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饮砒霜[东南亚神话]-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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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鬼王的那一仗打了整整两个月。
师傅说,战事不完,甲刃不卸,当初的银光亮甲早已污賥不堪,唯有手中兵刃依旧寒光森森。当我挥完最后一刀,斩下最后一个敌人的头颅,头颅飞落在我身后,倒下的躯体喷射出血雾溅在头盔上,红艳艳的色彩,落在鬓角的位置,妖艳而绝望。
鬼王…尼空波被杀,五十万恶鬼妖兵覆灭,迦剌重伤逃遁。师傅命天兵在仑兮冰川上树起十万浮屠,请来诸天神佛作法诵经,引渡亡魂。
我站在蜡白的七级浮屠下,遥望着与神佛并肩而站的师傅,黄金宝甲、神兵月轮。多少年以后,我才能成为你?
摩陀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唤我归队去黑水崖东部小国中的明隐寺换整行装。
摩陀是师傅手下最勇猛的前锋大将,虽是阿修罗出身,但历尽苦行修得正果,嗜好烈酒,意为【酩酊大醉者】。
跟着先锋队刚走出十里地,摩陀收到消息,重伤的迦剌变化身形混入明隐寺,被先撤到寺里的天兵发现,行迹败露后与天兵混战,甚至不惜切掉自己的断腿,逃往恶鬼道边缘的流沙之滨。
摩陀从先锋队抽出一队人马,掉头直奔流沙之滨,誓要将迦剌大卸八块!
“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从小就跟在我身后,模仿我操练兵器的招式。黑水崖一仗后,他本是要回去娶媳妇的,穆玛还在老家等他……”
摩陀一边喝酒一边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随时都会裂开新的伤口,血液凝成乌色结在唇角。那天,摩陀最小的弟弟跟骑兵队先回了明隐寺,只因取下了护盔,在混战中被发了狂的迦剌咬断了喉管……
流沙之滨终年高温干旱,无论喝多少水都没有用,穿着笨重的铠甲,每一次呼吸,从咽喉喷出的热气象岩浆一般烫人。我们在这里蹲守了一个月,最初还能在沙丘中找到迦剌丢弃的随身物品和足迹,但到了流沙暗藏的地带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摩陀说这是狐狸的本能,迦剌这个九尾六眼的老狐狸是出了名的狡猾,也是出了名的凶残嗜血。若不是KALI MA,估计其他人也降服不了他。
“别喝了……现在温度太高,留到晚上喝吧。”
我疲惫的撑起身,走过去夺了他手中的酒壶。
先锋队里的人出征只带酒,在沙漠里没有水喝的时候,酒就成了水,白天偶尔喝两口,晚上温度骤降后则人手一瓶。最初我不会喝酒,磨了一个多月,也渐渐接受了那种烧灼的感觉。
先锋队在一个半月后与我们的小分队汇合。天兵已经撤回天界,驻扎在三十三天中的善法堂天,师傅让我跟着摩陀,摩陀执意留守南瞻部洲,黑水崖畔。
转眼三年过去,驻军里的天兵撤走了三分之二,凡人派来的新兵换了一拨又一拨。
我成了先锋营的副将,和摩陀一起巡逻、一起喝酒、一起杀犯境的恶鬼妖魔。摩陀从不把我当孩子看待,也从不把我放在队伍的最后方,他总说,你是战神带来的兵,所以只能死在战场上,如果你怕,我就军法处置你。
摩陀偶尔还是会处置我,不是因为我临阵脱逃,而是我单独行动。脑海中时常回响起师傅说过的话,如果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就不要搭上别人,无论是在这院子里,还是在战场上……何时,我才能强大到去保护别人。
摩陀让我带骑兵队,可我骑术不佳,摩陀让人找来好些宝马,最后总结问题出在我身上,而不是马身上,最后只能作罢。摩陀无可奈何,摇头直叹:世尊带来的人果真和世尊一个样儿,非鸟不骑~!
我追问摩陀,师傅的坐骑是什么鸟。摩陀惊讶道,凤鸾啊,你不知道咩?
