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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知北游 作者:洛水(起点vip2013-11-09完结)-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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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怀大笑:“老滑头,还要装蒜?不是你叫我来的嘛。”屈指一算,从上次见面算起,刚好过了三天。

  吐鲁番转过头,盯着我看了一阵,皮笑肉不笑:“你还不算笨,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明天了。你晚到一步的话,休想我再见你。”

  “原来我猜对啦!你真的要教我妖术!”我举手欢呼,忽然瞥见吐鲁番的左臂变成了灰白色,毛茸茸的密布细毛,像是昆虫的长长触脚,不禁惊呼起来:“你的手怎么了?”

  吐鲁番面色一暗:“我的时候不多了,临死前妖力逐渐消退,便会恢复妖怪的原形。”

  我心中一沉,吐鲁番摆摆手:“你摆出这么难看的脸色干吗?死没什么了不起,比起我的同类,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目睹吐鲁番镇定的神色,我深感佩服。换作是我,早就慌得鸡飞狗跳了。吐鲁番仔细检查了我买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都买齐了。”

  我好奇地问:“你要这些东西是为了治伤吗?”

  吐鲁番并不答话,嘴里念念有词。亮晶晶的光线倏地闪过,我措手不及,手脚被晶丝绑住,固定在井壁上。晶丝迅速打结,让我动弹不得。

  我骇然大叫:“老妖怪,为什么用咒结困住我?”

  吐鲁番淡淡地道:“这叫千千结,是我的密咒之术中最神奇的一种咒,运用这种咒术,不必害怕因为说话不算数而被咒反噬。”上上下下瞧了我许久,点头道:“你小子长得倒是白嫩,肉也结实,味道应该不错。”

  我顿时魂飞魄散:“你要吃我?”

  吐鲁番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三角形的大门牙:“临死之前,想吃点人肉过过瘾不行吗?”

  我胸闷欲狂,这个老妖怪太没人性,说什么在井里教我妖术,原来只是个圈套,真正的目的是要害我!一怒之下,我立刻“直娘贼、不要脸!”地破口大骂。刚骂了两句,嘴巴突然一紧,被晶丝箍住了,话也说不出来。

  吐鲁番笑嘻嘻地脱掉我的衣服,先拿出一斤竹蜂蜜,倾倒在我的皮肉上,慢慢揉匀,嘴里啧啧道:“加点蜂蜜才好吃。”又把六须天麻和丹木种子混在一起,揉碎了,道:“这个当调料。”

  我欲哭无泪,辛辛苦苦买了这么多东西,居然是为了让我的肉变得更美味。眼看不妙,我开始满脸谄笑,拼命对吐鲁番眨眼,希望能让我开口说话,也好用三寸不烂舌哄骗他逃过此劫。

  吐鲁番理也不理我,抓起两斤冰蚁浆,硬灌进我的嘴巴,逼我咽下去。冰蚁浆一下肚,内腑立刻变得一片冰寒,紧接着,这股寒气又化作一道灼热的焰流,在我体内燃烧。

  “月魂,快救我!”我在心里大叫,月魂仿佛睡着了一样,在指尖里一声不吭。完了完了,连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没了,我终于万念俱灰。这时候,冰蚁浆的效用发作,我的神思变得恍惚起来,身体轻飘飘、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开膛破肚!”吐鲁番猛喝一声,鸟爪般的手指闪电般探出,在我肚子上一划,轻轻掀开一层皮,露出花花绿绿的内脏。不等鲜血喷出,吐鲁番急速把一斤麒麟角粉全部洒在我肚子上,血流顷刻止住。

  因为吃过冰蚁浆,我一点也不感到疼痛,反倒觉得血肉麻木。渐渐的,我眼前不断出现美妙的幻觉,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再也看不见吐鲁番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恢复了清醒。抬起头,吐鲁番正站在我的对面,手扶井壁微微喘气。我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白花花的阳光从井口射入,在幽暗的井里显得特别刺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我这是在哪里?不会是在做梦吧?”我有气无力地道,绑住手脚的晶丝不见了,但身体却非常虚弱,脑子一阵阵昏眩。

