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霜前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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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台上,对木弦是安全的。
“二位也是要来试试?”姜举人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两张宣纸。瞧着晴岚,面色有些不好。
晴岚对他点点头。出来这一趟,她更加习惯了。木弦原来还要为她买个帷帽,她不要。她不可能在王府内被爹爹护着,出了王府让帷遮着。怎能一辈子不与外人打交道,只要习惯了就好。
“以花为题,一人作一首诗来。其余不限。”姜举人将纸分给晴岚和木弦,又匆匆回到太师椅上,依旧严肃。不时摸一下下巴上的一小撇胡子。今天,到目前还未看到几首好的。现在的年轻人,哪能和自己当时比?想到这,面露得意之色,扫了台下众人一眼,又忙正了正面色,一本正经起来。
木弦与晴岚几乎是同时交上去的。姜举人盯着纸上看了几遍,又看了看晴岚几眼,脸上慢慢多了几许赞赏。
“无力卧枝含香泪,飞红万点西风悲。犹恐红颜恩先断,风絮化萍从流水。”人群中的掌声慢慢响起,越来越大。
姜举人嘿嘿一笑,“花拟人,花喻人,花似人。姑娘怕是在担忧什么吧。不错,有女子特有的细腻,却不多愁,略带担忧,却不愤世。“姜举人看了看木弦,又对晴岚一笑,埋头又看起木弦的那首。
晴岚毫不理会姜举人,只是望着木弦。洁净的眸中,毫不掩饰是对木弦的探究。
果真是藏不住心事的眼睛。她在担心等日后自己做上皇帝后,遗忘了她。‘犹恐红颜恩先断,风絮化萍从流水。’因此她不敢多等,要在这时便像落花一样,随水化萍离去。木弦轻叹,悄悄从袖下伸出手,紧握住身边人的手。他宽大的袖子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他的手一直是冷的,今日,晴岚的手比他更冷。“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你若作浮萍,我就是流水。你忘了我对你的许的诺?”木弦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晴岚偏过头去看他,他漆黑的瞳孔,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浓的散不去,化不开的爱意。木弦唇角上扬,“岚儿,信我。”
晴岚点点头。她只是刚才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珑秀宫,想起了梅妃。
“好,太好了!”姜举人突然大声夸道,一脸激动。“白马践花烈西风,朵朵离枝惹世尘。看尽秋冬花枯骨,独枝擎云暗香芳。肃杀,却不乏英雄之气,句句含有高志。公子怕是想做什么大事的吧?”姜举人抬眼。
木弦笑而不答。
“看尽秋冬花枯骨,独枝擎云暗香芳。写梅却不点梅这个字。好一枝独梅,喻人,喻人!”姜举人将两首诗传给越氏楼老板。“今日头魁这两位,如何?”
“先生定的,当然好!三位楼上坐,品花宴!”老板忙上前引路。
三人一同上了越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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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花宴回来后,木弦早早回房,与释义二人在房中不知谈些什么,晴岚端了药去,只在门外听见释义道了一句。“我尽力而为。”晴岚瞧了瞧门。“岚儿吗?进来就好。”
推开门进去,释义已从位上站了起来,面露忧色。“我回房了。晴岚记得叮嘱他吃药。”说罢离开木弦的房间。
“木哥哥,药。”轻轻吹了吹,药碗递给木弦。“烫。”
木弦接了药碗,一口气喝下整碗药汁,抹了抹唇角,笑道,“岚儿,我这几日可是很配合的,有何奖励?”自从那里后,他一直很小心,也很听话地照顾自己,因此身上的剑伤也好的很快,如今已快要痊愈了。
“喝药本就是你应该做的事情,有何奖励?”晴岚一挑眉,问道。她不知,与木弦待久了,那挑眉的动作也不知不觉,竟然十分相似。
木弦叹了口气,“岚儿,早些去休息吧。今日也累了。”重新递回药碗。晴岚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回过头道,“木哥哥;你也要……木哥哥!”乒!手一松,碗落地。
晴岚几步上前扶住木弦向下瘫软的身子。
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转眼就成这样了?
