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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野叟曝言-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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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急于付托神器,委任皇上,得致太平。圣明之量,即此已昭江河而炳日星矣!方今改元正始,初政维新,皇上当举上皇未竟之事,次第施行,继志述事,孝莫大于此者!若区区擗踊之节,哭泣之哀,则士庶所同,非天子所难能也。且礼言:‘毁不灭性’。皇上尤当思宗社之重,天下之大,勉节哀思,励精图治。以臣言之,曩年清除佛、老一事,上皇之心,特犹豫未敢速决,故试臣以狮吼之声,以定行否。惜臣薄德,不能成此非常之功,惊而致病耳!设不受惊,臣奏早行,上皇其能反汗哉!今一元启运,万象更新,臣愚以为元旦颁恩诏时,即以此条列请第一件,以当例定覃恩条款中剃度一事,其作按例参酌,仍符二十四条之旧。各省颁贴誊黄,已晓然知朝廷之意。然后以臣所拟办理章程,及善后诸事,刊发中外,斟酌举行。去千古之大害,开万事之太平,超虞舜、周文而上矣!”
天子悚息敬听道:“佛、老一事,朕志先定,在当日未能即行。假如素父不因惊而致疾,事机危险,转甚于七年中之所苦,朕故万不得已,欲素父藉此韬晦,以待其时。既至今日,安有不汲汲哉?素父明日进阁会议之后,每日在家,将此事经营万安,至年终朕当请教。明年颁诏,即照拟施行,悬限灭除、勿使奸徒预知,别追伎俩,亲父宿疾新愈,未可过劳,联手沼阁臣,宽素父假期闲居养病。如此,则不至漏泄春光也!”
日色将午,御膳已至。皇上口来以哀毁之故,只进稀粥。是日闻素臣之论,且喜慰七年渴想,心神宽畅,因留素臣同食,用饭一碗。
素臣过午出来,次日入阁,与四相参酌进表,恭上大行皇帝尊溢,曰“继天凝道诚明仁敬崇文肃武宏德至孝纯皇帝’,庙号宪宗。聚宝山所营寿陵,定为茂陵。并拟明年改元治。同日,礼部拟奏奉安山陵吉期。天子览奏,均如所拟,敬谨奉行。定了十二月十二日,奉移大行梓宫于祾恩殿。十四日奉安,一切典礼,着礼工二部会同文龙、朱镇并恭理处大臣承办。天子自此节哀励治,与洪、刘、谢、李四人讨论政事,日夜孜孜。
素臣休假养疴,阁中有大事不能决者,四人就府请裁,故得专心于除灭佛教一事。间有处置不妥者,与水夫人反复商榷,务求行之无弊,不至旋灭旋起。直至十一月中旬,方把诸事条拟妥贴,即令凤、鳌两儿,分缮正副两本,计有三万五千字。遂于十五日,斋沐入朝,亲是御览。天子接过不看,袖而入宫。三日之后,忽有内监宣旨,素臣疾趋人见。方知大行百日,梓宫前僧人讽经,原是前朝相沿故事。昨日太皇太后懿旨,以先帝初年崇奉喇嘛并法工、真人,僧道之有封号者,一闻哀诏,均要进京,在几筵前讽经做法事,陆续齐集,应否举行,宜早定夺。天子委决不下,特请素臣商议。
素臣道;“进京,大凡赐紫赐冠者居多。此时若先阻其弗来,则彼必疑惧,恐生他变。不若仍照旧例,于大行百日,宣召入殿,讽经作法。当令礼部传旨,令其留京送殡。待恩诏一出,即密旨派五府九门兵马司京营,顺天大、宛二县,尽数拿获。使京外僧道无人主谋,则地方官之号令易行。此正除灭佛、老之捷径,彼等自愿进京,殆天夺其魄欤?但臣早年就与僧道作难,彼等熟耳臣名。今先帝上宾,已失所恃;臣复病愈入朝,岂不知今日势成厝火积薪,而先作准备乎?臣于岁除以前,似犹不可销假,使彼心安,然后万无一失也!”
