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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瓦莉娅的故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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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一个小垫子,整齐地坐在那里。放映的是《白毛女》。喜儿的爸爸杨白劳死了,喜儿悲痛地哭爹爹。瓦莉娅想起了自己的爸爸。他没能等到女儿回来,他死的时候,女儿没有在他的身旁,她答应爸爸的事儿没有去做。瓦莉娅抑制不住放声地哭,声音很响,把同屋的人都吵醒了。  第二天干事就找瓦莉娅谈话:“昨天为什么哭?是不是想起自己过去干的那些对不起人民的罪行了?”  “不是,我没犯罪,我不是特务。看到杨白劳死了,我想爸爸。他去世的时候,我没在家。很难过。”瓦莉娅这样说,无意间看见干事露出了同情神色。  10月1日之前,上面给劳改队派了演出任务。  排练节目,她们可以不去地里干活。唱歌和跳舞是件快乐的事。尽管在大地里风吹日晒,但她们依然爱美。可以借这个机会打扮自己。于是女犯人们纷纷报名参加排练演出。平时看不出她们有什么特殊本事,这时就像变戏法一样,花样繁多。起早贪黑,自编自排自演。瓦莉娅不会手风琴,但一学就会。不久就能给她们伴奏了。  演出那天,有许多上级领导来观看。瓦莉娅在舞台上拉琴,突然听到第一排有个领导说:“韩明禧,你在这里啊!”  “哎呀!那时我真不好意思。没法向他们解释。我使劲地低着头,他们还是认出了我。”瓦莉娅皱起了眉。  她的自尊,在走进监狱就被剥夺了。  节目有独唱、舞蹈、二胡独奏等多种,队员们演出时特别卖力,效果非常好。领导说:“这些犯人真聪明,能演出这么好的节目。”  演出队的女人格外高兴。像开屏的孔雀,满足地展示着美丽。瓦莉娅记得,那时她和那些女人一样,忘记了命运,忘记了她身上被烙上的印记,欢乐的潮水一点点上涨,几乎漫过了礼堂。后来每逢元旦、春节,她们都要去演出。瓦莉娅被叫去给女犯们伴奏。 


第十三部分:麻子就要成为她的丈夫面对自己的婚姻(图)

  2004年7月31日下午。  威佳,53岁,汉族,现居俄罗斯。  记者:听说你娶了一位曾在哈尔滨居住的中俄混血姑娘?  威佳:(笑)是的,她去俄罗斯前,在医院里做药剂师。我那时在商业部门做调配员。记者: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威佳:我们是1975年认识的,1979年结的婚。1994年,我们全家去了俄罗斯定居。那里有亲戚,现在已经十年了。  记者:1975年的时候,你和一位有俄罗斯血统的姑娘恋爱,没有阻力吗?威佳:有!家里不同意。但是我不在乎,我爱她。(笑)后来,我父亲还通过公安局的人对她们家进行过调查。记者:为了爱,你跟随她去了俄罗斯,以后想回来吗?威佳:一切由她吧。(笑)她是我的妻子嘛。                           ——采访手记    

