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故人归_派派小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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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上了你的什么?
是因为你救过我?
不,不是。
鬼蜘蛛从来就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怎么会感念你的恩情?
我爱上了你的美丽么?
或许是吧……可是世间倾城多少,我为什么独独只执着于你一枝芳妍?
记忆倏而渺杳起来,飘飞忽远,恍兮惚兮,时光仿佛倒卷回流了,前尘往事纷纷而至,纠葛良多。
他想起五十年前的景光。
三十三 求不得(下)
是那个阴冷昏暗的山洞吧?不见天日,与世隔绝,与牢狱绝禁无异。
那时的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全身缠满绷带,烧伤的皮肤焦黑灼痛,发出溃烂的气味,与空气中潮湿发霉的味道混在一起,腐臭刺鼻,陈旧入肺。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几乎是个废人,成天只能恹恹地躺着,无法动弹,就连扭动脖子都是异常艰难,只靠着别人的善良和怜悯才能苟延残喘。
那种情况下他做不了任何事,时光的流逝之于他而言是最大的煎熬。命运仿佛在和他开着残酷的玩笑,给他不肯满足的欲望之心,却又夺走他赖以掠夺的强健体魄;让他痛苦让他煎熬让他生不如死,却又给他活下去的时间与寿命。
这是来自地狱的惩罚。
但是无所谓。
他从不畏惧地狱,因为从出生开始,他就已经在地狱。
地狱并不可怕,即使是再凶残的恶鬼罗刹,在他面前也要退避三舍。
地狱并不绝望,绝望的是,站在地狱里污浊卑劣的他,居然也有仰望天堂的一天。
他从不向往天堂,但是爱上圣洁出尘高高在上的巫女,却比天堂更加遥不可及。
“爱”,这个字眼对他来说是很讽刺的。
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凶狠残暴的强盗鬼蜘蛛,居然也会爱上一个人么?
谁知道呢?每天看着那个女子美丽纤弱的身影出入阴暗的山洞,看她弯腰为自己换药,看她俯身给自己喂饭,看她皎洁无暇的脸庞和纤细修长的手指,看她红白的裙裳与顺滑的长发相拂飘摇,一幕与一幕,一歇又一歇,出出在在之间,心头不曾干涸的欲望之源便不知不觉中萌发出了新的渴望。
时间在此之后变得极其不均衡。
那个女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发现时间的流逝快得挽留不住,眨眼间她已离开,他却还在留恋玩味着她残余的清新气息:她为他换药时,冰冷光滑的指尖曾拂过他的身体,留下深浅不一的微妙触感;她给他喂饭时,耳边的细碎青丝曾拂到他鼻尖,淡淡好闻的香味飘进鼻腔,撩拨不绝,他盯着那缕细发灼灼地看,只想伸手绾住这丝丝裂缎,绕指柔怀……
她出现在他面前时,阴暗晦郁的山洞里似乎也变得明敞亮堂;她走出山洞,他就只能沉浸在黑暗之中,一遍遍回味她所遗留的点滴片段琐碎韶光,聊以勉强在期待她下一次到来的漫长等待中支撑下去,不至于暴躁疯狂。
但这是不可能长久的。
欲望是心火,星星一点也可以蔓延燎原,何况他原本就不是心术端正的人。
卑鄙的野盗爱上了圣洁的巫女,这是个痴心妄想的笑话。
美丽的巫女对野盗的欲望一无所知,依旧每天精心照料他,无微不至。
但他在意。
这烧伤的焦黑溃烂的丑陋身体,怎么能容忍就此暴露她面前?每天的细致换药,居然成了他的羞辱。
污浊熏心的隐秘情欲,怎敢叫她知晓半分?每日相见,居然也成了痛苦煎熬。
他要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也要一张好看的脸。
这样他才能配得上她。
他痛恨自己现在的样子,也痛恨起她的善良。她的善良她的圣洁她的美丽,都是太过于美好的东西,会把他反衬得一无是处,会叫他自惭形秽。
于是他开始嘲笑诋毁她,那些恶意的语言,那些歪曲着她的用心的污秽语言,失闸的水一样从口里流泄出来,奔涌无度。
他一直试图证明着——桔梗,你不过是个凡人,也有和我一样丑陋的内心!
看见她身边那个小小的女孩露出反感厌恶而又憎恶的神色,他才能得到一点卑微的快乐。
但这种快乐有多么可笑。
她根本不在意他的恶语中伤,依旧每天精心照料他。她的宽容与无所谓,让他更加愤怒,因为预期的情景没有实现,因为她无意中又证明了她的高贵,让他更加自觉自己与她的差距!
这更叫他愤怒!
他不住地痛骂她虚伪,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可笑的自尊稍稍得到一点满足和快意。
尽管他时常又为此绝望。
你为什么不爱我?
他这样自怜。
我配不上你。
他又这样自卑。
自卑又自怜,他陷入一个怪圈。
挣不脱甩不开的怪圈。
陷入泥沼的他,在知道了她与那个半妖的事情后,彻底疯狂。
你想用四魂之玉把那个半妖变成人类,和他一起生活?
