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良传奇 作者:弓戈-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样办吧,你回正街前走,左拐,在一条半截巷子内,有我一个把兄弟开的小店。你说我店挤,介绍你去住的,料无问题。住一夜,你就走吧……”
两人道了珍重而别,但华子良刚一离开新生客栈,河南汉子又见慌慌来了两个人,近前看清,不是别人,正是警察局的侦辑队长和一个矮矮的特务……
三
侦辑队长便是胡德祥的同伙。他们在做鸦片的交易。
胡德祥船一拢,侦辑队长便匆匆赶来看货。
他急急行走在码头来往客商和搬运力亻夫中间,他猛然看见一个人象当年在息烽狱中的华子良,正当他要走近,码头一群泼皮打架了,冲将了过来,一头撞在他的身子上。侦辑队长打了个趔趄,那老头,一转眼已不见影了。侦辑队长探头四望后,呆了呆,心中忽然转念了:未必就是他,于是径自到码头来会胡德祥。
“哈哈,队长,你来得好快呀!”胡德祥高兴地迎上主顾,并送上烟。
队长接过烟,板着面孔,心里好象有什么事。
胡德祥有点不自在了:
“这里行市如何?”
队长心不在焉地摇摇头。胡德祥正在怀疑间,他突然发问:
“胡兄,刚才从贵船上登岸的是个什么人?”声音低沉沉的。
胡德祥心里一“格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答:
“一个搭船的。”
队长没再问下去。
这队长相貌长得有点怪,脸面的皮色奇特:半边脸膛紫褐,半边淡黄色。乍一看时。委实吓人。但他又是笑面虎,一关遮百丑,变得不那么可怕了。但此刻,那张脸阴不阻,阳不阳,有点杀气;
“他姓什么?干什么的?”
胡德祥的颈子顿时僵硬了,心也跳得快了。不过他还是嘿嘿笑着说:
“哎,搭船的随时都遇到,死乞百赖的,谁去问姓甚名谁罗!看模样,是个农民吧。……”他向左偏着颈项,又拿香烟递上去,想用“和气草”,来把气氛缓和一下。
“何时来接货,还是晚间那个时候吗?……兄弟作好准备。”
队长头也不抬。
胡德祥的颈项变硬了,发窘了,这水不知多深多浅哦……
队长不言不语,走进了船舱,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了一件心事:
“胡兄,小弟有桩往事要对你讲……”
接着,队长沉重地,痛苦不堪地讲了他过去一段曲折的经历。胡德祥听完惊惧还未定,只见队长长叹一声,双手乱抓着胸膛,声音发嘶地说道:“老兄,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这一切,我是想起心里就流血,就作痛!我是永远不能忘了的!你知道,是谁把我搞成这样狼狈吗?是谁差点让我死于非命吗?是谁?是谁?不是我的上司,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人就是那个刚从你的船上上岸的!我曾经赌过咒,发过誓,不报此仇,非为人也!……真是山不转水转,我今天终于碰上这个人了。仁兄,你可愿帮衬兄弟一下?小弟向你求一求……”侦辑队长突地把嗓门提高了,如同嚎叫:
“请你回答我:那人可是华子良?!”
“哦,哦……”胡德祥声音打哆嗦。
“他为何能够来到此地?是放出来的,还是逃出来的?”队长紧追不舍问。
“唔,唔……”胡德祥吐语不出了。
“这么看,他就是华子良了!”队长霍地站起,牙缝间嘘出丝丝冷气。客人的目光紧紧逼视着胡德祥,“是这样吗?是不是?!”
胡德祥浑身颤栗。这软骨头哪经得起这样地重压!他觉得自己的膝头在发软,身子在发软,他要瘫下来了,下意识地向后倒退。
情况紧急,决定华子良的命运就在这须臾之间。
老船工指挥搬运工人开始起货后,一直站在船头,密切注视着舱中的动静。这时他好惊!真想一步射入船舱中,把那胡德祥没有骨头的脖子扳起来,但时间来不及了!……惶乱之中,薄地—回头,一声惊呼从他口中迸出来了!
“胡老板,不好了!有人落水!我们的货!”
原来这断魂桥上,一桩惨祸发生了:一个体弱的工人,背的货物太重,他在断魂桥上闪闪晃晃、闪闪晃晃的,身子一歪斜,跌入江中了!老船工的呼叫惊动了胡老板……
胡德祥再次进舱。但发现气氛全然变了,队长已经站起身来,脸上笑咧咧的,拱手同他告别,二话不说,开步就走。
胡德祥好惊疑,但他哪里知道,队长离别之前,早已成竹在胸。一回警局,立刻把众特务们紧急召集起来,开口便道:“今有一件紧急任务,必须今日之内,把共党分子华子良抓获归案!”
四
这位侦辑队长为什么如此仇恨华子良?