天子依言,即手诏阁臣,以素父久病,未能视事为辞。素臣回来,亦吩咐内外上下人等,不许泄漏。天子仍命太医,每日视疾,一如病时。到了百日,果然京外僧众,除西山法王在京大喇嘛外,凡是敕建禅林号国师、号禅师的,共有三千三百四十名,有名号的道土,也有五百五十名,均投牒礼部司礼监暨恭处理。天子传旨:着在外各禅林道院分住,听候示期,分班进殿,启建功德。
天子自袖入素臣奏章,每夜细看,日间召见诸臣。凡素臣同志之人,均与密议,只待颁诏之后,某人作何事,某事如何办理,—一处分。惟民间一些不知。这班僧道进京,亦曾察探街谈巷议,却没来由,也便安心住着,按日分班去做道场,超荐成代化帝。自二十日起,至二十九日止,僧八班,道两班,次第做完。大皇太后、皇后、皇妃、诸王、公主等,每日俱有赏赐。到得十二月十二日梓宫发引,僧道等均送至昌平州,梓宫至祾恩殿暂安,仍分班讽经作法,直至丰安之后,始回京师。
天子芦殿之外,五府九门兵了,共有一万二千人,均打围扎住。天子亦于是日回京。原来五府督都、九门将领等,均奉密旨,回京之后,传谕兵士等裹甲而待,这几日之内,不许擅离营伍,静候点派。这些僧道,以岁除在迩,俱拟过正月初三日起程。又秉太皇太后懿旨,神牌祔庙,须建水陆道场并清醮各七日。遂选了僧人五百名、道士四十九名,分头启建。
素臣休假在家,连题神牌都是洪文、谢迁两人。礼部官早把恩诏写好,呈进内阁,并预备发出各省外藩的。都下士民,盼望元旦张挂,却不防有此惊天动地、震古烁今之事!
圣主御世,国运复昌,君明臣良,治臻尧、舜。人事行于下,则天象应于上。钦天监官登灵台以望气,测躔度以知差,推得弘治元年元旦,日月合壁,五星联珠,在二曜交会以后,午正二刻当见。是日,日出五色。景星卿云更见东方,主正道昌明,群邪消灭,时和年丰,万世太平,诚非常之祥瑞也!
天子览奏。手诏素父云:“大象如此,事在必行,慰卿廑念!一切元旦面议可也!”
这日除夕,僧道等水陆清醮俱已圆满,各在寺观度岁,并分派内廷赏赐。外面准备齐集,中府都督平江伯陈治、左府都督昌国公徐璋、右府都督新建伯王化龙、前府都督云候周炽,后府都督英国公张懋,各选府中精壮兵丁,在皇城外伺候。九门左翼总兵就是云北并右翼总兵就是以神,各率将弁,点齐通营步兵,在崇文、宣武两门内外伺候。素臣是日又命金砚率领中军,成全、伏波分将左右、两翼,各在城外策应。到了初更时分,各军一齐动手,将城内城外寺观围起,把有名号的僧道,尽行拿住,分赴刑部、都察院、顺天府、县各监内羁禁。文府三军回来,金砚等销差。素臣疾趋入朝,同内阁诸臣行礼已毕,捧出恩诏,值事各官跟着,送至承天门楼上,将诏书衔在彩凤口中下去,门外百官跪接,开读如礼,素臣回府,焚香点烛,拜过天地祖宗,因国丧未周,天子未受朝贺,故合府亦不拜年。素臣进水夫人房中,行了晨省常礼,然后回到日升堂。文龙山陵事毕,已于年前销差,遂同麟、凤、鹏、鳌、鹤、犀、驥七弟,进来请训。素臣将除佛、老章程,令诸儿阅看,参酌可否。
黎明,都下喧传,公相病愈,天子经除灭二氏为改元第一义。深知朝廷意向,邪教必不见容。又闻大行几筵前,讽经作法的,个个都被拿获,不知是活罪是死罪?天威飓尺,平日信奉二氏,供养憎道之家,霎时心惊胆僳,家门口,赶贴“僧道无缘’的纸条,有在家庭供诸天佛像塑画观音的,砸碎的砸碎,撕破的撕破,数日之内,一齐踪消影灭。连寺院里,都无人游玩。
向来京城风气,元旦妇女进香,车尘络绎,直闹至灯节方止。是日只有乡间妇女不知消息,手携香蜡,结队游春。到了城内,才听人哄说恩诏上的话,有的就此折回,有的到庙门前,看见冷清清蜡台失焰,香鼎无烟,方才相信,不敢进去顶礼。至第二日,城乡皆知,并此都无矣。
元旦午刻,果然清空蓝蔚中,现出合壁联珠之象,约有二刻之久。太阳忽然收光,举头望去,并无芒刺闪烁,但见轮外生出五色光华,千派万道,顷刻散流,结成半天霞彩,绚烂异常。城牒上拥挤的人,个个惊奇道怪。
素臣奉水夫人登观星台之巅,凭栏凝望。合府男妇上下数百人,也都在园中择高处观玩。水夫人欢喜过望,对素臣道:“书上所载合壁、联珠及聚井、聚奎多矣;惟日华则不经见,大约即是五色云。占验者附会其说,以为祥瑞之极致耳!你看唐朝以《日五色赋》试进士,那李程中状元的这篇,可谓形容藻绩,极此题之能事矣!但只像是晴天云气,经日光烘染,变作五色,如日落时晚霞一般,这就不奇。如今我你亲看,天无云密,赤日当空,明明是轮中吐出五色彩来,使李程尚在,应笑前赋之来经道着也!方今二氏流祸,圣道晦塞久矣;汝之志愿幸而得行,发一世之盲,开万世之明。此从古未有之功业,宜此从古所无之瑞应!我你亟当叩拜,以迓天庥!”
