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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张小娴+面包树上的女人-第12章

小说: 张小娴+面包树上的女人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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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以前一起打排球的。他们每个星期都在这里。」他说。

    「我和我女朋友一起加入。」他跟他们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在阳光普照的下午打排球,许多快乐仿佛又回来了。我在沙滩上兴高采烈地打滚,满身都是沙,心不再酸,是徐起飞把阳光带给我。

    跟迪之和光蕙一起吃晚饭,迪之说:「我发现了一种新的乳罩很好的,穿上以后,胸部很挺很大。你们一定要买。」

    「你已经跟石油王子上床了!你说过女人突然想到买新乳罩,便是已经跟男朋友上床。」我取笑她。

    她淫笑:「这还用说?我们早就上床了。你跟徐起飞上床没有?」

    「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

    「等于默认。医生上床会不会象做手术那样严肃?」

    「你问小绵。」我说。

    「小绵生了孩子,是个男的。那天,我在街上碰到他们一家三口。小绵整个人都走样了,至少胖了三十磅,脸上长满红疹,腰肢很粗,肚子很大,好象还有一个孩子未出世。」迪之说。

    「你说得很恐怖。」我说。

    「这不算最糟糕,最糟糕是孩子长得一点不象她,象极了大蚂蚁。」

    「小绵是我们之中最早结婚生子的。」我说,「时间过得真快。」

    「下一个可能是我,嘻嘻。」迪之甜丝丝地说。

    光蕙突然伏在桌上痛哭起来,把我们吓了一跳。

    「光蕙,你哭什么?」我问她。

    「我到现在还是处女?」她呜咽。

    我和迪之对望,不知道应该同情她,还是取笑她。

    「我也希望自己是处女。」迪之说,「跟田宏上床的时候,我一直很懊悔,为什么我不是处女?当你爱一个男人,你会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可是,我现在无法做得到,但你还可以。」

    跟徐起飞一起,我从来没有后悔我已经不是处女,也不后悔把最好的东西给了林方文,是不是我还是爱林方文多一点?

    一九八九年的除夕,徐起飞要在医院当值,他约定我一月一日晚上吃饭庆祝新年。除夕,我跟着光蕙和孙维栋在兰桂坊一间法国餐厅吃晚饭。

    孙维栋最近做了一件他自己很引以为荣的事。他看见经常在他诊所附近行乞的老乞丐满口坏牙,他把他请上医务所,替他换了一口新的牙齿。

    「你根本用不着这样善心,很多乞丐其实很富有。」光蕙责备他。

    他不以为然说:「他很感激我。」

    孙维栋总是不明白,女人要是喜欢你,即使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她还是喜欢你。如果她不喜欢你,你是善长仁翁也毫无意义。

    孙维栋去洗手间时,我跟光蕙说: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拖拖拉拉,已经一年多了。」

    「是的,我闷得想吐,但甩了他,象今天这种节日,由谁来陪我?」

    「真的没有别的追求者?」

    「有一个男同事追求我。他人不错,很勤奋,很有上进心,也很细心。」

    「那为什么不考虑一下?」

    「他跟家人住在屯门。」

    「那有什么问题?」

    「即是他的家境不好,他的入息比我低。」

    「你说他很有上进心。」

    「我不想作长线投资。我把青春投资在他身上,他成功了,也许会爱上另一个女人。他失败了,我一无所有。我已经不想跟一个男人在街上等巴士,我不会嫁到屯门去。」

    我突然很挂念徐起飞,即使他不是医生,我也不介意。我别了光蕙和孙维栋这双怨侣,在午夜十二时前赶到医院。徐起飞正在当值室内。

    「新年快乐!」我倒在他怀里。

    「新年快乐!」他抱着我说,「我正在想你。」

    「我也在想你。」我温柔地跟他说。

    「你不是跟光蕙和孙维栋一起的吗?」

    「我希望你是我在九十年代第一个见的人。」

    「是的。一九九零年了。」他吻我。

    他的传呼机响起。

    「护士传呼我,我出去看看。」

    我独个儿留在医生当值室,那里有一台收音机。八八年除夕,林方文把歌送上电台,八九年除夕还会不会那样做?我扭开收音机,追踪了几个台,找到和去年相同的一个节目,主持节目的,仍旧是去年那位女唱片骑师,播的是一首老歌,不是《明天》,也没有新歌,我很失望。徐起飞突然走进来。

