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霜前冷-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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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弦紧紧咬牙。
　　那壮汉突然目光一转，瞪向晴岚，“妖瞳惑主，昏君当道。老子有家回不得，老子就是看不惯，老子就是要骂，老子日日夜夜都要咒骂！”他怒吼的声音让木弦也为之一阵。
　　他这一吼，原本静默的两旁百姓，也纷纷迎合。“妖瞳惑主，昏君当道。”的声音越发的响亮。
　　晴岚面色也开始泛白，但紫色的眼眸就那样清冷透彻地直视前方，直视跪在眼前的壮汉，那壮汉正要骂出的话含在口中，却是吐不出来。
　　两旁的御驾护卫努力地平息着百姓的叫骂声，众人的声音反而越发的大了。脸上鄙夷的，痛恨的，嘲讽的，痛心的，看戏的表情一一俱在，千双万双的眼睛盯着他，都等木弦如何反应，如同等待一场即将开始的大戏。
　　晴岚的目光也慢慢移到了他的身上，静默地看着他，眸中是那样的坚信，坚信地看着他。
　　他的脸还带着病中的微微苍白，他已直起身，直望前方。突然伸手，一把扯下头上发簪，一瀑长发倾斜而下。韶凌的春风，少有的萧韧凌厉吹来。
　　长发飞扬下是他少有的冷峻神情。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皇帝的这一举动，声音小了，那儿的声音也小了，渐渐的，只余下轻微的声响。
　　“朕以韶国君主的名义在此立誓：今日炎国下的，不日朕定以十倍讨回！如有违誓，犹如此簪。”簪子应声而断，紧紧捏在他两手之中。
　　一时，竟是连那最轻微的声响也不见。
　　衣随风攒动，颀长单薄的身影骤然如同茫茫天地间的仅存，那样的帝王霸气，生生地吸着你的目光，他清越沉稳的声音已随那断簪而逝，却已让今日在场之人，牢牢记下，记下韶国曾有这样一位帝王，立下过这样的誓言。
　　不日，当他真的凯旋而归时，耀眼的阳光落在他的铠甲上，金鳞闪闪，印着他仍病中的容颜，所有的臣民甘心匍匐在地，高呼声震彻天际。仍旧是这条路，他带着他兑现的诺言回来了。
　　
　　“木哥哥。”晴岚上前，手不着痕迹的在袖下扶起他的手。木弦没有挣脱，他的眼前又是漆黑一片。他转过身，将笔直的背影留给那个跪倒在地的壮汉，留给所有的百姓。
　　回到车中，木弦脱力地倚着车壁。垂头不语。晴岚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扳开他握拳的手掌，拿起那折断的簪子，用方帕细细擦净了他手中被簪子刺破而流出的少许血。
　　而后，拿了梳子，重新替他绾起散落的青丝。
　　木弦突然身子微微倾斜，头靠晴岚肩膀，嘟囔道，“还有你……还有你……”
　　晴岚替他梳发的手一顿，移到他的手旁，紧紧附上他的手背，清浅的笑了。
　　并肩而立，原是要如此代价。
　　他们，却是心甘。
　　只要心，无愧。
　　
作者有话要说：啊……美好的长假啊……
啊……充实的作业啊……
啊……好久没更文了……
飘……
嘿嘿，筝在这里给那位医术高超的人兄做作广告，等小弦完结了的新文就会是由他为男主角了……
咳咳……顺便隆重地说一声，这个角色就是小灯同学……大家不要鼓掌……
嘿嘿……飘……　
　　　　　　　　　　　　　　　　　　落落离吾心
　　一身素缟伏地，身后跟跪着另外两个同样一身素衣的女子。
　　“吾馨公主，快快接旨吧。”全喜一脸无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请公公转告皇上，家父追谥武忠王，小女代家父败谢圣上。但，公主一事还请公公转告皇上，小女以为不妥，也不愿进宫常住。有劳公公了，这圣旨，小女不能接。”
　　“公主这不是为难奴才吗？”全喜急道。
　　晴岚已经伏地，不语。
　　全喜只得放弃，眼珠一转，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公主自个跟皇上说，您看如何？要随奴才进宫一趟吗？”
