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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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棺陋上的声音,但我就是不能接受她已归回虚无的事实。
我对她的记忆太过鲜明。她的口轻轻里著我的阴茎,头发搭在我的下腹的情景依然历历
在目。她的体温、呼吸和手指的触觉,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五分钟前发生的事一样。我
彷佛觉得直子就在我旁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可是,她不在那儿。她的肉体已经不
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了。
在睡不著的夜晚,我会回想直子的各种风姿。我不能不想,在我体内债存了太多对她的
回忆,只要撬开一点空隙,那些记忆就会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而我恨本不能阻止它们往外
涌出。
我想起那个下雨的早晨,她穿看黄色雨斗蓬清扫鸟屋,搬饲料袋的情景。想起溃不成形
的生日蛋糕。直子的眼泪弄湿我衣衫的触觉。对,那一夜也下看雨。冬天时,她穿看骆驻绒
大衣走在我旁泄。她时常戴发夹,时常用手摸发夹。经常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我的双眼。
她穿著蓝色晨褛,在沙发上弯起膝盖,下巴放在膝上。
她的形象就如涨潮的波浪般接踵而至地涌向我,把我推向一个奇异的地方。我在那个地
力与死者一同生活。在那里,直子是活的。和我聊天,甚至可以拥抱。在那个地方,死不是
系紧生的决定性要素。在那里,死不过是构成生的无数要素之一而已。直子常看死在那里继
续生存下去,然后她这样对我说:“没关系。渡边,那只是死而已,不必在意。”
在那个地方,我不会感到悲哀。死是死,直子是直子。瞧,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在这里
吗?直子难为情她笑看说。依然因她一个小动作就能稳定我的情绪,令我受创的心痊愈。于
是我想,倘若这就是死的话,死也不是坏事。对呀,死根本没哈大不了。直子说:“死不过
是普通的外,我在这里更觉得轻松。”直子从黑暗的浪潮深处向我这样倾诉。
终于退潮时,我一个人留在海滨。我觉得软弱无力,无处容身,悲哀化成黑暗包围我。
那种时候,我时常独自哭泣。眼泪宛如汗水似地滚滚流下。
木月死去时,我从他的死学到一件事,而且当作座右铭带在身上,那就是:
“死不是生的对等,而是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
的确那是事实。我们活看,同时在孕育死亡。不过,那只不过是我们必须学习的真理的
一部分。直子的吐告诉我这件事。不管拥有怎样的真理,失去所爱的人的悲哀是无法治愈
的。无论什么真理、诚实、坚强、温柔都好,无法治愈那种悲哀。我体力,担心她受不了。
可是见到她,我就放心了。脸色比想像中健康。还笑盈盈地开玩笑。表达方式也比以前正常
得多。又说去了美容室,为自己的新发型自豪,因此我才觉得她母亲不在也没关系。她对我
说,玲子姐,我想我会在现在的医院完全复原的。我说对的,也许那样最好。然后我们到外
面散步,无话不谈。谈谈今后怎么打算之类。她说如果我们离开这里以后,能够一起生活就
好了。”
“直子说跟你生活在一起?”
