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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如果相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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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中听见自己的呼吸,有些厚重。他再次走进海沫,终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海沫,海沫……”这声音近似呢喃,又似乎是一串长长的叹息,“夏帆,夏帆……”
海沫知道那是母亲的名字,一声,两声,三声……她的鼻息里塞满酒味,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还清醒。她听见他低低的喘息,似乎在拼命的压抑着什么,声音颤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海沫迷惑了,他究竟是在跟谁说话?杜仲泽站起身来,转身,走向门口,好象刚刚只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
“吱”得一声,门把轻轻转动,移动中,看见门外苏静澜被担心染上苦恼的眉眼嘴角,还有她身后被吵醒的杜倪风。
看见杜仲泽,苏静澜连忙走近他把他扶回房间。
杜倪风就着一点光影,走进房间。
“夏海沫?”他掀开她用被子蒙盖的脸。
“恩。”海沫应声,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迹。
“你还好吧?”他低声询问。
“恩。”她调整气息,再次用单音节回应。
杜倪风走到房间的窗口,拉开窗帘,一点涌动的夜色滑进房间。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在门外慌张成那样。
“没有。”海沫坐起身,“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已。”低沉的声音透出一点疲倦,融如这深沉的夜。真的,这似乎真的只是一场梦境。

第七章—1



杜仲泽一连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看见谁也不说话,像只被抽去舌头的鸵鸟,他是沉默而悲锵的。就坐在花园里,晒太阳。五月的太阳并不温柔,嘶叫着狠狠掠过头顶,汗滴下来,顺着脖子钻进衬衫里,恍惚间,流汗竟成了一种宣泄。他像个老人,祭奠着什么事又或是怀念着什么人。
海沫不止一次看见苏静澜透过玻璃高而远的张望花园里那颗阳光下的灰影,耷拉着眼睑,所有旺盛的精力都化做一摊疲惫。这个家里,压抑横行肆虐。
两天后,杜仲泽收拾了自己的心情,连夜赶飞机出差,匆匆地犹如一场蓄谋的逃脱。这一走,就是两个月,于是家里所有的压抑便蒸发了去。耳边是五月的风,吹到东吹到西,那光影便在风里浮动,明暗间,来去仓促。
何朝阳成了家里的常客,甚至留宿。有他在,餐桌上总有几则冷笑话,利于消化。 他似乎是一个玩笑人,可是他的玩笑总是充满严肃与正义,相互矛盾,恶俗无比的清高人,真恶俗却又真清高。
杜倪风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何朝阳。他似乎有满肚子带着企图心的冷笑话,他更讨厌他在家里毫不客气的随便举止,他挥动手里的旗帜毫不费力的潜入他们的生活,像个贼,每每看见他和自己母亲的默契的相视而笑,他便极度不爽。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觉得自己长得有点像他。
于是,他恶作剧地拿他的话进行二轮玩笑,他也不自知,傻傻赔笑或是楞楞地听不出话外音,弄得局面尴尬,总是要苏静澜轻声呵斥自己才能作罢。有时,杜倪风会想他是不是故意装傻,纵容着自己的恶作剧。
转眼便是六月,昏沉的几节课,聒噪的人和事像一块块拼图,拼凑出一个躁动而叫人意识邋遢的季节。
是夜。在凌晨。
窗外是初夏的夜,偶尔传来几声象征性的蝉声。
杜倪风在梦中被惊醒,浑身是汗,粘了一身。他呼出一口气,甩了甩头,扭开水龙头,水声哗啦,淋湿了头发,他使劲让自己恢复平静。他换了一件衣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便穿上鞋打算去书房翻翻书。
他没有开灯,拉开书房的窗帘,夜光流泻,书桌上放着一本相册,被随意地丢在一边,似乎刚翻看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放回原处。
他随手翻开,一张照片掉下来,照片被保存的很好,用一层透明硬塑纸夹住。照片里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模样。小小的脸,对着镜头哭,泪眼婆娑,可眼神却很固执,嘴角下瞥,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杜倪风认得这张脸,是夏海沫。他把照片拿在手里,不禁想笑,可是再看看那眼睛黑色分明煽动怯意却懂得节制并且强忍,想想也的确不简单。
他把相册放回原处,拉上窗帘,刹那间,书房被黑暗侵占,黑得严丝合缝。他把自己投入藤椅里,尝试着闭上眼,耳边是夜的静,静得几乎形成了一声平滑的耳鸣声,钻进耳蜗。他呼出一口气,决定起身,回房继续睡觉。
突然,书房的门把有轻轻转动的声音,这一秒,时间似乎被分为了无数帧,每一帧都跳动着慌张与无措,他坐在椅上,这夜把他隐藏的很好。
一点点门外的光圈顺着门的边缘的移动缓缓折射进来,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步入房间。
“静澜,你在说什么?我想我糊涂了。”关键时刻,何朝阳的焦急因为舌头的卷而显得那么无力。
“这么多年你没结婚难道不是因为我?”苏静澜的声音有些颤抖。
“静澜,我想你误会了……不,不,不,的确有你的原因,但是不是全部,你懂么?”杜倪风看见他弯起的手臂扶在墙边,那是一个无奈的姿势。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苏静澜不甘心地问。
“我回来是因为我想念你们。”他说,一字一顿,很显然,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他舌头打结。
是你们,不是你。
“你们?除此以外,没有了么?”她小心翼翼地问,一丝期望。
何朝阳使劲摇头,“静澜,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早已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有你的生活……”
“你住嘴!”苏静澜打断他的话。
他当真停下来,随即又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决定回来不是个好主意。”
“后悔的话,现在你就滚!”苏静澜歇斯底里起来。
“静澜,你冷静,听我说。”他拉起她的手,似在安抚。
“你滚!”苏静澜开始抽泣,一把推开他的手,“现在就滚!”
“好好好。我滚,你冷静。”他一边后退一边安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苏静澜一把关上门,身体顺着门滑下,“难道……”