    「你想听收音机?」他问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看穿了我。

    「不听了。」我说。

    「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绒盒子给我。

    绒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白金钻石指环。

    「这是新年礼物,不是用来求婚的,放心。我替你套上去。」

    他把指环套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宽紧合度。

    「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阔度?」

    「我们两个人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在车上睡着了,你记不记得?」

    「记得。」

    「我偷偷用放在车上的一条绳子在你左手的无名指上绕了一圈,就知道你手指的圆周了。那一天,我已经决定买一枚指环给你。」

    「为什么是那一天?」

    「不知道。自从在教堂见过你以后,便想跟你一起,可惜太迟了,那时你已经有男朋友。后来,你又变成单身,老实说,知道你跟男友分手,我很开心。」

    对于徐起飞,我是无话可说。

    迪之的除夕过得并不愉快。田宏与母亲、姐姐、继父以及姨母一家人习惯每年除夕在希尔顿参加舞会。迪之为了那个舞会,心情很紧张,她是头一次跟田宏的家人见面。一月一日下午,我收到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表现得很消沉。

    「是不是他母亲不喜欢你?」

    「她不断在我面前称赞别的女人,都是千金小姐、律师、医生、建筑师之类,说她们喜欢田宏,我很尴尬。在他的家人面前,我连一点自尊也没有,好象我配不起他。」

    「田宏怎样说?」

    「他说最重要是他喜欢我。」

    「那你可以放心了。」

    「我从来没有象昨天晚上那么自卑。」

    为了安慰迪之,我答应请她喝下午茶。

    我约了迪之在咖啡室见面,迪之迟到,我碰到林方文的母亲,她走进咖啡室买蛋糕,刚好也看见我,亲切地跟我打招呼。

    「程韵。」

    「伯母。」

    「很久没有见面了,你近来好吗?林方文怎样?」她坐在我面前。

    「我们分开了。」我有点尴尬。

    她的表情很意外,问我:「为什么分开?」

    我不想说林方文的坏话,她也没有追问我。

    「我不了解年青人的爱情。」她叹息。

    光蕙也来喝下午茶,她终于甩掉了孙维栋,她找到一个新的男朋友,那个人叫何明翰,是光蕙上司的朋友,是几间地产代理公司的老板,非常富有。他比光蕙年长二十年,已婚。

    「他疼我疼得不得了,我喜欢什么,他都给我。」光蕙春风满脸,她手上的钻石指环比我那一枚大得多。

    「但他是有妇之夫。」我说。

    「我和他一起很快乐。」

    「你这样不等于做了他的情妇吗?」迪之跟她说。

    「情妇是很浪漫的身分。」光蕙说。

    「我才不要做第三者,我要做正印。」迪之说。

    「何明翰跟卫安不同,他很有情义。」光蕙揶揄她。

    迪之冷笑:「他是不是跟你说,他跟那个女人已经没有感情,只有责任?他是不是说,你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光蕙哑口无言。

    「男人都是一样的。」迪之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那个女人。」

    「我不需要他离开她。」光蕙倔强地说。

    「也许有一天他会离开你。」我说。

    「总比跟孙维栋一起好,这个世界,好男人太少了,我没有你们两个那么幸运,找到条件好的单身男人。」光蕙苦笑。

    迪之听到光蕙自怜,也内疚起来,「我也不见得好,我要跟一个封建家庭对抗。」

    「可能是我有问题吧,我迷恋有缺憾的爱情。我现在才发觉林放从前写给你的《明天》写得真好。」光蕙哼着歌:

    「告诉我,

    我和你是不是会有明天?

    时间尽头,会不会有你的思念……」

    迪之极力讨好田宏的母亲,圣诞节还没有到,她已经在想该送什么礼物给她。我倒想送一件毛衣给徐起飞。那天,我们一起逛百货公司。

    「你爱徐起飞吗?」迪之问我。

    「为什么这样问我?」

    「我觉得你好象仍是爱林方文多一点。」

    「为什么这样说?」

    「只是一种感觉。」她说,「你忘了我们的月经是同一天来的吗?我和你有心灵感应。」

    「我现在爱徐起飞。他对我很好。」

    「你最大的弱点便是爱才。」迪之说。她突然推了我一下,说:「你看看是谁?」

    我看到乐姬,她一个人正在选购男装内裤,手上拿着一条黑色比坚尼内裤。

    「林方文爱穿这么性感的内裤的吗?」迪之问我。

    「也许他改变了品味。」我说。

    「我们走吧。」我说。

    太迟了,乐姬看到我和迪之,并且主动走到我们跟前。

    迪之跟她说;「你真开放,替男人买内裤,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做得到的。」

    乐姬不甘示弱,说:「有什么稀奇,你不是没有看过男人穿内裤吧!」

    「林方文好象不喜欢穿黑色的。」我说。

    「不是买给他的。」乐姬潇潇洒洒地说:「我跟他分手了,我真不明白,你如何忍受他。」

    我以为我一直努力忘记林方文,可是听到他和乐姬分手,我竟然有一个很坏的想法,他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回到家里,走进睡房,我竟然听到艾尔加的《爱情万岁》,林方文送给我的瓷象老人音乐盒开动了,没可能的。