  吐鲁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夜间,他满头的乱发变得一片雪白。我想起昨晚的事,心有余悸:“原来你没有吃掉我,真是吓死我了。”

  “呸呸,你的肉又酸又臭,谁咽得下去?”吐鲁番的神色显得很疲惫,挥挥手:“我很累了,你明晚三更再来这里,现在走吧。”

  我摸摸肚子,上面竟然连一丝伤疤都没有,内腑也不觉得异常,只是有些隐隐作痛。昨晚他到底对我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要剖开我的肚子?不过我相信他对我没有恶意,否则现在我就变成干尸了。想要问个明白,吐鲁番已经躺下呼呼大睡,我只好揣着疑团离开。

  跃出古井后,月魂忽然道:“听说修炼咒术,首先要把咒种植入心脏,与血肉相连。如果用普通的修炼方式种咒,需要近百年,现在吐鲁番替你开膛破肚,用最直接的方式种咒,一晚上就行了。不过这个法子过于凶险,也亏他胆子大,敢拿你的命冒险。”

  我一呆:“难道吐鲁番替我开膛破肚真的是好意?”

  月魂道:“麒麟角粉是上佳的止血药,冰蚁浆能让人肢体麻木,感觉不到疼痛,竹蜂蜜可以滋润内脏,六须天麻和丹木种子混和最补元气。嘿嘿,你要是偷懒少买了一样东西,吐鲁番就无法替你种咒。”

  我恍然大悟,老妖怪的弯弯肠子真不少!托我买药材是为了试我的诚意,打字谜是为了考我的智慧,要是有一样没过关,我就休想得到他的传授。

  心猿意马地想了一整天,等到半夜,我急吼吼地赶去古井,先对吐鲁番长长一揖,后者神色肃然:“小子,想明白了?不过我早说过,你心口不一,难学密咒之术。”

  我恭敬地道:“前辈随便传授一点妖术就行,您拔根汗毛也比我的腰粗嘛。”

  吐鲁番哼道:“不用叫我什么前辈,我传你妖术,只因为我答应过要给你好处,至于你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悟性了。我反正活不久了,教多少算多少。”

  我这才发现,他的额头微微凸起两个肉红色的小点,仿佛虫的触角肉芽,双颊暗生出一条条白色细纹,一直延伸到脖子,妖怪的特征越来越明显。

  “先背口诀。”吐鲁番叽里咕噜念了一大堆话,我听得稀里糊涂,仔细一分辨,原来他并没有直接说出修炼要诀,而是用字谜或物谜的形式,让我耗尽心思去猜其中暗含的口诀。比如口诀里有个“坐”字,吐鲁番便说是“两人土上蹲”,而“控心”二字一定会被说成是“手无寸铁,打断念头”。一句简简单单五个字的法诀,他要故布疑云地罗嗦几十句话,听得我天旋地转,耳冒金星。

  花了大半夜功夫,我才记清楚口诀,但又弄不懂它的意思。这篇口诀文字晦涩艰僻,不知所云,吐鲁番也不肯透露半点口风,只是让我反复默念。

  “前辈,口诀背得差不多了,我们该修炼妖术了吧?”我有点不耐烦了。

  吐鲁番脸上浮现一丝暧昧的笑容:“你是不是不明白口诀的意思?”

  我没好气地点头,吐鲁番不愠不火地道:“你当然不明白,因为这篇口诀我是倒过来教你的。现在你从最后一个字读到第一个字,倒回去念一遍,才是正确的口诀顺序,你也会立刻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我差点吐血,被这个老妖怪搞死了,和他在一块我一定少活好多年。吐鲁番正色道:“这篇口诀具有可怕的妖力,每念一个字,都会与心脉产生奇特的反应。你的妖力太浅,如果一开始直接教你正确的口诀,会严重损伤你的心脏。”

  我顿时眉花眼笑:“原来前辈用心良苦。”

