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85-王芳回忆录(选载)-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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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话到喉咙又哽住了。我心里明白,在这种情景下,谁也不愿再去刺痛对方已经饱受摧残的心。我们默默地坐着。能见面,这已经是我们多年来最大的愿望了。
当时我的身体已经很差。全身浮肿,转氨酶指标很高,肝脏肿大,长期失眠,不想吃东西,放风时在走廊里散步的力气也没有。几乎整日躺在床上,完全成了一个病号。但监管的干部根本不当一回事。允许我躺在床上休息,就算是最大的照顾了。
刘馨看我浮肿得这么严重,连路都走不动了,回到住地后,立即向中央写信反映。经周总理批准,我住进了北京军区总医院。住在战士病房,开始接受检查和治疗,身体才开始慢慢恢复过来。否则,我可能病倒在监狱里,再也走不出来了。
在住院期间,我认识了两名警卫战士,姓名我已记不清了。一名是山东人。一次他乘周围无人时对我说:〃我知道你是山东人,我也是山东人。你来后,我们党支部专门开了一个会,要我们和你划清界线,站稳立场。指导员还特别警告我,要我注意不要和你拉老乡关系。〃他还说,指导员这个人很粗暴,思想很左。我也几次见到过这位指导员,瘦矮个,走起路来身子左右摇晃着,在战士和病员面前显得不可一世的样子。这位战士还叫我千万不要和指导员顶牛,他一不高兴就要打人。
后来我了解到,这位战士是军区警备师一团一营一连战士,入伍已3年。特点是吃苦耐劳、聪明能干、个性耿直,有时还要顶撞领导。他养猪、种菜、烧饭、站岗、训练样样都干得很出色,年年受表彰。就是提干提不起来,他感到很委屈,想不通。
还有一名战士是安徽人。他负责给重病号送饭,搞卫生。他做事认真细致,很少说话,整天默默地工作着。他看到我身体很虚弱,问我想吃点什么。我知道病人可以吃什么等级的伙食不是战士能定的。我说谢谢了。但当他给重病号送流质时,也送给我一碗牛奶。食堂里烧饺子时,就送给我一碗饺子。在那个感情冷漠的年代,这两位正直善良的战士对我的热心照顾,使我在精神上感到一种难得的安慰和温暖。
我恢复工作后,几次打听这两名战士的下落,但都不知道他俩现在何处。我内心一直感谢这两名可爱的战士。
《王芳回忆录》 第三部分妻子成了“罪犯家属”
妻子成了〃罪犯家属〃
1973年冬天,刘馨第二次来看我。当时正好发生公安部部长李震自杀案件。和王洪文一起造反起家的祝家耀,是〃四人帮〃安插在公安部的心腹。他一定要把李震的自杀定为谋杀,以此给公安机关制造罪名,混淆视听,妄图达到〃砸烂反动公检法〃,为〃四人帮〃篡党夺权扫清障碍的政治目的。斗争极其尖锐复杂,形势十分紧张。此后,刘馨被告知,不准再来看我了。
我在医院住了一年,身体有了较好的恢复,自己能走动了。1974年3月又回到交通干校,住进我原来已住了5年的监房。
出院前刘馨还是十分担心我的身体,不顾上面的规定,带亚民、华民两个孩子从杭州乘火车来京看我。到北京已是晚上9点钟了。那时北京宾馆饭店很少。外出住宿难、吃饭难的问题,在北京和全国的城市都很普遍,北京更为突出。宾馆是专门给外宾住的。招待所是专门给本系统来京办事的干部职工住的,还必须凭工作证和单位介绍信,说明来京办什么事。就是这样也要提早找熟人打招呼,才能住得进。否则,不管白天黑夜,只好耐心等待了。
刘馨带着两个小孩,找到公安部招待所,已是晚上10点了,3月的北京天气很冷,屋外的气温降到零下10度。在住宿登记处,她出示了工作证和介绍信。刘馨长期在省警卫处工作,曾任省委招待所(汪庄)负责人,介绍信上写明来京探望我。负责住宿登记的那个人看了介绍信,脸孔立刻阴沉下来,用敌视的眼光扫视一下刘馨和两小孩,冷冰冰地说:〃不行,没有地方住。〃刘馨起初还真以为客房紧张,没有空,心想今夜只好在住宿登记处的窗口前坐一夜了。此时刘馨和两个小孩还没有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刘馨坐下来,心想怎么让两个小孩过夜。这时,住宿登记处的那个人从里边走出来,一脸严肃地对刘馨说:〃王芳是中央决定关押审查的重要对象,有重大政治问题,他是罪犯。我们公安部招待所有规定,不能招待罪犯家属,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这些年来,刘馨对别人敌视的目光、凶狠的态度看得多了,一天半天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也过惯了,并不感到意外和奇怪。而今天把她作为罪犯的家属,不让她住公安部招待所,要她马上离开这里,她忍不住火了,责问对方:〃我犯什么罪?连公安部招待所都不能住,我14岁参加革命,渡江南下后一直在警卫处工作,长期负责毛主席的生活安全,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毛主席对我们都很信任,你把我们当敌人?〃那人知道自己理亏讲不出什么理由,就气势汹汹地说:〃中央关押对象的家属这里不仅不能住,连屋内也不能进。这是公安部的指示,我只是执行人,不服气,你去跟公安部领导讲,同我讲没有用。〃并蛮横地拿起刘馨随带的行李,一把将她们母子三人推出门外。
