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郡城里的街巷,常留瑟最熟悉。于是垂丝君就任他领着迂回,不消一会儿便看见了远处宅第大院的琉璃瓦顶。
常留瑟下了马,对垂丝君道:〃郡守匹夫虽死,但其家眷依旧留在城中。刚好把这个骷髅给他们做节日贺礼。上巳节庆宅中必定人少,白天行动也有不差黑夜的巧妙。〃
垂丝君听了分析,也觉得他还是有些头脑的。虽然这宅里的护卫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但男人依旧耐心地听完青年对于闯宅的分配。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就像垂丝君迟迟不向常留瑟提起复仇的缘由,常留瑟也不打算让男人介入自己的恩仇。只是顾忌到青蚨丹药的效力,而将垂丝君安排在与自己的活动范围不到百步的花园之内。
两人灵巧地翻墙而入,互相使了眼色便分道扬镳。常留瑟背着郡守的骷髅,先朝后园佛堂闯去。
郡守虽是一方豪富,其宅院却始终脱不了中等官吏的建制。佛堂凑合修在后花园里,也是这腌臜地上唯一的净土。只里面又供着郡守的牌位。常留瑟就是要将那排位取了来,套上郡守的骷髅摆在正厅里。
常留瑟熟悉府中地形,转眼便开了佛堂后门,绕过抄经室与佛龛,就照见放着府中先人牌位的地方。
郡守的排位供在案桌主位,地上一个蒲团,又有木鱼与未焚尽的檀香,看来是有僧人被请来作超度,说不定郡守死不忘作色鬼,要闹得自己家都不消停。
常留瑟刚上前拿了色鬼的排位,左侧的门帘就被掀开,从内堂走出来一个三十上下的高大和尚,眉心一线丹珠天目庄严肃穆。
常留瑟这时正将色鬼的排位倒提在手上,和尚见了自然蹙眉,宣了声佛号道:〃这位施主,冤冤相报不如放下屠刀。此家太君丧子之痛夜不能寐,施主又于心何忍?〃
常留瑟听不惯和尚的说教,只冷冷笑道:〃你倒知道我就是那个取了狗官性命的人?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取他性命?老春婆哭他死鬼儿子你于心不忍,那她帮着儿子把那些糟蹋过的姑娘扔进井里,你又于心何忍。〃
和尚显然不知究里,面上几分惊讶,却还是固执着要收回灵位。常留瑟不愿与他废话,一手拿了灵位另一手扫向他的后颈。却没料到被和尚轻易闪过,倒收了念珠反手来拘。常留瑟格挡,同时右脚横扫,但撼不动和尚稳如磐石的下盘。
如是一来二去,已经过了十招,常留瑟慢慢觉出和尚不简单,他无心恋战,便蹂身出了佛堂朝正厅奔去。
他这一逃,却觉出了个古怪:
和尚虽然武功不弱,走起路来却不甚灵便。
常留瑟也不去仔细计较。一路绕到前厅,看见已经有几个护院闻讯围了过来。粗略一数便有六七人。这其中很有几人是在雪地里追杀过常留瑟的,青年虽然略上了伪装,却还是被认了出来。
〃地狱无门闯进来!〃
那些与常留瑟交过手的,都以为他还是数月前的底子。上次让他逃遁,府里就赏了好一顿刑责,眼下泄愤的机会怎能错过。
常留瑟听了这句狠话,只是从嘴角漾出了一朵冰凉冰凉的笑。这笑像朵莲花,慢慢在抹成姜黄色的脸皮上绽开,是风情,是惊怖,亦是嗜血的挑衅。
他将灵位丢在地上,拔剑。舞的是垂丝君交给他的行剑,只见半空中银花朵朵,明晃晃的刃锋在其间点、格、洗、截,不消片刻哀号与殷红并起,那些宅里豢养的庸夫,又如何与垂丝君细心培养的菁才抗衡。
常留瑟没有立夺这些人的性命,反而是用各种手段分别剐了眼、耳、鼻,断了手脚与经脉。一人有一人的花招,但都是毫无补救的残了,重的则生不如死。片刻之后常留瑟停下来,脸上依旧擎着朵红莲似的笑,身后传来了刚才那和尚的沉痛呼声。
〃吾佛慈悲。。。。。。〃
垂丝君应了常留瑟的要求,立在园中大树上旁观。他知道常留瑟不是那种善于潜行与偷袭的人,果然不消一刻,郡守府里便嘈杂起来。他将位置换到正厅屋顶上,看青年与那几个护院格斗。然后便意外地看见了蛤蟆碚里的摩诃和尚。
常留瑟显然看不惯这个和尚,一语不合提剑便砍。垂丝君正想试试摩诃功力深浅,这下正合了心意。
然而只看了两三招,他就知道不妙。
