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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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从吊床上慢腾腾的爬起来,伸个懒腰:“让她进来。”
秋水山庄门外,柳娉婷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伸出一只手,优雅端庄的被人搀扶下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零点问题,我大概很难克服…_…
夏虫与冰
人类历经万年千年进化了道德、礼仪、律法来约束自身的欲望,以期待更美好的生活,可天是从来不变的,天底下的事情,往往也总是毫无道理可言。
榕树下,长生单手撑着头坐在扶手椅上,因为刚在吊床上一阵晃悠,简单系着的头发乱了,索性就松开了发带。便服素裙琉璃簪的太子妃搭着侍从的手,优雅娴静的走进来,看着树下散发长袍的女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颔首柔声道:“打扰小姐,妾身柳氏。”
长生伸手一指对面的座椅:“坐。”
太子妃站着没动,身体有点僵,连扶着她的小福子都感觉到了。这勾引殿下的狐狸精未免也太野蛮不知礼了!本就是抱着一定要为主子出口气的心而来的小福子公公抬头就要训斥,可一看到那女子暗沉沉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凉,瑟缩了一下,结巴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见有下人过来,太子妃才沉默的坐下来。青瓷带着婢女们托着茶点送上来,而后皆尽散去,太子妃看了长生一眼,也出声吩咐侍从们都退下。小福子公公不情不愿的束手低头走出去,眼睛偷偷斜了对面那女子一眼,心中担忧不已。
因为长生特殊的作息习惯,下午茶都当成正餐来吃,所以给她先把汤盛了上来。光可鉴人的精致银碗,长柄雕花银勺,文火熬得香浓的汤,绿树,木桌,藤椅。柳娉婷看着喝汤的长生,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面前倒是一杯沏得很正常的茶。
汤香浓郁茶香淡淡中,太子妃静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先皇在世时为太子殿下许下跟柳家的婚事,妾身及笄年被圣上钦点嫁入东宫,至今八年,说来犹如做梦一般。”柳娉婷端庄优雅的稍坐在金色的藤编扶手椅上,收回飘远的视线落在长生脸上,柔静的一笑,那样的哀伤,“曾以为殿下一生就此清孤,然天地到底眷爱殿下,世上尚有小姐。”
长生喝了口汤,不置可否。她有点不太明白这位太子妃的意思了,原想着,碰上人来吵架也不能耽误了自己吃饭的。
“东宫冷清,殿下于养花操琴之外,再无所好,难见欢颜,妾身日日觉得愧惭。今有小姐,万分庆幸,小姐若肯,妾身愿以钟粹宫相让,供小姐起居。”
长生一口汤含在嘴里,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咽下汤,丢下勺子,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水,拿起旁边的白色餐巾来慢慢擦嘴。直乌云压顶,满头黑线。
由来只见过贤良淑德的夫男,谁听说过女儿竟也能这么大方的?这要换了正常时候,家中老人岂不要气得提起棍子把这没出息的女人打死了算?!
强忍了嘴角抽搐,长生匪夷所思的看了一眼对面柔柔弱弱一派温良大度的女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娉婷却误会她的意思,以为她还有顾忌,交叠着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艰涩的道:“小姐可是以为妾身心口不一,日后再为难于您?妾身即刻就可亲自去向圣上请旨,绝无反悔。”
“不必。”长生丢下餐巾,简洁道。
“那小姐的意思是?”柳娉婷满怀希翼的看着她。
“无意。”长生干脆的回道。
“小姐尚有何顾忌?不妨直言,妾身尽可……”柳娉婷倾身向前,急忙道。
长生挑眉,打断了她:“夫人事前没跟太子殿下商议过吧?”