刘馨坐过日本鬼子的牢,吃过汉奸伪军的苦,参加过解放战争,在敌人面前没有屈服,是一个坚强的女性。但是今天她忍不住哭了。她觉得实在太委屈了,在招待所门外的天井里,寒冷的星光下,她看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招待所这块牌子,辛酸地止不住流泪。
她几乎忘记了寒冷。夜深了,气温降到零下20多度,亚民、华民冻得直打哆嗦。刘馨带的衣服不多,只有一件棉大衣,她把两个小孩裹在大衣里,紧紧抱在怀里,好让孩子暖和一点。杭州和北京的气温,这个季节有时要相差20来度,刚从南方到北京来的人是很难适应的,更何况又是在深更半夜的露天下。刘馨后来说,那一夜真是饥寒交迫。从晚上9点到第二天早上9点,北京是找不到吃的地方的。她又怕两个孩子睡着了更要冻坏,一会坐在行李上,一会站起来跺跺脚,后来两只脚都失去知觉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三个人找到公安部,在高挂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牌子的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才允许走进接待室。接待他们的是位穿着军装的干部,他盘问了半天,在电话里和他上级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最后才在介绍信上签了同意探监的意见。
刘馨最大的痛苦是不能理解,丈夫从参加革命开始,无论在军队还是在地方,干了几十年公安,对党、对人民忠心耿耿,工作兢兢业业,突然变成了一名罪犯,自己成了一个罪犯的家属,被无产阶级司令部专了政,在公安机关门前被别人当作敌人一样来对待。她实在想不通。尤其令她难以理解的是,杭州被毛主席称作第二故乡,他一生中三四十次来杭州工作和休息,而作为浙江省公安厅厅长的王芳,直接负责毛主席来杭期间的安全保卫工作,经常在毛主席身边,一起吃饭、喝酒、爬山、游泳,陪同毛主席在农村考察,和他交谈,回答他各种提问。公安厅长也就成了毛主席的大警卫员。为了毛主席的安全,警卫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和疏忽,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用一丝不苟、废寝忘食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毛主席在杭州期间,警卫工作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毫无疑问,毛主席对浙江的警卫工作是满意的。否则他不会多次、长期在杭州工作和休息。然而,今天的遭遇,使她万分疑惑,如果毛主席对王芳不信任,如果王芳是个坏人,怎么会让他长期在身边搞警卫工作呢?毛主席当时肯定王芳的话,难道是假的?这不可能。那么到底是谁视王芳为眼中钉?是谁有权决定把王芳投入大牢?那时刘馨还不大清楚这其中复杂的原因。但已隐约感觉到问题的极其严重和危险程度,她日夜担心我可能被整死在监狱里。
不知是刘馨已记不清还是不愿说,至今,我也不知道那天夜里她是怎样熬过七八个小时挨到天亮的,又是怎样忍饥挨饿找到公安部,在大门前等待接见的。她说印象最深的是那块公安部的牌子。在那块高挂的牌子下面,她感触太深了,她流泪、痛苦、疑惑、愤怒,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和思想,她想得很多很多。。。。。。
时隔12年,1987年3月,中央决定我到公安部当部长。我住在5号楼,就在公安部大院东侧。刘馨就是不愿到北京来住,更不愿进公安部大门。她一看到公安部这块牌子头就发胀,像要炸开似的,痛得厉害。这也难怪她,过去的事对她刺激太大了。这也是条件反射。
《王芳回忆录》 第三部分毛主席解放了我(1)
毛主席解放了我
1974年10月29日下午,两名工作人员把我从监房带进审讯室。与往常不同的是桌子上铺了干净的白布,还泡了两杯茶,一杯是给我的。中央三办专案组的干部,满脸堆笑地说:〃王芳同志,向您表示衷心的祝贺,经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批准,您已经解放了。〃
我虽然坚信迟早会有这一天。但当这一天终于来到时,仍然使我激动不已。7年多了,第一次听到别人叫我〃王芳同志〃,并使用〃您〃的尊称。专案组的干部用双手递给我毛主席批示复印件和释放决定书,上面赫然写着笔迹十分熟悉的四行大字:
王芳、吕剑光二同志,我看无问题,似应解放。
毛泽东
一九七四年十月二十八日
毛主席在签明日子后,又写了一句:
此二人我很熟悉。
我反复看着毛主席的批示,激动的心情一时难以平静。但我当时看到的只是毛主席批示的复印件,没有说明材料,也不知道毛主席批在什么材料上的。释放后我才知道,在我关押期间,刘馨多次到北京上访,给公安部、中央专案组等有关单位和领导写过很多申诉信,但都无人理睬。后来刘馨直接给毛主席写信,如果不是毛主席亲自批示,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监狱。
我向专案组来人要一份毛主席批示的复印件。得到回答是不行。说主席批示只发到政治局委员,这一份复印件也要拿回去存档。