木弦一手紧紧扣住桌沿,一手静捂小腹,面色如纸,唇却是吓人的紫红。在晴岚的怀中,他的身子不住的发抖。
木弦强压一口气,想提起腹中真气将疼痛压制下去,不料反而更加严重。小腹绞痛,酸麻的疼痛从小腹如针扎般密密向外蔓延,他脚下一软,原本捂着小腹的手也猛地按住了桌子,一抹殷红从唇边溢出,他双肩一颤,一口血吐了出来,桌上是刺眼的猩红。
“去……叫……释义。”木弦的声音虚弱无力。晴岚被他突然的转变吓愣了,如今才醒悟过来,“我去去就来。”飞奔出房门。
少了晴岚的扶持和支撑,木弦的颤抖的双臂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歪倒在地,桌上的茶壶,杯盏被连带摔落在地上。一起落下的,还有桌沿的一角。
四肢开始发麻无力,眼前慢慢模糊的视线渐渐蒙上一层血雾。木弦一咬牙,用手肘撑起身子。又是一阵噬人的痛,比起之前还要厉害,让他止不住呻吟出声,却又立刻咬紧牙关,重重咬住下唇。从他的唇边溢出的血越来越多。
他用双手勉强撑着向床边爬去,手掌,胳膊,腿从地上划过,从碎了一地的瓷片上划过。他已不觉得疼了,血从四肢上被碎片划过的细小伤口流出,在他行过的短短了路上,留下重重叠叠的血痕。他撑到床边,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倚着床,不住大口大口的呕血。衣襟已经一片血红,血色由原来的鲜红渐渐转为紫红。眼前只有血蒙蒙一片,连轻微的呼吸,都是全身的痛。
木弦靠在床边,神志一点点溃散。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听到有人在叫他,“木哥哥!”
木弦张了张嘴,一个音也发不出,他缓缓闭了眼。丫头,对不起,我已无力答你。
血仿佛已经不会停止,从他体内不断的流出,他无知觉地躺在那里,只有血在流。
地上,从桌边到床边,一地交错的血痕如此令人惊心。歪倒在床边银白色的人身上一簇簇紫红的血团,似乎要将他噬去。
晴岚失声叫道,“木哥哥!”木弦微仰起头,张了张嘴,就不在动弹。释义几步上前,将他抱起平躺到床上。一手扣住他的腕,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搭在木弦腕上的手指完全感觉不到规律平稳的脉息,只有一片虚乱。再看他嘴角开始转为深紫的血不断从唇边涌出,而从他的眼中也流出两道紫血。
“他四肢有许多处被碎片划伤了。”释义看了看桌下一地的碎片,又看了看木弦被翻过来的手掌,上面有细细的血红。衣袖和长袍处也有许多划破的小口,往外渗着血。释义不说话,离了床,走到一旁坐下。
晴岚在释义刚才坐过的位子坐下,细细查看木弦被划伤的手掌,挽起他的衣袖,手臂上也有伤痕,有少许地方,有碎片扎入。
“这是乌命绝。”释义突然开口。
“这药是我在厨房煎完,让厨子端来,我端给木哥哥的。中途莫非有裕亲王的人下毒?”乌命绝她不知是何物,但木弦的反应便知是毒药,还是极厉害的毒药。
“有可能。但乌命绝是炎国宫廷中秘制的毒药,用来处决皇亲国戚。民间少有。中了乌命绝的人血流不止。血从鲜红逐渐转为乌黑,到了血色乌黑时,便是神仙也救不了。”释义的声音低了下来,搭在腿上的手捏成拳。
晴岚正为木弦处理伤口,手顿了顿。炎国,她的脑海里浮出的就是那双深蓝桀骜不驯的眼睛,难道是他?他伤木哥哥又为何?晴岚扭头对释义笑了笑,“木哥哥现在的血色还是深紫的,释义大哥可以救他啊!”然后又回过头,仔细处理伤口。
“晴岚……”声音犹豫,异常的低落。“晴岚……我救不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上面那两首小诗;晴岚的是笛子写的,木弦的是筝涂的……大家凑合的看,那主要只是为了表现出他们二人心中所想,大家可以自动忽略诗……不印象的~
唉~~留言留言~
唉~筝的新晋无望了~
命悬乌命绝
“晴岚……我救不了他。”
释义的声音异常的低沉,却清晰。在安静的房中,击得晴岚心中一沉,有些眩晕。她扭过头,逼视着释义,“释义大哥,以你的医术,怎就不得他?说笑吗?”
