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往事 by 香龙血树-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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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在那人面前已经贱到极点,但他还能怎么办?
要是有一天,连这样也没人要了,你怎么办?他问自己。
一瞬间,眼前一热,Rene低头站在门里,身体僵住一般,许久,一动没动。
忽然身后门猛地被大力一推,Rene站在门后没有想到,被门重重一撞,赶紧让开,Anton已经探进了大半个身子。
一瞬间,Anton看见Rene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眨眼间,又换上了他熟悉的表情,“怎么了?”Rene问。
“钥匙!”Anton伸手抓过桌子上的车钥匙,看了Rene一眼再次出了门。
Rene在他身后关上门,这一次他缓缓地推上了门,站在那里。
Anton拿上钥匙出门,可是走了两步,忽然站住了。
那个男孩——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的,不管穿着衬衫也好,穿着晚上乱七八糟的衣服也好,在他心里,总想叫“那个男孩”——他就那么轻佻地对自己说完话,然后躲在门后哭?会有多少次?他看不见的时候?
他想起以前那些晚上的噩梦和泪水,想起那些话,忽然一心里团散乱。
他就那样手里抓着钥匙,默默地站在了台阶上。
就在这时候,背后门忽然哗啦地开了——
Rene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屏息静气地站在门后,却不敢再放纵自己的感情。
Anton走了吗?为什么他老觉得他还在那里?
许久,他小心地拉开了门。
两个人就那样同时愣了一下。
Rene吃惊地看见Anton正若有所思,站在那台阶上,听见门响惊讶地转回身。
Anton则看见Rene打开门意外地看见自己站在那里,分明的震动了一下。
刹那间,两个人脸上的神情无遮无挡,一览无余,可是眨眼间又平复如常,再不复有什么波澜。
Anton抬头看向门后的Rene。
Rene从门里看下来。
两个人隔了中间几级台阶静静地对望着。
忽然之间好象彼此都明白了很多,但是又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开不了口。
“Anton,再见。”许久,Rene轻声说,没有什么表情。
Anton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钥匙朝他轻轻摆了摆手,转身向下走去。
◆·◆
街上,日光明丽又温暖。
Anton打开车门,“是啊,如果是自己会怎样?”自己从没从他的角度想过会怎样——Anton坐进来车里,半天没有打火,他想起他们在一起那些火热的晚上,忽然似乎明白了很多。
——那么,如果是他自己呢,该怎样面对那真空一样的孤独?
结果这个问题他想了好几天。
他想起Young的妻子离开时,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他又想起Young刚走的日子,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
Anton也反复地想着Jimmy,他想他有理由变成尼奥那个杀手、变成郑那个亚洲人,或者任何其他人都有可能,但是他没有。他一个人是怎么把那些无法销蚀的阴影化解掉的?
在双子座,那人的脸总是很平静,他从没在Rene的脸上看见阴影,那脸上甚至有一种华丽安逸的假象。像那些人说的,“那人看起来就没什么感情。”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Anton发现自己以前从没真正想过。
于是他开始观察Rene,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两天之后。
两天之后,Rene回到了双子座,内务处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了。那一天,同时得到线报开始了抓捕兰普顿的行动。
◆终极往事Ⅱ(下)第95章
Anton观察了几天,很快发现Rene跟所有人都只是谈工作,一旦到了聊天的时候,他立刻就消失了。
于是过了几天他回答那个男孩:
“如果我是你,我会经常跟朋友们在一起。”Anton说,“我会多跟人交流。除了工作,你从不跟人聊天是吗?”
