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雪-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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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么阴魂不散啊!找打!”夏朵叉腰护住於单。
“夏朵,算了,她也是一片好心!”於单轻轻咳嗽了几声。
“於单哥哥……”伊宁望着於单平静如水的双眸突然感觉如鲠在喉。
“伊宁,这几日我想明白了,你不可能知道乌维他们的事。但是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不愿想起的人,所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於单眼中流露一种复杂的感情。
伊宁无语地望向於单,良久终艰难地点头。“我明白了!於单哥哥,这里的冬日似乎也挺难捱,你总咳嗽,不要老出门!你要开心些,不要总想那些已经无能为力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伊宁最好的於单哥哥,伊宁会为你祈福!”
於单闭上眼睛,手紧紧按向胸口。“伊宁,你保重!”
伊宁呆呆看着於单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於单哥哥,你一定要保重!”伊宁抬起沉重的脚步漫无目标地在上元的灯海中徘徊,直从道西走到道东,来到直市。直市的灯会已经停歇,整个街道显得分外空旷。伊宁坐到渭桥的石栏杆上,脉脉东流的渭水印出天上的圆月,但是伊宁的心却生生被人切去一块。
“乌孙伊宁!”
伊宁缓缓扭头,夏朵红着眼圈狠狠瞪着她。“你想干什么?”
“於单太子活不了多久了!我偷听了太医和张骞的对话,知道於单已经、已经……”夏朵的眼泪静静滑落。伊宁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砸了一拳,愣在一边不知所措。
“这一切都是你姐姐害的!乌维的箭没有射中太子的心脏,但是你姐姐的无情却一刀割开了他的心!我每天都在夜里听他呼唤你姐姐的名字!可是那个贱人现在正和乌维花前月下,她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夏朵双手紧紧握拳,浑身发抖。
“於单哥哥,於单哥哥真的……”伊宁捂住嘴巴,透过指缝品尝到自己泪水的苦涩。
“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我看到你就想起你们乌孙族人的背信忘义!你们这么肮脏的民族根本不配生存在这个人世间!”夏朵猛地抽出腰刀向伊宁砍去。伊宁一愣,但是求生的本能使她快速翻身下了桥栏,听得一声脆响,夏朵的腰刀在桥栏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砍痕。
“夏朵!”伊宁拽住夏朵的右手,脑子一片空白。
“你去死!”夏朵猛地挣开伊宁,伊宁踉跄了几步,一脚踩到自己的裙脚,顿时滚下渭桥的石阶。“死汉人,穿这样的衣服,简直害死我了!”伊宁骇然看见夏朵的刀已经到了面前,惊惶地在地上一滚,堪堪避过夏朵的致命一击。
“夏朵,我不想和你打!请你讲讲道理!”伊宁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脚踝一片锐痛,动作顿时缓了不少。
“乌孙伊宁,受死!”匈奴弯刀在满月之下舞出一道耀眼的光带,晃花了伊宁的眼睛。伊宁闭上眼睛,准备承受随之而来的剧痛。
“当-”兵刃交锋的声音震醒了伊宁,伊宁吃惊地看到霍去病沉着脸架开了夏朵的刀。夏朵往后退了半步,觉得右手微微发麻。
“我不想打女人,如果识趣的话就赶紧走!”霍去病沉声道。
夏朵咬咬牙,挥刀又上,霍去病微微冷笑,一剑压下夏朵的弯刀,随之步伐一转,顿时背对夏朵。夏朵正在愣怔间腹间就被霍去病用手肘重击。
“夏朵!”伊宁一声惊呼,只见夏朵踉跄几步捂住腹部大口喘气。
“滚!”霍去病双眼冒火,恶狠狠瞪着夏朵。
“乌孙伊宁,你给我等着!”夏朵跺跺脚,快步跑开了。
“你打女人也下这么重的手!”伊宁抹抹汗,突然觉得身上一片锐痛,忍不住皱起眉头蹲到地上。
“放心,她最多痛上三五天,我已经手下留情了!”霍去病上前检视伊宁的伤,“都是皮外伤!你脚力够好,快穿越半个长安了!”
