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雪-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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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在哪里？”一个年纪小些的男孩愣愣问道。
“天上！”伊宁叉腰。
“哈哈，有意思！总算还有点血性！”苏武不怒反笑，用力拽下伊宁。“来，从今天起就跟着大哥我混！我叫苏武，这是我小兄弟胡文！我们都是长安人！告诉你，这里的长安人不多，大多是来自边郡的兄弟！”
“我们大哥可是卫尉苏建之子！”边上一人谄媚地给苏武捏腿。
“喝，苏建？没听说过！”屋子靠里的地方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长得相当漂亮，表情骄傲。
“他是谁啊？”伊宁见他没穿军服，一时颇感好奇。
“别理他！”胡文见苏武脸色变了，赶紧劝慰。
“现在这个世道，军人倒上天入地了。将军有什么了不起，在长安一块瓦片下来能砸死十多个将军！”白衣少年边围着不少人，皆讪笑看着苏武一伙人。
“住口！军人都是靠自己的血打下军功，比你们这种只知道躲在先祖功绩下的公子哥强多了！”苏武大怒。
“怎么样，我刘蒙之就是出身宗室，就是比你强！不服吗？”那个叫刘蒙之的白衣少年一脸鄙夷。
“你找打！”苏武怒喝一声就要冲上去，顿时被胡文等人拦住。
“反了！闹什么？营地里不准喧哗！”一个军官听得喧闹进到屋子，怒骂了一声。伊宁觉得这里的人事有些复杂，歪着脑袋有些愣神。
“张塞，你就睡这边吧！”胡文微笑着帮伊宁把行礼放到旁边的一个床铺上。
“那个刘蒙之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横啊？”伊宁小声道。
“他是江都王的孙子，是当今皇上的侄子！”胡文压低声音。
伊宁打量了一下刘蒙之，“他家里应该很厉害啊，当什么兵嘛！”
“这建章营本来就藏龙卧虎，很多大臣子弟，不过像刘蒙之这样的宗室子弟的确少见！听说皇上还为此夸奖他勇敢呢！”胡文也打量了刘蒙之一眼。
“哦！麻烦！”伊宁趴到床铺上，浑身和散架一般。
“伊……张塞！”李敢一头汗冲进新兵营，看到伊宁混迹在一堆大男人里大惊，快步拽起伊宁。“跟我走！”
“我被除名了？”伊宁大喜。
李敢一下子脸色铁青，他和张骞奔波良久，但是这霍去病早就派人堵了他们所有的路子。“你先忍忍，过两天就好！”李敢安慰伊宁，一个眼色，几个随从收拾起伊宁的行礼。“你跟我住，不用睡这里！”
“慢着！”伊宁扭头，看到霍去病斜依着门。
“那是霍去病！”新兵间传来低语，连刘蒙之都正色看了看霍去病。
“李敢，谁准许张塞跟你住的？他是新兵，怎么能住骑兵的屋子？”霍去病面无表情。
“李敢，我没事！”伊宁气得浑身冰凉，强忍怒气朝李敢摇头。
“不行！”李敢如何放心伊宁和这一大堆男人同住，恶狠狠瞪向霍去病。
“这样吧，我们俩赛一场，谁赢听谁的！”霍去病淡淡道。顿时整个新兵营轰动了，卫青的外甥和李广的儿子，这样的阵势可是家信炫耀的资本！
“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李敢一仰头。顿时整个营地都轰动了，众新兵不敢出屋，却纷纷抢夺靠窗的位置。伊宁担心李敢，死命挤开一条路整个脸都贴到窗棂边，小脸呈烧饼状。