“对呀。”玲子说看,缩一缩肩膀。“于是我说,我无所谓,渡边的事你不管了?然后
她这样说:“他的事,我会处理的。”仅此而已。于是我们谈起以后住哪里,要做什么之
类。接看跑去鸟屋和马儿玩。”
我从冰箱拿出啤酒来喝。玲子叉点了一支烟,猫儿在她的腿上呼呼入睡了。
“她从一开始就全部决定好了。所以显得如此精神奕奕。笑容满面的。快定了。心情就
轻松了。然后她把房里的东西一一整理好,不要的东西就放进院子的汽油桶烧掉,包括当日
记用的笔记,信件等等,连你的信也烧了。我觉得奇怪,问她为何烧掉。因她向来十分珍惜
地保管你的信,时常重读。她说:“我把过去的东西全部处理掉,以后重新做人了。”我也
不怀疑,反而单纯地赞同丁。我认为很有道理。心想如果她能恢复精神得到幸福就好了。那
天的直子实在可爱,恨不得让你也看看。
然后我们如往常一样。到餐厅吃晚饭,洗澡。开了一瓶上等葡萄酒对饮,我弹吉他。照
例是她喜欢的曲子。披头四的“挪威的森林”、“米雪星”等等。我们心情很好,关掉电
灯,脱掉外衣,躺在床上。那晚非常闷热,开了窗也几乎没风进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虫
声听起来特别响亮,房间里飘满夏草的香味。然后直子突然谈起你来。谈起和你做爱的事,
而且非常详尽。如何被你去掉去衣服,如何让你接触身体.自己如何湿,如何让你插入。感
觉如何美妙之类,实在非常坦白地告诉我了。我问她为何突然谈起这些事,因为过去直子从
来不肯那么露骨地谈性的问题的。当然,坦白地谈性也是一种冶疗法,但她怕羞,绝对不肯
详细地谈。现在突然喋喋不休地说出来,连我也吓了一跳。
“我只是想说出来嘛。”直子说。“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说。”
“好哇,你想说什么就尽避说好了,我会听。”我说。
“当他进来时,我痛得不知怎办是好。”直子说。“那是我的第一次。虽然湿了,一下
子就进来了,但是仍痛得很厉害,头都几乎麻了。他一直进到深处,我以为到极限时,他却
把我的脚往上提起,进得更深。这样一来,我觉得遍体生寒,彷佛泡进冰水一般。手脚发
麻,寒气袭来。到底怎么了?会不会就这样死去?死了也无所谓,我想。但他知道我痛,保
持姿势不再移动,然后温存地抱起我的身体,一直吻我的头发、脖子、胸部、吻了好久。于
是我的身体渐渐回复暖意,他就开始慢慢抽动……玲子姐,那真个美妙。整个人像快溶化掉
似的。甚至觉得就这样被他占有,一辈子干这回事地无妨。”
“如果那么美妙,不如跟他住在一起,不是天天可以做了么?”我说。
“不行啊,玲子姐。”直子说。“我很清楚,它来过就走了:永还不会回来了。不知何
故,一辈子只有一次。在那之前和之后,我都毫无感觉,我没想过要跟他做。也没再湿
过。”
当然我向她解释了.,我说这些情形在年轻女性身上很容易发生,随看年纪增长就会好
转的。而且有过一次顺利的经验,不用担心。我说我刚结婚时也是很不顺利,相当麻烦哪。
“不是这个。”直子说。“玲子,我没担心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进入我里面了。
我不想再被任何人侵犯了。”
我喝完了啤酒,玲子抽第二支烟。小猫在她腿上伸懒腰,换个姿势又睡了。玲子迟疑一
下,点起第三支烟。
“然后直子抽抽搭搭她哭起来。”玲子说。“我在她床边坐下,抚摸她的头说,没事
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应当被男人宠爱得看幸福的。”闷热
的夜晚,直子又是汗又是泪的。全身湿透了,我拿浴巾帮她擦险擦身体。她连内裤都湿了。
我帮她脱掉……你别想歪了哦。因为我们天天一起洗澡,她等于是我的妹妹了。”
“这点我知道。”我说。
“直子叫我抱她。我说天气那么热,怎能抱嘛,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于是我抱住她。