　　晴岚缓缓抬头，淡然道，“那就随公公去。有劳了。”
　　风华绝代的面容，稚气全脱，白衣丧服，称她玉颜白皙，更是飘逸灵动。
　　“公主请！”全喜暗自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弯腰道。
　　
　　“皇上，皇上您慢些走，小心着路！”小太监冷汗淋淋，一路小跑跟在前方快步向前走去的明黄人影后。皇上眼睛不好，走得这样快，若是摔了，磕碰了，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小太监心下一紧，加快了脚程。
　　木弦已是能视物了，只是所见之物都如蒙上一层烟雾一般，朦胧不清。不理会小太监在后苦苦哀求，步子却没半点停下来的意识。
　　忽然，差着十步远的地方，朦胧的见到一人，正朝自己走来，是个女子，除了那凤冠耀眼，面容木弦却是瞧不真切的，心下也知是何人了。
　　迎面而来正是皇后璇夕，没有料到自己随处出来走走，竟能碰见皇上。她知他已回宫五六日了，面却是一次也没见过。
　　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身下如同生根一般，动掸不得，竟是无礼地注视着他走近。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薄薄的脸皮上渐渐发热。她承认，她偷偷幻想过一次又一次他的模样，一次又一次想着，当夜大婚是，伫立阶前的男子有会有怎样出彩的容貌，英挺的，威严的，犀利的……她幻想过所有配的上那一幕，配的上那样嗓音的男子的模样，而此刻，当他就这样那个真真切切地朝自己走来时，她才明白那幻想是多么可笑，那些幻想是死的，而他是活生生的人，缓缓走近，俊逸出尘，明黄衫衬他王者贵气。并不一味的面容秀美如女子，线条也不似众多男子般坚硬。微微的，宛如清茶般淡雅。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他走近了，在璇夕面前停下，英眉一挑，“这就是裕亲王的女儿？没料如此不懂规矩？”清越的声音，一出口，如此尖刻。惊得璇夕回过神来，才发觉失礼，连忙跪下，“臣妾失礼，望皇上恕罪。”头低着，脸羞红。
　　“皇后起吧，朕还有事，改日再见。”说罢，明黄的衣角已从璇夕眼角划过，脚步声在身后越发的远了。
　　直到身旁小琼碰了碰璇夕的手臂，说道，“娘娘，起来吧，皇上已经走远了。”璇夕这才起身，回身看去。身后，空余无尽长廊。直教人怀疑刚才所见，不过是自己情思深切所出的幻象。
　　“娘娘，若是想见皇上，我们就去看看呗。妻子见丈夫，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好害羞，好怕的？”小琼一旁笑道。
　　璇夕的脸更叫红了，咬了咬唇，“我们，去看看吧，也不知他身子好些了没？你去我宫里那支灵芝来，我们一同去看看。”
　　知道主子害羞，想着又不好意思说，就顺着她的意，“好。小琼这就去。”心下却是一阵发笑，娘娘怕是糊涂了吧，皇上要什么药没有啊？还少了那灵芝？
　　
　　“木哥哥，送回对我公主的封号。我也不会进宫住的。”白衣缀地，白花簪发，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淡紫色的眸子是坚决，不容拒绝。
　　她长大了，十六岁的少女已经长大了，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庇护，经历一连串的事情，绝色容颜，稚气已脱，
　　眸子仍是干净的，但只是干净地可以照出你的影子，却已看不清她的了。寂静，蜕去了稚气，她越发寂静了，清清冷冷的，孑然而立。依旧是那声木哥哥，失了天真烂漫的清脆，淡淡的，沉淀着百转千回的柔情，细辩之下，方能了然。
　　木弦不得不承认，她的岚儿长大了，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武林盟主。
　　“我只想让你有一个家。”木弦轻声道，注视着她。
