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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山海经校注 [晋]郭璞注-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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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江绍原中国古代旅行之研究云:“利或是捋之讹。”说亦可供参考。
  寻木长千里,在拘缨南,生河上西北1。
  1 珂案:穆天子传卷六云:“天子乃钓于河,以观姑繇之木。”郭璞注:“姑繇,大木也。山海经云:『寻木长千里,生河(河原讹作海,从御览卷八百三十四引改)边。』谓此木之类。”当如郭说也。姑繇之木,即榣木,见西次三经槐江之山。说文六云:“?,昆侖河隅之長木也。”字省作榣耳。寻木亦此木之类也。
  跂踵国1在拘缨东,其为人大,两足亦大2。一曰大踵3。
  1 郭璞云:“跂音企。”
  2 郭璞云:“其人行,脚跟不着地也。孝经钩命诀曰『焦侥跂踵,重译?塞』也。”珂案:淮南子墬形篇有跂踵民,高诱注云:“跂踵民,踵不至地,以五指行也。”即郭注所本。然文选王元长曲水诗序注引高注则作“反踵,国名,其人南行,迹北向也。”与此异义。大约跂踵本作支踵,支、反形近易讹,故兼二说。跂又作歧:吕氏春秋当染篇云:“夏桀染于歧踵戎。”即此也。经文“其为人大,两足亦大”,不足以释“跂踵”,疑有讹误。王念孙云:“御览人事十三作『其为人两足皆大』,南蛮六同。”查影宋本御览卷三七二(即人事十三)作“其为两足皆大”,卷七九0(即南蛮六)作“其人两足皆大”,“其为”“其人”,各脱一字,盖“其为人”也。“其为人两足皆大”,如所引近确,则经文“其为人大”之大字盖衍文也。然“两足皆大”,于释“跂踵”义犹扞格。疑大当作支,大、支形近而讹。“两足皆支,正所以释“跂踵”也;则此处经文实当作“其为人两足皆支”。
  3 郝懿行云:“大踵疑当为支踵或反踵,并字形之讹。”珂案:作“反踵”是也。国名既为“跂踵”,则不当复作“支踵”,而作“大踵”乃未闻成说,故实祗宜作“反踵”。跂踵之为反踵,犹支舌之为反舌也。
  欧丝之野在大踵东,一女子跪据树欧丝1。
  1 郭璞云:“言噉桑而吐丝,盖蚕类也。”珂案:博物志异人云:“呕丝之野,有女子方跪据树而呕丝,北海外也。”呕丝即欧丝;呕,欧俗字。说文八云:“欧,吐也。”故郭注以噉桑吐丝为言。毕沅云欧当作沤,非也。此一简单神话,盖“蚕马”神话之雏型也。传为三国吴张俨所作恐亦仍出六朝人手笔之太古蚕马记(见搜神记卷十四)叙此神话云:“旧说太古之时,有大人远征,家无余人,唯有一女。牡马一匹,女亲养之。穷居幽处,思念其父。乃戏马曰:『尔能为我迎得父还,我将嫁汝。』马既承此言,乃绝?而去,径至父所。父见马惊喜,因取而乘之。马望所自来,悲鸣不已。父曰:『此马无事如此,我家得无有故乎?』亟乘以归。为畜生有非常之情,故厚加刍养,马不肯食。每见女出入,辄喜怒奋击,如此非一。