  吐鲁番一跃而起,从井口摘下一大段青藤,两手眼花缭乱地摆弄,把藤蔓打成一个花哨的结:“学我的样子打个结。”

  我立刻依样画葫芦,吐鲁番手势变幻,又打出了一个新结,这个结远比刚才那个复杂,我费了不少时间才完成。吐鲁番手不停顿,在青藤上打出一个个繁复的结,大结套小结,蝴蝶结套蜻蜓结……,看得我眼皮都酸了。就这样练了七、八天,我打结的速度越来越快,也悟出不少窍门。渐渐地,每次打结的时候,我的手仿佛和心连在了一起,双手会随着心跳的节奏而动,而随着心的跳动,嘴里也会情不自禁地默念口诀。修炼到了这个地步,打结的不再是手,而是吐鲁番在我心中种下的咒。

  “前辈,你教我的玩意是不是千千结咒?”

  吐鲁番点点头:“你现在配合口诀,打个咒结试试。”

  我深吸了一口气,嘴唇默念口诀,心跳变得忽快忽慢,速度越来越奇特。“轰”,心脏似乎猛地膨胀了一下,一根晶莹剔透的丝倏地出现在眼前。我大喜过望,十指随着心跳颤动,就像给青藤打结一样,晶丝立刻打出了咒结。

  “我练成千千结咒啦!”我心花怒放,有了这个咒术,老子终于可以不必害怕云大郎了。

  吐鲁番哼道:“还早呢,千千结咒分为打结咒和解结咒两部分,后者是天下任何密咒的克星,能破解所有的咒术,可惜我只修炼到一半,不能最后练成。”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心中一动,要是我练成了解结咒,岂不是可以解开鸠丹媚和师父所中的毒咒了?想到这里,我欣喜若狂,可转念一想,吐鲁番修炼了几千年都没能练成,我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吐鲁番开始教我解结咒,他没有先说口诀,而是拿根青藤打上结,让我去解开。我哑然失笑,这还不容易?双手握住青藤,一扯一提一拉,结就被解开了。

  出乎我的意料,这个结虽然解开了,但结里面还有一个结。我只好再去解,解开后,里面照样有一个结。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解了无数次,青藤上永远都留着一个结,怎么也解不完。

  “您老别再耍我啦。”我心知肚明,这种咒结根本无法用手解开。

  “继续解。”吐鲁番漠然道:“你要是练不成的话,迟早会死在我的仇家手里。他的密咒之术超过了我,一旦对你下咒,你必死无疑。”

  我好奇地问:“你仇人到底是谁啊?”

  吐鲁番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小子,陪我出去走走。”跃出枯井,慢慢地走到山坡上,望着漫天飞舞的裳蚜发呆。

  半空中,瘴气犹如云霞蒸蔚,艳丽极了。

  “你说,裳蚜的生命有意义吗?”吐鲁番喃喃地道,金秋的阳光照在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几天下来,他的双臂完全变成了纤纤触手,覆盖着细短的灰色绒毛。额头的触角有一尺多长,向前微微弯曲,头发几乎掉光了。

  我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没意义,只能活一天有什么鸟意思啊。”

  吐鲁番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惘然:“六千年前,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凭什么裳蚜只能活一天?凭什么裳蚜不能活得更长久?然而到了今天,玄劫将至,我又觉得很困惑。披上彩衣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日落的这一刻,裳蚜是否活得比我更加灿烂?六千年和一天,到底哪一个更有意义?”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模样,再仔细瞧瞧飞过的裳蚜群,颤声道:“难道你的原形是?”