  这段印象深刻的爱情宣誓中,那位“曾经在哈尔滨生活过的姑娘”是谁?  瓦莉娅即将面对自己的婚姻?那是一桩怎样的婚姻呢?  瓦莉娅真诚地相信,只要好好地改造,她就能回家,就能和妈妈在一起。她什么都能干,也能挑担子了——她以前从不敢想能做这些事情,这大概就是改造的力量。  后来她当了队长。  再后来,她被编进到“二劳改”队里。这是第二次改造的意思。能到那的人,都是改造得好的,有了一定进步的人。他们可以和城里下放的“牛鬼蛇神”在一起,行动相对自由了些。  瓦莉娅向干事请假——她要回家看看妈妈。妈妈是她永远不能放下的心事。  干事建议她必须扎根在那里,用实际行动说明自己是被彻底改造好了的人。  瓦莉娅坚持说:“我回家看看妈妈,很快就回来。”  真的会回来吗?自由了,真的能和妈妈在一起了,她还会回来?她真的脱胎换骨,被改造成一个献身“理想”的人了吗?劳改队管教干事不相信她会回来。  世界上她最牵挂的就是妈妈。除此之外,她渴望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从小没接触过伟大的理想教育。她信仰的是宗教,改造的铁拳无法砸碎她的骨髓,她的基因。她要回归到她自己的文化之中。  我问:“假如真的让你回哈尔滨,探望了妈妈,你还会回到那里吗?”  瓦莉娅抿着嘴,没有回答我。这时,她的嘴角闪过的一丝狡黠。 我知道了,她已经学会了言不由衷。  管教干事:“如果你要回家,结了婚再走。”  瓦莉娅想都没想,立刻就答应了。没人知道她会这么快就下了决心。  对方是谁?怎样一个人?她问都不问。只要能回家,嫁给谁都行。生命已经是一堆碎片了,再砸上一锤,也不会怎样。  通知她去结婚登记的时候,瓦莉娅才知道,对方是男犯人的队长,据说非常厉害,劳改队的人都恨他。他满脸大麻子,只有1米60的身高,小学三年的文化。江苏人,年龄不详。因流氓罪被判刑五年。  瓦莉娅只有一个信念,赶快完婚,然后就回哈尔滨去见妈妈。  那是1976年的4月。初春的北方,寒气不断回流。  男人很早就赶着一辆毛驴车来接瓦莉娅了。他喜欢瓦莉娅,很认真地了解她的过去和她的一切。他不在乎她是“苏修特务”,因为他自己也不干净。他认为他们是同命相连,或是“一路货色”。总之,她就要成为他的女人了。  尽管在别人眼里,他很凶。但是,他对自己的女人,很懂得怎样去照顾。他见到瓦莉娅的时候,冲她笑了笑,脸上的麻子就深了些。然后又递过去一件黄色棉大衣。那时,全中国都穿着这种“黄军服”。天气很冷,她需要这样一件大衣。那个男人还拿了一块羊皮,垫在她的屁股下面。


第十三部分:麻子就要成为她的丈夫教堂里举行的婚礼(图)

