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 作者:葵因(晋江2014-10-03完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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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笙,你身子弱不禁风,扛不住雨,我且不怪你,只不过,”话锋一转,容汀精光毕现的眼里闪着一丝丝冷狠,“苏彦,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奴才也敢插手主子的事!”
这几日府里都有人窃窃私语,她起初也未当成个什么事,今儿难得天风惠和,她出来转转,还没过长门儿,就听几个嚼舌根的小厮和婢子在假山后叽叽喳喳,道是,“咱们小侯爷定看上了沈时笙,要不怎么能这么上心,我就站在小侯爷房门口,看得清楚哟。”
“快说说,怎么个事儿?”
“还能怎么个事儿,日久生情呗,左右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尽心尽力跟了你好几年,你能不心动?”
“可前阵儿不还说是,她跟世子,两人……”
“前阵儿是前阵儿,再说,一个世子,一个骄子,随便攀上一个,那就飞上枝头做凤凰啦,这幌子桃花,谁会嫌多?”
容汀站在对面,气的骨节发白,这才决定拐回沈时笙的小院去“好好探望”一下。可巧,还没想好什么理由,就听见了那句,“许你三生。”
“沈时笙,小侯爷护得了你,那我倒要看看,现在自身难保的你又如何护得了苏彦!?”语罢,抬脚上前,翻手一耳光便结结实实地落了下去,苏彦被猝不及防的力道打偏了脸,回过神时,左颊火辣辣地疼起来,他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携晕开一丝血迹。
“跪下!”耳朵嗡嗡鸣响之中,听见容汀厉声怒喝。
“这是一人我的错,还请少夫人莫要迁怒于沈姑娘。”声音轻却晰,如水浮之叶,他看去沈时笙的方向,朝她摇摇头,后又低眸敛眉,双腿一弯……
“看不出,年纪不大,倒先懂得怜香惜玉呢。”容汀佻睨着苏彦的头顶,沉下脸,命令:“抬起头!”
一张不卑不亢的脸,许是跟着复季珩的时间久了,身上也沾了半丝儿的书卷墨香,容貌细看也属于极秀气顺眼的那一类。她环着他走,脚边蔓延的黑影一如她眼畔的阴鹜。苏彦生的出色也好,这样她下手重了,也就不愁沈时笙不心疼。
没错,她就是要教沈时笙好好瞧见,心尖上的人受伤,而自己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蠢样子;就是要教沈时笙好好体会一下,尊严被摔碎在眼前时,内心极度的绝望和恐慌。
浮云堕影,风连栖枝,惊起南徙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走。
啪——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知尊卑。”容汀指尖锋利,不消片刻,苏彦清瘦的脸就留下了五条血痕,她满意地托起手指,呵了一口气,像是怕弄疼了似的。
啪——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懂礼数。”
啪——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能以身作则。”
苏彦闷哼一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吃痛的声音。白森森的牙齿陷进下唇的肉里,他口腔弥漫着不知何处涌上来的血腥气。
容汀自然是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力道,她歇了歇发麻的手,挑衅地瞥着脸色惨白的沈时笙,悠然道:“你能耐大,诱了苏彦替你受罪代罚,我也不妨直白告诉你,沈时笙,现在他加在身上的伤,都该是你的!”
“心疼么?必然是心疼的。”收声,手却不停,又扇下一耳光,惊心动魄地响,苏彦的身体晃了晃,膝下微泞的地表,是渗出寒冷的坚硬。他跪在那里,垂首不发一语,束好的发被打散开,添了几分狼狈的落魄。
他在心中默想,只要捱过了这顿,等少夫人气消了,也就不会再找沈姑娘的麻烦了。咬咬牙,告诉自己,要像一个男子汉。
啪——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知好歹,也不看南殊王府是什么地方,和这种贱人眉来眼去,成何体统!?”
