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莉娅的故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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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王维嘉带着他7岁的儿子一起去了哈尔滨附近的帽儿山。他们三人在山林里穿梭,在阳光下野餐,她和他在孩子面前谈着未来的生活。王维嘉的儿子很懂事,不大爱说话,有些羞怯。那孩子知道爸爸妈妈感情不好,能够理解爸爸的苦恼,所以不反对爸爸和瓦莉娅阿姨来往。瓦莉娅说:“那孩子很乖,我非常喜欢他。我真的愿意让他做我的儿子。” 可是,一晃五六年又过去了,王维嘉还是没有离婚。但他仍然每天上班接她,下班送她。他紧紧地牵制着她。瓦莉娅像他手中的猎物和囚犯,没有自己的自由。那时,有一位复旦大学毕业的工程师,从上海调到哈工大做讲师,叫郭富诚。在一次晚会上,他和瓦莉娅认识了。瓦莉娅清楚地记着第一次和郭老师见面的印象。她说:“郭老师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很干练,说话办事都干净利落。还有,他的衣领和袖口总是白白的,衣服是熨过的。他长得也很帅气,个子高高的。他比我大3岁,没结婚。许多人都说我和郭老师很般配。”瓦莉娅又说:“他一眼就看中了我。那天,他很大方地向我走来,我们在一起跳舞,引来许多人的掌声。”“王维嘉不反对吗?”我问。“当然要反对呀。跳完舞郭老师要送我回家,这时王维嘉就像保镖一样走过来,冲着郭老师说:‘你不要送她了!’”瓦莉娅皱了皱眉头,“没办法,他允许我去跳舞去开心,就是不允许我离开他的眼皮底下,不允许其他男人与我好。” 每次和郭老师跳完舞后,她总会和王维嘉大吵一次,她不能忍受王维嘉这样地霸道和无理。王维嘉也理直气壮地说:“我爱你,我一定要等着离婚以后娶你。”瓦莉娅也不肯让步,她说:“你一辈子不离婚,我还一辈子不嫁人了?”吵得厉害的时候,瓦莉娅说话的声调就变得高了起来,语言也变得尖刻了。她无法再使自己保持安静和温情。在一种窒息的纠缠中,她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有个好朋友对瓦莉娅说:“鼓起勇气,离开王维嘉吧。郭老师这人很好,就嫁给他吧。”“可是,王维嘉不让,他像狗一样,总是在后面跟着。”瓦莉娅很无奈。有一次,在跳舞的时候,郭老师对瓦莉娅说:“今天晚上我一定要送你。”瓦莉娅有些犹豫,她说:“可能不行,托里亚一定不会让你送我的。”瓦莉娅和王维嘉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称呼他的俄文名字。郭老师说:“他离不了婚,你再这样等下去,就毁了你自己了。”
第七部分:苏联专家里有个捷克人求婚(图)
郭老师的哥哥姐姐在香港,如果他们结婚,他的哥哥姐姐就会在哈尔滨给他们买房子。 郭老师的哥哥还专程从香港来哈尔滨看瓦莉娅。他们家人对瓦莉娅很满意。 瓦莉娅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郭老师。他们很合得来。两人在饭店吃饭的时候,瓦莉娅说到兴奋处,手里的筷子会不停地在桌上点着。郭老师就说:“这个习惯不好,一定要改掉。” 瓦莉娅很听郭老师的话,在爱情面前变得很乖。 可是,世事难料,1958年的时候,郭老师被打成了右派。转眼之间,他被扫地出门。开始瓦莉娅还知道他在江北劳动改造,后来究竟发配到哪里,瓦莉娅就不知道了。这个刚刚为瓦莉娅燃起生活幻想的人,一夜之间又在她的身边蒸发了。 直到1999年春节,失踪了四十多年的郭老师像从空中掉下来一样,来到了瓦莉娅的面前。那时瓦莉娅家里聚集着二十多位不同时期她教过的学生。郭老师旁若无人地对瓦莉娅说:“瓦莉娅,我一直很想你。我的老伴已经去世了,孩子也正准备成家呢。我终于能够向你求婚了。” 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已经77岁的瓦莉娅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儿,她对郭老师说:“对不起,我非常尊重你。但是,我的生活只能这样了。” 已经80岁的郭老师默默地看着瓦莉娅。许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忘记她,他经常想起他们曾经在一起时的快乐和美好,无论在政治上和生活上有多大的压力,他心中那棵绿芽永远是新的。那天,他带着一生不能割舍的思念,也带着命运留下的遗憾走出了瓦莉娅的家。他还是不甘心,临走前他说:“你再想想,好吗?” 两人再次见面时,她对他说,她已经无法改变独自一人的生活习惯了,希望他能有个好的晚年。他们还谈起了王维嘉…… 王维嘉是1997年离开了人世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3个人碰在一起,该说些什么呢? 还有那个捷克籍专家温德拉。有一天,温德拉很真诚地对瓦莉娅说:“我爱上了中国。” 而他的眼睛却说,我爱上了你。 他一点点试探着向瓦莉娅表达感情。办公室成了他们最快乐的地方。他们对视着,聊着。有时候,他们也会沉默,那是他们正在对方的目光里寻找故事。办公室的那扇门,每一次的开启都变得重要了,情感给那扇门一种生动。瓦莉娅常常注视着那扇门——是不是他来了?
