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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歧途佳人 苏青-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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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个犯人叫做史亚伦的吗?警察瞪着眼睛回答道:“此刻又不是接见的时间,明天再来。”我说:“这个犯人是今天新解到的呀,是从保安司令部移送过来的。”话未说完,只见里面走出一个清秀的办事员模样的人来,他诚恳地对我说:‘今天解来的犯人,要到六点钟以后才能到此地哩,你就等着也不过在门口与他见一面里了,又不能交谈的,我看你还是改天再来吧。”我说:“我亲眼看见他是在上午坐上囚车到这儿来的,怎么说要到晚上六点多钟才可以到哪”他答道:“囚车不是直接送到这里来的,他们先要到地方法院去开过庭,再收押在临时看守室里,直等到法院办公时间过了,这才一齐解送到这里来。到了这里还要审问一遍,如姓名年龄籍贯及所犯罪…你还是不必多等了吧。”我这才死心塌地又回家了。
  后来张律师再三对我解释说:“里面本来是统统讲好的,无罪开释。不料这事情忽然给司令知道了,司令这几天情绪恰巧不大好,他说犹太人虽比不上什么友邦人士,但毕竟也还是外国人呀,事关国际观瞻,你们得好好的办。你想,军法处长这不是碰到难题了吗?他赶快打电话来问我意思怎样,我是知道你蒋小姐脾气的,而且令表弟在里面不知怎样急呢,若要再等上一个半月,等司令部方面冷一冷再说,恐怕史先生的身体先要吃不消了。后来还是军法处长想了一个折衷办法,就是被控同谋的本部军人既查不出,则史亚论既非现役军人,自应移送法院办理,送到法院便没有事了。待小姐,你可千万放心好了,不是我夸句口,法院里面上自院长,下到司法警察,都是我的好朋友,只要再打点打点,包管史先生没有一些事的。”
  我听了心中很不高兴,便说:“我们明明同他们讲好出六根金条就无罪开释,怎么现在又改为移送法院办理了呢?我虽然不懂法律,但据别人告诉我说是非现役军人犯罪根本应该送法院办理的,这又何必花钱帮忙呢?”
  张律师拍着我的肩膀说:“是呀,他们顶好也是叫史先生无罪开释出来呀。但是谁会料到半途里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来,这几天司令的情绪恰巧不好呢?这也是史先生的魔星未退,怪不得他们,他们总算是很出力的了。据承审的军法官说,他在案卷上口气做得很活络,包管史先生到了那边会开释的,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心中又气又恨,却又无法可奈何他。
  如此又拖了三四个月,张律师先说在检察官跟前去运动一下项便当,只要他来个不起诉处分,不是一切都完了吗?否则起诉以后,初审弄好了还要准备第二审第三审,钱也花得多,事又拖久,我想着这话也不错,他又说首席检查官是他的老师,再过几天恰巧是师母的生日了,“我看我们不如备好一份厚礼,由我出面送去,在吃酒的时候我便抽空同老师谈一谈,我这位老师真是个清官,送钱给他,他是万万不收的,还要揭发出来重办,只有用这个方法,我包管替你弄成功。唉,我看史先生命中大概是注定有贵人扶助的,否则怎么碰得这样巧呢?”
