张家口,日夜兼程,赶回了北平。

  七月盛夏,北京在卢沟桥的隆隆炮声中显得格外热难耐。一向幽静风雅的故都,笼罩在漫天的烽烟中。

  报纸上每天都是醒目的大字通栏标题:

  “保卫卢沟桥!”

  “发动华北民众,援助二十九军抗日!”

  “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强盗出中国!”

  “完成五万条麻袋运动!”

  民众的爱国热情空前高涨,大学生、市民纷纷自发地组织“劳军团”,前往卢沟桥慰劳英勇守土的二十九将士,中学生、小学生奔走在七月的阳光下,流着汗水,逐街逐巷地征集麻袋。

  麻袋里装上了沙土,东四、西四、东单、西单、王府井、南池子……北京城内的许多街口都筑起了街垒。

  炮声越来越逼近北京。

  可是,麻袋筑成的街垒被撤除了。要和谈了,要开战了……各种各样的消息不胫而走。苦闷、焦虑的情绪像传染病似的,使人们不得片刻安宁。

  蔬菜进不了城,物价暴涨。面粉原来一元钱一袋,如今涨到六元一袋还买不到。

  7月28日,大炮和枪声整整响了一夜。徽因和思成在北总布胡同3号自己的家里,一夜未曾合眼。

  他们听着窗户玻璃被炮声震得嗒嗒作响,紧张地揣测和分析着战事。

  天亮了。天空中响起巨大的轰鸣,大队的日军飞机由东边清早就有些热度。一队队飞机尾翼上,圆圆的红膏药般的太阳旗灼得人眼睛要流出来。从头上掠过的飞机巨大而清晰,清晰得如同幻觉,真实得令人恶心。

  1937年7月29日,北京沦陷,日军入城。全城戒严四小时。北京的街头冷落了,胡同寂然了,家家关门闭户,了无声息。数日内,城内外断绝了交通。8月5日,平津之间的铁路开始通车。徽因、思成和朋友们开如商量离开这座被日军占领的城市。

  政府部门开始了撤离、疏散。营造学社虽不是政府部门,但在这样的形势下,显然已无法继续工作。学社决定暂时解散。社长朱启钤老先生不愿意离开北平,他把学社的遗留工作、学社的未来都托付给了梁思成。


改道天津转移

  思成和徽因为防不测,连日来忙着清点和收拾学社的研究资料。这些资料包括历年来古建筑考察的测绘图稿、图版、照片、底片、建筑模型等等。因为怕这些资料落入日本人手中,他们决定将其中不便携带的存入天津租界英国银行的保险库。

  8月的一天,思成忽然收到一封署名“东亚共荣协会”的请柬,邀请他参加日本人召集的一个会议。

  对于以梁思成为代表的营造学社的研究工作,日本人注意已久,这封请柬表明,日本人开始打思成的主意了。思成、徽因当即决定,尽快离开北平,取道天津向南方迁移。

  此时,沈从文和徽因、思成的许多朋友已经到了武昌。

  徽因、思成开始收拾行装。

  连日的劳累,徽因咳嗽得厉害,思成也常常背痛。临离开北京前,他们一同去协和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警告说:徽因的肺部有空洞,任何一次感冒或别的什么不慎,都将导致严重的后果,而思成则被诊断为脊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