那扇门又被温德拉推开了,他又走进来。他拿出一枚红色的钻石戒指,很郑重地对瓦莉娅说:“我的太太背叛了我,我们已经分开了。”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瓦莉娅,用手轻轻地将她的手举起来,把那枚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然后说:“答应我,我非常地爱你。” 多么熟悉的一幕。她又想起许多年前的往事。1942年的冬天,她和托里亚在一棵有很多雾淞的大树下,托里亚从自己的兜里掏一枚戒指对她说:“这不是纯金的,以后我挣了许多的钱,一定给你买最好的戒指。”托里亚也是这么轻轻地抬起她的手,将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然后说“我爱你”的。 瓦莉娅说,那时不知为什么竟情不自禁地喊了他一声“托里亚!”他们太相像了,他们的风度,连说话时的语气都那么相似。瓦莉娅仿佛找回了托里亚,她让自己陶醉在其中。但是,他是从苏联来的外国专家。还有,王维嘉怎么办?那时,瓦莉娅的两个弟弟跟随他们的太太回了苏联,爸爸妈妈也有意回去。他们都是无国籍人,而瓦莉娅已经入了中国籍,办理去苏联定居有很多麻烦。
她觉得和王维嘉结婚的事永远是个未知数。她想,如果能嫁给温德拉,陪爸爸、妈妈去苏联就容易得多了。 办公室里,他们的爱情在继续着。 可是,1961年元旦刚过,苏联专家要全部撤回了。 就像饱满的气球瞬间破碎了一样,瓦莉娅深感无奈。她的爱情总是在她认真的时候被突然截断。瓦莉娅赶紧去找温德拉,他说他也接到了回苏联的通知。他们感到困惑和茫然。离别的时候,他们依依不舍。温德拉不无伤感地说:“瓦莉娅,我非常地爱你,我一定娶你。我会给你写信的。等着我。” 可是,不知为什么,冥冥之中,瓦莉娅觉得这个等待又将是无限期的了。确实是这样,时局不可能让他们再相遇了,甚至相互通信的机会也不会有。泪眼模糊,是为感情还是为自己的命运呢?西蒙诺夫的《等着我吧……》又在瓦莉娅心里回放: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 只是你要苦苦等待, 等到那愁煞人的阴雨 勾起你的忧伤满怀, 等到那大雪纷飞, 等到那酷暑难挨, 等到别人不再把亲人盼望, 往昔的一切,一古脑儿抛开。等到那遥远的他乡 不再有家书传来, 等到一起等待的人 心灰意懒——都已倦怠。
第八部分:托里亚用刀割破了自己的血管瓦莉娅在省歌舞团(图)
第二届“哈尔滨之夏”音乐会在哈尔滨青年宫和工人文化宫举行。参加演出的有省、市13个艺术团体的音乐工作者和职工、学生、儿童等业余音乐爱好者,及来自首都、上海、辽宁、吉林、青海等地的歌唱家、演奏家和演员。共演出40场,326个节目,听众达4万余人。 ——黑龙江省《历史编年》
瓦莉娅想离开哈工大,那个让她伤感的地方。其实,她更想摆脱王维嘉的纠缠。 在一次舞会上,瓦莉娅认识了市委书记郑依平。因为瓦莉娅不懂汉语,郑依平就通过她的朋友问:“你喜欢到歌舞团弹钢琴吗?” 瓦莉娅对我说:“那时候,我非常爱玩,苏联专家走了以后,我也没什么干的。我当然非常愿意去歌舞团弹钢琴。” 在郑依平书记的推荐下,瓦莉娅在1961年去了省歌舞团。在那里,她给著名歌唱家张权教学伴奏。 60年代的哈尔滨,文化艺术非常活跃。