他嘴角流下一滴滴鲜血,沈时笙眼看着,心似刀剐,顾不得胭脂几番阻拦,用力推开她的手,径直冲到容汀身边,如护雏般挡在苏彦跟前,扬起脸,虽眼眶泛红,却眸色清冷,无血色的双唇紧抿,这意思已是不言自明。
“沈姑娘,你大可不必……”苏彦抬眼看见沈时笙逆光的背影,瘦瘦的,却站得笔直挺立。
仿佛记忆回溯,他恍惚想起沈绪初十岁那年,为了自己和另一家的小公子大闹了一场,起因是那人失手用弹弓打破了他的头,不过流了点血而已,也无大碍。可是自小被娇惯的千金小姐哪见得这头破血流的场面?登时便被吓得直掉眼泪,可也就是那次,这个眼睛红的像兔子,声音也带着哭腔的沈绪初大义凛然地挡在他前面,对那家小公子说:“我要你给苏彦赔礼道歉!”
岁月更迭,沈时笙仍然在这般境地下,挡在了自己的前面,一如当年。
“你敢违逆我?!”容汀直直地盯着沈时笙,又是那双眼睛,又是那种目光,在御赐筵席上沈绪初嗔笑的模样,渐渐浮现在沈时笙的眉目里,那是由内而外,从骨子里流露出的不屑和鄙薄。
几乎是一瞬间的恼羞成怒。
容汀气极,扬起左手朝女子脸上打去,却不料沈时笙后撤一步,同手捉住她的手腕,未等她反应,啪的一声清响,便反手一耳光回敬了她。
“你我如何,与苏彦无关。”沈时笙开口,每个字都清晰的掷地有声。
容汀对自己的怨恨,她可以一声不吭地咽下,可是,若平白无故为难了苏彦,便又是另一码事。她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只是将它们藏得更深,更深了一点。即使身为奴婢的尊严一早就搁下,却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旁人别有心机的肆意践踏。
心脏突突跳得厉害,沈时笙选择直面自己的愤怒,至于后果,早已无暇顾及。
反正也不能更糟了不是?
眼瞅着容汀就要过来,反而心下一松,她和苏彦能全一个就成,饶是容汀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样也无妨,只要还能活着,皮肉上的疼痛就总会比心上的伤口更容易痊愈。
“大嫂!快些住手!”一个清丽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夹带了几许焦急和迫切,见复惜阑忙不迭地跑过来,衣角翻飞,流珠跟在她身后,捏紧了帕子,怯怯地,不敢正视沈时笙的眼。
☆、断鸿声里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君:下一章二人冲突嘿~~
方才在前厅,父亲与瑞王前脚刚刚出门,后脚就瞧流珠急急上前,慌得手忙脚乱,她胡乱地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二小姐,不好了,少夫人她,又要罚苏彦和沈时笙!”
复惜阑知道流珠因上次的糊涂事一直对沈时笙有愧,这一次她如此担心倒也不难理解,想到此处,稍觉宽慰,心念,到底是人性本善,流珠这番举动已足见其诚,遂安慰:“流珠,你莫要慌,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我们好想法子。”
“我本是想去道歉,可还没进垂花门,就瞧着了少夫人和胭脂,我跟在后面想等少夫人离开再进,可谁知,不多一会儿,就听见,听见少夫人的呵斥声,还,还有掌掴声……”
复季珩就坐在旁边,听闻此言,冷冷地抬眉,“她对谁动手了?”
“回小侯爷,好像,好像是苏彦,”流珠焦急得语无伦次,她攥着衣袂,手心被汗渍了好几回,“奴婢也看得不甚清楚,只是,苏彦被罚跪了…这是千真万确…恕奴婢大胆,恳请主子去救人…”说罢,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
“这可如何是好?”荷衣女子双手扣实,秀眉紧蹙。
“正巧,我欠瑞王世子一幅画,不如就趁今一并还了。”复季珩起身,眉目中透着淡淡的讥讽,扬起下巴神情倨傲,“还劳烦二姐去帮我朝容汀要人。”
“你是说……”复惜阑琢磨一番,顿时领会,携起流珠快步出了门道:“有法子了,快随我来。”
……
“大嫂,打不得!打不得!”赶到偏院的时候,恰巧千钧一发。
“怎么?难道我连两个下人都罚不起不成?”容汀脸色很不好看,左鬓云髻稍显凌乱,下侧的脸颊隐约有红痕,显然未讨得多少便宜。
“那倒不是,”复惜阑给了流珠一个眼色,流珠连忙去扶苏彦起来,“只不过大嫂有所不知,前日三弟应了瑞王世子,要为他画一幅山亭图,今日瑞王爷来府索要,三弟正在前厅等着画。”
“小侯爷作画,与我有何干系?”