“我救不了他。乌命绝的几味解药都还好找,但其中一味最重要的蓝荠,可遇而不可求,只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才寻得到。而且制药也要二日。没有已经做成的解药,是来不及就释尘的。”释义低垂着头,双手抱住脑袋。他师承一宽,自以为医术仅在一宽之下,今日才知,他也会有一日就不得释尘的命。
晴岚僵硬地转回头,怔怔望着躺在床上,浑身是血的木弦,伸出双手去捂他的嘴,他的眼。可是没有用,一点用也没有。深紫色的血依旧在向外冒,从他的嘴中,他的眼中流出,渗过晴岚的指缝。
她的心在往下坠,空落落的,一直坠到底。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血?流了那么多血,他还活着吗?
晴岚俯身抱起木弦,他的身子软软的向后倒去。晴岚双手从他腰上环过,从后背向上搂他,紧紧靠上去。晴岚藕色的衣裳很快也染红了,是暗红。他的血已经成了暗红的了。晴岚将脸颊贴上木弦已无半分血色的脸上,泪水汩汩流出,合着从木弦眼中流出的血,一起沾染了两人的脸,两人的衣裳。“木哥哥,木哥哥。”晴岚轻柔的仿佛只是在叫一个熟睡的人。“木哥哥,你忘了你和岚儿说过什么吗?你的承诺你不坚守吗?是你带岚儿出来的,你还要带岚儿回家的。”
晴岚的腰间感觉被人碰了碰,她一喜,抬起头,看见的仍然是木弦紧闭的眼,红的异常的唇。
“真的没有人能救他?”晴岚问,缓缓放下木弦。
释义从椅上霍然站起,瞬间又倾颓坐下。“我竟有一日就不得他。”
晴岚不语,房里是那样的安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血从木弦体内流出,流逝着他的生命。他们能做的只有,看着他,死。
晴岚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正是木弦曾经替她止血的方帕。上面原来的血迹已经被洗干净了。晴岚一下下用方帕擦拭着木弦的唇边,眼角的血。却怎么也擦拭不净。她的心也如这染红的帕子一样,疼的见血。
那个在荷塘边对她微笑的少年,
那个月下轻拭她唇上血的少年,
那个对她许下诺言的少年,
那个对她说,爱你,岚儿的少年。
他就要死了,就在她的面前一点一点的,死去。
“他不能死!我要救他!一定要!”释义突地起身,大叫道,有些跌撞地向门口跑去,一拉开门,与人撞了个满怀。释义向后倒退了几步,惊愕地看着门口的人,颤声道,“师父,救救,释尘。”
一宽大师一身行者装扮,目光炯炯。走入房间,直径向床走去。一宽脸上严肃,伸手替木弦把脉,面色慢慢沉了下来,又看了看流出的暗红的血,目中一凝,“乌命绝。”
“一宽大师有办法救木哥哥?”晴岚立起身,站到一边,牢牢盯着一宽大师,眼中是慢慢的期许,好像只要一宽动一动手指,木弦就能活过来。
良久的沉默,一宽慢慢点点头,“我试试。”
释义松了口气,师父说出这话,定是有八成把握了。
晴岚退到桌边,吐出一口气。她手心,身上冷汗淋淋,紫眸中却是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试一试,便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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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宽从袖中掏出一类似鹌鹑蛋大小的白色圆丸。他大拇指与食指一按圆丸,白色外壳裂开,露出里面黑色的药丸。一宽扳开木弦的嘴,把半颗药丸放入他口中,在他胸口一拍,见他喉结动了动,才一手拉起木弦,另一手抵住他后心,用内力化开他服下的药丸。
内力打入木弦体内,原先无知觉的身子居然紧绷起,弓起身子。
释义在一旁也是略有些惊讶,这治疗怎么反倒更让他痛苦的样子?