那时许多上海、北京的艺术人才和热爱艺术的青年大量涌入哈尔滨。张权就是在那样的背景下来到哈尔滨的,当时她刚刚被摘去“右派”的帽子。 那时,哈尔滨用了很多资金安排这些人才。 著名钢琴家殷承宗也曾去过哈尔滨。那是1959年夏天,为了迎接即将举行的维也纳青年节钢琴比赛,殷承宗来哈尔滨参加集训。哈尔滨在他的记忆里是这样的:“……因为练琴非常忙,没有太多时间逛街,但我还是对哈尔滨的那些浓郁异域文化气息的教堂等建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时候的哈尔滨街道非常幽静,路两旁绿树成阴,街上人不多,穿着都十分洋气。每到周末,江边都有露天的合唱和交响乐演出。音乐城的气氛非常浓厚。”他觉得“当年置身哈尔滨的感觉和后来到维也纳的感觉差不多”。 圣·尼古拉教堂的钟声,火车站流线型的建筑,在哈尔滨有生活了几代的外国人。他们和中国人融合在一起,生活习俗相互影响。追求儒雅,崇尚礼貌,讲究生活质量,这些都吸引着外来的艺术家。 尽管那时一次次政治运动袭来,但并没有给哈尔滨的城市性格和风情带来多大影响。 一位上海的陈先生,他追随艺术来到了哈尔滨艺术学院。那里有不少白俄老师,他们教授芭蕾舞、钢琴和小提琴。他说,那时他买了一辆苏联产的力格牌机器脚踏两用车,很风光。哈尔滨当时只进口了三辆这样的车。
他还记得,由市长批给他们的洋房的地址是友谊路100号。房间里有灰色的壁炉,保暖的双层窗子,气派的地下储藏室。那幢两层洋房的底层住着一位俄罗斯老太太。那一切至今仍然历历在目,他说,哈尔滨的过去很值得回忆。松花江边上,银白色的沙滩、清晨的云霭、夏日的晚风,还有各种颜色的小阳伞,阳伞下面自由自在的人们。一些热爱艺术的青年在江边畅想未来,理想生出了翅膀。他说,在哈尔滨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浪漫最富于情调的岁月。
在省歌舞团工作的情况,瓦莉娅只是三言两语,不愿意多说。后来我知道她一生中最大的挫折就发生在那个时期。 那个时候,瓦莉娅很孤独。她最好的女朋友米拉在跟她相处了二十三年之后,于1958年去了日本。分手前,瓦莉娅邀请她和她的妈妈,还有一些朋友到家里吃饭。米拉的妈妈性格开朗,爱开玩笑。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晚礼服,喝了酒以后,就跳起舞来。米拉说:“妈妈,别这样了。”米拉妈妈掩饰着离别的痛苦说:“跳起来,跳起来吧,不然我们会难过的。”后来她们还是没有忍住,相互拥抱着哭了起来。瓦莉娅说:“我再也没有那样知心的女朋友了。我想些什么,米拉都知道,她总是闪着大眼睛认真地对我说:“你想这样吗。嗯?” 托里亚走了,米拉也走了,还有许多朋友都走了。1961年以后,因为时局的缘故,信件被中断。瓦莉娅走在哈尔滨的夜暮下,踏着沙一克面包式的石头道,身边没了往日的知已,恍如隔世的孤独让她内心隐隐作痛。她频频参加各种娱乐活动,但赶不走内心的寂寞。 自从瓦莉娅到了省歌舞团,王维嘉对她无法像过去那样“控制”了——交流中我发现瓦莉娅喜欢用“控制”这个词来说男人对待女人的态度。比如:“男人总是愿意控制女人”、“女人容易被控制”等等。 1963年,苏联协会副会长安德溜克开始追求瓦莉娅。他比瓦莉娅大十几岁,两年前太太去世了。他不在乎王维嘉的存在,经常邀请她一起出去散步、听音乐,去苏联俱乐部参加舞会。