摩陀说,凤鸾是一种白色的孔雀,纯洁高贵的外表下掩藏着钢一般的爪子,别看那小嘴吃东西秀气,啄起人来,一啄一个洞!尤其是世尊的那只,长得娘,性子也娘,有洁癖不说,还小心眼。第一次见到凤鸾的时候,摩陀伸手摸了一下,那家伙抬翅就是一巴掌,将摩陀直接呼搧到房顶上,砸了水缸那么大个洞。
我笑说人家说不定是母的呢,你怎么能随便摸人家。
摩陀跺脚。那么长的尾羽,朗格可能是母的!长得好看就是女的了?你小子腰板挺硬朗的嘛,还未被女人处理过吧~男的女的都分不清。
第二天,冲锋营有个小队长娶媳妇,家里人把喜酒搬到军营。
摩陀一口气喝了三坛,掏出腰里别的匕首,拍拍小队长的肩,说兄弟你娶媳妇,今天晚上好好闹一回洞房。凡人不比天兵,挨不起几回刀箭,明天和小媳妇回家去,安安稳稳过日子。我没什么宝贝送你,这把骨刀你留个纪念。
这是摩陀带兵的原则。
冲锋营那天热闹非凡,跟小媳妇来的除了爹娘还有不少年轻姑娘。常年守在这寒苦之地的小伙子们兴奋不已,无论凡人还是天兵,骑马、射箭、比武艺,玩得热火朝天,恨不能十八般变化皆上阵。摩陀笑骂,这群骚蛋,可逮着机会破身了!
摩陀让我也上去比划比划,我笑说,不了,我还想留在这打仗。
摩陀一拳捶在桌子上,说你少给我放P,老子的兵又不是机器,年轻小伙子谈个恋爱上个床不等于违背组织纪律。你跟着我没日没夜的东奔西跑三年有余,如今都18了,心窝窝里藏个甜疙瘩有什么好害羞的。今天我做主,给你寻个好姑娘!去把这身破甲脱了,洗个澡,换套袍子~
我被他说愣了,乖乖走回营房,立在床前发了半天呆。
摩陀要给我寻个好姑娘……摩陀要给我寻个好姑娘……摩陀要给我寻个好姑娘……摩陀要给我寻个好姑娘……
护甲脱到一半死活脱不下来,衔接的部分很多已经扭曲变形,我只好先取下头盔,到盆热水想洗把脸。营房里光线昏暗,看着水盆里映出的脸,干枯凌乱的长发、沾着灰尘的皮肤、开裂渗血的嘴唇……目光平移到端盆的手,手指上都磨出了茧。
三年了。在沙漠与冰原之间奔波,日夜风餐露宿,睡觉都抱着刀剑,不知道狡猾凶残的敌人何时会出现,不知道下一个死在陷阱里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竹林里的别院,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梦遗的小施主已经不在了。
我应该明白的,对不对?
望了一眼静躺在床角的枕头,我戴上头盔,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营房。
那个枕头是我离开小院时背的包裹,里面是我的所有。三年来,我没有一次打开过它。
我必须坚定不移的成为一个保护别人的人,而不是变成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一个媳妇,就象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再见到你。
走出营房,摩陀刚要开口问我,我先他一步,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摩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扔过来一壶酒,说喜欢她就放在心里,等她嫁人生了孩子,你会换一种方式去爱她的。
我接过酒,先干为敬。
摩陀以为我喜欢的是摩耶。与其痛苦不如换一种方式去对待这份感情,就象他喜欢我师傅那样。
傍晚的时候,婚礼开始了。
婚礼开始前,新娘子用茉莉花和玫瑰花泡过的水洗澡,全身用姜黄香科涂擦,使皮肤柔嫩,呈金黄色。乌黑的长发梳成辫子,发辫上插着香气扑鼻的茉莉花和金盏花。手背和脚背上绘满了男女交合的图画,指头用花草汁染成玫瑰色,穿上华丽的纱曼,盖上缀着金片绣着祥云的头纱。