素臣扶着水夫人跪了下去,自己亦随同叩拜,正要起来,猛然听见大声,沸如潮涌。原来此台俯视通城,纤毫毕见。京城百姓看得快活,一齐喝采,百十万人声音,随风吹过,不禁吓跳。素臣急起四望,人丛中许多妇女孩子,方才放心,扶起水夫人。回顾东缺南角上,一道祥光推过,云头无数,参差错落,宛似排叠而来,如轮如囷,纷纷郁郁,映着五色日华,也渐渐现出红黄蓝碧。云头空处,有几点星光,其尾弯长,恍如弓形。直至日华渐淡,光聚轮中,仍然金针刺眼,那庆云景星,也渐渐隐下。
素臣车水夫人回安乐窝歇息,出来叫人探问,始知钦天监顺天府尹均进贺表。天子复下诏勉励群臣,共成郅治,尽人事以答天和,语意恳切。诸臣感激涕零,争自濯磨,皆以致君尧、舜为念。内臣中如怀恩者,本属素臣知已;此番天子决意行之,怀恩朝夕进言,颇有推軗之力,单有成化朝党附安吉、谄事靳直诸人,见素臣得志,大有作为,惭沮不安;而太监廖、冒辈,嫉之更甚。无如君臣鱼水,谗构不入,且群小久经疏斥,虽欲阻挠,事权不属;惟有默祷释伽、弥勒施大愿力,太上、元始放大神通,使素臣之计不成而已。正是:
空挠孟子归儒意,难诋韩公《原道》篇。
总评
此回专写素臣病愈、处处将得病时种种疑团叫破,故水夫人口中明说“心疾非病”之故,而天子口中又说出“不得已”情事。然素臣自处忽而得病者,亦忽而病愈,竟无一语道出所以,盖素臣口中无自说破之理。读者试设身处地以思之,自知其妙!
写旬日之间,四椿喜事,本极热闹场头,而恰无一语铺排,随手叙来,已不致冷落。缘此种处,在他书即为绚烂文字,全部精神俱注于此一二回中,不得不极意铺排,以见作者之才;而此书则毫不稀奇。试观素臣生日,盛写子孙祝寿,而水夫人八十座无铺排;至水夫人百寿,极古今称觥之盛,而素臣七十,亦先以一二语括之。盖此种文字数见不鲜,若竞逐事排场,则后半部文章味同嚼蜡矣!
素臣对天子一段,似系重叠,而实则除灭佛老一事,事在可行,志在必行。舍十七年一流,从未与天子明言之,故此处不可少此议论。
改元新政,以除灭佛老为第一义,此是极好机会。素臣病二年,而后征苗、救驾之功以成;素臣病七年,而后除佛老者之志以行。此非人事之故,殆有天意存焉!然前病是蛊,此病是惊;前病是真,此病是假。成化苟不上宾,素臣亦未即愈也。其中机关,七年之久点滴不漏,则惟天子、水夫人与素臣三人知之而已,贤如璇姑,犹且知而不言,则余不知而亦不敢言矣。
万安、刘吉,正史所载,以孝宗见伪器悉署“臣安进”,而遣怀恩持示之,安乃乞退,安去而刘吉依然在位也。书中既并安吉为一人,则孝宗监国,不得不先屏安吉,而后君子满朝,可以渐臻郅治。安吉既死,而其子以花蕊飞仙戗生绝嗣,未免获报太惨。不知作恶之甚,终古奸臣莫如安吉!虽更有过于此者,亦天理循环之所必至。如正史所云:安既去位,犹夜望三台,冀复进用,竟得优雅林下,以子孙自娱,直是便宜此老!宪庙既崩,诸奸畏太子英明,惕息竦惧,以李孜省伏诛,僧继晓发遣,新政灿然可观也。而此书称盛宏治一朝,力为翻案,一切进贤去佞之事,移入监国十余年之中。此时惟有除佛老,为万世开太平。人事行于下,则天象应上,合登联珠,景星庆云,日出五色,二千年来不得并见之瑞。而一旦兼而有之,自非铺张扬厉之意。故水夫人亦直云:“有此功业,宜有此端应也!”