有一次,伊万(瓦莉娅这样称呼安德溜克,这是他的爱称)到瓦莉娅的家,接她出去跳舞。已经64岁的韩光淑,对正要走出门的女儿说:“瓦莉娅,我和你妈妈也非常想和你们一起去参加舞会,能不能安排我们和你一起去呀?” 瓦莉娅想都没想就说:“那里都是年轻人,以后再说吧。” 瓦莉娅没有带他们去,就像她小时候,爸爸妈妈去跳舞不带她一样。这次拒绝成了她一生的遗憾。她说:“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次没有答应爸爸的要求。他一生喜欢跳舞,喜欢交际。” 伊万和瓦莉娅交往后常常到她家里做客,傍晚时他们一起出去散步。身后总有个小东西跟着他们,他们停下来,它也停下来,他们走,它也走。副会长发现了就问:“那是什么?” “那是我的猫,它叫波妮。”瓦莉娅说着就去撵它,可是怎么也撵不走。安德溜克挽着瓦莉娅说:“不要去理它了。” 他们在一棵树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那只猫就站在他们的对面“像魔鬼一样”地看着他们俩。瓦莉娅叫着:“伊万,这太奇怪了。你每次来它都这样跟着我们,撵都撵不走。是不是你太太的魂在跟着我们呀?” “不要乱说!” “可是和王维嘉散步时,它从来不跟着我们。太奇怪了。” 王维嘉也像那只猫,注意着他们事态的发展,“伊万有200个对象了,女人很多。他不会要你的。”
第八部分:托里亚用刀割破了自己的血管小佩佩的生活回忆
王维嘉不相信瓦莉娅会愿意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可是,当他得知伊万买了结婚戒指,准备向瓦莉娅求婚时,他就在瓦莉娅家的院子里,用刮脸刀抹了自己的脖子,他要让瓦莉娅知道,他将以生命做代价,瞬间,血流了出来,他的脸上身上都流着鲜血。那场景吓坏了瓦莉娅,她惊惶失色地喊人。如今提起这事,瓦莉娅说:“他可把我吓死了。我只能和他在一起,只能等着他,但那是个看不到边际的等待。有什么办法呢?谁都不敢接触我,大家都知道他占有了我。没办法,这都是命。” 我说:“假如王维嘉不这样吓唬你,假如你日后没有被投入监狱,能嫁给伊万,还是王维嘉?” “许多男人追求过我,可我想的只有托里亚。”瓦莉娅眉头紧锁着。 瓦莉娅的小猫波妮和小狗凯撒,在1964年前相继去世。也许冥冥之中,它们有一种预感。 动物似乎比人聪明。 佩佩还记着瓦莉娅家中的小狗凯撒。佩佩从小喜欢音乐。佩佩很小的时候,父亲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家里全靠母亲每月87元5角工资养活。音乐老师袁金兰,带着佩佩走家串户找钢琴老师。她们跑了很多地方,仅在不太长的巴尔干街上,她们就叩响四位钢琴老师的门。这四位都是俄罗斯人,收费也贵,每月20元。这对佩佩一家来说负担太重了。最后,她们来到了瓦莉娅的家。袁老师说,孩子很有音乐天赋,家境不太好……瓦莉娅想了想说:“每月6元吧。” 从那天起,9岁的佩佩每天早晨都去瓦莉娅家里学琴。佩佩说:“韩老师那双手漂亮极了。”每天,韩老师先给佩佩示范一遍练习曲,佩佩就按照要求练习。一起用过早餐后,韩老师就去上班了,小佩佩自己练一阵,然后去上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