  瓦莉娅坐上了毛驴车。她闻到那件棉大衣有一股味道,没去穿它,而是把它搭在了自己的腿上。她和他并肩坐在车上,没有说话。男人等待即将成为自己婆娘的她坐稳,大声地吆喝,毛驴车开始慢慢地前进。男人的鞭子举在半空中,不长不短,刚刚能碰到毛驴身上。不用去抽它,让它感觉鞭子的存在就可以了——这招法对付人也很利害,虚步站着,比直立更有力量。他在劳改队里也是这样治理别人。劳改犯有自治的权利,他们有自己的领头人。此人必须在拳脚、智力、心理上都要超过常人,包括他的野性、兽欲和占有欲。在粗暴激烈的对抗中获胜,就能对每个人指指点点吆五喝六。现在他是至高无上的,从此享受特权。生性好斗的男人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这很能体现物种淘汰的规律。  北方的平原是辽阔的。冻僵的大地,在这样一个季节里,还没露出生命的希望。毛驴车在满是沟沟坎坎的土道上颠簸,地上结着冰碴。路边一些植物,被冬天的寒霜,打成了枯黄色,但它的根在土壤里,正准备着吐芽。这时的太阳,脸被冻得红红的,闪着光,却没有热量。而这时,过了一冬的人们,对太阳的温暖更加敏感。在心理上,太阳是热的。  毛驴车在坑坑洼洼的道上晃晃悠悠地走着。瓦莉娅眯起眼睛向远处望着,淡淡的绿色若隐若现,草色遥看近却无。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伴娘,瓦莉娅就要做新娘了。她想起过去,给别人做伴娘时,许多人问她:“什么时候做新娘?”她有过无数次的幻想。她幻想着,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森林,那里有很多棠果,属于她的就在那里。可是,当她走出森林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棠果也没拾到。  想起1956年二弟结婚的情景,就像在昨天。至今,那些被新娘扬起的白雪、干草和纸币,还能在瓦莉娅的心头飞起来。这是习俗,亲朋好友不断地给新人扔钱,祝他们幸福。弟媳拿着扫帚不停地扫着,脸上沾着干草、雪花,还有笑意。弟弟的未婚妻是个很漂亮的俄罗斯姑娘,可她爸爸是酒鬼,喝多了就打老婆孩子。她爸爸坚决反对女儿嫁给一个朝鲜人,大声地嚷嚷:“高丽棒子,绝对不能嫁给他!”  瓦莉娅帮助新娘逃出了自己的家。她先和自己一位俄罗斯同学取得了关系,然后让弟弟、弟媳去她同学住的小城镇海拉尔结婚。那里有教堂,瓦莉娅还给弟媳准备了漂亮的婚纱。那是个冬天,很冷,姑娘上火车的时候,已哭成了泪人儿。  弟弟和这个俄罗斯姑娘是在教堂里举行的婚礼。姑娘哭肿了眼睛,不顾雪白的婚纱和良辰美景,还在为家里的人不能参加婚礼而伤心。那天气温在零下30多度,新娘不停地发抖。他们匆匆忙忙地交换了戒指。之后,瓦莉娅就赶紧给姑娘披上了大衣。晚上,他们就赶回了牙克石。在家里,妈妈做了很多点心迎接他们,还准备了很丰盛的宴席。  第二天是请新娘父母和亲朋好友的日子。新娘害怕地说:“爸爸一定要揍我的。”  瓦莉娅说:“不要害怕,你现在有丈夫了。”嫁给一个男人,是很神圣的事情,在瓦莉娅心中,女人有了“丈夫”,还怕什么呢?  二弟的婚姻是幸福的,虽然姑娘的爸爸不同意。第二天,新娘的爸爸气得不吭声,而新娘的妈妈不断地哭泣,瓦莉娅给他们两瓶白酒、两瓶葡萄酒,这象征着姑娘是纯洁的。“感谢你们养育了一位纯洁的姑娘。虽然你们不同意他们结婚,但是他们相爱。如果不让他们在一起,他们会自杀的。我们都支持他们吧。”  瓦莉娅回忆说:“姑娘的爸爸见了酒就开心了。”他表态说:“我看小伙子也不错。”  大弟的婚姻就没这么幸运。他也找了一位俄罗斯姑娘,相爱很深。对方父母坚决反对女儿嫁给一个朝鲜人。他们同居了,大弟媳妇怀孕三个月的时候,被她母亲带回了家,逼着她把胎儿打掉,从此再也没回来。大弟弟为了这件事伤透了心。几年后和一位比他大六岁的俄罗斯女人结了婚,婚后并不幸福。他们回俄罗斯以后,有了两个孩子。但是,大弟弟还是有了别的女人,因为他不爱自己的老婆。他经常不回家,妈妈知道后经常去信规劝。最后他回了家。他是否就能安分地过日子了呢?爸爸妈妈不知道。  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这样的往事了。一只已经粗糙不堪的手,伸向她苍老的内心。在她53岁的时候,在一个偏远的劳改队里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辆毛驴车上去城里登记结婚。她说:“这事很滑稽。”不知道她为什么用了“滑稽”这个词,不该发生的发生了——这是她最不愿触及的往事。过了一会儿,她低沉地说:“这一切,都是命。”  她很无奈地垂下了目光。那天,毛驴车颠颠地向城里走去。半路上毛驴的尾巴突然高抬起来,“扑噗”一声,驴粪喷溅在瓦莉娅腿际的黄大衣上。男人有些难堪地看了瓦莉娅一眼。见她冷艳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也装做什么都没发生。毛驴一路不断地拉稀,黄大衣被弄得很脏。瓦莉娅心想:“这大概是上帝在预示着什么?”她并没觉得这是一次婚姻。她像路旁边的一根木桩,厂房里的一台机器,正在完成一项功能。能不能胜任,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到了婚姻登记地,瓦莉娅下了车,男人扶了她一下,他自己跳下车来,把驴车拴好。