“与大嫂没什么关系,可是与沈时笙,苏彦有关系。”
复惜阑见她停住,松了口气,笑盈盈地走上前去,步履清平,仪态万千,“我三弟那疏冷拒外的怪性子,大嫂也不是不知,他作画,必定是要苏彦研磨,沈时笙奉茶,二者不可缺其一,否则,”似乎还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不顺他的意,不遂他的心,他撂笔不动,别说是我,就连父亲也奈何不了他。”
“这么说,我当真拿这贱人没辙?”她眼如利刃,目生毒钉似的瞪着沈时笙。
“换做别人,自然是要交予大嫂发落,可是,今日瑞王爷的面子,不能驳。”复惜阑黑亮的杏眼看定容汀,语音幽幽,“若因两个下人从而伤了两个王府的和气,不值当,况且,也怕没人担待得起这个罪过,还请大嫂再三思量。”
容汀气结。
“胭脂,我们走!”她甩手便走,路过沈时笙的时候,她暗暗道:“这笔账,总有一日要和你好好清算回来!”
“少夫人,慢走不送。”沈时笙揖身,淡声说。
直到容汀和胭脂的脚步声远至不闻,复惜阑才换下那张笑脸,她一把握住沈时笙冰凉的双手,顿时惊觉眼前人额头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刘海儿与耳鬓垂发,“还能撑得住么?”
“我没什么,苏彦呢?苏彦怎么样?”沈时笙如释重负的笑,面色如纸,她扶着树慢慢坐下,双腿如灌铅般沉重。
“苏彦他只是皮肉伤,不碍事,可是你……好端端怎么又招惹了容汀?”
“成心的刁难,是躲不掉的。”她顿了顿,“小侯爷不是还要作画么?”
“不这么说,容汀肯放人么?”复惜阑嗔道,“快些回屋歇着,我这几日将流珠留下照顾你,你安心静养,苏彦我也会遣人照料,这样可好?”
“二小姐…谢谢你。”沈时笙动动苍白的唇,绽开一朵笑,和着漆黑的眼瞳,清浅又安静。
“你和苏彦没事便好,其他的都交给我和三弟,只不过,帮得了你这一时,却无法保你一世,日后容汀故意找麻烦,只怕会更加难以应付,你要好自为之啊。”
“是。”她看向苏彦,只见苏彦站在那里,也望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脸上笑容依旧。
“我没事,别担心。”最后,她听见他这样安慰自己。
容汀心中有火,回到房间一连砸碎了三柄玉如意,两对玉麒麟,还不解气,又罚胭脂在门前跪着,所谓办事不利。她坐在桌前,自己斟了一杯温茶,喝了两口,才将就着压下了几分怒气。
斜眼瞟过梳妆台,镂花银镜下压着一方丝帕,边角泛黄,背面还绣着两只不怎么漂亮的鸳鸯。容汀心中一窒,想起了复季珩当年的音容笑貌,移步到前,拾起帕子仔细端详半晌,竟也鼻酸了一阵。她弯下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仪容,瞧见左脸的指印时,适才舒缓的眉目重新阴冷起来。她不明白,如今的沈时笙还有什么好,值得复家三人百般维护,且不说复惜阑和复季珩,甚至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会告诉自己,不要处处难为沈时笙。
不要处处为难沈时笙?
她偏不!
