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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郝逑 妙手光光-第11章

小说: 郝逑 妙手光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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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民,大家均敢怒不敢言,这老头竟然……真是虎口拔牙——不知死活!

王阿大怒喝一声,因他的咬文嚼字而火气更旺,“死乞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把我王阿大看扁了!”他转身吆喝同党,“给我上!”

老乞丐仍旧不怕死地想开口规劝即将对他动手的大汉。

就在拳头快击中老乞丐时,原先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他身旁,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乞丐伸手将他位往身后,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他,脸上有着超乎他年龄的神色,完全不在乎即将尝到的皮肉之苦。

下一刻,他预期的拳头非但没落在身上,反倒是原先一拥而上的大汉全都捧着自己的手,又哭又叫地跪坐在地上。

小乞丐疑惑地呆望着眼前奇怪的景象。

连同带头的王阿大在内,他和身后的喽啰手上都插着一支竹筷,跪在地上哀号。

而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一旁,全身散发骇人的冷意,瞥视地上的人。

 

         

 

苏君樵独自坐在客栈二楼的雅座,轻啜着香茗,跟客栈里其它客人一样注视着街角。

一向和他形影不离的妙首光光竟破天荒地没和他在一块,原因无他,还不是刚才她硬缠着他替她按压颈项,才按几下,她就沉沉入睡,叫也叫不起来。他一个人闷得慌,明天起程到扬州去要带的东西又都准备齐全了,所以到客栈来喝杯茶。

他所坐的位子可将街角看得一清二楚,是以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得明明白白。原先他只为老乞丐的不知死活感到好笑。对地痞流氓讲道理有用的话,世上哪来那么多奸淫掳掠之事?不过他倒是为他的出口成章有兴趣,那老头分明是个读书人,怎么会沦落到以乞讨维生?

他原本只是以看热闹的心情观看街角的闹剧,虽然冷血了点,但那老头要找死压根儿不关他的事。十年的牢狱之灾让他改变了许多,从前侠义热心的玉面公子早已不在,现在的他只有一身的仇恨。

可是当小乞丐奋不顾身地护住喋喋不休的老乞丐时,脸上的漠然和沧凉竟触动了他,让他还不及细想,桌上的竹筷己全数飞出客栈,人也跟着飞身而出。

“滚!”苏君樵声若寒冰,冷冷地朝地上王阿大等众人说。

王阿大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暂时忍住疼痛,抬头才想斥责他不知死活,却因意外对上苏君樵冷冽的黑眸而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你……你……”他张口结舌,连同身后的同伴全都因苏君樵冷然的息气怕得说不出话。

“还不滚?”苏君樵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想死吗?”

王阿大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同伴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逃离,不过在逃跑之际,他们仍够意思地拖着王阿大一块跑,没坏心地将他一人留下。

苏君樵冷眼看着他们落荒而逃,鄙夷地轻哼一声,才要转身离开,老乞丐突然冲到他身前,又是打躬,又是作揖。

“这位公子,真是太感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见义勇为,我和我义子两人恐怕就难逃险境,有一顿皮肉之苦好吃了。”

苏君樵淡然地扫了他一眼,不发一语,闪身又想走。

“这位公子。”老乞丐连忙递了个眼神给义子,示意他挡住想离开的苏君樵。“你先别走啊!”他跟着冲到苏君樵身前,急道:“你的大恩大德,我们爷儿俩还没报呢! 有道是‘施恩勿念,受恩勿忘’,老朽读圣贤书,这点道理可是一刻都不敢忘怀。”

苏君樵微蹙眉头,他真是自讨苦吃,救错人了!老乞丐像是没看见苏君樵的不耐烦,也不理会义子的暗示,依旧热络地道:“今天不管怎么样,公子一定要给老朽一个报恩的机会。”

“不用了。”受不了他的缠功,苏君樵终于开口。

“哎呀!”老乞丐摇头道:“公子此言差矣,即使受人点滴也不可忘,更何况是救命大恩。”

苏君樵暗咒一声,这下他真的觉得自己救错了人。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问:“你想怎样?”