“比试什么？”李敢和霍去病皆一身骑装，秋日下两人显得英武非凡。
“搏击！”霍去病定定看着李敢的眼睛。
“正好！”李敢憋了一天的闷气，正恨不得暴打霍去病一顿。
“听着，谁也不许插手！”霍去病扯下腰间的剑扔给章平。李敢和霍去病是当前营地出身最显赫也最善骑射之人，两人各有不少随从和跟班，现在两人身边都聚集不少人，众人皆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个。
“大人，这样不妥！”章平担忧地看着霍去病。
“少罗嗦！来吧！”霍去病知道李广这样的老将对自己一族颇多不满，心中也一直憋着一股劲。
“承让！”李敢略一揖，猛地挥拳。霍去病冷笑着避过，移动脚步到了李敢身侧就要用手肘强攻。李敢旋即扭身，一把抓住霍去病的右手腕。
“好！打死他！”伊宁大呼，看得眉飞色舞。
“真厉害，这两个前辈真是厉害！要是我恐怕早就被打趴下了！”另一个脸已经被压成烧饼的小男孩神往道。
“其实也不算什么！在我家乡男孩子间打架更狠！”伊宁感觉后面的人又是一阵急推，益发被压得快喘不过气。
此时场上霍去病和李敢已经打得气喘吁吁，各吃了对方的重拳。“混帐东西！”霍去病焦躁起来，猛地扑上前死命撞翻李敢。随着李敢的怒吼，两人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在地上翻滚。霍去病的人大惊，想上前拉架。李敢的兄弟们以为他们要上前帮忙，立即涌上，顿时不仅场上两人扭成一团，场下也混战一片。
“这是干什么？”卫青和李广正言笑着走进营地，看到这一片混乱顿时僵住了。
“还不拉开他们！”李广一眼看见李敢正压着霍去病挥拳，一阵气急败坏。顿时卫青和李广手下的士兵冲上前架开霍去病和李敢，卫青见一群人皆鼻青脸肿气得说不出话。
“反了！敢在营地闹事！”李广大喝一声，光禄勋公孙敖快步跑上前，看到这副景象亦大惊。
“霍去病，你说怎么回事？”卫青恨铁不成钢。
“没什么，比试比试罢了！”霍去病擦擦嘴角的血。卫青身边的副官宁乘看霍去病脸上一块乌青，拿出手巾要去给他擦。
“不许擦，公然在营地聚众闹事！简直目无法纪！”卫青动了真气。这霍去病若是和别人打架也就罢了，但是李氏一族军功赫赫，在朝中颇有声望，这种稚子打闹传到朝廷里就会有另一番意味。
“李敢！你好大的胆子！”李广爆喝。
“那个就是李广李将军！”新兵中传出低赞。伊宁一惊，极目看了一番，觉得这李广虽然身形魁梧，但是长相实在乏善可陈。“幸亏李敢长得不像他！”伊宁低喃。
“两位将军息怒！”公孙敖的表情有些尴尬，觉得这事可大可小，却有些费思量。
“不许轻饶！”卫青冷哼一声，见霍去病满不在乎地回瞪心下更气。李敢擦擦汗，见霍去病到这副田地仍一脸傲气倒有些佩服。
“你们两人聚众闹事，各杖责十五！其余从犯杖责十下！”公孙敖沉声道。
“对不住啊李将军，这霍去病不象话！”卫青歉然看向李广。
“哪里，肯定是小儿不对！”李广赶紧作揖。霍去病和李敢看长辈间客套都感厌烦，目光偶一对接，又轻哼移开。
“还不去领罚！”卫青怒视霍去病。
霍去病和李敢意意思思地往一边的屋子走去。“本来是想看看新兵，没成想这幅景象。这样吧，公孙敖，按照惯例，让新兵分成两队，明日比试，输的一方就淘汰！”卫青温言道。“李将军觉得如何？”
“大将军定！”李广豪迈一笑。
“好！那大家明日看真正的比试！”卫青和李广相视大笑。
“太好了！”苏武蹦达起来，“兄弟们，好好干，在大将军面前露脸啊！”顿时苏武和刘蒙之双眸对视，电闪火石。
“搞什么嘛！”伊宁捧着脑袋坐在地上，很不喜欢卫青的主意。