我用浴巾里住她的身体。不让汗水黏住她。等地平静下来时又替她擦汗,替她穿上睡袍,哄
她睡觉。她立刻睡得很熟。也许装睡也说不定。不管怎样,她的睡脸真可爱。就像一个生下
来以后从未受过伤害的十三、四岁小女孩一般。看见这样,我也安心去睡了。
六点钟我醒来时。她已经不在了。睡袍丢在那儿,衣服、运动鞋以及一直摆在枕边的手
电筒都不见了。当时我就觉得糟糕了。可不是吗?她带手电筒出去,一定是摸黑从这里出去
的。慎重起见,我看了一下桌面,找到那张字条〃“请把衣服全部送给玲子姐姐。”我马上
去叫大家分头找直子。于是大家从宿舍到树林里里外外彻底搜索。花了五个钟头才找到她。
她连上吊的绳子都早有准备。”
玲子叹一口气,摸摸小猫的头。
“要不要喝茶?”我问。
“谢谢。”她说〃
我煮开水泡茶后,回到套廊。傍晚已近,阳光转弱,树木影子长长地伸到我们脚畔。我
一面喝茶,一面眺望庭院里随意种下的棣堂花、杜鹃和雨天竹。
“不久,救护车来了,把直子载走,我被警察问了许多问题。其实也没问什么。由于她
留下一张形同遗书的字条,显然是自杀的,而且那些人认为精神病患者会自杀并不出奇。所
以只是形式上问…问而已。警察走了以后,我立刻打电报给你。”
“好寂寞的丧礼。”我说。“静悄悄的,人也不多。她的家人一直介意我怎会知道直子
死去的事。其实我不应该参加她的丧礼的,因此我觉得很难受,立刻出去旅行了。”
“渡边。出去散步好不好?”玲于说。“顺便买东西回来做晚餐吧。我饿了。”
“好哇。想吃什么?”
“火锅。”她说。“我有好几年没吃火锅啦。甚至发梦也梦见火锅,有肉、洋葱、菇蔬
丝、豆腐、苟嵩菜,热滚滚的”
“好是好,但我没有做火锅的锅子。”
“没问题,交给我办。我去向房东借一借。”
她快步走向正堂,借了一个漂亮的锅子、煤气炉和长长的橡皮管回来。
“怎样?了不起吧。”
“的确〃”我佩服地说。
我们到附近的小商店街买了牛肉、鸡蛋、蔬菜和豆腐,到酒铺买了一滴较像样的白葡萄
酒。我坚持要自己付钱,结果全都由她付了。
“被人知道我让外镑出钱买菜的话,我会成为亲戚朋友的笑柄的。”玲子说。
“而且我是个小盎婆哪。所以放心好了。怎么说也不会身无分文的跑出来。”
回到家里,玲子洗米烧饭,我拉长橡皮管,在套廊上准备吃火锅。准备完毕时,玲子从
吉他箱子拿出自己的吉他,坐在微暗的套廊上,调好音后,慢慢弹起巴哈的赋格由来。细腻
的部分故意慢慢弹、或快快弹、或粗野地弹、或伤感地弹,对于各种声音怜爱地倾听。弹看
吉他的玲子,若起来就像在注视自己心爱的裙子的十七、八岁少女一般,双眼发亮、唇色紧
撮,偶尔露出笑影。弹完后,她靠在柱子上望天想心事。
“我可以跟你说话吗?”我问。
“好哇。我只是觉得肚子好饿罢了。”玲子说。
“你不去见见你先生和女儿么?他们住在东京吧。”
“在横滨。但我不去。上次不是说了吗?他们不和我发生联系的好。他们拥有他们的新
生活。如果见到我会恨痛苦。最好不见。”
她把抽完了的七星烟盒揉成一团扔掉,从皮包拿出…包新的。撕开后叨了一支,但没点
火。
“我是个已经过去的人。在你眼前这个只不过是过去的我的残存记忆而已。在我里头最
重要的东西早已死去。我只是随从那个记忆行动而已。”
“但我非常欣赏现在的你。不管你是残存记忆或什么。也许那个根本不重要。你肯穿直
子的衣服。我很高兴。”
玲子笑一笑,用打火机点火。“你的年纪不大,很懂得如何讨女人喜欢哪。”
我有点脸红。“我只是坦白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话而已。”
“我知道。”玲子笑看说。不久饭煮好了,我在锅里抹油,开始准备下锅。
“这不是梦吧|.”玲于抽著鼻闻味道。
“根据我的经验。这是百分百现实的火锅。”我说。我们没有再谈什么,只是默默地吃
火锅、喝啤酒、然后吃饭。“海雕”闻到香味跑来,我把肉分给他。吃饱以后,我们靠在套
廊的柱子上看月亮。
“这样子心满意足了吧|.”我问。
“没得挑剔了。”玲子彷佛很辛苦似地说。“我第一次吃那么多。”
“待会打算怎样?”