伊宁觉得脚痛得厉害,惨白着脸一言不发。霍去病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上来吧!”
“干什么?”伊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难不成你想这样走回去?”霍去病白了伊宁一眼。
“可是你不是老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伊宁想笑,但是小脸却皱成一团。
“麻烦!”霍去病一把拉过伊宁的手搭在他肩上,背起伊宁就走。
“我,我很重的!”伊宁的脸有些红了。
“你那么爱吃,能不沉吗!”霍去病背对着伊宁,微微笑了起来。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伊宁觉得心里涌起一些古怪的感觉。
“怎么会!不过是随意走走,恰好碰到罢了!”霍去病的脸也渐渐红了。
“哦,原来也不是我一个人脚力好!”伊宁调侃,口中呼出的热气抚过霍去病的耳朵,霍去病浑身一震。
“你冷了啊?”伊宁觉得身下的身躯明显的僵硬,就紧紧抱着霍去病的脖子。“只有这一次机会哦,本小姐做你的披风!”
“你,你这样会掐死我!”霍去病的脸都快绿了。伊宁吐吐舌头,放松了对霍去病的钳制。
“曹姑娘是你的情人?”伊宁轻轻把头靠到霍去病的肩膀上。
“不是!”霍去病闻到伊宁身上淡淡的奶香,心里一荡。
“你该不是在害羞吧!还说不是,你平时看人都是一张黑脸,哪有见过你这般温柔!”伊宁轻笑。
“静儿不同他人,但是她和我不是你所想那样!”霍去病淡淡道。
“反正这与我无关!”伊宁打了个哈欠。一时两人无语,听得霍去病沉稳的脚步在街陌间响起,天上的圆月将两人的身影照成了一体。
“你和李敢……”
“不是你所想!”伊宁学着霍去病的口气。
“但是他方才拉着你的手!”霍去病皱起眉头。
“那又怎么了!在西域,男女拉手很寻常!李敢像我哥哥一般,拉手怎么了?”伊宁瘪瘪嘴。
“西域是西域,在汉人的地方,男女间拉手是很不寻常的!”霍去病沉声道。
“那,那曹姑娘不是也拉你的手吗?”伊宁不服。
“静儿从小就与我一起长大,如我妹妹一般!”霍去病有些头痛,觉得和伊宁讲道理分外累人。
“好头痛啊,汉人规矩真多!”伊宁把头不断撞向霍去病的肩膀。
“喂,要撞的话我给你找棵树!”霍去病觉得肩上被伊宁的头发蹭得痒痒的,几乎都要走不动了。
“霍去病,如果拉手都这么不寻常,那我们现在是不是非常不寻常呢!”伊宁鬼鬼地贴着霍去病耳边低语。
“啊哟!”伊宁一阵惨呼,屁股上一片锐痛。“你干什么把我摔下来!”
“看你还是这么活蹦乱跳的,你自己走回去好了!”霍去病一脸僵硬。
“哼,自己走就自己走!”伊宁气鼓鼓的,强忍着脚伤一步一挪地往前走。“背不动就直说吧,没有你我会死吗?”
霍去病看着伊宁扶着墙根走得异常辛苦,略犹豫了一番,快步走上扶起伊宁。“不要你扶!”伊宁拼命推霍去病,小脸憋得通红。
“你这样明天晚上也走不到张骞府邸!”霍去病因伊宁不合作,无法背起她,一阵焦躁,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
“放开我!”伊宁锤打霍去病的胸口。
“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姑娘!”霍去病铁青着脸,快步往前走。
“喂,我们这样即使在西域也是很不寻常的!如果被我哥哥看到,他肯定会逼你娶我!”伊宁斜睨霍去病。
“他就这么怕你嫁不出去?”霍去病颇有兴味地看着伊宁。
“我,我,我怎么会嫁不出去!”伊宁嘴硬,脑海中却浮现昆莫每次看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头皮一阵发麻。
“你在长安怎么会有仇家?那个女人是匈奴人?”霍去病想起夏朵的弯刀,脸慢慢冷了下来。伊宁叹了口气,轻轻靠首在霍去病怀中。“曾经我和她也算好朋友……”
霍去病低头看伊宁有些迷茫的眼神,心里不知为何居然痛了起来。“以后避着她一点,她的身手在你之上!”
