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成名君未嫁-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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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我们发达了,银子铺天盖地这么多!”袜子说。
“看见雪花想银子,看见大便想黄金,真是超级财迷!”阿颜不无讽刺地说。
老唐掐指算算,算不清楚,又翻看日历,他感到十分惊异:“大雪已经过了,冬至还没到。天!现在还算秋天呢,竟然下雪了,真是奇事!”
我突然想起四妹的一句话,高中最后一个冬天说的,二年过去了,我竟然还记得这样清晰,如同刚在耳边响起:
好想做一个雪人,里里外外都是洁白的!
第四章雪人(2)
第二天早上起床盥洗时,毛巾冻得硬梆梆的,像块木板。
我以为自来水一定在管子里冻住了,一拧水龙,却有水柱喷射而出,发出“咝咝咝”的声音。还没沾水,已觉寒气逼人。看看镜子里眼屎巴渣的面孔,还有那张红而皱的左脸,我决定还是洗:丑还可以忍受,又丑又脏可就令人厌恶了。我把毛巾扔在盆子里浸湿,然后用两个手指捏住毛巾一角提起来,让水流一会儿,再小心翼翼地拧干毛巾,把脸部一厘米一厘米地擦拭一遍。整个过程完成,只湿了八个手指,两个小指和掌心都滴水未沾。洗脸这招操练十几二十年,熟能生巧啊。然后又刷牙,自来水含在嘴里感觉像一块软冰,我胡乱刷几下完事,比刷马桶还草率。
来到楼下,老宿管员正在铲雪。满地琼瑶让老人家童心大发,他把一锹锹雪堆在墙角,拍拍打打地,在做雪人。
“堆雪人啊?好兴致!”
“是啊,好些年没见这么大的雪!起这么早,你跑步?”老人家脸色红润,嘴里不停地呼白气,圣诞老人一样可爱。
“我看雪去!”
雪还在下,柳絮般轻盈的雪花在妙曼地飞舞。天空白蒙蒙的一片,目光无法穿透。那漫漫飞降的雪花像是领受了某种神密的使命,纷纷向我飘来,使我产生一种飞升的幻觉。脚下的雪褥厚厚的,松松的,被鞋底压碎时如此“扑扑”的声音。道旁花圃上覆盖着雪,树木枝叶上满缀着雪,屋顶和远处的山峰上也是银灿灿白皑皑。这仿佛一个银子的世界,其它颜色反倒成为点缀了。
四妹是最喜欢雪的。高三那年的下雪天,“四人帮”顶着鹅毛大雪在田野上奔跑追逐,笑啊嚷啊。四妹突然就站住不动,她痴痴地自言自语:
“好想做一个雪人,里里外外都是洁白的……”
“雪人有什么好,不能说,不能动,不能追逐所爱……我有时候觉得在你面前就像雪人,想说的话说不出,想做的事不敢做……”我借机表白心迹。
不等我说完,四妹指着满天飞舞的雪花说:“你不懂我……我好羡慕那些雪花,她们那么沌洁,那么自由,若是遇到将它锢禁的泥污,它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她们最终的去向,如同她们没有来过这尘世一样……我愿同这雪花一样,在一段美丽的旅程之后,消失在无人所知的地方……”
……
“笑一笑,把头发梳一下,我要照了——”
“人家还没有准备好嘛……”
“就这样子最可爱!”
一对情侣在打情骂俏,他们把我从回忆中惊醒。闻声望去,图书馆那边好多人在拍雪景。我心里一阵愧疚,虫虫一定在等我呢。我赶紧去找虫虫,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在三楼窗口向我摇着白毛巾。
一会面,虫虫就责备我:“你怎么现在才来?李婉清她们都去了。”
“是吗?我起床的时候袜子还在睡懒觉呢。”
“那你现在才来!”
“我……借照相机……”
“快照雪景去,等人多脚印多,雪就看不得了。”
“相机没有借来,大年夜的炊具谁家不用啊。我们去照相馆租个相机,到外面山上去玩。”
“我有课……”
“我也有课,没办法啦,这么美的雪!”虫虫压抑不住心中的高兴,“逃学都值!”
“是啊,功课可以补回来,雪过去就没法补了。”说是这么说,我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阿颜,“我和虫虫出拍雪景去,你去不去?”
“别来这套,是不是旷课要哥们罩着?”
“嘿,知我者阿颜也……”
“行行行,胶卷给我留几张啊。”
虫虫却懒得请电话假,理由很神圣:“从来没有旷过课,为了爱就旷它一回!不然的话,将来你说我不够爱你!”