“休息一下,我想去澡堂。头发乱七八糟的,我想洗一洗。”
“好的。澡堂就在附近。”我说。
“对了,渡边,若是方便,请告诉我,你和那位阿绿小姐已经睡过了吗?”玲子
“你是说有没有做爱?没有。在许多事情没弄清楚以前,我们决定不做〃”
“现在不是都弄清楚了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懂。“你的意思是直子死了,一切尘埃落定?”
“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在直子死去之前就作出决定,不会跟阿绿分开了么?这件事跟
直子是活是死都无关,对不?你拣选阿绿。直于拣选了死。你已经是大人了,必须对自己所
选择的负起责任。否则不是一塌糊涂吗?”
“但我忘不了她。”我说。“我对直子说过,我会永远等她。可是我没有。结果来说,
我还是放开她了。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我本身的问题。也许我纵然半路不放开她,
结果还是一样,直于毕竟还是拣选死亡。但我觉得我就是不能原谅自己。虽然你认马那是一
种自然的心灵活动,无可奈何,然而我和直子的关系并不如此单纯。想起来,我们从一开始
就是在生死的交界线上互相结合在一起的。”
“若是件对直子有某种哀痛的感觉的话,你就带看那种哀痛度过往后的人生好了。若是
从中能够学到什么,你就学吧。不过,那是另一回事,你应该和阿绿共创幸福。你的哀痛和
阿绿是扯不上关系的。若是你再伤害它的话,将会做成无法挽回的局面。虽然痛苦,你还是
要坚强起来,你要长大成熟。我是为了向你说这句话,特意离开阿美宿舍,长途跋涉地搭那
种棺材以的火车老远跑来这里的。”
“我很了解你所说的。”我说。“但我还没作好准备。你不觉得吗?那个丧礼实在太寂
寞了。人不应该那样子死去的。”
玲子伸手摸摸我的头。“总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会那样子死去的,包括你和我。”
我们沿看河边走五分钟到澡堂。洗完后带看爽朗的心情回到家。然后拔掉酒瓶盖,坐在
套廊喝。
“渡边,再拿一个玻璃杯来好吗?”
“好哇。你想做什么?”
“我们来为直子办丧礼。”玲子说。“一个不寂寞的丧礼。”
我把玻璃杯拿来后,玲子在杯里斟满葡萄酒,摆在院子的石灯笼上。然后坐在套廊,抱
看吉他靠在柱子抽烟。
“如果有火柴的话,拿给我好吗?愈多愈好。”
我从厨房拿了一大包火柴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我弹…首,你就在那里排一根火柴,好不好?从现在起,我把我会弹的都弹出来。”
她先弹了亨利曼西尼的“亲爱的心”,弹得优美而祥和。“这张唱片是件送给直子的
吧”.”
“是的。前年的圣诞节。因为她很喜欢这首曲子。”
“我也喜欢。非常优美。”她又弹了几段“亲爱的心”的旋律,辍一口酒。“在我喝醉
之前,不知能弹几首?哎。这样的丧礼应该不会寂寞了吧!”
玲子改弹披头四的“挪威的森休”、“昨天”、“米雪兜”、“某事”、“太阳出来
了”、“山上的傻叭”。我排了七根火柴。
“七首了。”玲子说看,喝一口酒,喷一口烟。“这些人的确很了解人生的悲哀和优
雅。”
她口中的“那些人”,当然是指约翰连侬、保罗麦卡尼以及乔治哈里森了。
她叹一口气,揉熄香烟,又拿起吉他来弹“小巷”、“黑马”、“朱莉亚”、“当我六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