    「可能是刚才替你收拾房间时候不慎碰到了开关。」母亲说。

    为什么那样巧合?瓷象老人悠远地拉奏一百年前的盟誓,每一个音符都教人伤痛。

    电话也在那个时候响起。

    「喂——」我战战兢兢拿起电话筒。

    「是我。」是徐起飞。

    「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今年除夕我不用当值,可以陪你,你喜欢到什么地方吃饭?」

    「去哪里都可以。」我的心很乱。

    「去兰桂坊好不好?」

    「好的。」

    「起飞——」

    「什么事?」

    我突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话,我也许想知道我爱他有多深。

    「什么事?」

    「我们一起度除夕。」我告诉自己,忘了林方文吧,回去他身边,只会换来多一次痛苦,而且他也许已经不爱我了,而徐起飞是我实实在在掌握得到的男人。

    我戴着徐起飞去年除夕送给我的钻石指环,跟他在兰桂坊一间法国餐厅吃除夕晚餐,看到我戴着指环,他很快乐。

    我在烛光下凝望徐起飞,他的脸很好看,甚至比林方文好看,他的脸上没有辜负。我应该是爱他的。

    「为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我说,「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我把一件灰色套头的开司米毛衣送给他。

    「冬天的时候,可以穿在西装里面。」我说。

    他很喜欢,坚持要立即穿在身上。

    「可惜我打毛衣的技术很差劲,我该打一件毛衣给你。」我有点儿惭愧。

    「挑选一件毛衣也很费心思的。女人不应该把青春花在打毛衣之上,我也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礼物给我,我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只女装皮带腕表,很精致。

    「你用不着送这么昂贵的礼物给我。」

    「你戴上这只腕表会很好看,来,我替你戴上它。还有一小时便是一九九一年了。每年除夕晚上,我们一起看时间,好吗?」

    我点头。

    离开餐厅时是十一时四十分,街上挤满了人,我们到酒吧喝酒。

    我钻进人群里去找洗手间,有一个人叫我,我回头,原来是林方文,没想到我竟然在除夕夜碰到他。

    「你跟谁一起?」他问我。

    「男朋友。」

    那是我第一次向他提及男朋友。

    他看来有点无奈。

    「对不起,我要上洗手间。」我冷冷地跟他说。他用身体顶住人群,留一条小路让我通过。

    「谢谢你。」我说。

    在洗手间里,我在镜前端详自己,想起林方文背叛我的岁月,需要很久很久,那个伤口才不再痛,我若爱惜自己,便不要软弱。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离开洗手间,他站在洗手间门外等我,象一个沮丧失意的孩子。

    「再见。」我跟他说。

    酒吧里有人高声宣布还有一分钟便是一九九一年,人越来越多,一个外籍女人差点把我推倒。

    林方文连忙拉着我的手。

    酒吧里人声鼎沸,大家准备迎接新年。

    「和我一起度过这一刻好吗?」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们曾经这样的,只是你不珍惜。」

    「我很挂念你。」他抱着我。

    我推开他,骂他:「乐姬走了,你太寂寞,是不是?」

    我挤进人群里,心酸得任由人群推撞,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拉着我,是徐起飞。「你到哪里去了?我四处找你。」他焦急地说。

    酒吧内有人倒数一九九零年的最后五秒。

    「我差点以为我们会错过这一刻。」徐起飞拥抱着我。

    一九九一年来临了,人群欢呼,我喝了一口香槟,象水果那样甜,但调和不了心里的酸。

    「新年快乐!」我跟徐起飞说。

    我回头,没有看见林方文。

    新年过后第一天上班,我的上司问我,是否愿意经常往返大陆做商品推广的工作,如果我愿意的话,他会提升我做推广经理,薪水也大幅提高,还有出差的津贴。他给我三天时间考虑,我答应了他。

    「你有没有考虑过徐起飞?」迪之问我。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说。

    「但你一年之中有四个月不在香港,徐起飞怎么办?」

    「他的工作也很忙碌。」

    「你有没有跟他商量?」

    「他不会反对的。」

    「你不害怕失去他吗?他条件这样好,自然有很多诱惑。」

    「不会的,他那么爱我。」

    「你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虐待自己,本来很幸福,却要把自己弄得很孤单。」迪之骂我。「爱情太不可靠了,只有事业才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我想有自己的事业。」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就好了。」

    徐起飞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我一直不知道怎样跟他说。那天吃饭,他很开怀,他那阵子收到一位女病人很多封情信,我们常常拿那些情信开玩笑。

    「我还没有收过你写的情信呢。」我跟他说。

    「我写得不好,怕你取笑我。」

    「好歹也写一封嘛,我很想收到男孩子的情信。」

    「这比起做一个大手术难度更高。」他笑着说。

    「我有一件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他问我。

    「以后我要经常到北京工作,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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