柳娉婷缓缓坐正了身,紧盯着长生,认真的肃穆道:“东宫女眷之事,尽在妾身权责之内,妾身尽可做主,无需知会殿下。”
进来这么久头一次见她这么有气势,却是因为这个,长生一阵哑然。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她跟这种女人没法沟通。摇了摇头,径直道:“夫人误会了,无需再说。”
柳娉婷沉默了一下,道:“小姐可是觉得妾身不够诚意?妾身……”
长生四指一敲桌面,“噔”的一声闷响,柳娉婷猛的住嘴,受惊般的看着她。长生微皱着眉,不悦道:“夫人来意我已知,少陪。青瓷,送夫人。”
青瓷应声走出来,伸手引道:“夫人,请。”
良好的教养与太子妃的尊严让柳娉婷没法再坐下去。她放在膝上的握成了拳,又慢慢松开,优雅的站起身来,看着长生冷淡若无情意的表情,虽黯然却仍轻柔的道:“妾身语出于心,请小姐考虑一下,妾身还会再来求见。”颔首矜贵的一礼,转身走出去。
长生头靠在椅背上,仰首望天,一阵无语。
走了没两步,柳娉婷突然又停了下来,低声若苦涩般的道:“古人说朝闻道,夕可死矣。殿下天人也,妾身常羞惭惶恐,虽素不知何谓道,但今日见小姐,却觉得似乎也是可以死了。”秋风悄然路过,秋香色的裙角轻扬,披帛上刺绣的花瓣似乎也要飞起来,一叶成之字形曲折缠绵的依依落地,如同这个女子,带着即将凋残的美丽,盛放得如此寂寥。
“站住!”长生喝道。
柳娉婷僵在原地,没有回头,小福子公公回头对长生怒目而视。
“人当自重,而后人重之。情爱小事,去自去,来便来,区区男子,不要也罢,何至这些生生死死?女儿在世,无能无为便罢了,无己何必再苟活?我不喜见,夫人今后勿来。”
说着,暴戾的扫了一眼小福子,小福子吓得“嗖”的一下转过了头去,小腿肚子直颤。
柳娉婷回转头来呆呆的看着满脸不耐烦的长生,如看九天怪物一般。
“摆饭。安鞅,送太子妃出去。”长生站起来一甩袖子,往东苑走去。青瓷很干脆的转身,落地无声的尾随而去。
一直躲在一边的安鞅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走了出来,对太子妃温文尔雅的躬身行礼:“臣安鞅,见过太子妃娘娘。”
柳娉婷惊转神来,搭着小福子的手臂,勉强颔首道:“本宫微服,安大人无需多礼。”
“谢娘娘,娘娘请。”安鞅侧身伸手相让。
“啊?哦……”太子妃脸上还残有惊恐的神色,直到坐在马车里良久才缓和过来,捂着心口直惊惧,这秋家小姐怎么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一个人,简直是大逆不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两个人沟通起来十分困难,谁也没法理解谁,长生以后还是跟男性们就混混就好了,别带坏了人良家妇女……
树静人不静
木参辰平静的跪下谢恩,上座太后看她稳重、不形于色的表现,赞许的暗暗点头,对左手边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笑着道:“淑筠,哀家可给你挑了个好媳妇。”
淑贵妃笑应道:“托太后费心,臣妾代赜儿叩谢。”说着,作势站起来蹲身一福。
“你呀,老大不小了还没个正经!”太后被她逗得乐起来。
淑贵妃李淑筠是燕王赵赜的生母,别看眼下逗趣的模样,实际是个颇有深度也很贤淑的女子。
她从还是太祖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嫁给了建明帝,至今已有三十多年。孝贤德皇后故世后,建明帝不再册立皇后,这么多年执掌后宫的,就是这位淑贵妃。
虽说现在依旧是风韵犹存的美貌,但建明帝自十年前起,差不多就不再招她侍寝了,她也没有了争宠的心思,全部念想都在子女身上。
如今后宫诸多嫔妃中,反倒她是最淡然的一位。
她生有两女一子。
两位年长的公主早招了驸马,如今连孩子都已经有了,只有最小的儿子,燕王赵赜,人说好听点是风流,实际就是放荡不羁。横挑鼻子竖挑眼,燕王府后院塞满莺莺燕燕来历五花八门的女子,正经娶进门的王妃却一个也没有,早成了淑贵妃的一块心病。偏此子还颇得建明帝喜爱,有建明帝纵容在前,淑贵妃也不好怎么逼迫,好在趁着这次仕女大选的机会,可把这事就办妥了。
木参辰谢恩出去。
“这个燕王呀,说来这回还是他亲自来求的呢。”老太后想起什么,有趣儿般的道。
淑贵妃瞪大了眼睛:“当真?不可能吧……”
“哀家先前还怕他不乐意又跟皇帝闹去,不曾想……”
殿中一干贵妇们八卦得热闹,木参辰慢慢的,一步步走出宫去,看着来接自己回府的母亲,心中一阵茫然。只等定了日子待嫁,这一生,便是如此了么?