一宽很快收了手,让木弦重新平躺回床上。从木弦眼眶中流出的血渐渐停止了,但是唇
边还有暗红色的血缓缓溢出,拿过晴岚落在床上的方帕,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净,确实是止住了一部分。
一宽面上缓和下来,“素兰解百毒果真不假。乌命绝的毒性消不掉,也减少了一二分了。”
“释尘无事了?”释义急急问道。一宽摇摇头,“只是救活的可能性大了。素兰减了几分乌命绝的毒,让毒性不会进一步加深。释义,除了他身上衣物。”释义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按师父说的做。
“赵郡主。”一宽回身走到晴岚面前。“大师。”晴岚双手下意识交叉绞在一起。“劳请郡主用内力强制释尘体中内力。”
“这怎么可能!”晴岚惊愕地看着一宽。木弦的内力远远在自己之上,怎能抑住?
“你只管用全力去做。“一宽微微一笑,走回床边。晴岚略犹豫了片刻,也走到床边。
木弦已被释义除去上身衣物,木弦受剑伤时,晴岚虽也瞧过他□上身,但被纱布包裹着。此时却是完全出现在晴岚眼前。木弦那微带珍珠色的几乎有着柔和的光,胸口的剑伤所致的伤疤还伴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起伏。晴岚虽然不谙男女之事,可如此相对,还要与他肌肤相接,晴岚脸上也渐渐熏出红晕来。她深吸一口气,定下心来。“我尽力。”小腹缓缓提气,等到真气集在腹中,才双手放在他腰两侧,缓缓输入内力。
蜡烛已结了兰状灯花,忽明忽跳。房中很安静,释义一直凝神立在床边。晴岚闭着眼,手依旧没有离开木弦腰侧,她脸上原有的淡粉色已尽,柳眉颦蹙。
一宽回身剪了剪灯花,一时房中又亮了。
他走到床前,听得晴岚气息已重,面色泛白。一宽伸出一手搭在晴岚背后,运功助晴岚一臂之力。
木弦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反应,此时突然身子一阵颤栗,脸上痉挛一闪,呕出一口血,又再无声息。那血转为深紫。
晴岚睁眼一惊,只觉后背力道突然收起,“可以了。”
晴岚缓缓收气,人觉得虚浮,白者一张脸,站起身。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幸而释义在一旁扶住她,将她扶到一边坐定。
“静养着。”一宽交待。晴岚点点头,疲惫地半趴半倚在桌上,眼睛仍牢牢紧锁着床上木弦的身影。
释义知她定是不肯离开,也不赶她回去休息。
释义转身,见木弦已被一宽翻过身了。一宽摊开针石,再把针石一一飞速从烛火上擦过。然后忽然伸出左手食指,用牙一咬,食指上冒出了血珠来。一宽拿了针石走到床边站定,取一枚针石在咬破的手指上浸了浸血,扎入木弦灵台穴,又取一枚,仍是浸了浸血,扎入神道穴。如此重复,后背大穴已尽数被扎上针石。
一宽双手向上一翻,猛地反手向下运功,手掌离针石寸许。
屋外鸡鸣一。屋内烛火早已灭了,只留厚厚烛脂在台。
一宽合着双目,额上似有白气升起,已是汗流浃背,湿透了他的僧衣。
“点灯。”一宽突然低喝一声,自己顺势收气。
晴岚重换上一截新烛,点亮后,快步上前去瞧木弦。
扎在木弦后背的银针都是乌黑的,他后背淋淋一层汗,人还未醒来。
一宽在一旁稍坐,又吐纳了几次,呼出一口气。他内力深厚,刚才长时间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