此时祭师已把大米、树叶、燕麦、玫瑰花瓣等象征财富、健康、幸福、繁荣的各种祭品摆在祭壇上。新郎新娘面朝东方站立,中间生着一堆火,视火为神,以火为证,完成结婚仪式。
新郎用芭蕉叶沾着朱砂涂在新娘头发分缝处,水状的朱砂流到新娘的额头,祭师用古老的梵文歌颂着男女的结合,祝福他们相爱到老。
我如拉玛神一样值得称颂,
你如同梨俱吠陀一样值得赞扬,
你犹如大地,我好似太阳。
我俩欢欢喜喜地结婚,
早生貴子,儿孙滿堂,
各个长大成龙成凤,
我们自己也长寿健康。
这是在一切生灵血管里奔腾的生命之流,在男与女之间,在阳与阴之间,繁衍出新的生命,神圣的欢乐从大地中破土而出,蔚为芳草无数,发为绿叶繁花,摇曳如波浪起伏。
在热闹的烛火之外,我提起长枪跨上马背,往月亮的方向驰骋而去。
没多久后,我被调离了先锋队,去阿修罗道边缘的赤水之渊,协助阿修罗修筑新的泄洪堤坝。
虽然阿修罗脱离了天界,并时常挑衅滋事,但天神们始终没有忘记他们是出自同一个先祖,有着磨灭不了的血缘之情。就像包子说馒头有个拖油瓶弟弟,每天到处惹事生非,但馒头还是很爱他,尽量的包容他。
阿修罗叛逆好战,同时也很具幽默感和创造力。
这里的人并不喜欢别人叫他们阿修罗,因为那是天神对分裂出去的修罗取的名字,脱离天道的阿修罗是恶神,留在天道的修罗是善使。
叛逆的阿修罗更喜欢叫自己非天,其他几道的人也习惯叫他们非天,就像一种俚语的称为,虽不高雅但是亲切。
阿修罗除了象天界那样祭拜大梵天神,同时还祭拜勇武超凡的先辈。
一个叫罗骞驮,意为吼声如雷,亦名宽肩,因其两肩宽阔,能使海水汹涌,啸吼如雷鸣;
一个叫毗摩质多罗,意为花环,其形有九头,每头有千眼,九百九十手,八足,口中吐火;
一个叫罗睺,意为覆障,因其能以巨手覆障日月之光;
一个叫婆雅,意为勇健,是阿修罗与天帝打仗时,战功赫赫的前军统帅。
赤水之渊,新修筑的大坝闸门之间,雕刻着这四位伟大的阿修罗王。
大坝的修建历时四年,现在只差为四尊塑像佩戴上纯金的皇冠。
一周后,由巨蜥运载的四顶皇冠将抵达赤水之渊。加冠仪式后,水坝开闸试水。当天晚上,月满之时,将举行阿修罗道一年一度的成年礼。
坝高两百七十丈,雕塑高三百丈,四尊阿修罗王雕塑头部佩戴着用黄金打造的皇冠,皇冠与皇冠之间用寒铁锻造的链条相连,每五十米燃一盏油灯。
这是阿修罗王族特意为成年礼的比武而设定的,自认武艺非凡的阿修罗会在链条上比武。年轻勇猛的阿修罗赤膊、赤脚,手持匕首,在离地面九百多米的高空与对手搏斗,不但要战胜对方,更要战胜自己。
进入决赛的人,将获得入选王族护卫队选拔赛的资格,最终胜出的人,则能面见阿修罗王…婆雅,获得婆雅钦点的赏赐。
修筑堤坝不像驻守边关那样凶险,阿修罗道终日晴空朗朗。工程即将结束,我的心情也跟着放松许多,心想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先锋队,就能见到摩陀将军,还有那些伙伴。
午饭后,阿悉来跟我请假,说要为七天后的比武做些准备。
阿悉是我的翻译,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阿修罗成年是十六岁,阿悉的生日正好是七天后,等待的时刻就要到来,他很是兴奋。我批准了他的请假,并告诉他,我可以帮他练习对打,如果他愿意的话。
看着稚嫩的阿悉手持短棍站我的对面,地面上投射出我们俩的影子。我仿佛看见七年前,千迦林河畔,耐心的包子哥和渴望长大的我。
“阿悉,我觉得,你对知识的渴望比对力量的渴望更强烈。为什么想要参加比武?军队或许并不适合你……”
“回,回阁下。我,我……只是想试一试……”