第四章雪人(3)
若说是游山玩水,天底下没有哪个学校比我们学校更方便,因为我们学校就在山脚河畔。学校前门对面是大山,学校后门隔河相望也是大山。河那边人迹罕至,景色也更美,我们决定过河去玩。
来到渡口边,雪停了,太阳像一个银盘明晃晃地悬在空中。
因为《边城》的缘故,一提到湘西野渡,你一定会想起老船工和小翠,还有一只黄狗。这渡口也有一个老船工拉船,却没有小翠,也没有黄狗。之所以说拉船,是因为江面上横亘着一条钢缆,钢缆上穿着一个铁环,船头用绳子系在铁环上,船工是用一个木卡子卡着钢缆拉船横渡的。河水不深,水中的水草极其茂密,如同深绿色的头发在梦幻般地飘摇。无论冬夏,水下的温度变化很小,这些水草一年四季都这样绿油油的。岸上的世界则四时迥异,同样是冬天,下雪前是草枯木凋,萧条落寞;下雪后是银妆素裹,妖娆迷人。
我们沿着石径上山。石阶积雪盈寸,熠熠生辉。我抬脚欲迈,又不忍心践踏那尚无人迹的积雪。
“你怎么了?”
“你看这雪,一个脚印也没有,舍不得踩它……”
虫虫不容申辩地说:“我要你背我上去!”
看看这个曾经的绿巨人,我肚里有些胆怯,嘴上却不甘示弱:“你别小看我!”我把虫虫背在背上,走了十来级,就气喘吁吁。
“你是不是会使千斤坠?”
“不行就让我下来。”
“哼,我一直背你到前面那个拐弯处!”
我用手臂反缠着她的膝弯,免得她滑下来,双脚却微微发颤。“嗨!”我一声闷喝,肩背腰腿和胳膊同时发力,努力把虫虫往上一推。虫虫差点儿从前面栽下去,幸亏她伸手撑住台阶。我的眼镜也几乎滑落,只有一条右腿还挂在耳朵上。
“别动!我一定要背你上去……”我喘着粗气,“你……把我眼镜摘下来……”
虫虫给我摘下眼镜,猫一样舔着我我耳根子:“老公,加油!”
这声老公,令我热血沸腾,浑身是劲!
我数着脚步上台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我上来啦。”
踏上最后一级,我一松劲,和虫虫两个倒在雪地上,雪在身下“噗噗噗”地笑呢。
“如果这雪不会融化,用来铺床倒蛮好。”我四仰八叉地躺在雪褥上,侧脸看着虫虫。
“你坏!”虫虫坐起来,用雪团打我。
“我就坏!”
我把虫虫扑倒在地,捧住她脸一阵猛吻,直到雪水融化,弄得两人都脏兮兮的。
虫虫满脸彤红地低语:“刚才我像雪人一样,被你抱着抱着就化了。”
我暗暗心惊:雪人是要化掉的,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孩怎么都说自己像雪人?
第五章公平不公平(1)
这天是12月27日,星期日。因为还算圣诞节,我、虫虫和螃蟹“夫妇”把啤酒带到音乐系排练厅去。有了音乐和啤酒,歌唱了一首又一首。
最后来了两个保安:“这么晚了,你们……”
我歌兴正酣,对着保安继续唱:“我想唱歌可又不能唱,保安兄弟他说时间这么晚,圣诞节还没有过完,上帝知道准会这么讲……”
冲着这张火烧脸,保安兄弟说话很客气:“哥们喝高了,我们送你回去?”
这话让我很有面子,我拍拍保安肩膀:“算啦,兄弟有的是车!”
虫虫笑着补充道:“他的两个轮子,还走慢气!”
回老校时,我车速飞快。此时冬至已经过了,我只穿着一件毛线衣,这是虫虫的杰作,针眼大得像鱼网,冷风嗖嗖嗖往里钻,冷得我牙关打颤。
“你不是有点冷?”虫虫把手伸到我衣服下面一摸,竟然光溜溜的,“我们步行吧,骑车太冷。”
虫虫跳下车,挽着我左臂一起走。
天上有个月亮,冷冷的,高高的,穿越着云层紧跟着我们,不言不语。我们虫虫也没有什么话说,耳里只有沙沙的脚步声。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想来想去,是位置不习惯——以前虫虫总是走我右手边的,现在她总要走过左手边了。
“虫虫是不是变了?”这个念头在我心里浮动着,像水面下不停冒上来的泡泡,让人止不住地想水底下到底是什么。
虫虫好像也有话要说,却紧抿着嘴。很奇怪的,沉默一旦出现,两人莫明其妙就较上劲了,都等对方先开口,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似的。然而道路漫长,保持沉默并不容易。最终还是我先开口:“我们说说话吧,呃?我在想我们四人组一个乐队,很好玩的。”
“我们?能行吗?”虫虫有些不高兴,“真是自不量力。”
我原本只是随便说说,虫虫这个态度倒让我认真起来了:“我们四个人,一个歌手,一个吉他,一个贝司,一个架子鼓,怎么不行?我可以打架子鼓,青青会吉它,大螃蟹会贝司,你就做歌手。”
“我唱歌跟猪哼哼一样动听。”
“那我做歌手,这正全我意。”我越说像那么回事儿,“其实我早和大螃蟹过,他也说组。乐器反正是现成的。名字我们都想好了,就叫四人帮!我们先在校内扒扒歌,试试场,有经验了就到外面歌厅去。”
“呃?”虫虫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我。
我越发得意:“我们《微机原理》老师在外面开歌厅酒店,去他那儿演出保准没问题!他对我特好的,我有他名片。听说每人有100元的演出费呢,100元!一个晚上就挣100元!100个晚就1万!”