  于是又代送了礼,但史亚伦的案子终于起诉了。
  这次张律师的解释是:“这个承办检察官真是牛脾气呀,人家替他取绰号叫做黑旋风,哈哈,他虽没有两把大板斧,但拿起一枝朱笔来却也是一样乱点的呢!我老师虽然是首席检察官,是他的上司,但对于这种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却也拿他没有办法,你要是对他明说呀,他还以为你上司得了好处叫他卖白人情哩,所以我老师只好暗示他,他又不懂,恨得我老师真是牙齿痒痒的。唉,蒋小姐,这也是起初我自己不好,我太替你同令表弟打算了,我因为眼看着你们已经花了这许多钱,所以好省的地方总要想省一些,其实这承办检察官跟前是应该烧些锡铂灰的,如今是供错一着,反而多手续了。”停了一会,他见我面色不豫,便又安慰道:“不过这承办检察官人虽是十三点脾气,吸血的本领倒是很大的,要是我们同他讲斤头,包管他来个狮子开大口,也是讲不落的。如今预备把这笔钱花在推拳头上,不也就是完结了印我老师同这个推事也是好朋友……”
  我毅然打断他的话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公事要公办就让他们公办去拉倒,预备一个死哩,也要死得痛快些,不要被人家零碎吃光了,拿钱塞狗洞还得受气。”
  张律师也咧着嘴巴笑道:“蒋小姐,你这可是怪我办事不力吗?史先生这件事可是真不容易办哩。人家都知道他得了二十根金条,这就不想大家分润些,还肯给他白帮忙吗?不然呀,就凭我张某人这些面子,怕还不是闲话一句,还要用什么金呀银呀的。蒋小姐,一个人要想得明白,钱财本是身外之物,什么地方来的自然还从什么地方去,只要财去身安乐,像史先生这般人才,还怕出来之后没有别的方法去弄钱吗?”我听着觉得万分刺心,以后便决定不再去理他了。
  史亚伦在地方法院看守所里也混得熟了,他们得了他的好处,便替他设自去,叫他装病住在监狱医院里,可以自由行走,不必再挤到普通监房去了。他似乎不再像从前般恐慌畏惧,他只觉得这是无所谓的事,在监狱里他还认识了许多朋友。大家谈谈犯罪的经过,有许多人都是累犯了。”在这个社会上,不犯罪又去做什么事呢?我们并不后悔不该犯罪的,只是后悔犯罪行为欠续密,致被抓了进来,进来以后又没有大亨帮忙,以至委屈了这许多天罢了。着许多比我们犯罪更大的人都逍遥法外,说起来我们还是冤枉的哩。”他们的意见大致是如此。
  史亚伦在写给我的信中也说:“我起初只觉得以后是完结了,没脸再见人了,现在才知道这是无所谓的,社会上大骗子多得很哩。我只不过骗一个不相干的外国人,得了这区区二十条,又有什么罪过呢?更何况这二十条现在已经有大半数给别人转骗去了,而我自己并没有享受过什么,今天却还在这里面受罪,我的罪与罚又是多么不公平呀。唉,小眉,你不知道其实谁都在做着犯罪行为呢?譬如说最普通的便是有配偶者与他人通好,商人滥发支票等等,这不都是犯的刑事的吗?只是对方不敢或不愿告发,他们也就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是难过自己的不幸,而再没有什么惭愧与悔恨哩。”
  监狱生活不能予犯人以觉悟,却更把他们教唆坏了,这又岂是立法者初料所及的吗?史亚伦究竟是一个聪明青年,误入歧途,终究会觉悟的,我要救他出来。
  结果是我假借窦先生的名义,向另一个有地位的人说了,由他去说情,这样史亚论就当庭交保出来,这件事情仿佛也淡下去了。
二十一、以怨报德
    二十一、以怨报德