“报恩啊!”老乞丐拉着小乞丐,弯腰恭敬地说:“从今天起,我们爷儿俩就跟着恩人。您要咱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一切全听您的吩咐。”

“不用了。”他咬牙又回了一次,脑海中浮现待会儿被妙儿取笑的画面。

“不行。”老乞丐不以为然地摇头,坚决地说:“从今天起,我们爷儿俩跟定您了。”

苏君樵恶瞪着他,想以一双冰眸逼退他。

好半天,他眼睛都瞪酸了,却见老乞丐仍恭敬地站在他身前,以家仆自居。

登时,苏君樵只有一个想法——这辈子别想甩掉他了。



   


 郝逑《妙手光光》 




第六章


京城城西今天一大早就特别热闹,街道上聚集着人潮,迟迟没有散去。

从喧嚷的谈话声中,不难听出今天大伙聚在这儿的原因。

一年前,扬州首富“苏坊”的当家主人派遣家中总管孔方平到京城置地盖屋,取名为“绝妙好庄”。绝妙好庄占地百余顷,其中住宅约占五分之二,水面约占五分之一,竹林则占五分之二。其庄园建筑重点不求华美,讲究清淡雅致。庭院造景有石壁瀑布、溪谷峰岫、流水泉石,全都仿造江南一带著名的景致。

一大早,绝妙好庄大门口已站齐了所有家仆,个个精神抖擞,列队欢迎远从扬州来的主人。

一辆华美的马车缓缓朝绝妙好庄大门驶来,所有人,不论是绝妙好庄的仆役或是来看热闹的人们全都屏息以待,想看清楚这一年来在京城成为传奇的扬州首富。

一年多前,不管是京城或是苏坊的大本营扬州城,没人听说过苏坊这个商号。就在那时,苏坊的主人带着令人咋舌的财富出现在扬州城,在他的巧妙经营下,再加上善于用人,没多久的光景,苏坊就成了江南第一大商家,苏坊的当家主人也成为扬州城首富。

据说,苏坊的主人焦木君久居关外,之所以会移居南方是由于爱妻的关系,可见铁汉再冷,在佳人面前依旧成了绕指柔。

见过焦夫人的人总说,她美若天仙,尤其一双似黑水晶的眸子镶在小脸上,更是引得人痴痴凝视,久久难以移开目光。

相较于焦夫人的娇美可人,焦木君行事手段冷硬,也在江南出了名。

不一会儿工夫,马车安稳地停在绝妙好庄大门前。

伴随在马车旁,骑着黑色神驹的总管之子孔子昂率先跳下马,走到马车前,恭敬地开口:“老爷,我们到了。”

“嗯。”苏君樵的声音从马车里头传出来,一双黝黑的大手缓缓拉开深蓝色的布帘,接着从马车跃下来。

孔方平有些担心,“老爷,夫人还好吧?这回没晕车吧?”夫人娇滴滴的,压根儿受不了奔波之苦,每回坐马车都见她晕得厉害,吐得七荤八素。

苏君樵白了他一眼,“你说呢?”他将早已因晕车而吐得头昏脑胀的妙首光光抱出马车。

“樵哥哥?”妙首光光脸色苍白,她实在是受不了一路摇晃的马车,每回坐在车上,即使路途再短,她都会吐得半死。

“你还好吧?”苏君樵看她难过成这样,也着实不好受,更是心疼。“我先抱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好。”她四肢无力,虚弱地回道。她从扬州城一路吐到京城,实在没力气再多说话。早知道她该坚持自己骑马,要不用轻功赶路都比坐马车强。

随着两人消失在大门内,原先列队在门口欢迎的仆人连忙迅远地回到屋里,想在主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不见绝妙好庄主仆的身影后,原先在路旁观看的人非但没有散去,反倒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刚才在众人面前出现的苏坊主人夫妇。