  “你知道裳蚜为什么只能活一天?”吐鲁番转过身,阳光映得影子又瘦又长,仿佛在清寒的秋风里颤抖:“因为它们吸食山谷的瘴气,到了黄昏,瘴气的毒性发作,裳蚜便会死去。尽管如此,裳蚜还是犹如飞蛾扑火一般飞向瘴气,也正因为吸食了瘴气,丑陋的裳蚜变得绚丽多彩。”

  他笑了笑,猛地咳嗽:“为了一瞬间的美丽,就要付出一生的代价。其实,裳蚜只要能抗拒瘴气的诱惑,便可以活很久,很久。比如说——六千年。”他松开捂住嘴的手,上面都是血。

  我望着吐鲁番黄澄澄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

  “记住,千千结咒的解结咒口诀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吐鲁番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道,柔软的触角在风中轻轻摇动。山坡上,灰白色的裳蚜飞舞得如同层层波浪,在满山遍野的鲜艳野花丛中,它们显得那么不起眼。

  等到吐鲁番念完口诀,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像一只桔色的鸭蛋黄挂在坡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吐鲁番痴痴地望着裳蚜群,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犹如飞掠的翅膀。

  “打结容易解结难,光凭口诀修炼不见得有用。可惜我自己也没有练成解结咒,所以无法指点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摸索。”当吐鲁番再次回头看我的时候,神色已经十分安静。

  我不安地看着他,感觉吐鲁番像是在交待后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吐鲁番面色陡然一变,抬头直直地瞪着天空。

  空中的瘴气忽然不再浮动,变得完全静止,就像被冻结住了。四周的空气也停止了流动,就连风,也消失了。

  整座山谷静得如同坟地,一只只裳蚜绕着瘴雾飞舞,却怎么也飞不进去,瘴气凝固得如同铜墙铁壁。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讶得张大了嘴。

  “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吐鲁番自言自语道,神色恢复了从容,扭头对我道:“我的仇家上门了,你快躲起来,千万不要现身。快走,发什么呆?”

  我急忙道:“山谷里我还有个法力高深的同伴,如果我们三人联手,也许能打败你的仇家。”

  “做梦!”吐鲁番怒喝:“他的法力臻至天人化境,深不可测,再来几十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自己看看,他正在用无上法力破开瘴气向我示威,光是这一手你能行吗?”

  半空中,凝结的瘴雾开始涌动,像陀螺一般慢慢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转动的力量强得恐怖,地上的树木、花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连根拔起,纷纷投入漩涡,被碾得粉碎。到最后,漩涡发出锐利的啸声,瘴气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空空的洞,犹如一圈彩色光环……

  “他到底是谁?”我浑身发冷,这种把瘴气玩弄于股掌的法术匪夷所思,老子拍马也赶不上。

  吐鲁番连连催促:“罗嗦什么?快滚!我可不想耗尽心血教你一场,最后却让你白白送命!”

  “我也不能看着你白白送命!”我一咬牙,猛地吹出吹气风,一把抱住吐鲁番,向橘子洲飞去。他的仇家虽然厉害,但我不能见死不救。吐鲁番还待挣扎,我早已运转璇玑秘道术死死缠住他,双臂化作铁链绑紧他,后者的伤势显然比过去加重,所以一时也挣不开。

  穿过山缝,我在橘子洲找到海姬,她乍见到我和吐鲁番,显得很吃惊。我来不及跟她解释,硬拉着她躲进湖边的芦苇丛。银白色的芦苇足足有十几丈高,连绵一片,十分茂密,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这里和外面隔着一座山,十分隐秘,他不见得能找来。”我对吐鲁番道,拨开芦苇丛悄悄向外看。

  “没用的,他追杀了我足足三个月,从魔刹天到红尘天,我始终逃不出他的掌心。”吐鲁番叹了口气。

  海姬蹙眉道:“小无赖,这个人是谁?听你的口气难道还有外人会来这里?干吗害怕成这样?”

  “嘘,”我把手指放在唇边:“先别说话,等会再告诉你。”心紧张得砰砰直跳,我心知肚明,一旦被那个人发现,我们三个绝对凶多吉少。

  过了一阵子,外面还是没有一丝动静,我渐渐放下心来,如释重负道:“看来安全了。”

  “轰”的一声,地动山摇,整个湖都猛然跳动了一下。我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瞧着湖边的山峰一点点升高,再一点点向我们接近,飘落到了湖面上。

  山竟然在动!一个青衣人左手托着山峰,就像托着一片轻轻的羽毛,闲庭信步,踏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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