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纪烟花时未寒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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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发现离自己最近的一次恋爱并不一定可以让他感动，但那份精心修饰的残忍也是一件艺术品。　
　　他有一种自我放逐般的解脱感。他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开心，然而那天他对着她在网上说了许多，从小时候的顽皮一直到如今的玩世不恭，从第一次朦胧之中纯洁的不敢公然牵手的初恋到现在四处散掷已倦的柔情……　
　　他觉得自己真诚的让自己感动，最后竟在微微的哽咽中下了线。　
　　他没有告诉她他与女友分手的事，因为他已经明明白白地相信她是同谋。　
　　8。因为没有及时发出的班车，他漫无目的的走了大半个城市，对着橱窗里自己的苍白笑了一笑，他终于有些累了。　
　　每一天都在改变着计划，他必须在她晚上上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市，她总是固定在八点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她现在在做什么？和她的未婚夫一起买婚妙拍婚照准备着每个将要结婚的女孩子需要准备的一切？她会在某个间隙中想起他吗？　
　　他没有把握。　
　　事实上他没有骗她，即便在网络上他也不肯轻易说出他的爱。但他相信她感觉得到，他也可以感觉到她欲走难舍的态度。当网络上的感情毫无预兆的蜕变为恍惚的相思时，就开始蚕蚀人的耐心，在编辑了许多引人遐想的废话后，他与她试着用“如果”和“假若”来体验正常的“恋爱”……　
　　“如果我是你邻居，我们会成为一对恋人吗？……”　
　　“假若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擦身而过……”　
　　“如果地球上只有你和我？……”　
　　“假若我们一起到沙漠或是大海中流浪……”　
　　在弯曲与荒谬的无尽设想中他更加无法引退自己的孤独。　
　　寂寞就密密地铺在水面上，一只蜻蜓的掠过也会惊扰起层层的涟漪。　
　　直到他与她终于可以不再遮掩彼此言语间的顾虑时，她突然宣布了她的婚期，而之前他自以为还可以透出更宽阔的想像。　
　　他奇怪自己没有失恋的感觉，好象一切早有定局的宿命。只是在吃惊的同时他便决定一定要见她一面，他将出现在她的婚礼上。　
　　他一直不能决定用什么方式见她，也许不会让她知道，只让自己记住她一生中最美丽的一刻……　
　　　　　　　　　　　　　　　　　　
　　9。一下车，他便在眩昏的夜色中急急地走入最近的一间网吧。　
　　车晚点了，他有些着急，虽然他知道她应该有一万个理由不会准时出现在网上，然而当他发现即使快做新娘的她也依然等着他时，竟按捺不住一种得到她心的喜悦。他为自己卑劣的想法而感到惭愧，却无法说服自己。　
　　在车上他平生第一次喝了酒，微醺的心情加上离她只有几百公里的距离使他有一种妄想摘一朵花簪在她的发际的感觉，就好象是在漫退的人潮中她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在漆黑中与他疯颠。　
　　“为什么嫁人？他有什么特别的？我想知道。”这一次，他没有保持缄默的风度。　
　　“他什么都不如你，但是有钱。”沉默许久的那一端终于有了一个出于他意料的回答。　
　　“你需要的是这个吗？”他几乎要吼出来了。　
　　“如果有夜明珠，人们就不会需要蜡烛的罗曼蒂克。”　
　　他试着惋惜萦绕在心里的乐与悲，就像一件如此韵致的雕塑竟然会有如此明显的粗糙一样让他不能接受。　
　　是的，她以为自己就是雪，就是冬天？用这样不经考虑的答案来浇灭他高涨的热情，他觉得很失落，被遗褪的光阴和渗着微尘的空气所俘虏，嘴里好似咀嚼着已毁碎的玫瑰花瓣，在爱情的余香中感受着尖锐的刺痛，然后迫不得已地启开思绪的理性。　
　　“在霓虹灯光的激荡中就可以不珍惜烟花的火焰？”　
　　“对不起，爱上了你的诗人气质，忘了爱上你的节奏。”　
　　“……”　
　　　　　　　　　　　　　　　　　　
　　10。　
　　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想着她或许便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昨晚的对话仿佛梦魇般被他不甘不愿的置诸脑后，想见她的欲望抹杀了对她的怨恨。明天就是她的婚礼了，至少应该给她一个祝福，他不知道经过昨晚血淋淋的坦白后她会不会还来网上，然而他只能等，他从来没有要过她的电话，虽然他相信她应该不会拒绝，他一直想等到一个特别的日子再听到她的声音……　