当天,在京城盛传已久的苏坊主人又再次造成轰动,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苏君樵站在房门前,手里的托盘上是妙首光光爱吃的食物。他仰望着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晚月明风轻,夜空中星星闪烁,他本来想邀佳人一同赏月,可是一想起待会儿有苦头好吃,就像是被桶冰水浇下,再大的兴致也没了。

他犹豫地看着房门,真不懂自己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爱撒娇,有事没事老爱黏在他身上,平时为了一点小事可以唠叨半天,脾气又坏,动不动就爱使性子,又喜欢迁怒在他身上,对他老是又踢又打,没事还爱咬上两口,自视甚高,又爱自吹自擂,即使吹嘘得再厉害,也没见她红过脸。

综合这些,她实在不是个好妻子的料,就连当贴心的红粉知己都构不上边,他到底是哪一点鬼迷心窍,怎么会对她那么死心塌地?她说一,他绝不敢回二;她要往东,他也会乖乖地跟上去。

苏君樵低头看着鸡汤面,忍不住吁了口气。难道“惧内”这种事也会父传子吗?

记忆中,爹娘虽然是大家眼中的佳偶,夫如天,妻贤淑,相敬如宾,可是关起房门后,爹娘相处的情形只能用三声长叹来形容。倒茶、捶背,为妻梳发、画眉,爹在外头的大丈夫风范全不复在,娘只要轻哼一声,就见爹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没想到现在他也是……

苏君樵不禁又叹息,大概是两人初见面时,他为她所救,不知不觉中对她除了感激外,还有点威惧。

低头见手中的鸡汤面似乎凉了些,苏君樵不敢再磋跎,连忙推门走入房里。

“妙儿。”他将托盘放在桌上,在床沿坐下,轻声唤着她。

妙首光光眼睫轻轻动了下,缓缓张开眼睛。“樵哥哥?”

“还是很不舒服吗?”苏君樵轻抚着她依旧了无血色的脸颊,柔声道:“我找大夫来替你看看,好不好?”要不是她的怪想法——名医哪能向人问医,他早老就叫孔总管找大夫来了。

“不用了。”她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再躺一下就好了。”

苏君樵紧蹙眉头,轻柔地将她扶起身靠在他身上。“你中午的时候也这么说,怎么脸色还是这么难看?”

妙首光光摆摆手,气虚地说:“不会啦,大概是你眼花了。”

“胡说。”他心疼地轻斥一声,不悦地看着她,“脸白得像纸一样,还说没事?”

妙首光光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真的很白吗?”

“没错。”

突然,他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一向冷漠的俊脸此时满布愧色。“对不起,我该听你的话骑马才对,不应该硬要你坐马车。”因为心疼她,是以明知道她会晕车,他还是坚持要她坐车,只是他真的没料到她这次会晕得这么厉害。

妙首光光轻哼一声,语气不善地道:“你知道就好。我早跟你说了,可是你偏不信,现在还把我害成这样。我没吐死只能说是平时积德,广结善缘,老天爷保佑我这个大好人。”

苏君樵头皮一麻,听到这几近难闻的轻哼声,只觉冷汗从背后流出,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说也奇怪,刚才明明见她脸色苍白,也听见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可是一到数落他的时刻,马上见她精神一振,登时又生龙活虎,半点病态也没有。不知情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她以数落他为乐,每次叨念他,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也能见她说得滔滔不绝,几乎欲罢不能。

“我很抱歉。”虽然明知是垂死的挣扎,但苏君樵就是忍不住想开口求情,希望她妙首姑娘良心大起,待会儿下手留情些。“真的很抱歉,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抱歉很多。”

“哼!”妙首光光忿忿地轻哼一声,他不提她都忘了找他算帐。

要是平时,她一定会记得牢牢的,绝不会让他轻易逃过,可是今天实在是吐得太惨了,连说话都没力,哪有闲工夫记仇。

“妙儿,我特地要厨房帮你下了碗你最喜欢的鸡汤面,快点趁热吃吧。”苏君樵讨好地撑起笑脸,不死心地想把她带离怎么折磨他的思绪中。

妙首光光蹙着眉头,怒道:“你以为一碗鸡汤面就可以弥补我啊?我差点吐死在路上耶!”