“其实我知道她不是真的要我死,只是她最重要的人马上就要离开她,她心里痛。而我恰好就是那个倒霉的替罪羊!”伊宁叹了口气。
“你说的我听不懂!”
伊宁抬眼看霍去病。“霍去病,在来汉地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忧愁,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人世间好多我们凡人没办法面对的事!神荼、郁垒再神气,也挡不住悲哀和无奈!”
霍去病一怔,深深看向伊宁的眼睛。“就像你,看上去很神气,仿佛什么都不缺。但是我想你必然也有自己的无奈吧,只不过你不会轻易告诉他人,他人也无法真正窥视到你内心的深处!”伊宁淡淡一笑。
霍去病脚步一顿,“不要再扔我下来了啊,我自己下来!”伊宁一把拽住霍去病的袖子,苦着脸作势要下地。霍去病猛地把伊宁抱得更紧,加快步伐。伊宁一愣,抬眼看到霍去病面无表情,嘴角抿得颇紧。伊宁叹了口气,不再吱声。
“伊宁?”伊宁正昏昏欲睡,揉揉眼睛却看见李敢坐在张骞府邸门口,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和霍去病。
“李敢!你怎么会在这里?”伊宁觉得上下眼皮简直快分不开了。
“张塞说你追的那个人并非善类,我寻了你半天,后来听说你一直没回来,实在不放心!”李敢定定看向霍去病,目光深处跳动着一丝怒气。
“李敢,我没事,只是扭伤了脚!”伊宁想挣出霍去病的怀抱,却意外地发现霍去病浑身僵硬,反把自己抱得更紧。
“霍兄,今天真是谢谢你照顾伊宁!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府吧!曹小姐一定在担心你!”李敢暗中握拳。
霍去病冷哼了一声,“要谢似乎也轮不到你来谢!伊宁又不是你什么人!”伊宁一愣,目光在霍去病和李敢铁青的脸庞间游转,突然感觉有些头痛。
“伊宁!”听得木门的吱嘎声,张骞面色凝重地看着三人。“霍少将军,伊宁就交给我们吧!”张骞一个眼色,甘父上前要抱过伊宁。
“不用,我认得伊宁的闺房!”霍去病抬步直直走向张骞府邸。
“霍去病,你别欺人太甚!”李敢额头青筋奋张,伸手拦过。
“霍去病?”伊宁觉得气氛实在诡异,面前众人的脸色让她忐忑。“我自己走吧!”
“不行,你受了惊吓,身上的伤又多!”霍去病轻柔对伊宁耳语,冰冷的目光挑衅般地瞪着李敢。
“霍去病!”李敢大怒,一字一顿。张骞脸色惨白,夹在两个世家子弟之间目露忧色。
“我要睡觉!你们这样我怎么睡觉!”伊宁突然大喊起来,愤愤地看着李敢和霍去病。“喂,你赶紧放我下来,这样僵着,到明天晚上我也到不了自己床上!”伊宁用手肘轻轻捶霍去病。
霍去病一愣,见怀中美人气鼓鼓地瞪她,心底有些好笑。“她的伤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让郎中看看比较好!”霍去病让甘父扶过伊宁。“张骞,伤她的是个匈奴女人,你要小心!”
张骞一愣,正待道谢,霍去病已经扭头疾走。
“伊宁,他没有为难你吧!”李敢强压怒气做出温柔的口气。
伊宁愣愣摇头,突然觉得霍去病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寂。伊宁叹了口气,“张骞,你们汉人真的好奇怪!”