Rene看着他,许久,微笑了一下,“还是那个问题,我谈什么呢?家人、同学、朋友我都没有。谈经历?过去?女朋友?”他摇摇了摇头——显然不大可能,的确,他没有任何谈资。
“人们总是在讲了自己的事情后,希望你也讲出你的。我没有东西跟他们分享,所以久而久之,他们觉得我只听不讲,只是在取笑他们——虽然,我经常是个好听众。”
“所以,我只能谈工作。”
“娱乐?足球?我也都不看。所以我特别闷、乏味。”他嘲讽的一笑。
“你不能培养些兴趣,爱好吗?”Anton平板的问,觉得像是在对小学生说话。
“我没什么爱好……没什么东西……能让我提起兴趣,”Rene哀求地看了Anton一眼,随后挖苦了自己一句,“或者,除了上床。”
Anton离开了Rene的车,回到自己车上。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开会的时候,Rene随意地在屋里踱步,James站在幻灯前打着手势讲话,无意识地把笔记本向后推去,他看见Rene伸手把笔记本后的纸杯轻轻移开,James没有察觉。
他们坐在一起讨论,他看见Rene两次把那只金属的烟灰杠挪开,Anton仔细的看过去,看见那金属的反光两次射进了马修的眼睛,马修也没有察觉那动作。
那警花给Rene送文件时,接到了局长的电话,他看见Rene把纸和笔递到那警花面前,翻到空白的页面,在她写字的时候,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在那颤抖的纸面上,让她把字迹记整齐,他看见那警花的脸本能了泛起了红晕。
Anton于是想起了那个晚上——很久之前,他跟欧文一起等Rene的那个晚上——喝醉了的欧文说过的话,正是他与欧文接触中偶尔那些小细节,让欧文着了迷,而他自己却从未去注意过。
Anton继续留意:
一个新丁顶撞他,他一笑置之了。
特勤处去吃夜宵,他们穿过一栋楼的后门进去,那是个反弹门,前面一个老人拖着一只小箱子走出来,他不动声色的按住那门,让老人通过,那老人也丝毫没有发觉。
Anton意识到他从没有指望他们能发现这些事情,也从没对人有所指望。
“心细如丝。”Anton想起Owen的评价,不,Anton摇摇头,Anton想那评价并不确切,他只是从来就不是旁观者。
于是Anton想他或许并不孤独,因为他在每个人身上悄无声息地倾注着关注;
可是,又或许,那是孤独已经扩散到每一处角落,他甚至只让自己悄无声息地专注,而不想被人发觉;
他又想起Rene那句话,“每个人在我眼里是一样的,”——又或许,因此对他来讲,每个人都成了可以亲热的陌生人。是吗?
Anton想起Rene因为欧文说了一句喜欢,可以送出一只手。
这是他不爱,如果他爱了,又会怎样?
他想起Rene一次次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起他曾经在自己面前面对死亡耀眼的锋刃——而他自己,甚至什么话都没对那人说过。
那一刻,Anton的心里忽然一阵剧痛。
他察觉,那个人就像一直在他们身边,随时准备毫无保留的失去和付出。
那种无牵无挂的感觉,忽然让他一阵难过。
为什么?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眼前这个人?
一瞬间,他忽然想去西部那个小镇看看,看看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个晚上,就像忽然有东西触动了他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忽然让他开始格外牵挂那个男孩。
于是,那些天,Anton发现自己走在街上有时候也会想到Rene。他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他还有多少东西没有讲过。还有多少往事不曾述说?
◆·◆
Anton在工作里开始不再回避他。
又隔了两天,他再次去告诉Rene那答案。
于是下班时,他坐进Rene车里一起离开,他们经过后院的停车场时,刚好经过抓捕兰普顿的警察们出发,他们能一起看见车下,周围的年轻人正跃跃欲试。
Anton在人群里看见了东区那个年轻的警察Kevin,认出了他,知道他已经被提拔了过来。据说他是今年去年两届的跆拳冠军,个人全能冠军,是最被看好的新人。
Anton不禁又想起来Harvy,想起了那个训练场里的下午——那个下午,Roger在和Rene拆招,他和Harvy说起,他们都两年没参加比赛了。
Anton扭头看看,Rene的车已经经过了那些人,脸上毫无表情。
“有一天若是抓我,他们也会一样。会比这还糟。”
Anton忽然听见Rene轻声说,心里不由一怔。
“他的今天又何尝可能不是我的明天!”他听见Rene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字指的是兰普顿。
Rene的车开了出去。
“我带你去个地方。”Rene说。
他们的车驶向远方,最后拐向一条安静的街道。
在那条狭窄的拐弯处,一辆黑色的车迎面开来,Anton看出对面车里的两个人有点面熟。
两辆车交错之时,他看见Rene跟那车里的两个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内务处的。”Rene轻声对他说。
Rene的车拐过来停在路边。
“什么?”Anton有点诧异。
“等一下。”Rene示意他看向窗外,对面是一栋普通的白色民宅。
Anton纳闷地看过去。
隔了一会儿,在那静静地街道上,远处走来两个人。一个是不到10岁的男孩子,腿上穿着矫正麻痹的鞋子正艰难走过来,他旁边是一老人,拄着拐杖,提着一只沉重的背包,他们小心翼翼的等待绿灯亮起,穿过马路。
Anton有点地诧异望着那情景,很快注意到那老人的眼睛似乎很不好使。
他们走得很缓慢,刚走了一大半,灯就变成了红色。“嘟”的一声,一辆右转弯的小卡车在俩人面前驶了过去。
Anton来不及动作,已经听见身边车门一响,Rene走了下去,Anton在车里看着他把他们送了过去,又坐回车上。
他们在车里默默地看着那老人跟孩子走进房子里,他听见Rene又开口了。
“兰普顿跟妻子离婚很早,那一年,她妻子早产生下了这个孩子,后来就走了,留下这个孩子跟兰普顿父母在一起,前年,他奶奶也去世了。”Rene打着了火,看了眼后视镜,调过了车头,他们等面前几辆车依次开过。
“Harvy那儿你去过了吧?”Anton听见Rene问。
“我有时候会到这里看看,还有Harvy那里。”不等他回答,Rene接着说下去,“你见到他的女朋友了?”