和尚手上没有兵器,然而掌风强劲,更比常留瑟的杀剑浑厚,武功架式一看便知并非凡俗。很可能是自西天传来的武学,与中原大相径庭。
这边垂丝君有了几分担心,常留瑟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杀红了眼,硬顶着和尚要分一个高下。三十招之后宅外突然一阵车马喧嚣,接着便听见有家仆喊,说老太君夫人小姐要回来了。
和尚与常留瑟都分了心去听外头的响动,但交手却一刻未停。结果自然是年轻阅历浅的落了下风。常留瑟被和尚隔空一掌打中左胸。当下口吐艳红,然而摩诃祭出的另一掌也已经照面打来。
垂丝君眼见不妙,立刻翻身跃下,同时右手翻出一粒银锭子将和尚的手撞开。
摩诃不意有人,扭头却见是垂丝君。一时间也怔怔然垂手立在一旁。而这时,常留瑟突然抓了地上的排位站起身来,咬着牙朝车马喧闹的地方飞奔而去。而垂丝君也惦着青蚨药丸的效力,急忙跟了过去。
片刻后,只余下摩诃和尚立在一片哀号的家丁护院之间,看了那两道远去的背影,又低头凝视自己脚上的镣铐,幽幽地叹了口气。
常留瑟运起轻功,轻松跃上了郡守府的游墙。府外小街尽头处车马舆轿挤成一片,想来是家丁通报了危险,老春婆一行便不敢接近。
人齐也有好处,常留瑟三两步跃上街口酒家的楼顶。让脚下家丁与护卫都瞧见他的踪影,便举起手里的牌位喝道:〃要保这牌位,就叫老春婆滚出来谢罪!〃
下面人都知道〃老春婆〃所指郡守太君。但又有谁胆敢挑明了去请。这时候人群里出来一个穿着考究的护卫,远远与常留瑟打了照面。
常留瑟见了这人,顿时变了神色。垂丝君隐在他身后,只见青年握拳,打摆子似地颤。
那穿得考究的护卫原来是郡府总管,认出常留瑟之后却不惊怒,只是回头命人去将情况禀报给太君。老妇人胡人出身,体格硬朗,又是彪悍性格,立时由一干护卫簇拥着来到了楼下。常留瑟见了老妇,脸上又绽出那种邪极魅极的红色笑容。
他暂且将灵位扔到脚下,一边解开背后的包袱一边道:〃老春婆,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细长五指便捉出了她儿子白生生的脑壳来。
郡守的这粒骷髅,被常留没事抹了几笔墨汁,正面歪歪扭扭钩出一张丑角的脸谱。旁人瞧着是说不出的丑怪,看在老妇人眼里,却只成了道撕心裂肺的疼痛,化作一声狂叫迸发出来。
郡守的遗孀听见婆婆的哀号,也慌忙奔了出来。下面顿时乱作一团,这时候也有几个护卫趁乱爬上了楼顶,却都被常留瑟扫断了胫骨丢下楼去。自始至终,只有卫总管立在楼下,远望着常留瑟。垂丝君几次与他眼神交错,却意外地看不出包含的情绪,或是复杂得无以厘清。
楼顶,常留瑟捉着那粒骷髅又往前走了几步,再冲下面笑道:〃老春婆,要不要我将你龟儿子的脑袋还你?〃
那老妇人本来已气急攻心,听了常留瑟这句话,更是又哀又怒。儿子的脑袋自然想要,可又不知道常留瑟会出什么花腔。好在常留瑟也不喜欢卖关子,直接说道:〃叫你龟儿子的媳妇来接着,摔坏了可不是我的事儿。〃
听了他这句话,郡守夫人煞白了一张纸糊的脸,无奈抵不过老太君恶狠狠的几眼,哭丧着来接。
常留瑟却不急着丢,反而嘻笑道:〃你收了这颗头,晚上它就来找你。睡在你枕边,咬着你的头发往耳朵孔里伸舌头吹凉气儿!〃
那郡守夫人本就是与郡守无甚感情的人,见了骷髅就变了颜色,这下更抖得如秋叶一般。偏那常留瑟本来就不准备让她接住,只是稍稍向左偏了一偏,不仅将那骷髅摔得粉碎,就连小脚的郡守夫人也重心不稳,跌了个极不优雅的嘴啃泥。
那老妇人见儿子的脑袋砸成了碎片,气得当下冲到媳妇面前,也顾不得家教威严,左右开弓〃劈劈啪啪〃甩了十几个耳刮子,直打得郡守夫人双颊艳若桃花,嘴角血流不止。
郡守夫府下百来号主子家仆几乎都在场,这其中还有郡守生前娶回来的十七房小妾。明里不敢计较,暗中却都较着劲儿。大夫人在这干人面前受了羞辱,憋着气就要去投井。府里大夫人的势力自然跟去劝解,反留下那十七个小妾暗自窃喜。
然而瞧见这团乱麻似的场面,最舒心的人自然要数常留瑟。他施施然又取了灵位在手,往下面问道:〃接下来这木头,哪位姨太太来抱一抱?〃
那十七个小妾想起大夫人受的那十几个耳光,顿时缩了脖子。老太君刚才打完了媳妇便抱着儿子的脑袋坐在一边儿喘,这下子又狠狠地抬起头来,咬牙发誓要啃了常留瑟的皮肉,又说明日就送那些小妾入山去做姑子。