灞桥垂柳
“伊宁!”李敢风尘仆仆,见伊宁埋首写字倒是一愣。“你身子还没大安,好好歇着!”自从上元节这一闹,李敢只要一不当差就会跑到太中府邸,张骞很是为难,但是碍于李广的声威,也不好说什么重话。
“没事!你们汉人的书挺有意思,不过看不太懂。李敢,你帮我看看这句什么意思!”伊宁揉揉眼睛。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李敢边念边摸脑袋,“我学得也不行,我家的夫子被我打跑了五个,最后我爹见能识字也就算了,这些我可说不上来。迁,你来看看吧!”
伊宁一愣,突然发现李敢身后还站着一个略年长些的少年,一身青衣,神情恬淡,但是他的目光却炯炯有神,让伊宁想起书中所形容的智者。
“伊宁,忘了说,这是我的好兄弟,司马迁,太史大人的公子,学富五车!”李敢笑着拍司马迁的胸脯。司马迁脸略一红,向伊宁颔首:“久闻伊宁姑娘大名!”
“我?呵呵,你肯定听说的都是我刁蛮的名声!”伊宁仰头看司马迁,笑声爽朗。
“修史之人注重考据,未亲眼目睹伊宁小姐刁蛮行止之前,司马迁仅当他人之言为谣传!”司马迁淡淡一笑,略仔细打量伊宁。
伊宁顿时大笑起来,“李敢,你要是说话有这司马迁一半,全长安的姑娘都得跟着你了!”李敢敲敲伊宁的脑门,两人笑闹起来。司马迁缓缓上前,拿起伊宁面前的书简。“孔子说这段话不过是赞扬德,他认为与其用严刑峻法约束百姓,不若用道德教化引导百姓,使用礼制去统一百姓的言行。”
伊宁顿时止笑定定看向司马迁,“我依稀记得夫子讲过韩非,想当年秦始皇似乎并不是靠着孔子的德才得天下啊!”
司马迁坐下身子直视伊宁,“始皇凭借法术得天下,那是霸道,而非王道,因此秦国早亡。我大汉正是看到了这霸业无法长治久安方信奉为政以德。”
“我不是很懂你们汉人的朝政,但是我觉得德是无形的,它何如能控制人们的欲望呢?”伊宁瘪瘪嘴。
“其实伊宁小姐问到了点子上,德是无形的,但是礼却是可行的。自从夏、商智者就在研习礼制,其实这些规制就是用来控制人们的欲望,让人们能够按照德的要求自省行止。”司马迁目光燃起光芒,看得伊宁一愣。
“迁,你说得是不是太难了点!”李敢生怕伊宁听不明白。
伊宁嘴角慢慢露出促黠的笑容,“如此说来,礼也好德也罢,不过是用来让百姓俯首称臣的工具罢了!你们汉人果然奸猾,其实王道和霸道不过是一样的事,都是要让人听话,只不过一个用所谓的礼而另一个用的是刀而已。”
司马迁一愣,“伊宁姑娘所言司马迁无法认同,但是也不失为一种说法!”
“呵呵,其实德对你们这样稳定的泱泱大国是有用的,在漠北,这些就完全靠不住了。漠北苦寒之地,我们都要挣扎着活下去,对任何国家和民族来说,生存是最重要的,谁会有空和你们汉人一般还辩论王道、霸道。在你们看来我们都是蛮族,不知礼仪,其实让你们汉人去那大漠草原,空有满腹经纶却根本活不下来!”伊宁微微一笑。“而且你们和匈奴打仗也不可能派能言善辩之士,还不是要用拳头!德和礼不是万能的!”
司马迁深深看向伊宁的眼睛,“兵者,不过是实现礼和德的手段,而非目的!”
“李敢,在你好友眼中,你和那刀剑一般,可都是器物!”伊宁伏案大笑。
李敢冲司马迁咧咧嘴,“习惯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怪怪的,总是出些惊世之语。”
伊宁渐渐止笑,“不过看你们汉人的书真长了不少见识!司马迁,其实你们修史之人真是厉害,仔细想来,这今世之事皆能在往日尘烟中略见一二!”
“伊宁,你是不是病了,说话怎么这么文邹邹的!”李敢皱起眉头。
“人在屋檐下!你教的啊!夫子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