Anton点点头。
“她依然在等他。”Rene说着,脚下猛一踩油门,车流里一个短暂的空隙,他们的车呼得一下蹿上了公路。
那一刻,Anton再次看见Rene眼睛里一闪而过忧郁。
“谁都没有想过犯错,都想好好生活的……”他的声音很轻。
Antno点点头。
“所有的错,都是我们自己的错。”Rene继续说下去,“从小,我就被这样教导——我允诺了相信那些东西,至死不变。”
“可是,后来,他们告诉我,那都是假的,却来不及了——太迟了!你知道,亲口告诉我这一切的人,再告诉我那是假的。”
Rene摆了摆手,“于是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
孩子,他再次提到了孩子,Anton心里再次一紧,在他是个孩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又想去那个西部小镇去看看了。
“所有的伤疤都是我们自己的伤疤,不是警察抓人、惩治就能改变……”Antno听见Rene继续轻声说,“这个道理你比我清楚多了。”
“Rene,没有人当了警察还会去想那些,他们想的就是抓到他,那是他们的任务!”他说到。
“你也不想吗?”
Anton没有说话。
Rene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转头看了看他。
“我也只是偶尔想想而已。如果老去想,就当不了一个好警察。”Anton严肃的说。
“好警察?”Rene疑惑地愣了一下,一瞬间有点茫然,“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是对的,我并不适合当警察。”他思忖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们出乎意料的,开始说起了以前不会触碰的话题。
“谁是对的?”
“猎鹰培训时的教官,他们想了无数办法,让我离开。”他笑了一下说。
“你知道吗?”隔了一会儿,Rene说,“对兰普顿,还有很多人,我始终相信,即使我今天救了他,明天需要的时候,他们还是可能出卖我!”
“你这么不相信……”
“不,这就是人性。我有足够的认识。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出卖的,也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冲淡的。没有多少公平和不公平。”
“那你相信我吗?”Anton忽然问,自己也有点惊讶。
Rene笑了起来,再次提速,不易察觉地摇了下头,他谁都不相信。
隔了一会儿,车再次平稳行驶的时候,Rene终于开口了,“有一天我亡命天涯的时候,你也会在抓我的人里面!”他对Anton说。
Anton听见这话一愣,想起了很久前他通过White看到的那档案。
Rene看了看他表情,再次自嘲笑:“到时候我穷途末路,你还敢见我吗?”
他转过了头,车里一片静默。
“你的父母怎么样了?”Rene换了一个话题。
Anton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他们都各自有一个家。在Anton少年时,父母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一度要离婚,后来又恢复了稳定,为此,Anton跟父亲的关系一度非常不好。
“无论如何,他已经道过歉了,”Rene说,“再去看下你父母吧,不要——有一句谚语,怎么说的?中国的——‘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们的车缓缓地在车河中滑行。
◆·◆
Anton后来意识到,就是从那天起自己开始有点敬重他了。
为了让他不再封闭下去,Anton开始带上Rene到自己以前的同事那儿。
Anton有一个退休的同事开了一个安静的酒吧,于是他们一帮人常常到那里商议各种问题。
他把Rene也带到那里去。
他记得Rene那些话,于是,有些私人小团体的话题,或者只是聚会,Anton便不敢喊他,怕他在人群里会更难过。
他只有带Rene去参加谈论案子,有时候是东区警署伊恩和本的案子,他们也已经认识了他——至少工作中,他不会那么孤独——Anton知道——交流,即使只是工作也是好的。
Rene明白他的意思,回报以笑容。
Anton明白自己在付出不该付出的东西了。
但是他承认,有时候他心里却觉得他付出的太少。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拿些什么出来,而那人能接受。
他一次次提醒自己这都不对,他已经结了婚,他这样这对谁都不公平,他知道理性的方式,就是忘记过去俩人之前的事情——如果确实有那么点事情的话,远离那个人,但是他却放不下。
◆·◆
就在那天傍晚,根据线报,兰普顿在秘密住地被警察突击围捕,兰普顿开枪自杀,死在送往医院途中。
现场另有两名身份不明的犯罪分子持大口径武器与警察对射,打伤一名警察后,随即被州特警队新人Kevin开枪当场击毙——那天他只开了那两枪。
根据兰普顿住地和家中线索,他是在接手杀手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