父怪之,密以问女,女具以告父:『必为是故。』父曰:『勿言,恐辱家门。且莫出入。』于是伏弩射杀之,暴皮于庭。父行,女与邻女于皮所戏,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为妇耶?招此屠剥,如何自苦……』言未及竟,马皮蹶然而起,卷女以行。邻女忙怕,不敢救之。走告其父。父还求索,已出失之。后经数日,得于大树枝间,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绩于树上。其?纶理厚大,异于常蚕。邻妇取而养之,其收数倍。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由斯百姓竞种之,今世所养是也。”此盖是神话演变之结果也。前乎此(欧丝之野神话)者,有中次一十一山经所记“宣山,其上有桑焉,大五十尺,其枝四衢,其叶大尺余,赤理、黄华、青叶,名曰帝女之桑”之帝女桑,惟仅着异桑,然已“女”“桑”相连为文。后乎此者,有荀子蚕赋:“身女好而头马首”,状蚕之态,已近“蚕马”。则知演变之迹象,实隐有脉络可寻也。吾国蚕丝发明甚早,妇女又专其职任,宜在人群想象中,以蚕之性态与养蚕妇女之形象相结合。至于玉函山房辑佚书辑河图括地象云:“化民食桑,二十七年而身裹,九年生翼,十年而死之焉。”则是蚕桑神话之异闻,非关此也。
  三桑无枝,在欧丝东,其木长百仞,无枝1。
  1 郭璞云:“言皆长百仞也。”珂案:大荒北经云:“有三桑无枝。”北次二经云:“洹山,三桑生之,其树皆无枝,其高百仞。”即此。此无枝之三桑,当即跪据树欧丝女子之所食也。
  范林方三百里1,在三桑东,洲环其下2。
  1 郝懿行云:“范、泛通。太平御览五十七卷引顾恺之启蒙记曰:『泛林鼓于浪岭。』注云:『西北海有泛林,或方三百里,或百里,皆生海中浮土上,树根随浪鼓动。』即此也。”
  2 郭璞云:“洲,水中可居者;环,绕也。”
  务隅之山1,帝颛顼葬于阳2,九嫔葬于阴3。一曰爰有熊、罴、文虎、离朱、(丘鸟)久、视肉4。
  1 珂案:海内东经云:“汉水出鲋鱼之山,帝颛顼葬于阳,九嫔葬于阴,四蛇卫之。”大荒北经云:“附禺之山,帝颛顼与九嫔葬焉。”即此务隅,皆声近字通也。
  2 郭璞云:“颛顼,号为高阳,冢今在濮阳,故帝丘也。一曰顿丘县城门外广阳里中。”珂案:史记五帝本纪集解引皇览云:“颛顼冢,在东郡濮阳顿丘城门外广阳里中。”郭注盖本此。
  3 郭璞云:“嫔,妇。”
  4 毕沅云:“一本多此十四字也。”珂案:上述各物已见海外南经“狄山”节。(丘鸟)久,藏经本作鸱久,郝懿行于海外南经注亦谓(丘鸟)当作鸱。孙星衍校同郝注。
  平丘1在三桑东,爰有遗玉2、青鸟3、视肉、杨柳、甘柤4、甘华5,百果所生6,有7两山夹上谷,二大丘居中,名曰平丘。
  1 毕沅云:“淮南子(墬形篇)云:华邱。”郝从毕说。珂案:毕、郝之说非也。淮南子墬形篇明云:“昆仑华邱在其东南方。”则华邱者,应是海外东经“自东南陬至东北陬者”篇首之嗟丘。郭注云:“音嗟,或作发。”嗟、发、华,盖一音之转也。此云平丘,地在东北,方位既异,音复不同,何得以品物相类便遂断为淮南子邱乎?