“张塞，你别急，到时候躲在我们后面就行了！”胡文温和一笑。
“哦！”伊宁愣愣看着胡文，突然觉得长安虽然好玩，却也很混乱。
建章营战
“别拖累兄弟啊！跟在后面，不要逞强！”苏武斜睨伊宁。
“张塞，别担心，等下冲慢点！实在不行就装死！”胡文帮伊宁系紧腰带。“拿着，这是木剑和弓箭！”
伊宁凝神细看，这羽箭是没有箭头的，原先的箭镞处包着一块红布。“死不了人的，放心！”苏武瞪了伊宁一眼，心忖要不是昨天一时充老大他才不会要下伊宁这等小腿比他胳膊都细的病恹恹之人。
恰逢刘彻在上林行猎，听闻建章宫比武大感兴趣，带着近臣都来了。因此今日的比拼不比寻常，不仅武将齐聚，达官贵人也不少。
建章宫的围场被层层守卫，在大营附近有一小山坡，哪队先拿下那坡上的旗帜就算赢。每队分到十匹战马，新兵们都领了木剑和弓箭。
“干什么啊，我感觉我们像猴子！”伊宁见不远处达官贵人穿着颜色鲜妍的衣物等着看别人打群架就很不舒服。
“笨蛋，你要是打得漂亮立即就会入皇上的眼！”苏武敲了一下伊宁的脑门。
“兄弟们，等下跟着我！一定要争气，可不能被刘蒙之那群公子哥打下去！”这苏武和刘蒙之都是新兵中风头最高之人，因此也顺理成了各队首领。
“你们整队整好了吗？规矩不用我再罗嗦了吧，记住不能伤害他人，点到为止，木剑口和弓箭上都有红汁，身上染了红色就下场。”一个将官骑马到了伊宁等人跟前。“等下听号角，号角吹响就出发！”
“好啦，兄弟们，争气！”苏武跨上马。
“我也想骑马！”伊宁低语。
“张塞，摔马很危险，我们冲上前之后你见机慢慢跟上就好！”胡文安慰伊宁。
“胡文，你真是好人！”伊宁眼睛笑得弯弯的。
胡文一笑上马，凝神观察四周景象。伊宁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拿发带束紧刘海。“好，虽然不想当兵，但是也不能让霍去病那个臭小子看笑话。
霍去病和李敢等老兵都应在御前值勤，两人因刚受杖责，刘彻又一向喜欢他们两个，就特意让他们在自己身边观战。
伊宁仔细观察地形，这比试场所虽不大倒也布置得纵横交错，草地、山地、溪流皆有，极尽模仿漠北地形。“呵呵，本公主可从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伊宁深吸一口青草气，全身舒爽。
“走喽！”号角声响，苏武一声大喝，顿时策马往山坡冲去。伊宁也拿着剑随着大伙大喊着往前冲。
“去病，脸上怎么弄的？”刘彻颇有兴味地看霍去病乌青的脸。卫子夫侧头细看，赶紧让宫女去拿药酒。“皇后啊，去病虽然顽劣些，不过算条汉子，你可千万别宠刘据，要刘据也多出来练练把式！”卫子夫点头答应，一眼看到王夫人一身黄衣艳光四射，心情一黯。
“让人招呼一下，实在不行先把伊宁弄下来！”李敢也是一脸伤，坐立不安非常担心伊宁，张骞坐在臣下之列，觉得眼皮直跳。霍去病隔着人群定定看着李敢，李敢狠狠回瞪，心怨霍去病让伊宁涉险。霍去病冷哼一声，扭头看场上。
听得一片呼喊，身着白衣的刘蒙之队和穿着浅黄色的苏武队都杀气腾腾往场中跑了。这一百多人混战，李敢也看不清伊宁在哪里，心急如焚。
霍去病凝神细看，一眼看到伊宁正和一个高个子缠斗。“笨蛋，尽找打不过的！”霍去病冷哼，却吃惊地发现伊宁步法不乱，面对力量强大的敌人非常知道如何躲闪迎击。“有点意思！”
“去死吧！”伊宁瞅到对手的空当，一剑砍向他腰间。
“下场！”将官立即指向那个愣愣看着伊宁仍不信自己已经“阵亡”的大高个。伊宁转身又往前冲。
“张塞！好样的！”苏武见伊宁战得英勇大声称赞，他一剑砍下对方马上的一个少年，继续策马。
“苏武小心！”伊宁一眼看到刘蒙之搭弓要射，大急。
