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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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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邹衍介绍,这是齐国中大夫规格的府邸,只有对称为“子”的学派领袖才特赐,寻常名士只是三进宅院。孟子在邹衍陪同下,看了一遍住宅。进大门的两侧是仆役门房,第一进是一个大庭院,山水竹草具备,很是雅致;第二进是正厅,宽大敞亮,陈设华贵;第三进为书房琴室,其宽阔足以摆布他的七八车书;第四进为寝室,帐幔掩映,浴室精巧,为孟子生平未见;第五进是炊厨房,足以让五六名厨师一展身手;最后一进是一片后园连同一个偏院,是门客住房,正好做孟子学生们的住处。看了一遍,弟子们是交口赞叹。孟子虽然没说话,心下也颇为满意。毕竟,这是齐国敬贤,总算是赐给自己的府邸,比住在魏国豪华的驿馆感觉要好得多。


    安顿好之后,万章、公孙丑来劝老师去看稷下学宫。孟子虽然也想看看这座名震天下的学宫,但想想还是忍住了:“你们去,为师要歇息歇息。”万章、公孙丑高兴地去了。


    稷下学宫坐落在王宫的正南。万章和公孙丑对中间相隔的“齐市”实在没有兴趣,但穿过街市的感觉,还是让他们大为惊讶。连绵无际的店铺帐篷,比肩摩踵讨价还价的市人,鱼盐混杂的奇特腥臭,堆积如山的铁材布帛,琳琅满目的精铁兵器,都是他们在任何官市没有见过的。匆匆走出街市,竟用了整整半个时辰。两人不禁大为感慨,说回头一定让老师来走走“齐市”,看老师有何评点?


    出得街市向南百步之遥,是一道宽阔的松柏林带。走进松柏树林,阵阵清风啾啾鸟鸣,便将身后的大市隔在了另一个世界。眼见一座高大的木牌楼矗立在夹道林木中,楼额中间雕刻着四个硕大的绿字——学海渊深。木牌楼前立着一方横卧在石龟之上的白玉大石,上面刻着四个斗大红字——稷下学宫。木牌楼极为宽阔,最豪华宽大的王公马车也可以直驶而进。木牌楼两边各有两名蓝衣门吏垂手肃立,一名红衣领班在门前游动。牌楼后遥遥可见大片绿树掩映中的金顶绿瓦和高高的棕红色木楼。


    万章、公孙丑被这宏大的气魄震慑了。走遍天下,哪个国家能将学宫建得如此肃穆恢弘?原想稷下学宫纵然有名,也无非是学风有名而已,学宫本身无非是一片房子,能有何令人向往处?今日一看,不说里边,仅这外观,就和王宫、太庙具有同等的庄严气势。这种气势绝不是房子庭院的大小,它意味着文明在齐国的神圣地位,这在哪个国家能做到?


    不由自主地,两人对着白玉大石深深一躬。红衣执事看见,上来拱手道:“请二位士子出示府牌。”公孙丑恍然笑道:“啊,府牌是在这儿用的?我等新来懵懂,请谅。”说着两人各自掏出一张小铜牌递上。红衣执事看后笑道:“啊,二位是孟夫子门生,请进。要否派人带二位一游?”万章道:“多谢。不用了,我等自看方便些。”


    二人走进学宫,却见牌楼大门内是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大道两边是平展展的草地和树林,林间石桌石凳错落有致,形成了一个一个天然的聚谈圈子,激烈争论的声音隐约可闻。时见长衫士子手捧竹简在林间长声吟诵,使人顿生读书清修之心。林荫大道的尽头,却是一片一片的树林与屋顶,十几条小道网一般通向纵深。一时间,二人竟不知何去何从。正在徘徊迷惘之中,一个年青的蓝衫士子从一片树林中飘然而来:“二位,可是孟夫子高足?”


    “正是。在下万章、公孙丑。阁下高名上姓,如何识得我等?”


    “我乃宋国尸佼。孟夫子来齐,学宫早已人人皆知了。”士子一指林间,“二位请看,都在准备和孟夫子论战。”


    “原来是‘宇宙’说的尸佼学兄!久闻大名也!”公孙丑很是高兴。


    “宇宙说浅陋,何敢当大名二字?”