  史亚伦出狱的时候简直像一个活鬼。先是庭论交三万万元书面保,我听着吓了一跳。后来经人解释说,这书面保就是铺保,意思是要一家资产价值有三万万元的店铺作保,不是要你们付出三万万元现炒来,我这才放下了心。
  于是我就打电话喊了一辆汽车来,史亚伦也同出去了,还有一个司法警察跟着,生怕犯人半途逃脱之意。我们在路上约定由我失独自进店去,同他们说罢了,再叫司法警察拿了空白保单去填写,而史亚伦则只好坐在汽车里等,因为他的样子太骇人,走进人家店里去不便。
  于是先找到一家熟朋友在做经理的大商店。朋友见了我先是很客气,泡茶递烟。后来问知其事,便立刻显出尴尬样子道:“这可如何是好呢?这里是股份有限公司,一切都得听董事会决定,我是做不得主的。史先生的保单今天一定要弄好的吧?若能多耽搁几天,或者我还可以替你们到别处想想法子看。”我碰了一个钉子,只好红着脸退了出来。
  又到另一家商店,负责人不在。再到第三家,是独资开设的老法店家,老板戴上老花镜,把保单看了又看,说是:“啊!被控诈欺取财吗?黄金二百两……啊啊,这个责任我可负不起,蒋小姐,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拳头连连向我作揖说。
  我向他解释道:“诈欺多少黄金是他的事,你只担保他随传随到,可不会叫你赔钱的呀。”
  他呵呵笑道:“脚生在他的肚子下面,我怎么能够担保他随传随到呢?哼,不要过几天他到溜之大吉自己到别处去享福了,叫我这个没有拿到黄金的人倒替他顶缸受罪。好小组,你可千万别捉弄我哪!”我又不得不默默退出来了。
  如此接连撞了六七家,都没有成功。司法警察不耐烦地说:“史先生同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弟兄都愿意帮他忙的,你只要找一家小店,不论他的生财值几钱,只要有张营业执照就行了,法官他老人家可不见得亲自来私行家访呀。”
  史亚论自己也着急起来,说是天气晚了,若觅保不得,仍得还押在看守所里,要等下次开庭时才好再出来呢,这可不是要急死我了。想了片刻,又说:“你的朋友都是‘正人君子’,怕多事惹祸,拿这种事情求他们是万万不成功的,我忽然想起我有一个熟人叫做小丁的,他开一片杂货店,刚收歇了,预备把店基顶出去,不知现在可已经顶出去了不会?否则他的营业执照现在的,许他些好处,叫他盖一个图章,不就得了吗?”司法警察也觉得他言之有理,我们就决定去找小丁了。
  史亚伦叫我进去把小丁喊到车里来,把这个意思对他说了,小了也踌躇不决。“我们是好朋友,亲兄弟一般的,你大哥今天有事…不改…不过……”
  史亚伦说道:‘哦的事,不瞒你说,就是窦先生给说好的,他老人家一个命令,你想法有敢不依吗?畴,这位将小姐就是窦先生的女朋友,她现住在窦公馆里所以后来的麻烦是绝对不会有的,你放心。我们是要好朋友,我还会来害你吗?而且…初且我也知道你近况不大好,我们可以一块儿住,不分彼此。假使你需要资本,我也可以替你没法弄些…。”
  小丁听到这里早已眉开眼笑的说道:“这个你老哥还会不照应兄弟的吗?兄弟目下刚巧有一笔好生意,好机会,就是缺少本钱,假使你老哥前代我暂垫一万万,不过半月就可赚钱三四倍,那时候不但本利全数奉还,还要请你老哥痛痛快快喝一顿哩。”
  史亚伦皱眉道:“此刻且不要提这种没要紧的话吧,我问你这事究竟怎样?你若肯帮忙替我做一个保,明天我准借给你五千万元,好不好?”
  小丁沉吟片刻,就说:‘戏看这样吧,你老哥的事兄弟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去的,别说盖一个章。不过……不过最好访蒋小姐‘转保’一下,大家负些责任,好不好?”