你要净化四魂之玉然后做那个半妖的女人?
很好,桔梗。
很好……你现在,越来越美丽了……这些天你总是露出幸福的笑容,你脸色红润容光焕发——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半妖?!
你现在完全沉浸在爱情的喜悦里,在我因为爱上你而痛苦的时候……很好!
怎么能让你如愿?
我怎么能容忍你和那个半妖在我面前成双入对?
嫉妒与爱恋成了心头的尖刀,欲望利刃一样切割着心脏。
一刻也不能再这么若无其事地捱下去了,他出卖了肉体和灵魂。
被妖魔吞噬身体的痛楚算什么?比起眼睁睁看你和别的男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却无法阻止的暴怒欲狂,这种肉体上的痛苦不值一提!
心甘情愿奉出这残破不堪的腐朽肉体,心甘情愿出卖这污秽丑恶的灵魂,只要有了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我就能占有四魂之玉和你!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离开那个阴暗的山洞,获得四魂之玉,占有这个美丽的巫女——他最初的心愿是如此。
事情后来的发展却远远背离他的初衷。
出卖灵魂获得的身体并不为他一人专有,众多妖怪合体而成的新肉身,确实可以自由活动,但他却已不是这身体的主人。
惩罚亦或代价?他亲手打伤了他一直想得到手的女人。
他控制不了这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地在他面前倒下,被撕裂的右肩血流不止,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她因他而死。
这身体不是他的,他只是一个傀儡。
罪恶的种子萌芽开花,惩罚于罪恶之上降临,他只能自食其果。
桔梗……
桔梗……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淌出,被刺破的心脏,他的弱点,生命一点一点流失。
鲜血如注,其实很像那天她伏在他面前被打伤的样子呢……
身体逐渐变冷,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她。
桔梗……或者我爱上的,真的不尽于你的美丽。
这么五十年来,我其实,一直都在怀念你细心照料我的那段时光。
他一直不懂得世间何为真爱,但是即使是再怎么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人,也一样向往着人世的真善美,即使他自身没有那样的品质,即使他一点也不了解这种特质,也一样会被那种温情和美好吸引。
那其实是世上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力量。
所以即使是不懂感恩的他,也会爱上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善良巫女。
也许,她照顾他的那段时光,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世间人情的温暖和爱。
或者他一直真正渴求的,并不是粗暴占有她的身体,而是,独享她的温柔。
他曾经得到过,却又因为他的贪婪欲望和人性的弱点而失去。
被他自己,亲手毁灭。
这次,他几乎,又犯下同样的罪……
他一直看着她,她的长发她的脸庞她的眉宇她的……他这样一点一点细细看下来,最后,对上她的眼瞳。
是错觉吗?眼神交汇的一刹间,他感觉到,她原本凌厉的眼神,已经逐渐变得柔软。
她看着他依旧什么话都没有,但是那双深冷的眼睛里所放出来的光芒,已不再是那么强烈的憎恨,而是染上了淡淡的悲哀和……歉疚。
于是他笑了。
桔梗,直到这个时候你还要向我证明你比我高贵吗?
你如此善良,为这样的我而哀悯?
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其实很残忍。
你能原谅我吗?
我不相信你能,我也不需要!
但是……但是……你的眼睛里并不是复仇成功的喜悦,也许看到是这样我又觉得满足……
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身体里,他能感觉到那内部不为人知的剧烈变化。
他知道,奈落要夺回这个身体了。
他已经没有力量阻止它们了,这个身体最终是一定会被夺回去吧……
哼……他冷笑一声,慢慢举起了手。
但是,不要忘了……四魂之玉还在我手里呢……
三十四 填平湘岸都载竹,截住巫山不放云
巨响忽起,锐击遽至,城外有人破坏了结界直闯进来,刀劈剑势猛烈攻击下整座城都被震得摇晃不止,墙灰毕下,剥落有声。
攻势的冲击持续着,一轮剧烈的光波撞迸之后,又是一声剧响,风声如雷,气流涌动,整个空间再次陷入强震,墙基摇摇欲坠,门窗随着这强烈的攻势应声而断裂,木渣土屑飞溅,阳光瞬间冲进房中,耀眼刺目的光线又一次撕裂了室内泥古不化的阴冷森暗。
整个持续的攻击中,房间里那个身影一直坐着没动。他没有一点惊异的表情,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平静地抬起头,望向已经不存在的大门的方向。
视野尽处,光线的源头,几个熟悉的身影渐次分明。
终于来了吗?呵呵……还没有让我等得太久。
不过,你们还是来迟了。
“奈落,把桔梗交出来!”一如既往,红衣半妖最先冲上来怒吼。
他凝视了那头脑简单的暴躁家伙一会儿,没有出声,却忽地笑了起来。
那种冷冷的嘲讽的笑容,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得意而轻蔑。
犬夜叉为他那种挑衅性的笑容而怒不可遏,暴叫一声就打算举刀劈下去。
“等等犬夜叉!”戈薇赶快拦住他,“事情好像不太对,你看奈落的身体,四魂之玉……”她突然顿住,思筹着合适的措辞。
犬夜叉看不见奈落体内的四魂之玉,而戈薇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描述自己所看见的,或者说感觉到的异常状况。
该怎么说呢?四魂之玉是快善恶共存的玉石,善恶两者同存同亡。一直以来,玉石内部的善与恶都在反复的斗争对抗中,并且这种对抗还将永远持续下去,只要玉石还在世一日。但是现在戈薇感觉到,四魂之玉——无论是玉石内部还是外部,都是静止的。
是的,静止,就像是玉石内外善恶的抗辩全部停止了一样。
不仅如此,她也感觉到奈落似乎也是静止的。
这种静止并不是指身体不动的静止,而是……而是时间停滞不前的静止。
那种静止,就像是奈落把自己和他们隔离成了两个世界一样……
“是了!”一念及此戈薇突然喊起来:“他用四魂之玉停止了他身上的时间流动!”