    万章笑道:“敢问尸佼学兄,何谓宇宙?”


    尸佼爽朗大笑:“天地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如此而已,何足道哉!”


    “尸佼兄儒也法也?抑或只取治学之道?”万章笑问。


    “时也势也,何须守定儒法?”


    公孙丑揶揄笑道:“首鼠两端,何其狡也?”


    三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尸佼道:“二位初来,我陪二位一游。”


    三人同行,谈笑风生,自是话题汹涌。相互究诘了片刻,尸佼笑道:“就此打住。稷下学宫要看的主要是三个地方,争鸣堂、大国学馆、诸子学院。其余厅堂馆舍,最具一看的就是藏简楼了。你们看,前面就是争鸣堂。”


    走进一片树林,但见一座大门突兀耸立。从外面看,它很像一座大庭院。大门正中镶嵌着四个铜字——论如战阵。进得大门,遥见正中一座大殿坐北面南,两侧为长长的廊厅;中间是宽阔的露天大场,大场中一排排长条石板上都铺着红毡,看样子足有千余人的坐席,显然便是论战的主会场。大殿口正中的木架上立着一面大鼓,两支鼓槌悬于木架,却是大笔形状。大殿两侧各有一方丈余高的白玉大碑,右刻“锤炼学问”,左刻“推陈出新”,白玉衬托着斗大的红字,入眼便令人振奋。


    “好大气魄,当真没想到也。”公孙丑油然感慨。


    “我师就要在这里,论战天下学子?”万章问。


    “对了。稷下学宫规矩,凡诸子名家来齐,必得举行争鸣大论战。久闻孟夫子雄辩无匹,稷下士子都想求教一番也。”


    公孙丑不禁兴奋点头:“好!看尸佼学兄如何挑战?”


    万章微微冷笑:“只怕稷下学宫没几个人能与我师对阵。”


    尸佼哈哈大笑道:“天下之大,岂能教英雄寂寞?兄台,也莫将孟夫子当做尊神也。”说着遥遥一指,“两位看看前边,稷下学宫可是囊括了天下诸子百家,还能没有孟夫子敌手?”两人见尸佼豪爽可亲,倒也没有因他的狂傲生气。随着尸佼脚步出得争鸣堂左拐,便见远处大片屋舍隔成若干小区,红墙绿瓦,树木沉沉,极是幽静。尸佼笑道:“看,那是大国学馆区。内中主要有周、鲁、魏、楚、韩、赵、燕、宋、郑、吴越十个学馆区。”


    “噫?如何没有秦国?”公孙丑不解。


    尸佼笑了:“秦国乃文学沙漠,既无学风,又无学子,何以建馆?”


    “秦国也有招贤馆了,还去了不少士子,法家有卫鞅。”万章明是提醒,暗中却是不服尸佼“论必有断”的气势。


    “文明风华,在于积累。一国文明,绝非开一座招贤馆便能立竿见影。秦国距离中原文明,至少有百年之遥。”尸佼对秦国的轻蔑是显然的。


    “有理有理。”公孙丑憨直,当即大为赞同。作为儒家子弟,谁对这个孔夫子拒绝访游的秦国自然都绝无好感。万章也是如此,只是不想附和尸佼而已。三人边谈边走,不觉来到又一片馆舍前。这片馆舍各自建在一座一座的小山包上,绿树环绕,大有隐居情趣。


    “你等看,这里是诸子学院。凡成一家之言,又能开馆授徒的名家,均可在这里分得一座独立学堂,大则二十间,小则七八间。给孟夫子的最大,二十五间,正在收拾。”


    万章有些惊诧:“诸子学院?目下,容纳了多少家?”


    “目下么,大约已经有九十多家了。天下学派,几乎全数进入稷下学宫了。”


    万章大是摇头:“以我看,稷下学宫这诸子学院,却有些轻率。”


    “此说新鲜,何以见得轻率?”