少时相交薄薄的情谊,再怎么回味也该凉了,他们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理会一个外人的死活?她百思不得其解。
容汀揣好帕子,出了门,没有理会胭脂,在偌大的府邸中七拐八拐,回过神儿的时候,终究还是站在了前厅门口。
她看见门槛那侧静坐的他穿了素衫端着茶慢慢浅呷,右手执一卷书,低眉垂眸之间,容姿风华绝代,面容天下无双,一颗朱砂缀在眉间,红的让人移不开目光。是谁人说,逢君目,流年误。凭她如何心高气傲,在喜欢的男子面前,都情愿卑微得甘之如饴。
“大嫂,打算在门外站多久?”复季珩放下茶盏,丹凤眼懒懒地扫过容汀,脸上挂着难得鲜明的笑意,“有话不妨进来说。”
双脚不自觉迈进去,想退,又舍不得。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别说是瑞王,就连个小厮都见不着人影儿,“我听说,瑞王爷来做客了,小叔要作画,特来瞻仰。”
“无人研磨,何画之有?”他脸上的笑意愈发动人,“大嫂留下我的人,敢情是这般健忘?”
“不过是下人…而已。”原来复季珩早已心知肚明,只等她自己来说,容汀重复了一遍,“不过只是,下人而已,小叔也要如此斤斤计较?”
回应她的只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动人得有些心惊肉跳。她不由得后撤小半步。
“不错,的确是下人。”他不看她,重新展开书卷,翻了几页后,兴味索然,“只是,打狗尚要看主人,更何况,沈时笙和苏彦是我复季珩的人,就算是要教训规矩,那也是我的分内之事,还轮不到大嫂你来管。”
“小侯爷,她沈时笙是谁,你我再清楚不过,如今她爹被押解在天牢,沈家早就不复往昔,留她迟早是个祸害。”音量提高了些。
“这祸害我留在身边五年,习惯了,不劳烦大嫂替我操心。”
“那她以下犯上,掌掴我一耳光,这口气难道要我忍着不成?”语气也逐而尖锐。
“拜大嫂所赐,她病的不轻,便是一个耳光下去,怕是也没多大的力道。”
“复季珩!”容汀一步步走向他,劈手打下那书卷,“你何苦要如此袒护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话语间,眼中有泪光隐隐,“我容汀哪里不及她?哪里不及她!”
按捺不住的心事,到今日已经无法隐藏。
他不笑亦不恼,只满目淡漠地看着她,良久,才轻启薄唇,音色冷冽道:“说完了么,若是说完了就将书还给我。”
☆、前梦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章写的特别艰难嗷~~
御寒的窗纸被风吹皱,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门外梧桐几杈疏黄,亦是一地零落。座上男子随意地倚着,眉目淡漠,神色如常,乌发垂下隐遮了半张侧脸,白颈下,对襟处,刺着金络忍冬纹,整个人在笼罩在沉默的华贵里,容若天成。他把玩着一枚墨玉扳指,专注得连正眼都肯不抬给对面的人。
“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她?哪里不如她!”女人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近乎质问。
“大嫂,”将扳指重新戴回,他起身,“这话被大哥听了,不知会作何感想,恕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容汀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门关紧,光线倏暗,她挡在复季珩的面前,门板刺耳地撞响成一片。女人不清晰的轮廓上挂着清晰的泪痕,听见她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啊,是你复季珩啊!”
他知道,只是大局已定,他对她也无其他感情,彼此若有过多交集,难免节外生枝,他不愿卷入这尘俗难心的牵绊里,也讨厌被束缚的感觉,一念至此,不由得皱眉,“你是我大哥的妻子,南殊王府的少夫人。你喜欢我如何?不喜欢我又如何?殊途同归而已。”
“可我,从小…从小就…”掌心死死握住那旧丝帕,握得指甲都硌的肉疼,也不松手。要怎么说,怎么开口,告诉自己思慕了多年的男子,那年在筵席间,自己哭成了泪人儿,不只因沈绪初的笑容而难堪,也因父亲的不予理会而狼狈,那多的人,只有坐在前面的他,转身递了一方丝帕,就像是溺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