第十三部分:麻子就要成为她的丈夫登记结婚

  接待登记的人抬起头,看见他们进来,没有理睬。  他们俩坐在那里,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那个女同志问:“你们来干什么?”  “登记结婚。”瓦莉娅说。  “什么?”她像没听懂,又问了一句,“结婚?你同意了?”  “同意。”瓦莉娅看见对方用一种怪怪的目光看她,又看看大麻脸。眼前这两个人是两个不和谐符号,完全是两种相反的色彩,很刺眼。  对方提高嗓门,加重了语气冲着瓦莉娅又问一句:“你真的同意了?”  “真的同意了。”瓦莉娅有些不敢看她。  女同志的眼睛朝别处看了看,说:“你坐那儿再想想,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然后转过身不理睬他们了。  对方是个负责任的敏感的经办人。这工作上干了许多年,凭她的观察和感觉,他们的结合相当不正常。  瓦莉娅重复:“我同意了。”  没有回答。  男人站在瓦莉娅身边一直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瓦莉娅,那目光是:你告诉她,不用想了。他没有多少文化,却有主见。  瓦莉娅下决心要彻底毁掉自己——小时候“过家家”那样,突然对小伙伴说“不玩儿了”,把自己摆设好的小玩具用胳膊一扫,一切都乱了。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她可不管。于是,她大声再说一遍:“不用想了,我真的同意。给我们登记吧。”他们终于拿到了结婚登记书。男人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瓦莉娅不记得那个结婚登记书是什么样的了——在她珍藏的所有个人历史资料中,包括有她钢琴伴奏的节目单都保存得非常完好,只是没有那张结婚证书。看得出,她不愿意把那段婚姻留在她的历史里。那个年代的结婚登记书都印有毛主席语录,如:“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一切都是服从。她是服从上级还是服从命运?她和男人从婚姻登记处出来后,就去商店买了一斤水果糖和二两茶叶。那天劳改队的管教干事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他为自己能成全一对婚姻而满足着。那天也来了许多邻居,都是劳改队的家属。男人不断地给大家发喜糖倒茶水,看得出他非常高兴。他不是一个油嘴滑舌的人,他的话不多,只是反反复复地说:“感谢政府,感谢党,给了我一个好媳妇。”  讲起这些,瓦莉娅的目光不再直视我了。我知道,她的内心一直在躲避。许多年过去了,她不停地去努力忘记过去,可是,这是一段永远抹不去的磁带,只要回放,将引发她内心的阵阵痉挛。那是一种被羞辱、被泼满污水、被众人践踏过的感觉。


第十四部分:在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候婚纱梦破碎了(图)

  在良知的动荡中,在良知的儆戒、规劝和谴责中,信仰之慧眼恒然凝视着一位不可见的无限的审判者的身影。良知动荡犹如一种无声的自然语言,它是上帝对灵魂言说的语言,其指令关涉个体的灵魂和世界的获救。我们在此面临着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是否可以使所谓“良知”动荡的特殊的统一和意义脱离上帝的充满奥秘的“声音”和“手势语”的解释,而我们称之为“良知”者的统一尚依然存在。    

  ——M。舍勒《懊悔与重生》    

  他们在一间低矮破旧的房子里成了家。两个劳改犯,就像两个“跑腿的”,都是光杆儿司令,所谓的家什么都没有。男人只有一堆又破又脏的衣服,一股怪味直呛鼻子,为此瓦莉娅缝洗了好几天,才把他收拾得干净了些。  瓦莉娅不可能去想白色的婚纱,梦早就破碎了。结婚没有改变她什么,她只是在一天天同样的日子里活着。  她极不情愿地承认自己是那男人的妻子——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在那样的环境中,他们是暴露着的。男人也许知道瓦莉娅想什么,要什么——她脸上不经意地露出微笑,定了格的微笑,她的思维已经抛弃了躯体。她是遗失在山坳里的城堡,破碎的墙体和断柱,带着诱惑和神秘,破旧不堪。  流浪汉独自生活的艰辛,触及了瓦莉娅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她开始承担家里的许多事。女人容易徘徊,却不轻易放弃。她逃避不了现实,同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她无法推却。做饭洗衣打理家务成了她主要事。  白天瓦莉娅下地干活。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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