  2 郭璞云:“遗玉,玉石。”郝懿行云:“吴氏(任臣——珂)云:『遗玉即瑿玉;琥珀千年为瑿。字书云:瑿,遗玉也。』吴氏之说,据本草旧注,未审是否。瑿,黑玉也。说文无此字,而有●。云:『遗玉也,从玉,●声。』是遗玉名●,与瑿形声皆近,当从说文也。”
  3 珂案:青鸟,藏经本作青马;海外东经嗟丘、淮南子墬形篇华丘亦俱作青马:则作青马是也。
  4 郭璞云:“其树枝干皆赤,黄华,白叶,黑实。吕氏春秋曰:『其山之东,有甘柤焉。』音如柤梨之柤。”珂案:柤梨之柤,音渣。甘柤形状,见大荒南经:“有盖犹之山者,其上有甘柤,枝干皆赤,黄叶,白华,黑实。”是郭注所本。然黄华白叶,当为黄叶白华,字之讹也。其山即箕山,籀文箕作其也。今本吕氏春秋本味篇云:“箕山之东,青鸟之所,有甘栌焉。”是郭所引者,惟甘栌作甘柤是其异耳。或古本如此,未可知也。甘柤维何?曰盖是梨木之神异者。礼内则云:“柤,梨曰钻之。”注:“柤,梨之不臧者。”疏:“恐有虫,故一一钻看其虫孔也。”柤,尔雅释木作樝,郭璞注云:“樝似梨而酢涩。”此云甘柤,明其不同于常柤矣。神异经南荒经云:“大荒之中有树焉,名曰柤稼●。柤者,柤梨也;稼者,株稼也;●者,亲●也。三千岁作华,九千岁作实,实长九尺,围如其长,而无瓤核,以竹刀剖之如凝蜜,得食者寿一万二千岁。”当即此甘柤之属。述异记上云:“北方有七尺之枣,南方有三尺之梨,凡人不得见,或见而食之,即为地仙。”谓是也。
  5 郭璞云:“亦赤枝干,黄华。”珂案:大荒南经云:“(盖犹之山)东又有甘华,枝干皆赤,黄叶。”则黄华当作黄叶。
  6 珂案:齐民要术十引此经生作在。
  7 珂案:经文有,宋本、吴宽抄本、毛扆本、藏经本均作在。
  北海内有兽,其状如马,名曰騊駼1。有兽焉,其名曰驳,状如白马,锯牙,食虎豹2。有素兽焉,状如马,名曰蛩蛩3。有青兽焉,状如虎,名曰罗罗4。
  1 郭璞云:“陶涂两音,见尔雅(释畜)。”郝懿行云:“尔雅注引此经騊駼下有『色青』二字,史记匈奴传徐广注亦云:『似马而青。』疑此经今本有脱文矣。”珂案:周书王会篇:“禺氏騊駼、駃騠为献。”则騊駼者,野马之属也。
  2 郭璞云:“周书(王会篇)曰:『义渠兹白,兹白若白马,锯牙,食虎豹。』按此二说与尔雅(释畜)同。”珂案:郭注“二说”云者,指经文与周书王会篇之说也。西次四经云:“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较兹所记又加详焉。而管子小问篇云:“桓公乘马,虎望见之而伏。桓公问管仲曰:『今者寡人乘马,虎望见寡人而不敢行,其故何也?』管仲对曰:『意者君乘骏马而洀(古盘字)桓,迎日而驰乎?』公曰:『然。』管仲对曰:『此驳象也,驳食虎豹,故虎疑焉。』”则已演为故事而着之简册矣。
  3 郭璞云:“即蛩蛩钜虚也,一走百里,见穆天子传(卷一);音邛。”珂案:周书王会篇云:“独鹿邛邛,善走也。”孔晁注:“独鹿,西方之戎也;邛邛,兽,似距虚,负●而走也。”实则邛邛、距虚乃是一物,即尔雅释地所记“邛邛岠虚”也。吕氏春秋不广篇云:“北方有兽,名曰蹶,鼠前而兔后,趋则跲,走则颠,常为蛩蛩距虚取甘草以与之。蹶有患害也,蛩蛩距虚必负而走。”是犹比肩之兽也。
  4 吴任臣云:“骈雅曰:『青虎谓之罗罗。』今云南蛮人呼虎亦为罗罗,见天中记。”
  北方禺强,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青蛇1。
  1 郭璞云:“字玄冥,水神也。庄周(庄子大宗师)曰:『禺强立于北极。』一曰禺京。一本云:北方禺强,黑身手足,乘两龙。”
  珂案:大荒北经云:“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禺强。”与此经文略异。又大荒东经云:“东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名曰禺(豸虎)。黄帝生禺(豸虎),禺(豸虎)生禺京,禺京处北海,禺(豸虎)处东海,是为海神。”郭璞于“禺京”下注云:“即禺强也。”强、京一声之转。则作为北海海神之禺京,与其作为东海海神之父禺(豸虎),同为人面鸟身。然窃有疑焉。庄子逍遥游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似乎非仅寓言,实有神话之背景存焉。此背景维何?陆德明音义引崔譔云:“鲲当为鲸。”