    “立学院者,当非天下显学莫属。”万章现出名门高徒的特有矜持,“九十多家,鱼龙混杂,岂能为天下文明之先?”


    “以足下之言,何派堪称天下显学?”


    公孙丑笑了:“哎呀尸佼,你如何连天下显学都不知晓?儒墨道法四大家也。”


    突然,尸佼放声大笑:“久闻孟夫子霸气十足,不成想门下弟子也小视天下了。请告孟夫子,二十年后,天下显学还会增加一家,那就是尸子!”


    万章自觉方才说得不是地方,也笑了起来:“尸佼兄志在千里,万章佩服。”


    公孙丑憨直笑道:“人言尸佼兄乃卫鞅之师,或言尸兄师从卫鞅,不知究竟如何?”


    尸佼豁达又颇见神秘地笑了:“人言归人言,何须证之哉!再往前看。”


    “那边何处?”公孙丑指着三座棕红色小楼问。


    “那就是藏简阁。”尸佼笑道,“三座木楼共藏书五百多万卷,非但有诸子百家,连各国政令都有专门收藏。仅凭这藏简阁,稷下学宫也足以傲视天下了。”


    万章感慨:“莫说学而优则仕。我看,就在稷下学宫遨游修业,此生足矣!”


    公孙丑却少有地露出诡秘的一笑:“敢问尸佼兄,齐王将天下学子尽收囊中,却很少用他们入仕为政,是何用意?”


    尸佼不想公孙丑有此一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有顷笑道:“在下尚未想过,愿闻公孙兄高见。”


    公孙丑摇头:“莫非,想尽聚天下大才,使别国无人可用?”


    三人哈哈大笑。尸佼拊掌道:“公孙兄之论匪夷所思,妙极!”


    暮色降临,万章和公孙丑方才匆匆离开学宫。一路上,两人说起鲁国本来与齐国相邻,且为礼仪文明首邦,而今非但失去了文明大国的地位,且弄到几乎要亡国的地步,不禁感慨中来,唏嘘泪下。回到府邸向老师讲述了在稷下学宫的所见所闻和感受,孟子也是沉默良久,喟然一叹:“儒家遭逢强权肆虐、人欲横流的大争之世,自祖师孔夫子起,奔波列国两百多年,终究未遇文明之邦一展抱负。齐国气象,为师也看不错,修文重武,礼贤下士。然则方今战国推崇强力,借重法家兵家,对我儒家多有虚礼,少有重任。齐王虽说对我敬重有加,稷下学宫更是天下难觅的修学之境。然则,我门究竟能否将齐国作为永久根基,目下尚很难说。究其竟,儒家是盛世安邦之学,是修身齐家之学,是克己正身之学。唯其如此,也是生不逢时之学。时也势也,我儒家将有一段漫漫低谷。我门同人一定要强毅精神,受得起冷遇,要像墨家那样刻苦自励,方能复兴儒家于盛世之时。”


    “谨遵师教,刻苦自励,复兴儒家!”万章、公孙丑异口同声。


    “弟子们须当谨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是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孟子颇有些悲壮。


    万章与公孙丑被老师深深地感动了,回到跨院一说,弟子们议论纷纷,究诘辩驳,探求真谛,一夜未能入睡。


    旬日之后,齐威王领丞相驺忌、上将军田忌、学宫令邹衍,来隆重地迎接孟子师徒正式进入稷下学宫。进入的盛典,就是特为孟子举行的论战大会。这是齐威王与驺忌商议好的,既表示了对孟子的极高礼遇,又能试探孟子的为政主张。虽说天下都知道儒家的为政之道,但在战国时代,名家大师对鼻祖的主张做出顺应潮流的修正,也是屡见不鲜。齐威王期待的正是这种改变。


    争鸣堂人如山海。露天庭院的长排坐席上是诸子学院与大国学馆的弟子群。孟子的随行弟子三十余人被安排在中间位置。前排几乎是清一色的成名大家——慎到、淳于髡、田骈、倪说、尹文、宋妍、庄辛、杨朱、许行、公孙龙等,最年青的尸佼则坐在前排末座。庭院坐席的后一半,全部是各国前来求学的“散士”。两厢长廊下拥挤得严严实实的,是颇有神通而又欣赏风雅的各国商人,他们没有资格入席就座,只能站立在两廊聆听。大殿正中是齐威王君臣,突前主案是孟子坐席。