僧道进京,水陆清醮,明代宫禁常有之事。而因此羁留,霎时拿获,似乎好行诡计,非圣君贤相之所为。然当时法王、真人之气焰,虽经素臣卫宫救驾,少有挫抑,而究未明杀其势,此间殊难下手。有此一诈,省却无数堤防矣。
李程《日五色赋》自是大手笔,而水天人批出其谬,此虚拟不若亲见之确,总是极写卫圣之功。

第一百三十六回 舌战中朝除二氏 风闻西域动诸番

僧道等分住各监,生死祸福,正在未定,不免忧疑揣测。管监官役风声秘密,一些信息都无从探听。远处大半不知,只有京城内外寺观,这班沙弥小道,知道拿获的缘由,又见了恩诏,也知乾纲独断,事难挽回,缘十九想要还俗。一时方丈库房中失窃卷逃之案,层见叠出。管事的各顾干系,具呈请缉,内中也有浮报赃数的。无如各衙门都是不理,大、宛二县批驳出来;到兵司投呈,也是如此。不知势头的,又喊进刑部、都察院,均被吆喝出去,倘再纠缠,就拿下锁禁。数日之内,把京城从林古刹,有财产金银的,自相搅乱,弄得残破零落,盗窃争夺,趁火打劫,不约而同。各住持僧道,平日有些势力,此时却无法可施。西山妖道,当素臣诛藩时,已把大真人缪道杀却,此时尚有其徒,能演龙虎莲诸术,想出劫狱之法。初二晚上,刑部监门边忽然乱嚷起来,监内犯人应声而出,攀栅扭镣,齐心反狱。正在闹不可开交,提牢、司员、司狱宫忙禀堂上,飞签知照九门,派兵弹压。霎时以神、云北各率兵至,望着监门喊杀进来。只见游龙夭矫,张牙舞爪,嘘云而众目皆迷;猛虎咆哮,摆尾摇头,呼风而不寒亦慄;横飞烈焰,着处成灰;绚烂番莲,开来幻色。这些守监人役并衙中差役,哄拢观看,不下百余人,个个远立,不敢近前逼视。听那三两个道士,在热闹场中踏罡念咒,作些妖法。
二将本不信邪,又闻素臣战败喇嘛故事,按准念头,挥兵直入。以神抡起大斧,云北掣出双刀,望着龙虎便砍,初时犹作吞吐攫拿之状,直扑二将。恰被以神一斧劈去,把一龙头劈下,那龙身飘飘忽忽,跌坠地上,看是青色纸绘出泥金鳞甲,缀以红黄纸条,当作髺鬣。兵士觑得清楚,奋力砍杀。那道士见邪术已破,咒语不灵,一应青龙白虎,火焰莲花,被五百名兵士刀枪搅乱,俱变作纸糊泥块,纷纷落下。三个道士被围在内,登时绳捆索绑起来、监役等亦进监查视,检点人犯,一个不少。有几名扭断手铐的,重新整换刑具。监牢官问过新获三名姓氏,将他一齐收进内监。
自此京城僧道中,并无一个会弄法的,不敢再萌劫狱之念了。过了初五日,各理刑衙门,将监禁僧道,分日推鞫,录出口供,奏请办理。素臣连日入朝,与阁臣商议,将施行善后各条,斟酌妥当,颁发天下。其京城内外专观,由兵马司、大、宛两县暂派兵役看守,候各省查覆寺观僧道数目到日,降旨施行。
恭理处于正月二十日具奏,山陵使朱镇报称,茂陵宝城神路,石桥碑题,一律工竣,请天子行谒陵之礼。礼部择吉,闰正月初一启銮,初三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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