是也。尔雅释鱼:“鲲,鱼子。”大无以致千里。庄生诙诡,以小名大,齐物之意也,鲲实当为鲸。而北海海神适名禺京,又字玄冥,此与庄周寓言中北冥之鲲(鲸)岂非有一定之关联乎?而鲸,字本作●,说文十一云:“●,海大鱼也,从鱼,?声。”又与禺强(禺京)之“强”合。郭注引一本云:“北方禺强,黑身手足,乘两龙。”疑“黑身”乃“鱼身”之误,“黑”与“鱼”形近而致讹也。海外东经云:“雨师妾在其北,为人黑身人面。”未言手足。以身既人身,手足自具,无烦更举。海内北经云:“陵鱼人面、手足、鱼身,在海中。”此人形之鱼,身仍为鱼,而有手有足,故特着手足,以彰其异。由是言之,“黑身手足”之禺强,犹“手足鱼身”之陵鱼,均人鱼之类,“黑身”盖“鱼身”之讹也。其为海神之时,形貌当即是“鱼身手足”。然而禺强不仅海神而已,实又兼风神职司。淮南子墬形篇云:“隅强(禺强),不周风之所生也。”史记律书曰:“不周风居西北,主杀生。”此生于不周风之禺强,实当即是主不周风者。淮南本经篇载尧时害民之物,有所谓“大风”者,实即大凤,亦即庄子逍遥游之大鹏,高诱注以为风伯,又以为鸷鸟。此风伯若鸷鸟者,自非山海经所记人面鸟身之禺强莫属。故谓其不仅海神,实又职兼风神。当其为海神之时,固“鱼身手足”之“鲲(鲸)”也,固“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然而一旦“化而为鸟”,则又“人面鸟身”之“鹏”也,则又“背不知其几千里”、“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也:庄周诙诡之寓言,证以此经所记禺强之形貌,岂非实有神话之背景存于其间乎?推而论之,东海海神禺(豸虎)之貌,或亦非仅具“鸟身”,实且兼有鱼形,亦当为海神而兼风神也。惜乎文献缺略,无由引证矣。
  山海经海经新释卷四  山海经第九    海外东经
  海外自东南陬至东北陬者。
  肆(聿改差)丘1,爰有遗玉、青马、视肉、杨柳2、甘柤3、甘华,百果所生。在东海,两山夹丘,上有树木。一曰嗟丘,一曰百果所在,在尧葬东4。
  1 郭璞云:“音嗟,或作发。”郝懿行云:“北堂书钞九十二卷引嗟正作发,即郭所见本也。嗟,古或作肆(聿改差),尔雅释诂云:『嗟,咨也。』广韵作嗟丘。玉篇云:『(上髟下左),好也。』义与此异。淮南墬形训作华丘。”
  2 珂案:淮南子墬形篇作杨桃。
  3 珂案:甘柤,已见海外北经“平丘甘柤”节注4;淮南子墬形篇作甘樝。
  4 珂案:尧葬狄山,已见海外南经。
  大人国1在其北,为人大,坐而削船2。一曰在肆(聿改差)丘北。
  1 珂案:大荒东经云:“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国。有大人之市,名曰大人之堂。有一大人踆其上,张其两臂(臂原作耳,从王念孙、毕沅、郝懿行诸家校改)。”即此大人国也。淮南子墬形篇亦有大人国,高诱注云:“东南墟土,故人大。”盖本大戴礼易本命篇“虚土之人大”为说也。然北方亦有大人,海内北经云:“大人之市在海中。”大荒北经云:“有人名曰大人。有大人之国,厘姓,黍食。”则不限于东南矣。大人传说之见于史籍者,始国语鲁语。鲁语云:“吴伐越,堕会稽,获骨焉,节专车。吴子使来好聘,且问之仲尼,仲尼曰:『昔禹会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节专车。』”其后春秋文公十一年谷梁传亦记之:“长狄也兄弟三人,佚宕中国,瓦石不能害。叔孙得臣最善射者也,射其目,身横九亩,断其首而载之,眉见于轼。”神话中天堂亦有大人:楚辞招魂:“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地府亦有大人:“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敦?血拇,逐人駓駓些;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而大人之鼻祖,则在列子汤问篇所记龙伯国大人:“渤海之东有大壑焉,名曰归墟。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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