这事,得从息烽监狱那场绝食斗争说起。一九四0年,他们抓了不少人,杀了不少人。第二年,他们又改变策略,怀柔攻心了。息烽监狱当局忠实贯彻主子意图,别出心裁,开展起个什么“工作休养人活动”。一方面强迫犯人搞劳役,如打草鞋、刻字、印刷、做衣服等等,借机榨取廉价劳动力;另一方面又开放什么图书馆(当然书籍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办起《复活周刊》壁报,组织监狱犯人演什么文明戏,借以进行反动宣传。
监狱秘密党支部识破了敌人的这些阴谋,但还是决定同意让同志们、难友们参加各项活动。
罗世文同志正确指出,参加劳役,可以活动大伙的筋骨,增强难友们的体力,有点微薄收入,还可以改善生活条件,参加文化活动,可以将敌人提供的阵地,为我所用,隐晦曲折,字里行间,宣传革命道理。通俗地说,就叫做“借汤下面”。他本人也带头开始投稿,写出了不少既有战斗力,又挑不出纰漏的文章,弄得敌人有苦说不出。
演戏队的宣传“效果”也是十分突出的。队里有一男一女两位“演员”非常活跃。女的叫白莹,男的叫迟汝昌——和华子良是在北平的老相识了,迟汝昌是新近才送进牢来的。一进来,他的演剧天才便被敌人发现了。
白莹可是众难友推荐出来的,罗世文指示她,可利用自己的表演才能,参加进去,争取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我们的心里话。这位十分美丽、端正的女共产党员到演戏队了。
这天,白莹和迟汝昌主演一出戏。戏台搭在一座破庙的一个殿堂里,华子良也在其中。
真是大煞风景,临开演前,监狱主任刘浩然发表政治训话。
白莹上场了。一派村姑打扮,蓝底白花的布衫儿,一双青布鞋,一根黑油油的长辫子,辫梢系着红头绳;容长脸,圆圆的,墨精的眼珠儿,小小的、微微上翘的嘴唇儿,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身材修长、健美,面目纯朴、姣好,发出了一种少女的美丽的光辉。哦!她是这么年轻,年纪最多二十出头。
迟汝昌出场了,他扮的是牧童。头上两个种角丫儿,小褂,短裤,草鞋,手拿一根柳枝条。那脸,经油彩一抹,半边紫脸显得黑不溜秋了,模样十分好笑!
但二人还是开场了。只听他们合唱道:
三月里来——
三月三,
桃花红,
李花白,
水仙花儿香。
白莹嗓音清亮、甜润、优美;迟汝昌的沙哑声夹在其中,很不和谐。
村姑又唱了:
我乘着马儿,
寻着花儿,
来到小山风。
见着个牧童,
他口吹着笛儿,
倒骑在牛背上。
问声牧童哥:
我要吃好酒,
该到哪儿去?
她舞姿轻盈,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非常自然,象舒卷自如的蓝天白云,飞越在起伏山冈,漠漠田畴,小桥流水,山花野草……随着她的表演,一片美丽风光呈现在人们眼前了。
牧童回答:
我的可人儿,
你好好听着。
我手一指,
南指北指,
东指西指,
你信步上山冈。
见着村庄,
柳树梢,
悬着个酒旗儿,
我的可人呀,
要吃好酒到杏花村哟,
杏花村!
传流的小曲调到此为止了。应该是二人合舞一阵,遥指乡村野店,进场。但此刻剧情突然一转,白莹走出几步(表示已到杏花村酒店),骤转过来,脸色惊惶地唱道:
哎哟牧童哥,
你怎地撒了谎。
我快步上山冈,
面临那村庄。
怎不见那酒旗儿,
飘呀飘呀飘?……
牧童神色慌乱,无言以对。只听村姑自己答道:
原来是汉奸王八蛋,
把那好酒全喝光。
脚下一溜光,
跑到日寇前,
双膝跪地上!……
人们哄堂大笑了,狂热鼓掌叫好。
刘浩然坐在前排,一直看得眼醉神迷,突然见后段节外生枝,引出这一段来,脸色倏地变了,但只一瞬间,他忽然显出笑模悠悠的样子,也举起胖手,轻轻拍了两下。
从此以后,刘浩然经常有事没事跑到排练场那间僻静的庙堂小屋去,对白莹献殷勤。这可引起华子良的警惕了,他觉得这特务头没安好心。为了保护白莹,华子良有时疯疯颠颠跑去观察、尾随,暗中保护。
但是有一天,事情终于发生了。那天,天亮得很早,绯红的朝霞出现在天边,远远山头,飘浮着薄薄的金色的雾。早起的难友们,开始在牢中活动手脚了,他们一边锻炼,一边等待着,等待着那清亮亮的晨歌。可良久良久,狱中还是静谧的。空中再没有那飞动的悦耳的音符了。
我们的年轻歌手昨天停止了呼吸。她死了,死在“排练场”里。
整个监狱都被震动了,一场绝食斗争开始了。
“查明死因,严惩凶手!”
“不获胜利,决不罢休1”
人们狂怒了!