白月也憔悴了许多,拉着女儿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是,那是不可能的呀……
这个时候,云铭刚提了装酒的寒玉匣子走下青峦山。因为师父最后的提醒,他走得很急,但任他再怎么日夜兼程的赶路,到晋阳,最少也要半月。那个时候,建明帝已经在去往泰山封禅的路上了。
燕王府,燕王赵赜兴冲冲的跑出来,跳上马就直奔贤王府。他不在乎要娶什么女人,只记挂着赵彧答应了他,说有法子帮他活逮到那只神气活现的大鹰。
虽然府里谋士跟他分析的娶木侯府之女怎么利弊时,他也听得很仔细,并且认真的与之探讨,衡量得失,但这一切跟木参辰本人实际是没什么关系的。
对赵赜而言,女人么,不过就是个生孩子的物事罢了,哪怕她出身高贵,哪怕她貌美如花,也就只是个消遣,挤不进男人的万丈雄心。这桩婚事定下来后,他想木元齐父子,想南疆那二十万大军,想身为明德大师关门弟子的云铭等等这些,比想木参辰本人要费心得多了,虽然这些都是在娶了木参辰以后才会跟他划上关系的附带因素。
这就是赵赜的本性。
这不是什么悲哀的事,在这个年代,这样才是正常的。
一场政治的联姻,不管对于生养自己的父亲还是寄托一生的夫婿,或许那个联系这本不想干的两者之间的女子,才是附带因素。
只有木参辰,只有她的梦里,依然缠绵着那个被雨困在庙里的午后。
那时她只是个狼狈躲雨的富家千金,他也还没有名动京华。两个只能称之为孩童的少男少女,因为同样的原因,困在一座庙中。一样早熟,一样聪慧,一样美貌,眼睛里面闪动着一样的欣赏。
那时,他不知道她是白月的女儿,她也不知道他唤秋玉络母亲。
等到再次重新相识,少年艳若桃李却冷淡的容颜在一步步飘远,直至再也看不清楚,木参辰却纠缠在那个下着雨的午后,无法醒来。
晋阳少雨,尤其那样缠绵得让人以为处身在江南的一场春雨,再后来的几年,木参辰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白月不知道女儿对那个注定无缘的少年因什么起的意念,她只是看着女儿的脸,悲凉的发现,她跟自己一样,是个骨子里执拗得宁愿疯狂的悲哀女子……
赵赜风风火火的闯进贤王府,一把拉了赵彧就走。
这位王爷骨子里是个颇大气的人,有点子洒脱的意境。和所有的皇子一样,他也有野心,他也不甘寂寞,该做的事他都做了,该勾结拉拢的他也一个没漏下,但这些一点也不影响他商量完这些以后,再兴致勃勃的跑去猎场猎鹰——在建明帝赴泰山封禅之前,在诸皇子都躲在府里敲算盘,没空没心思理会旁事之际。
这也是为什么贤王赵彧在诸皇子中只跟他有点私交的原因。
在贤燕两位王爷到达猎场的两天后,小金没有回来。
起先,长生并没有在意,因为小金三两日不回来是常事。其实她跟小金,还并不是什么主宠的关系,只不过是因为金鹰的眷恋,而暂时凑在一起罢了。长生不曾驯养也没有拘束于它,哪天飞走了,再不回来,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以后三天,小金都没有回来。大家心里都明白,金鹰这样的天地灵物,原本就不应该盘旋在晋阳这样嘈杂却狭小的天空上,差不多了恋家回返,那也是动物的本性。只有吕四儿常望着天空嘀嘀咕咕不舍的埋怨着:杂毛笨鸟,好歹回家也打声招呼吧,没良心!