常留瑟听了正又要发作,却听见身后垂丝君清咳一声,抛了粒石子儿到他的左边。青年向左看,远处校场黑压压跑来一队弓弩手。他自知尚未练成箭阵脱身的本事,也只能咬了咬牙可惜道:〃老春婆这灵位倒摔不烂,你便自己留着罢。正面刻你龟儿子,反面就刻你自己。〃
说着正好搜搜刮刮将嘴里被摩诃和尚打出的鲜血吐到灵牌上,然后不顾老妇人的尖叫怒骂,扬手丢到了楼下角落,那里正拴着只看店的黄狗,闻了血腥气就来舔。老妇人看了终于哀号一声背过气去,人群愈发乱作一团。只有那护卫总管,始终只站着不动,反倒好像靶子一样惹人注目。
常留瑟就这在沸反盈天之中转身退了几步,垂丝君以为他要走,却没料到青年只是暗自下了个决心,突然又转身回到屋檐前,腻着嗓子叫了声:〃李大哥!〃
他的脸上分明只横着一派残酷,声音却似掺了蜜糖。叫人听了觉得销了魂的心寒。
众人都还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常留瑟手中的利剑便作长枪般飞刺而出。正中那护卫总管的前胸。血液泉涌,那男人顿时面如金纸没了气息。人群中再一阵骚动,四散奔逃,常留瑟却还立在檐上,一直守到那总管没了气息方才离开屋顶,与垂丝君一同进了小巷骑了马,闯过城门关卡而走。
第013…014章
闹完事已近正午时分,二人策马出了城,一路便照深山而去。句芒青与常留瑟胯下的红马都是良驹,大半个时辰便笃定脱出了追缉。未时初刻,垂丝君决定离开官道遁入草莽,常留瑟也终于闷哼一声从马上栽了下去。
垂丝君急忙吁住了句芒青过去查看,只见常留瑟牙关紧咬,面容灰败;再切脉而观,果然是摩诃那掌震伤了内腑。青年一直以惊人的耐力闭锁了经脉,直到脱离险境才发作起来。
大约摸清了状况,垂丝君便将常留瑟抱到一边的软草甸上。喂他吞下一粒丹药,又推着他的脊背运功一小周天。
过会儿常留瑟的脸色终于挽回几分,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可一有知觉便觉得胸口火烧火燎。方才记起受伤的来龙去脉,索性苦着脸瘫在垂丝君怀里,学着他的口气道:〃我现在是大仇得报,虽死而无憾。。。只是负你一片痴心,无以为报,惟有来生结草衔环。。。。。。〃
〃你离死期还早了一点。〃垂丝君白了他一眼道:〃这马你独自骑不得了。先和我一起回山里再作计较。〃说着,打横儿就将常留瑟抱了起来。
常留瑟倒很是享受这样的贴近,不过嘴上却嚷嚷着要把红马鞍边的褡裢也带上。垂丝君拗不过他,拿了褡裢再扶他上了句芒青,常留瑟就窝在他的怀里,猫儿一般乖巧,哪里还有方才郡城里的那股狠劲。
马承了双人的重量,就有些放慢了脚程。加之垂丝君估计到常留瑟内腑的伤,也放弃了些颠簸的捷径。以致于向晚时分才行了一半路程,所幸垂丝君昨夜在客栈采买了些干粮,于是就选了处空地停下来休息。
晚上野外有几分凉意,垂丝君远远地生了堆火,铺好树枝与新叶让常留瑟躺倒上面,自己去马上找那包干粮。
背后,传来青年幽幽的询问声:〃不问我为何要杀那个护院总管?〃
垂丝君手上的动作略停了停,随意道:〃你愿说便说,嘴长在你自己身上。〃
常留瑟听了他的话,干笑一声道:〃那人是我阿姐文定的夫君,若非遇着这档横祸,只怕我已经管这个懦夫叫姐夫。你说是不是夭寿得要命!〃
垂丝君摸着了那包干粮,与鹿皮水囊一并拿了过来。同时看了眼常留瑟,淡淡地说道:〃有些话我说了你未必听,然而刚才你在郡城里报复,那个李护卫始终没有回避过半步。若真是懦夫,只怕早躲到天边去了。〃
常留瑟听了虽然有些触动,却还是不肯承认,只是怏怏道:〃一定是那懦夫害怕得挪不了窝了。〃
垂丝君知道他喜欢抬杠,只是将水和干粮袋递给了常留瑟,看青年还在思索着自己的话,这才再开口补充道:〃你是血热的急性子,一切都已说了作了为痛快。还有很多人并非你这种脾性,具体的你自己琢磨,但往往所见的远非是全部的事实。〃
常留瑟听他说教,头立刻痛了起来,索性不再去细想,笑骂道:〃你以前说话是发闷,最近却越来越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