阿修罗的皮肤是麦黄色的,即使是这样,我仍能看出阿悉脸上浮起的绯红。
有着小小心愿的孩子,他的心里住着阿修罗的公主,婆雅的女儿。他只是想保护她,离她再近一点儿。
我没有对阿悉说那番摩陀教我的话,他还是个孩子,他并不适合战场,在能够安睡的时候,暂且让梦再美好一些吧。
练习后,阿悉的母亲捎来好些仙人掌的果实,阿悉剥出一颗桃红的肉瓤放在我手上。推辞不掉的感激,我解下护盔下颚部位的皮网,咬了一口红艳艳的果实。
阿悉呆呆的看着我将手中的果实消灭一空,我笑问他为什么不吃,味道还不错,他支支吾吾比划了半天,大体意思是…阁下的嘴唇比玫瑰花瓣还美。
我微笑着揉揉他的头,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和肃穆的神态真的很象当年的我,师傅在我的心里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阿悉问我,为什么每天都穿着铠甲,阿修罗道如此炎热,其他人初来时就换上了轻薄的纱曼,可我来了四年多,却一直穿戴着厚重的金属护甲。
我吓唬他,说是在战场上受过伤,面目可怖。
其实这是一种习惯。习惯了随时出发征战,习惯了随时面对突袭的敌人,习惯了随时保护好自己不拖累伙伴,习惯了战后摩陀看到我毫发无伤时的放松和欣慰。他最小的弟弟在撤回安全区域后卸下了护盔,被狡猾凶残的敌人咬断了喉管,他不知道,他大白天在沙漠里喝醉时,滚倒在流沙中却浑然不知的样子有多难看。
加冠仪式后,水坝开闸试水。月满之时,阿修罗道一年一度的成年礼开始举行。
阿悉击败了三十多位同龄选手,位列小组第二,未能进入决赛。我迎上前去,送给他一把贝壳雕磨成的小刀,鼓励他不错的表现。
婆雅的第十三子…银度,参加了今年的比赛。继承了阿修罗王和大魔罗血统的银度是天生的战士,有着与少年不相符的矫健身躯和果敢迅猛的身手,玫瑰色的艳丽双瞳,是王族紫与魔罗红柔和在一起所产生的。
银度轻而易举的赢得了比赛,婆雅在观礼台上频频点头,那是阿修罗王族值得骄傲的孩子,未来新一代的战争之王。
获胜的银度似乎意犹未尽,单脚勾着悬挂在高空的铁链,蝙蝠一般倒挂着。
阿悉告诉我,银度拒绝领取奖赏,并宣告接受所有在场者的挑战。只要能打败他,不但获得阿修罗王的奖赏,还能命令他去做一件事。
看热闹的人海中一片沸腾,不少成年的阿修罗甚至卫队中的战士纷纷抛起钱币报名,不少天兵和凡人中有深厚修为者也跃跃欲试。事实证明,银度并非只是少年中的强者,他的实力与冷血让人不可小视。
由于只是甄选比赛,选手互相之间不能伤及性命,越来越多的人认输,使得银度不得不半路停手,索然无味的王子开始公然挑衅天道的实力。没有上级的指示,士兵是不会擅自迎战的。但从战士们紧绷的上臂和如炬的目光中不难看出,银度成功的挑起了他们的战斗欲。
坐在观礼台上的天神米纳什达,是负责此次协助事宜的长官,本是抱着看热闹开眼界心态来观礼的他,现在反而束手无措,可怜巴巴扭头望着作为护卫队长的我……怎么办?
让天兵去迎战肯定是不行的,谁也不知道打起劲的王子殿下加上全场上万名观众能闹出什么事来。不让天兵去迎战,四年来将士们背井离乡在这炽热的赤水之渊,辛辛苦苦帮亦敌亦友的阿修罗修水坝,工程结束的时候还要受人轻视,孰能忍乎?
我问阿悉借过我送他的贝壳短刀,朝米纳什达鞠了鞠身,掏出一枚银币抛向大坝下轰隆奔流的江水。
天界使臣的护卫队长迎战阿修罗王子…银度。
银度挺跃翻身,单脚点立在微微颤动的链条上,冷峻的脸庞在忽明忽灭的烛火映衬下散发着魅惑的危险气息。目视我缓缓走上铁链,无声的打量后,冷淡的玫瑰色燃起一抹深紫。
“我有个新的条件~”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