长生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天空。
小金失踪的第四日,去皇家猎场打探的人回来报,行宫那边,贤王跟燕王抓到了一只金色的神鹰,正锁在铁笼子里张罗着带回京,献给建明帝。
贪吃总会出事的。长生叹气一声站起来,招呼紫砂给自己换衣服。
依照小金的卖相,等两位王爷把它送进了宫,建明帝一兴奋,再来个鲲鹏祥瑞什么的,那就麻烦了。
半路去抢?那是不可能的。长生换了外出的衣服,坐上马车,直接找建明帝要去了。
猎场行宫庭院,赵赜将一只血淋淋的肥兔子丢进铁笼子里。
铁笼子足有一人多高,栅栏之间只有一掌宽,是他老早就准备好了,特意为这大家伙准备的,今儿可算是用上了。
因为闹腾得厉害,他已经饿了这大家伙四天了。
金鹰早不复原来的精力旺盛,埋着头懒洋洋的趴在笼子里,两只爪子上全锁着细铁链,另一头栓在笼子铁栏上。模样很是萧条,让真心喜爱它的赵赜看了都有些郁闷。
赵彧瞧也不瞧一眼的道:“没用的,鹰不是从小喂养的,根本没法驯服,它不会吃的。你还是放了它吧,不然会饿死的。”
赵赜也是资深的架鹰牵犬之辈,如何不知?不过,好容易才弄到手,就这么放了,实在是舍不得,“再看两天……”赵赜不情不愿的道。
赵彧晒着太阳,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赵赜惊喜的叫了起来:“它吃了!”
赵彧惊讶的转头,站起身走过来:“这不可能,它不会吃你喂的……”
话只说了一半,赵彧哑然了。因为那只看起来很神俊很高傲很有气节的神鹰,真的在吃赵赜丢进笼子里的兔子。而且吃得很是凶狠傲慢……
“哈哈,本王就说嘛,这神鹰就该是本王的!”赵赜高兴得眉飞色舞,肯吃,说明它还能驯服,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这不合常理,赵彧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叫人去拿点熟肉来。”
怎么?赵赜疑惑的看着他。赵彧没有解释,很快,两只烤得金黄酥香的野鸭子便被丢了进去,果然,金鹰很快放弃了血淋淋的兔子,转而来啃烤鸭子。
赵彧仔细的看着它吃鸭子的模样,又让人点了烛火往铁笼子边凑了凑,扯鸭子吃的大鹰头都没抬。
两只烤鸭很快吃得就剩骨头,又喝了大半瓶子水,大鹰在笼子里铺着的稻草上蹭了蹭嘴,方才慢腾腾的趴下来,继续闭目养神。由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瞟一下赵家两位王爷。傲慢矜贵得好像它不是阶下囚,而是被请来的贵客一般。
事情很明显了,这时赵赜也已经有些看明白了,赵彧一掌拍在赵赜肩上:“这只鹰是人家养的。”
“不可能!”赵赜脱口道。
赵彧一挑眉,赵赜瞪着他,好久,才丧气的垂头道:“大概吧。”让他接受有人在他之前,将他看中的神鹰收入了囊中,对于一向霸道的赵赜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不是大概,是一定。”赵彧不容他心存侥幸。肯吃东西,不怕火,还挑熟食,这绝不可能是纯野生的动物,一定有人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