　　“除了皇宫，哪里都可以是我的家。”
　　一句话，直刺木弦的心，让它为之颤栗。
　　“那，你要住到哪儿去？还是在王府吗？”他以为那里会是她的伤心地。
　　“不。”晴岚摇摇头，“魏老盟主已经派人同我说了，他在都城修建一座庄园，让我可以能够处理事务，也可让江湖英豪有个汇聚之地。他的山庄，毕竟是私人住宅，他既已经金盆洗手，住宅之处当然也不可作为办公之地。”
　　“我只想给你一个家。”
　　
　　我只想给你一个家。
　　璇夕不让下人通报，悄然进了坤倾宫，听见的，就是这句话。清越的声音，她早已是烂记于心，但却从不是她记忆中冷漠的声音。
　　我只想给你一个家。失落，疲惫。
　　捧在手中的的灵芝被悄悄握紧了。脚步也不自觉放轻了。
　　“木哥哥。”
　　那是女子的声音，带着不忍。
　　璇夕心中一沉，急急又向前了几步，正能看清暖阁内。
　　绝代佳人，玉手覆在男子手背，凝望着他。“若想见我，就叫井木犴找我。”
　　“吾馨，吾心。你真的不要那公主的封号吗？”木弦反手紧紧握住晴岚的手。看着她，虽是不真切。这不真切，不知是自己眼睛还未好全，又或是她已离自己越发的远了？那距离，不是自己亲手画上的吗？
　　晴岚摇摇头，微微一笑，“只是个封号罢了。”木弦的手，渐渐松了。而后，笑了，清浅而温煦的笑了，“岚儿，我们找个时间回鸣觉寺去看看吧，好久都没去了。”
　　“好。”晴岚微笑点头，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只要想我，就让井木犴来找我。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小心眼睛，不要惹释义大哥生气。”
　　木弦乖乖的点点头。
　　
　　小琼跟在主子后面，也瞧得听得一清二楚，担忧地向自家主子看去，却见那灵芝不知何时已经落地。眼角正滑下晶莹的泪水。
　　她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冷漠从何而来。可她恨不起来，也当真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同他一起，一对璧人，羡煞旁人。而拆散他们，不就是自己吗？
　　可是，心很酸。
　　爹爹，你说他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娶的。那是爹爹骗我？还是他骗了爹爹？爹爹说这话，是没有看过他此时的眼神，没有听过他此时的话语吧？深情，轻柔，温和，温润，怕是女儿穷极一生，也换不到的吧？
　　换不到那句，我只想给你一个家，换不到那句，吾心。
　　“娘娘。”小琼一旁轻声叫道。
　　璇夕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俯身拾起掉落的灵芝，交给小琼。“晚些你再送来。”很低很轻的声音，然后转身，如同来时一般，端庄而出。细看下，眼角余残泪。
　　＊＊＊＊＊　　　　　　　　＊＊＊＊＊
　　“王爷，这样大好的机会，你怎么还不动手？要等到什么时候？”周继宗神色激动，绕道裕亲王面前，与他隔着金丝笼。
　　裕亲王不急不慢，逗弄了片刻今日新购的画眉鸟，才转身负手问道，“永康王有何反应？”
　　“没有。臣派去的人都被他用不同的理由打发了回来。”
　　裕亲王冷哼一声，“胆小鬼，靠不得。”
　　“王爷准备动手了？何时动手？”周继宗一喜，连忙走到裕亲王身侧。裕亲王沉吟不答。周继宗趁热打铁，“这是个大好时机，是他送给咱们的。现在百姓对他颇有微词。无端割除城池，还是为了一个女人，我们就有充足的理由让他退位。”见裕亲王仍没有反应，周继宗急急道，“还有他的身世问题，也可以拿来做文章！一个寺庙里带发修行的和尚，就凭宫人一句话，就能断定是梅妃的孩子？”
　　“我在想，小夕。”裕亲王瞥了周继宗一眼，走到一旁坐下。
　　周继宗愣了愣，“皇后娘娘？”
　　“是啊。当初让小夕嫁于他，一部分是为了试探他是否真的肯屈就。没料他却是真能舍下心头之人。另一部分，若是这婚事成了，我在朝中亦多了一层身份，对我们亦是极有利的。”