    看看场中已经就绪,稷下学宫令邹衍向大殿两角的红衣鼓手点头示意。


    红衣鼓手擂动大笔形的鼓槌,两面大鼓响起密集的战阵鼓声,隆隆滚过,催人欲起。一通鼓罢,司礼官吏悠长高宣:“稷下学宫,第一百零五次争鸣大战,开始。”


    邹衍走到大殿中央开宗明义:“列国士子们,稷下学宫素来以学风奔放、自由争鸣闻名于天下。这第一百零五次大论战,专为孟夫子而设,乃稷下学宫迎接孟夫子入齐之大典。学无止境,士无贵贱,诸位皆可向孟夫子挑战争鸣……”


    场中有人高声打断:“学宫令莫要空泛,还是请孟夫子讲。”


    邹衍抱歉地一笑,向孟子座席拱手:“孟夫子,请!”便入了大殿西侧的座席。


    孟子环视会场,声音清朗深远:“诸位,儒家创立百余年,大要主张已为天下所熟知,一一重申,似无必要。莫若列位就相异处辩驳诘难,我来作答,方能比较各家之学,紧扣时下急务。列位以为如何?”


    “好!”“正当如此!”场中一片呼应。


    前排一个没有头发的瘦子起立,拱手笑道:“孟夫子果然气度不凡。在下淳于髡,欲以人情物理求为政之道,敢请孟夫子不吝赐教。”淳于髡是齐国著名的博学之士,少年时因意气杀人,曾受髡刑,被剃去长发,永远只能留寸发。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丝毫损伤”的时代,截发髡刑是一种极为严重的精神刑罚。这个少年从此就叫了淳于髡。他变卖家财,周游天下,发奋修习,二十年后回到临淄时一鸣惊人。后来留在了稷下学宫,成了齐威王与丞相驺忌的座上客。他学无专精却博大渊深,诙谐机敏,急智应对更是出色,临场辩驳好说隐语,被人称为“神谜”。他所说的“以人情物理求为政之道”,实际上就是他说一条人事物理,孟子就得对答一条治国格言,实际考校的是急智应对。这对正道治学的孟子而言,虽则不屑为之,但也是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挑战。


    场中已经有人兴奋起来:“淳于子乃隐语大师,孟夫子一旦卡住就完了!”


    万章对公孙丑低声道:“别担心,正好让他们领教夫子辩才。”


    孟子看看台下这个身着紫衫的光头布衣,坦然道:“先生请讲。”


    “子不离母,妇不离夫。”淳于髡脱口而出。


    “臣不敢远离君侧。”孟子不假思索。


    “猪脂涂轴,则轴滑,投于方孔,则轮不能转。”


    “为政施仁,则民顺,苛政暴虐,则国政不行。”


    “弓干虽胶,有时而脱。众流赴海,自然而合。”


    “任贤用能,不究小过。中和公允,天下归心。”一言落点,有人忍不住大喊:“妙对!”周围士子嘘声四起,示意他立即噤声。


    “狐裘虽破,不可补以黄狗之皮。”


    “明君用人,莫以不肖杂于贤。”


    场中一片掌声,轰然大喊:“彩!”


    淳于髡突然高声:“车轮不较分寸,不能成其车。琴瑟不调缓急,不能成其律。”


    “邦国不以礼治,无以立其国。理民不师尧舜,无以安其心。”


    孟子此语一出,却引起轩然大波。有人欢呼,有人反对。欢呼者自然赞叹孟子的雄辩才华和王道主张。反对者却高喊:“迂腐!尧舜礼治如何治国?”这显然针对的是孟子回答的内容。孟子弟子们立即一片高喊:“义理兼工!夫子高明!”


    淳于髡显然不服,对场中锐声高喝:“我尚有最后一问!”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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