“多担心自己吧！”霍去病托着脑袋看到几个少年往伊宁处奔了上来，嘴角微微上翘。
伊宁感觉身后沉沉的存在感，尚未转身就挥剑一击。“臭小子！”三个少年大呼，脸色铁青就要追打伊宁。伊宁一看对方人多，拔足就跑。“有种别跑！”
伊宁知道自己跑不了多久，突然看到一个人骑马而过，算准时间一下倒在地上从马腹下滚过。三个少年大惊，愣愣看着伊宁，伊宁做了个鬼脸，拔足狂奔。
“小心点！”李敢大惊，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傻丫头，不要命了！”
霍去病眯起眼睛，脸色如常，内心却更加留意伊宁。
“得找马！”伊宁低喃，一边冲一边眯眼留意周围。“啊！”听得一声惨呼，伊宁骇然发现苏武胸口多了一个红点。
“下场！”
苏武难以置信地看着将官冷酷的表情，颓然下马。“苏武小心！”伊宁大惊失色地看到刘蒙之故意骑马撞翻了苏武。
“混帐东西！”伊宁大怒。“胡文，你带人攻他们左翼，我去右翼！等下在山坡会合！”伊宁翻身上马，厉声向胡文。胡文愣了一下，见伊宁双眸坚定，顿时安心不少，点点头，带着一部分人往从左翼包抄。
“大家听着，不能乱了阵脚！我们整好队往右翼去！记住，刘蒙之他们现在就是杀死了你们父母的匈奴人，不能让他们笑到最后！”伊宁大喊。新兵中不少来自边郡，许多人的确家人为匈奴所害，听到伊宁的话顿时又燃斗志。“走啦！”伊宁双腿一紧，快速往主帐方向冲去。
“那个小郎官是谁家的？”刘彻见伊宁马术精当，神情大悦。
“好像就是昨日救了据儿的那个小孩！”卫子夫低语。
“哦？英雄出少年啊！”刘彻舒畅地往后靠向椅背。
不一会儿，场上就剩下二三十人，伊宁已经看到了山坡上迎风招展的汉旗。“张塞，快，刘蒙之，刘蒙之！”几个黄队少年呼喝起来，伊宁猛然发现刘蒙之比自己先了一步，快拿到旗帜了。
“你这个小人！”伊宁猛地扯下弓箭，搭箭稳稳对着刘蒙之。
“喝，看这架势！”李广一拍大腿。卫青看伊宁一身黄衣稳稳端着弓箭，身姿英武，不禁面露微笑。草地上起了微风，伊宁的黑色发带随风飘荡，于英武间突见柔旎。霍去病和李敢皆定定看着伊宁，霍去病心头突然涌起复杂的感觉。
“我伊宁最看不起卑鄙小人！”伊宁在刘蒙之即将拿到旗帜的那一刻发箭。风吹动了伊宁已有些凌乱的发髻，她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我的箭术是军臣亲自指点的，就凭你！”
“下场！”将官大喝，刘蒙之胸口心脏的位置一点猩红，他脸色惨白，愣愣看着伊宁。阳光打到伊宁脸上，她精巧的五官仿佛在发光。
“回见！”伊宁朝刘蒙之挥挥手，满脸顽皮之色。
“真漂亮！”李敢满眼爱慕之色，定定看着伊宁身上四射的光芒。“哼！”霍去病沉默良久终发出一声冷哼，却眼光炽热地盯着伊宁。
“好！今年的新进营骑都很骁勇！”刘彻大笑拍着案几。
“承让承让！”伊宁笑眯眯地策马到了山坡上伸手要去拔旗。
“去死吧！”
“张塞！”胡文大呼，李敢一下子站了起来，怒喝道：“违规！”
霍去病冷眼看着刘蒙之从马上跃起一下子把伊宁扯下马，两人扭成一堆。伊宁重重摔到地上，浑身骨骼仿佛皆在吱吱作响。她好不容易能看清东西，骇然发现刘蒙之一拳要打向她的脸。
“喂，不准打我的脸！”伊宁大惊，突然重重踢到刘蒙之胯下。刘蒙之惨呼一声，捂住下档痛得满地打滚。伊宁觉得自己脸上热热的，伸手一抹，发现流了不少鼻血，想是摔马的时候磕到了。
“混球，万一我破相，你就等着去死吧！”伊宁勃然大怒，浑然忘了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