“我当然知道。”苏君樵轻叹一声,努力而且尽量再把表情挤得愧疚些,“这一路上你晕车呕吐,我也没好到哪儿去,光是心疼你就快去了我半条命。”

“巧言令色!”她龇牙咧嘴地朝他吼道:“你难过到哪儿去?吐的人是我耶,与你何干?讲得那么好听,心疼我,我比你更心疼我自己!”

“我哪里巧言令色了?”苏君樵登时觉得被污辱了,僵着一张俊脸,不知道是该摆出气恼状,还是该维持原状继续装傻。“我当然心疼你,见你难过,我好受到哪里去?”

她倏然眯起眼,咬牙道:“你敢不心疼我的话,我先打昏你!”

看她一脸狰狞,苏君樵连忙摇头,喃喃自语地抱怨,“我当然不敢,你那么凶。”妙首光光突然深吸口气,拿起身后枕头用力往他身上丢,气喘吁吁地咒骂道:“你……皮痒啊!”竟然当着她的面说她坏话!

苏君樵愣愣地抱着枕头,顿时觉得委屈极了,“我……”他什么都没做啊!

“你什么?”她怒吼一声,突然爬到他身上,不说分由便往他颈子咬了下去。“我咬死你!”

“妙儿……”苏君樵苦着脸,很想挣扎,但又苦于她的淫威,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乖乖地任她咬。

咬了他好一会儿,妙首光光满意地看着他颈上明显的咬痕,满腔的不满之情终于稍稍褪了些。

苏君樵一脸怨怼地看着她,“你气消了没?”

“当然还没。”她鼓着脸,原先苍白的脸颊因怒气而恢复了些血色。“我吐了那么多天,哪有说气消就气消的。”好歹也该再多气上几天,多折磨他一阵子,不然他把她瞧扁了,日后欺负她怎么办?

“你想怎么样?”

“问你啊!”

“问我?”

苏君樵轻叹口气,知道她是口是心非,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要看他的诚心,要是他真的不知死活提出意见,待会儿就真的等死吧!几次的教训告诉他,现在装得谦卑些,待会儿的下场才不至于太惨。

他一脸愧色地说:“做错事的人是我,你怎么说,我当然怎么做,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妙首光光脸色稍稍和缓了些。“看在你诚心诚意道歉的份上,我这次就先放过你,要是你下次再……哼!”她故意不把话说完,让他自己去想清楚后果。看着她气呼呼的俏脸,苏君樵顿时只觉一阵好笑,“是,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乱来。”

这十年的牢狱之灾似乎改变了他许多,不但关得他性格大变,变得阴沈冷峻,就连对姑娘家的喜好也和从前大相径庭。以前他偏好温柔贤淑的姑娘,像她这种爱撒娇,有时又凶得像只撒泼野猫的女子,他连正眼也不会瞧她。

“知道就好。”

看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苏君樵只能摇头轻叹,识相地不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你饿了吧?”他拦腰将她抱起,搂着她一块在椅子上坐下来。

“要是不饿也多少吃点东西。”

妙首光光倚在他怀里,接过他递过来的竹筷,低头大快朵颐,吃得好不开心。先前因为吐得头昏脑胀的关系,她连肚子饿都忘了,现在教训完“罪魁祸首”之后,肚子马上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角咕咕,唔们……已经到京城,李结……定子么桌了吗?”她边吃边问,说话口齿不清。

苏君樵看向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她,脑海里自动把她刚才的问话转译清楚——“樵哥哥,我们已经到京城,你决定怎么做了吗?”

看他沉默不语,妙首光光不顾满嘴食物,又叫了一声,“角咕咕?”

苏君樵微微一笑,拿起手巾替她将嘴角的油擦掉,“吃慢点。还有,别边吃边说话,小心噎着了。”

她连忙吞下口中的食物,“嗯。樵哥哥,你还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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