第三天,敌人突然宣布:案情已经查明,凶手就是迟汝昌。因奸未遂,掐死了白莹。
迟汝昌随即被“关押”在一个独身监牢里了。
当初,迟汝昌被抓进来时,就有些神秘。后来党组织通知难友,要对此人提高警惕。但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叛徒。居然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果真是这样,迟汝昌,真是万恶不赦!”华子良心中反复这样念叨着。
迟汝昌的所谓“强奸未遂”害死白莹的“罪状”公布之后。整个牢房的难友愤怒了。强烈要求惩办这个大坏蛋。刘浩然为了“平息”民愤,扬言将迟汝昌处决。但是,华子良已经观察出来了,刘浩然的所谓处决,是骗人,实际是要把这个癞皮狗转移出去。华子良决定乘人不备之机,把这个叛徒砸死,以消心头之恨。于是,在一个黑夜里,华子又闯入迟汝昌的单身牢房去了。
迟汝昌被惊醒了。他看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站在面前,又以为是刘浩然派人来谈什么事儿,连忙坐起来。
“迟汝昌!”华子良声音低沉,但凝聚在心中的无限愤怒,燃烧在这声低唤之中了。
迟汝昌一下辨清了,来人是华子良:
迟汝昌的身子索索打颤。
“迟汝昌,杀害白莹的事,是你干的吗?”那声音充满着忿怒地抖颤。
迟汝昌乍受一击,内心的隐秘被剥开了,一副叛徒嘴脸,又暴露出来。
“那不,不是……哦,我有罪,”他浑身颤栗着,话也说不清楚了。
华子良面对叛徒,气得浑身发抖,他刚要伸手去抓这个叛徒,牢外不远,轻微地脚步声传来了。迟汝昌刚要喊叫,华子良一下捂住他的嘴巴,憋得迟汝昌喊不出声,等到脚步声远去了,华子良才松了手,迟汝昌喘喘气说:“那刘浩然要我给他和白莹之间搭桥,我答应了。我和白莹……刘浩然就去拉她……结果被白莹打了个耳光,是他把她害死的……”
华子良越听越气愤,猛地伸出如铁钳般的双手。卡住迟汝昌的脖子,只听迟汝昌呃呃两声,双手下垂,头向一边倒去,瘫在地上不动了。
华子良满以为这坏蛋被指死了,慢慢走出牢房。
华子良传奇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一
刘浩然蒙骗狱中难友,说把迟汝昌枪决了,实际上被送出监狱,迟汝昌出狱后,到宜昌就死心蹋地做特务了。
这天,宜昌县长把迟汝昌唤去说:
“汝昌,那件缉拿共军探子的事情,我们也得抓紧点,上面,已经催问几次了,当然,这话我是不提你也知道的。”
迟汝昌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那天他碰到的华子良。他对着县长连声答:
“是是是,卑职是决不敢疏忽的。”
迟汝昌回到警察局,那个叫“矮脚虎”的警察跑来报告:“队长,那个姓华的共匪已经出了新东门。
迟汝昌立即命令:
“开车,追!”
双河口是平坝与山区交界的一个重要小集镇。镇前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背后是高耸入云的大山。从那绵绵山岭中流出两道河流,一条河道幽深,水流清碧,名叫青河;一条河床浅清,水流明净,名叫白河。二水在这镇子汇流后,称为青白江,直向平原浩荡流去。
这双河口地处要津,场镇虽小,倒也热闹。饮食店、旅舍、茶房、酒馆都有。从前这里常有强盗、响马出没,官府借机在此设岗置卡,名义上是为了防止土匪活动,保境安民,实际上是共同于着伤天害理的买卖。近来山里出了游击队,那批绿林好汉远荡他乡了,于今只剩下一个“官匪”赖着不走。这些人的主要任务变成了同游击队斗法。由于情况复杂,这小镇既有敌人活动,也有我们的人暗伏;既有助纣为虐的地主豪绅,也有同情革命的劳动人民;还有一种中间分子,隔岸观火,他们大都是开店设铺的小商人。岸边小客栈的老板就是其中一个。此人生得身材矮小,长相黑丑,嘴上留着几根一虾米胡,说话受摇头晃脑的,人称“黑泥鳅”,可以想见其为人处事的滑溜地道了。
此时,黑泥鳅听见汽车声响,慌忙提灯出门来迎客人。一看又是迟汝昌,心中顿时惊异:这侦缉队长,”前两天不是来过了吗?现在又半夜光临,莫不是我这小店又住上了什么“显贵客人”?
“迟队长,您好,您好!”他连连招呼,低头哈腰,举灯照路,躬身把迟汝昌和那矮特务请了进去。
“今晚店上歇有一个老头吗?他是个方脸、浓眉、四眼睛?”迟汝昌恨不得把华子良活画出来让老板辨认。“”
“呃,呃……”黑泥鳅一听心惊,习惯地把脑袋晃来摇去含糊答应,似是而非。因为华子良就是住在这个小店里。当时黑泥鳅见华子良形容枯槁,神色疲惫,一来就求住店,但他没有身份证,于是就被安置在背靠山崖那间僻静小屋了。但哪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