　　夏天的这个城市干热得让他想做一只极地的企鹅，热浪让人晕眩。一下车他就在后悔，如何选了这个地方的这个天气？应该去到冰天雪地，那怕让出口的话语和听到的声音和屏幕上跳跃的字句都变成为冰块，什么痛都可以活生生的凝结。　
　　她来了，还是那个时间。　
　　“我在你的城市。”　
　　“来度假？”　
　　“呵呵，想让自己人间蒸发。”他笑。预料着她的邀请，然而却没有。　
　　他终于忍耐不住了，“你不打算请我出席你的婚礼吗？”　
　　“你真的在这里呀？”　
　　“为什么不相信？”　
　　“今天没有我们两个城市的班机。”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　
　　“我是赶火车来的。”　
　　“不可能，昨天你还在网上。”　
　　“我换了六次车，每一次向你靠近四百公里。”他喜欢她的敏感，他终于可以有感动她的机会了，不管她是不是接受。　
　　他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淡，事实上她也不会知道他为浪漫付出的代价远远不止这些。　
　　“天！！！我真的不是铁石心肠！！！”　
　　这几天一直粘滞的劳顿竟然在瞬间康复，爱的愁哀全被猛火烧毁，灿烂风华在瑰丽一刻乍隐乍现。他发现了自己脆弱的感情也从千里之外载运到了她的身边，荡漾彷徨在她与自己发生联系的网线中，一缕浓情夺眶而出，他无法控制自己不说出那个字，“小雪，我爱你！”　
　　“我也是的。我也是的。我也是的。”　
　　“小雪……”　
　　“我试着在爱上你之前找一个理由好离开你，但竟然还是太晚了。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有控制的给你留下我的记忆，但我现在全失败了，我不要你后悔，趁你没有见到我，你明天就回去吧……”　
　　他无法知晓她的眼泪是不是一如他的汹涌；她的脸庞是不是一如他的炽热；她的身躯是不是一如他的颤抖；她的眉宇是不是一如他的欢畅……　
　　热烈的话语在网络上弹出共振，散发着夜的引诱，在惺忪睡眼中不甘着进退。在这个茫茫的网络上，只有她是他的对手，只有她可以让他的困乏葬身于不经意的殷勤，让他的疲倦隐退于思考中的缄默，从来都是如此。　
　　“好吧，明天我会在家中等你。”　
　　　　　　　　　　　　　　　　　　
　　11。　
　　“我的名字中有一个雪。”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来不及注意她的相貌是不是有他料想中的个性，所有她竭精殆虑的闪躲与他心存一线的疑惑都在她坐着的轮椅中有了最黯淡的诠释……　
　　“我来介绍一下，”她拍拍轮椅，笑着说，“这位就是我的新郎。”　
　　……　
　　　　　　　　　　　　　　　　　　
　　12。　
　　他答应她让他这只网络风筝断线一个月，用这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来考虑他得知真相后不顾一切对她的眷顾与留恋是否并非出自于简单的同情以及是否还不足以让她放弃自卑的坚持。在对她的想念与挂念中他渐渐趋于崩溃的边缘，他开始相信天意注定不会让他在这个世间可以有一次完整而不残缺的感情，他不愿意也无法相信现代医学的一次不小心的失误竟可以让那个有着同样美丽面孔与心灵的女孩子从小就不得不与轮椅作伴。他开始学会一早起来望向极远极远东方染着红的天虔诚地向上苍祷告，然后在夜晚又对着冥冥未知的诸位神鬼戟指大骂……　
　　就在某一天，他突然想通了，然后来到了久别的网络上，她平静的问候好象早预知了他的到来。　
　　“你好吗？”　
　　“你呢？”　
　　“我一直在等你。”　
　　“希望等到一句告别还是其它的什么？”　
　　“我不知道！其实从我决定让你见到我的时候就把所有选择的权利放在了你的手中。”　
　　“那么你听着，我会在七天后再一次沿着上次的路线到你的身边，然后亲口告诉你我的选择，但那时无论是什么，你都必须接受。”　
　　“……，好，我答应你，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是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吗？”　
　　“因为你折磨了我七天。”　
　　……　
　　他知道，他所有已复苏的感觉会在再一次七天的旅程中让他永远保留下去，然后陪着她到老了一起细细琢磨。　
　　窗外，在霓虹灯光的激荡中，烟花依然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