　　“我想让小夕能有个龙种。”
　　周继宗大惊，谁人不知当今圣上大婚便抛下皇后，如今回来也不过十日，宫中人说，皇上大婚那晚连喜帕也不曾接就走了。回来更是一步也没进过皇后的寝宫，这夫妻两怕是对方长什么样子，两人都不知。让皇后怀上龙种，谈何容易？
　　“我已经等了快二十年了。此次有个大好机会，我定要万无一失才行动。他虽有把柄在我们手中，想必你也是听说了他归来那日当众立下的誓言吧？”见周继宗点点头，裕亲王才接着说，“民愤已被他消了大半。他毕竟是正统即位的天子，虽说身世一事可我们所用，但是，要做，就要做彻底了。我至少要有两层保障，才会动手。若是小夕真能有个孩子，就有了三层。”
　　听裕亲王这一说，怕是还要等，周继宗心下不快。他跟着裕亲王七八年了，一直就等这一天，现在机会来了，他竟然还要等？
　　忽听裕亲王长叹，“我也一半是替小夕想的。他毕竟是小夕的夫婿。待我们成功之后，她孤身一人，日子定不会好过。若能有个孩子陪着，也好些。”
　　“那么，王爷说的三层保障，是……”
　　裕亲王向他勾勾手指。周继宗附耳倾听。面上喜色愈浓。
　　“妙极，妙极！”周继宗直身道。“臣这就进宫！”
　　裕亲王笑着拉住，“不急不急。本王也要进宫一趟，去见见皇后娘娘，我们一同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筝更新了！！！　
　　　　　　　　　　　　　　　　　　心字已成灰
　　“臣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裕亲王膝还未着地就已被璇夕抢先一步扶起，“爹爹快起来，折杀小夕了。”挽着裕亲王的手，笑盈盈地，“自从女儿进宫后爹爹就没来瞧过女儿。”看着她娇嗔的模样，就如同未出阁前那个爱撒娇的女孩儿，也情不自禁拉住了璇夕的手。
　　“爹爹进宫来，可是有事？”
　　裕亲王瞥了两眼两边的侍女，又看向璇夕。璇夕回忆，朗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本宫要同父亲好好聊聊。”
　　见着屋内只余下父女二人，璇夕挽着裕亲王的手，晃了晃，笑道，“爹爹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小夕吗？”
　　“不急，先让爹爹好好瞧瞧。”裕亲王也笑地拉过女儿的手，两人围坐桌旁。
　　“小夕，在宫里，一切可好？”爱怜地拍抚着女儿的手背。
　　璇夕原是上勾的嘴角慢慢放下，眼眸低垂，“爹爹，小夕想问你一件事情。”
　　“何事？”“爹爹，曾，说皇上是因为喜欢才娶小夕的，是，骗我的吧？”璇夕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裕亲王的眼睛。
　　裕亲王愣了愣，松开女儿的手，偏过头，“皇后娘娘……”却是不知要如何回答。
　　璇夕凄然一笑，收回手，十指紧紧交扣搭在膝上，“小夕不是傻子。皇上娶我断不是因为喜欢我，我们连面都没见过，何来喜欢。爹爹嫁小夕入宫，是为了爹爹的大事吧？”璇夕顿了顿，见裕亲王偏过头，不敢正视自己。
　　自嘲一笑，“爹爹不用如此，小夕嫁都已嫁了。小夕是爹爹的女儿，爹爹叫女儿嫁，女儿自然是听爹爹的。但，爹爹断不该如此骗小夕。给了女儿希望，却……”自从娘亲在她十一岁时去世，爹爹就更是对自己宠爱有佳，这份恩情她不会忘记，也愿意尽自己所能报得养育之恩，为了爹爹嫁入宫中她不会有半分怨言。因为她曾以为，只要有时间，一切都是可以慢慢来的，但是……
　　“小夕。”裕亲王长叹，看向璇夕，见她不自觉中早已是滚落了两行清泪，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中安抚。“是爹爹的不是。当初一是为了试探他是否真心服软，肯放下心中所爱，二也是为了爹爹在朝中的势力权位。但是苦了你了。”拍抚着女儿的背，“爹爹原想，等你嫁过来，夫妻相处，日久生情也就没事了。没料，他竟为了赵王爷之女，大婚当晚便离宫，亲往炎国救人，还肯为了她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