一声出口,全部人都愣住了。
犬夜叉不可置信地看看她,又看看奈落:“你……你是说……这家伙……”接下来的话他说不出口,因为他还是不能理解戈薇的意思。
戈薇却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一定是这样,因为他的弱点,那个心脏,已经被桔梗毁了。为了维持自己的存在,他用四魂之玉停止了时间的流动。”
这下犬夜叉更加不明白:“这家伙有四魂之玉在手,直接复活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戈薇没回答,心里却已经隐隐约约想到一个可能,她不禁一怔,不无忧虑地看向奈落。
她和犬夜叉这一番对答奈落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只是冷笑,并不承认或否认。触及戈薇探询的目光,他狞笑,转过视线,眼神一一暼过面前每一个人——犬夜叉、戈薇、七宝、弥勒、珊瑚、琥珀——在看见琥珀时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失去四魂之玉碎片这小鬼原本必死无疑,那个女人的灵光却延续了他的生命——转过一圈后,停驻在那个最后进来一语不发的白衣男人身上。
男人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白袍上鲜红的血迹隐约可辩,显然桔梗那一箭虽然没有最大程度地重创他,也已经给他造成了直接的伤害。
他的脊背却打得笔直,身形挺拔,那种风仪容华,器宇昂藏的气度怎么也掩盖不住。
“杀生丸。”奈落咬着牙从喉舌里迸出他的名字,声音尖亢,自得与嘲讽一并切齿挤兑而出:“你终于来了吗?你以为你来得有多及时?”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奈落冷笑:“怎么,你不说话?你难道不想问那个女人在哪里吗?”
奈落冷笑:“怎么,你不说话?你难道不想问那个女人在哪里吗?”
他笑得阴冷暗郁而又自得满足。
尽管这种满足与得意如此痛苦,自欺欺人。
你永远不会再见到那个女人了。
她已经消失在时空的裂缝中,你找不到她了。
戈薇说他用四魂之玉停止了他自己的时间流动。
没错,的确是这样。
他现在,时间是停止了的。
时间的流逝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一分一秒和一年一月甚至百年世纪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但这其实不是他的本意。
那时候,他的意志终于突破限制,转而抢夺回这个身体的控制权,想要用四魂之玉来续命。
但是,那个卑鄙的野盗在消失前,却抢先使用了四魂之玉。
那个野盗做出了个他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竟然使用四魂之玉,把那个女人送到了他绝对无法触碰的世界——
因为时间的流动而无法并存的世界,转换了时空的同一个世界。
时间的流动是永恒的,那是绝对的运动。
时间只能继起轮换,却不能同时同期共存。
所以,时空的间隔,是世上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
时空的罅缝可以很小,也可以广袤无边。
那是世上最奇异的无常。
游弋时空,你不知道你会停止在哪里,也不知道还将继续辗转到何处。
也许,你已经在某一处的空间终于停泊;也许,你永远地迷失在层叠时光的洪荒中。
你应该明白了吧?
她已经,消失在时空中。
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她到了哪里。
你,杀生丸,更加不可能找到她了。
鬼蜘蛛,那个男人是想保护她的吧。
怕他对她不利,所以,把她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
哼……
讽刺或自嘲,苦涩生硬的冰凉,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其实,那个野盗是多虑了。
他杀不了她。
即使他一直强调,恋慕她的是那个强盗的人类之心,而不是他奈落,事实依旧如影随形地嘲讽着他。
他杀不了她……
但是……深想一点他又忍不住冷笑。
你也不仅仅是想保护她吧?鬼蜘蛛。
你舍不得让她死,却也不愿任何人得到她。
她不属于你,这是你无法掌控的;但是她也不可以属于其他人!
所以你把她送到我们中任何人也触碰不到的地方去了。
哼哼……这种心情,我们果然,都是一样的……
也许,还包括你,杀生丸。
你也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