虫虫的眼神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看得我浑身不自在:“你从前的理想哪儿去了?”
“……”
“过去你只对我谈理想,谈文学,谈未来!现在除了喝酒就是玩……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永远没有你四妹那么高,你是仰望她的,一心追她就一心要成名,好像不成名就配不上她……跟我在一起呢,你只管胡玩胡闹,一点上进心也没有的……”
虫虫这番话如同狙击手的子弹,准确地击中我玩世不恭的表象,将它打成一个破筛子。我的心在流血,浑身酸软无力:“你……你自己说过不要我成名的,你记不记得?我……我再不做作家梦了,你若是嫌弃我……不必勉强自己……”
“谁嫌弃你了,我要你像从前那样,积极向上的生活,我希望你是一个坚强的男人,一往无前地追求你的梦想!It'stheeasiestthingintheworldforamantodeceivehimself!Don'tgiveup……”
虫虫真心真意地爱我啊,我充满感激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有你我今生就知足了,也不想追求功名利禄了……”
“我跟你说,你如果没有出息,娶我是很困难的……不是我不喜欢你,实话跟你说,我父母很势利的……你又是定向生……”
我知道虫虫的意思,我是定向生,毕业后十之八九要回老家去教书,要把这个上海姑娘娶到农村中学去,会遇到来自她父母的强大阻力的。况且,我又是张火烧脸……
第五章公平不公平(2)
蜗牛外面罩着一个坚硬的壳,能承受相当大的压力,不轻易受伤。硬壳一旦被破坏,有着尖锐边角的碎片反而会伤害自己。自从脸部破相之后,我如同一只敲破壳的蜗牛,自卑而敏感的心理就是那破碎的壳片。
我条件反射式地诘问虫虫:“是不是因为我这么丑,你认为嫁给我对你不公平?你可以重新选择的,这是你的权利。”
“我没有做错什么啊,你怎么了?”
“你心里其实顶讨厌我,只不过要硬着头皮要做爱情的牺牲品。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从前总走我右边的,现在你走我左边——你怕让路人看我左脸,怕我给你丢丑,是不是?”
“你自己缺乏自信,老是杯弓蛇影,神经兮兮的。”
“我就神经兮兮,也不要你委曲求全。”
“那你莫跟着我!”
虫虫加快脚步,把我甩在后面。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望着虫虫的背影,我知道我深深爱上这个人了。可她是鲜花我是牛粪,她是白天鹅我是癞蛤蟆。
让她走吧,我叹息一声。
虫虫略一停顿,继续往前走,她脚步却变得艰难起来,如同行进在沼泽地里。虫虫每走一步我心都被揪一下,看着她背影逐渐模糊,我好害怕她会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弹簧一样跳上车,追上虫虫,又跳下车与她并肩而行。
“我知道你爱我,我又是多么爱你!”
“……”
“谁说假话,天诛地灭!”
“……”
“你不高兴我也不在意,我会好好哄你。”
“……”
“我说个谜语你猜,什么动物没法减肥?”
“……”
“我知道你永远也猜不着,答案是贝类动物,即便饿死了,外壳都是那么大!这个谜语是我刚想出来的。”
“嫌我胖也不必拐弯抹角挖苦我!反正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瓜葛。”
我后悔得要死,我自以为这个谜语很精采的,没想到正犯了大忌。我不停地给虫虫做解释,虫虫就是不吭声。
“蛇!”我突然站住。
“噢——”虫虫一声尖叫,转身拉住我的手,浑身发抖。
“别怕,有我在!”我趁机搂住虫虫肩膀。
“蛇在那里?”怀里的人惊魂未定。
我装模作样地四下查看:“刚才就在你脚前边,你差点儿踩着它,好险!”
“什么蛇?”
“我也没看太清楚,好像是银环蛇,很毒的。算它溜得快,不然我拿它泡蛇酒,可以医风湿。”
听说蛇走了,虫虫惊魂略定,她感到有些不对劲:“现在是冬天,蛇冬眠的!”
我开心地笑起来:“傻瓜,你还不太傻嘛,原来你知道蛇要冬眠的。”
“你坏!”虫虫挣扎着,却被我搂得紧紧的,无法脱身。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
“我……我唱歌你听……”
“唱什么?”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我们在屋檐底下牵手听/幻想教堂里头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
听见婚礼两字,我心头一甜,把车一扔,双手捧住虫虫的脸,吻着她香香的耳垂叫了一声:“老婆——”
“哎——”虫虫齿缝里轻轻吐出一字,把脸闪开去,继续唱,“一路从泥泞走到了美景/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累到无力总会想吻你/才能忘了情路艰辛/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
唱到这里独唱已经变成了合唱:“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