杜倪风几乎是落荒而逃,黑夜里,他的心跳如雷,砸下来,一点一点,击溃他所有可以用来思考的神经。
“难道,你看不出他是你的孩子……你们那么像……”
那么像,那么像,他跑回房间,打开所有的灯,镜子前,他的脸是苍白的,纸一般,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为什么?到底何朝阳和他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他厌恶镜子里的那个家伙,他用指甲狠狠地抓自己的脸,他拼了命的想要抠去什么印记,皮肤红红的一片。
怎么办?“砰”得一声,镜子的裂缝开始在眼前张牙舞爪,他拎起拳头,再一击,那碎片便在眼前摇摇欲坠,一点点的血迹顺着碎片的纹理晕染开来。
“哐当”一声,碎片落了一地。他的脚背被拉出了几条血口子,这些小痕迹在脚背上龇牙咧嘴,像那声最华丽的嘲弄。
十分钟前,他是杜倪风,除此以外,他谁都不是。可是现在,在窥视到一场最狼狈的争吵后,他谁都可能是,惟独不是杜倪风。
怎么办?他坐下来,抱住头,失声痛哭。

第七章—2



海沫醒来,口舌干燥。她把灯打开,时间是凌晨三点,她光脚踩在地上,一阵冰凉让她从睡意中清醒。
出了房间,一道光线顺着杜倪风的房门斜着延伸至走廊上,有点点班驳的光影,宁静的叫人心慌,她走过去,听见一点异样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她光着脚,悄然的走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暗沉一片,隐隐的蓝色调,不小心在夜里流露悲戚。海沫向那团瑟缩的人影走去,他的肩膀上下抽动,鼻息厚重。
“杜倪风?”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他把头埋在膝盖上,他没办法隐藏自己的狼狈,听见她的声音更让他烦躁,他不要任何人看见他此刻的样子。
“杜倪风?”海沫环视房间,看见碎掉的镜子和一小块血迹。她心一惊,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不理我我就开灯。”海沫用脚踢了踢他的腿,小声威胁。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对他构成了威胁,这次他有了反应,他把脸抬起来,嘴边却爆出一个字,冷冷地,“滚!”
海沫看见他的眼睛里闪动地并不是那片她所熟悉的巧克力色的傲慢,取而代之地是漠然与悲愤,她就站在那里,无法移动脚步,此刻的杜倪风像一头经历撕杀独自舔抵伤口的兽,身体里窜动一股无法宣泄的力量,甚至不能哭喊。
“杜倪风……”
“夏海沫,请,你,滚,出,去!”
“……”海沫还是站在那那里,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看见他哭。
“喂!你哭起来真的很丑……”

隔天一早,海沫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杜倪风,他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一点点晨的光曦,透过窗户喷薄在他的脸上,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单薄而疲惫。
海沫环顾四周,昨夜太累,睡下来,原来睡了一夜的床竟是杜倪风的,她悄然地起身,打算不惊动他,逃回自己的房间,可刚刚走到门边,却听见杜倪风的声音。
“你站住!”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
海沫当真站住了,觉得自己像个干了什么坏事的孩子。
他走近她,海沫感觉一团黑影逐渐笼罩着她,一阵压迫感。
“昨天的事不准对任何说。”他说,带着命令的口吻。
“昨天什么事?”她问,“你哭?”
他不说话,烦躁地用手使劲抓了抓头发,点点头,又补充,“所有的,全部。”
海沫不明白他的暴躁从何而来,点了点头,匆匆回房间。