我被释放,全家非常高兴。然而,刘馨气愤地对我说:〃有的人连毛主席、周总理讲话都不听,阳奉阴违、政治品质很差,否则,你早三四年前就可以解放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事情还得从周总理的一次讲话讲起。。。。。。
1971年2月,公安部经党中央批准,召开第十五次全国公安会议,周总理到会讲话。在讲话中,严肃批评了浙江造反派和中央有关部门。〃你们说王芳在浙江搞 专政,如果是这样,蒋介石不就登陆成功了?事实是蒋介石不仅没有大登陆,连小登陆也不行,台湾小股特务一靠岸,就被抓起来了。王芳搞了一个专门案件,这是工作需要,批准过的。怎么能说搞特情专政?不能这样说嘛,王芳总是做过一些好事的嘛!毛主席在杭州住了二十几次,王芳一直在主席身边,主席不仅很安全,而且很满意。汪东兴同志可以作证嘛!不然怎么理解?〃
在那个非常年代,斗争极其尖锐复杂,尤其是〃四人帮〃插手很深的公安系统,周总理讲了这番话,他个人是要承担政治压力的,是对〃左〃倾潮流的反击,他的讲话不知救了多少公安干部。但是,总理的这篇重要讲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受到干扰,得不到传达贯彻,当时许多地方还是被林彪、〃四人帮〃势力所霸持。在浙江来说,还处在南萍、陈励耘、朱全林控制下。朱全林在传达时,公然多处删改总理的讲话,总理讲话竟被删去2000多字。〃9·13〃林彪自我爆炸后,总理讲话才得到重新传达贯彻。许多被〃莫须有〃的罪名清洗回家的、长期在斗批改干校劳动改造的公安干部重返工作岗位,多年瘫痪的公安战线重新出现新的生机。
这些情况,我在狱中是不知道的。而在周恩来总理讲话之前,1970年冬,毛主席早已关心过我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这是谢静宜同志①告诉我的。从以后看到的有关材料来看,谢静宜讲的是真实的。
当时谢静宜在北京大学蹲点,搞教学改革,看到了北大造反派印刷的一张小报上,刊登了王芳勾结美蒋特务、企图谋害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内容。她回来向毛主席汇报教学改革情况时,特意汇报了我的事,还把那份小报递给主席看了。主席接过小报,右手拿起放大镜,仔细地看了,对谢静宜说:〃是他,是王厅长。〃并生气地说:〃浙江造反派反王芳,对王芳抓住不放,说王芳反对我,想害死我,我不信。王厅长我熟悉他,他哪里会反对我呢?他反对我干什么呀?他反对我,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呀?我每年都要去杭州几次,他是负责保卫我的。他要是想害死我,我不早就死了吗?还能活到今天呀?〃主席还对谢静宜幽默地说:〃他就是有时候爱喝点酒,告诉他,以后别喝了。王芳是个好人哪!〃
据谢静宜后来回忆,她从主席那里出来后随即到汪东兴那里,把主席讲话内容原原本本向他作了传达。不久谢静宜又趁参加接见外宾时,向周总理作了汇报。事后,总理向汪东兴查问过我的情况。然而我的事情迟迟没有结果。
《王芳回忆录》 第三部分毛主席解放了我(2)
一直到1973年7月,毛主席向汪东兴直接查问我的情况,汪东兴向〃中央文革小组〃传达了毛主席关于释放我的指示。同年7月12日中央专案组起草了《关于释放王芳的请示报告》。
7月16日总理批示:〃东兴同志你对此案处理,有何意见请告。〃
一年多以后,1974年10月10日,汪东兴同志在这个报告上批示:〃此件当时因为各种原因而压下了。在目前情况,王芳、吕剑光可以放出来交原单位安排。〃
为什么毛主席关于我的两次讲话没有执行?周总理的批示被置之不理?专案组关于释放我的报告,又被压了一年多后,汪东兴同志才作出这样的批示呢?
2001年2月5日,我的秘书李建军同志为此特地拜访了汪东兴同志。在场的还有汪东兴同志的两位秘书和新华社一位记者。他们作了《汪东兴同志回忆王芳访谈记录》(经汪东兴同志亲自审阅),现摘录其中部分内容如下:
李:周恩来总理在1971年2月7日、8日在第十五次全国公安会议上的讲话中,几次提到王芳、吕剑光同志,对他们的工作总的来看是肯定的。
汪:是的,周总理还问过我王芳同志的问题。我跟总理说,王芳同志具体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清楚。我个人认为王芳同志是个好同志,应该没有问题。王芳同志这个人还是很谨慎的。
李:王芳同志1967年底被抓,扣押起来了。1968年2月又被弄到北京,非法监护在北京卫戍区看守所长达七年。
汪:弄到北京来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这个事!
李:一直关了七年呀!您在1973年传达关于释放王芳、吕剑光的指示,当时中央三办根据此精神于7月16日在此报告上给您也有过批示,我们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事又被拖了一年多?
汪:是呀,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感到奇怪!主席在197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