  我顿时觉得为难起来。这才想到刚才空跑了七八家商店,别人也自有其苦衷,不能瞎怪他们的。
  但是史亚伦现坐在我的旁边,我总不好意思说出推辞的话。只听得史亚论已经代回答道:“这个没有问题,明天就请待小姐写一张给你便了。”于是小丁就领着司法警察进屋去办手续,史亚伦轻轻对我说:“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也颇懂得法律了,你在小丁跟前替我转保,是只对小丁负道义上的责任,却不对法院负法律上责任,假使我逃跑了,法院总归向小丁要人,决不能牵涉到你身上,就是小了把你的转保书呈上去,也不发生法律效力,他是仍旧有便利脱逃罪嫌,不能卸责的。”
  我听了半信不信的,又问:‘称准备逃吗?”他笑道:‘俄为什么要逃?你放心,我们以后要好好计划,也许小了所说的生意真可靠,我倒也想投资一些。”’
  手续办妥了,史亚伦谢了小丁,叫他明天到我家来吃饭。司法警察也拿了保单告辞走了,史亚伦送他一百万元,他似乎颇为满意。“我们现在就回家吧。”我说。
  但是史亚伦说他现在褴褛到如此情形,怎好到我家去,不怕给我的孩子及女佣见笑吗?他说他先到浴室去,D4我随后送衣服来,衣服送到以后就不必再在浴室门口等候了,可以先到文雅咖啡馆去坐着,等地出来一同吃西某,跳舞,喝咖啡……
  他仍旧回到花花世界来了,一些也没有改变,几月来的监狱生活在他好像做一场恶梦。洗澡理发过后他又整齐漂亮起来,只不过脸色稍苍白一些。
  “祝你前途光明!”我举杯向他说。心里又打算该用什么话去感动他,使他以后弃邪归正。
  “谢谢你,谢谢你。”他把酒杯碰了我的酒杯一下说:“这几个月来多辛苦你了。”
  我鼓起勇气问:“你以后预备怎样呢?”
  他严肃地回答:“等明天同小丁商量有量再说。”随后他又发挥理论,说我专爱交“正人君子”,其实同这种人做朋友,是顶多无害而决不能得到什么好处的。不如结交一些你所谓“坏人”的朋友,他想利用你,你将许就计,反而利用了他,岂不是好吗?
  “明天你不必写什么转保信给小丁,这种话说过就拉倒,还讲什么信用?虽说写一张也不要紧,但可以下写总还是不写的好。好在他的图章已经盖下去了,难道还巴巴的向法院去退保?等我明天先给他些甜头尝尝。他也就不好意思向你提起这句话了。”史亚伦一面吃一面同我说话。
  但是结果他并没有利用着小丁,相反地,他把所有骗来的金条,除已用掉部分外,其余就做了几套西装,花天酒地过了半个月光景,又同小了商量做大买卖,叫小了押运货色,棚里糊涂的都给小丁混得精光。
  小丁是一个穷光蛋,史亚伦也没奈何,而且仍旧让他跟着自己同吃同住的。而我虽然也曾跟他们同吃同玩过几次,因为气味不相投,反而渐渐的疏远了。
  自从出狱以后,史亚伦只送过我一双皮鞋。他也曾抱歉地对我说:“我们是自己人,不能说树木材的。现在我与小了合作生意,将来获利有三四倍厚,自然资本愈张罗得多愈好,所以我自己的冬大衣也还没有做呢,等到货色运到脱手后,我一定要送你些贵重东西。”
  但是他后来连本钱都烛光用尽了,我的贵重谢礼自然也落空。我虽说并不是贪图他的报酬而替他奔走的,但是眼看着他们自己挥金如土的图享乐,而对于我这么一个曾出过大力的人都只给予一句空口人情,总也不能不有些生气吧。我决定以后再不管他的事了。
  不料他却还要来寻事,有一次他竟开口向我借钱了,说是:“这次又有一笔生意可做,我一定要捞本,就是缺少些资金,请你暂时借给我一万万,利息算是三角,好不好?”
  我说:“我又那里来的钱呢?”
  他劝我不妨拿金子兑掉,因为他不到一个月就可把本利还清,那时候金子不会涨的。他还说:“再不然,你就把金子借给我,我出金子利息,按月五分,好吗?”我不信任他,因此坚持不肯借钱。
  他可恼怒起来,说是:“你连这些都不相信我吗?我当初把十八根条子统统都交给你藏好,你看我对你又是信任到什么程度呢?”
  我说:“你相信我是你的事情。况且我也总算没有辜负你的信任,我不是把这些东西统统给你藏得好好的,到你出来了就统统还给你吗?”
  他冷笑一声说:“统统交还给我?你再想想,我所收到的恐怕不到半数罢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这才对他说:“你是在讹诈我吗?你自己知道这次特别接见给人家骗去的,送首席检察官的礼的,以及律师公费等等统共要用多少钱,我这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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