这是一个多事的六月。何朝阳像个客串的演员,他毫无征兆的出现,掀开幕布摆一张玩笑而严肃的脸,再匆匆下台。他走的那天,全家去送行,他的表情夸张一如当初回来时一样。他走后,苏静澜便病了,住院期间,海沫和杜倪风正面临着一场升学考试。
自从那晚之后,杜倪风便沉默了许多,他从前所有的骄傲随着何朝阳的来去被销毁。杜仲泽出差回来成了工作狂,苏静澜又住在医院,整个家里,只剩下海沫和杜倪风,比何朝阳没回来时更显得压抑。
天色渐暗,海沫醒来,一阵失落,她坐起来,沙发那里有个人影,她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咯哒”一声,一丝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来自于杜倪风。
海沫走近他,“你抽烟?”
“第一次。”他淡淡地回答,不甘心地再吸一口,仍然不适应。
“还是扔了吧。”海沫看他勉强的样子,小声说。
他摇头,固执地再吸一口,这次不错,他感觉一股气流钻进了肺部,他张开嘴,吐出一口白白的烟。
这次换海沫咳嗽。
“你为什么在这里抽烟?”小小的指责。
他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嚣张地把烟灰弹在地上,他把头低下来,说,“因为不想一个人。”
“你可以去医院看看苏阿姨。”海沫边说边下床,打算开灯驱散屋里所有的昏暗。
“别开灯!”他扔了烟头,走过来,按住海沫的手。
海沫被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怎么了?”
“你别开灯。”他小声的重复,低似呢喃。
“恩。”海沫站住,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任何的一点点动作又让他过度敏感的神经末梢再次发作。
“听说你不想留在本校继续升高中了。”他说,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恩。”海沫应声。画室里常常有一些前来发学校宣传的人,那些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仅仅是打着美术特长生的旗帜赚取大量的额外学费。而海沫在考虑了一幅素描的时间之后,就填写了提前加试的报名表,因为,学校离家远,她不需要住在家里。
“你打算瞒着所有人。”他问。“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海沫把手放在身后,他们隔得太近,静得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况且并没有瞒过你。”
“我可以无权过问,可是他呢?”杜倪风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指地当然是杜仲泽,海沫把头低下来,“他同样无权,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有义务关心自己的女儿。”杜倪风说,他有些生气。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她冷静地说,自己的决定不管对错与否,她都不会后悔。
“自私!”他想起那张保存细致小心的照片,去他妈的多管闲事,连自己都觉得厌恶。
“彼此彼此。”她昂着头,看着他。
“……”杜倪风低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不大,黑白分明的,闪烁固执,似乎清澈地能够洞悉一切,他突然又可怜起这样的眼睛,它们被那么脆弱的皮肤包裹,一定是仓皇的。

他无话可说。他觉得自己突然之间明白了一些东西,在此之前,他身边的一切都是模糊却浅显的。
他把手里的烟头弹过去,砸在海沫的衣服上,然后甩门而去。

第七章—3 



这个七月来得有些急躁,海沫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短短一个月里发疯地长,仿佛一棵草赶上了一季丰沛的雨水,便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急着成长。她想,成长是件好事情。可是现在的她仍然需要依附需要寄生。
阳光总是那么明晃,刺痛双眼的同时,撒一地炽热。沉闷牢牢盘踞在家里,冷气的室外机呼啦啦的运转,转去叫人窒息的闷热,凉爽的同时捎来一些病态。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急切地扫除大片的冷清。
杜倪风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容而秩序,他想她会毫无思想活动的接起电话,寥寥几语,再迅速放下,返回房间。
“喂。”她的声音有些浑浊,多半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原因。
电话线连接的另一端的人似乎有一个礼貌的询问,显然是陌生人,他听见海沫轻声回答,“恩。”
“……”他听见大段的沉默,他有些意外她面对这个陌生电话的耐心,来电的人似乎说了一个略长的陈述。
末了,他听见她的声音,平静地犹如半杯开水,“恩。”短促的单音节,她似乎很是吝啬于多话。
“……”那人似乎又交代了一些什么。
“知道了。谢谢。”她说。听不出任何波澜。
啪嗒一声,挂断。
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和刚刚的相比,显然带着目的性,像是要去什么地方。
海沫合上门,便听见身后传来杜倪风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他问,很随意的,可是眼神流露一些急促。
海沫放下门上的手指,“去面试。”
她的语气太轻描淡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用心的大事。
“你准备好了?”他问。
“没有。”她顿了一下,“临时那个学校的接到通知。”
“你需要准备?现在就走?”他问,如果是新学校的面试怎么会这样仓促的不需要应付。
“没必要。”她说。
“一个人?”他问。
她想了想,“可能。”
他走近了一点,“预祝你成功。”
“谢谢。”她礼貌而疏离。
杜倪风看见她空空两手,单薄的肩。那背影消失地很快,他回房,拉开窗帘,阳光如同长满毒刺的狼牙草,蒸发水分,匆忙干涸。她离开以后,这房间便更寂寥了些,原来,一个人的存在感是那么的重要,即使他们不需要交谈。
他决定跨出房间,屋外的气温是躲藏在暗处的坏孩子,伺机随时咬上他一大口。剧烈的阳光下,她低头走路,他看见她上了一辆公车,动荡着在高温下行驶。
他在车站短暂逗留,做了决定,毫不犹豫地上了下一辆汽车。行驶中,是慢慢后退的树影,婆娑在躁热的风里,他看见自己印在车窗上的侧脸,像个焦虑的偷窥者,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下车,又转车,她似乎并不熟悉自己到底应该坐哪一辆车,所以中途反了一次方向,一点点的无措。
她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重新起程,这次没有出错,又是一截长长的路程。
车在一个有点偏僻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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