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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爱因斯坦传 作者:聂运伟-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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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反战者建议的第二条行动方针,是一种不会在法律上连累到个人的办法。那就是试图通过国际立法来确立在和平时期拒绝服兵役的权利。那些不愿赞同这种立场的人,也许宁愿赞成确立这样一种法规,这种法规允许他们去做某种有益于他们自己国家或全人类的艰苦工作,或者甚至是危险的工作,以代替服兵役。”

  这两条建议当然毫无现实性,你可以指摘爱因斯坦的书生之见,但你不得不景仰他为人类和平的良苦用心。他用数学家的方法计算着和平的可能性:

  “我相信,良心拒服兵役运动一旦发动起来,如果有50000人同时行动起来,那就会是不可抵挡的了。”1931年,“反战国际”甚至设立了一个名叫“爱因斯坦反战者国际基金”,“来援助那些想拒绝服兵役,但因为经济上没有办法以致实际上不能那样做”的人。可以预想得到,响应者寥寥无几。

  希望在哪里?爱因斯坦又想起了少年时代在慕尼黑看到的阅兵场面。不能再向孩子们灌输战争意识了。1931年1月在访问美国期间,爱因斯坦对美国作家乔治·西尔威斯特·菲雷克说:

  “人民群众从来都不是军国主义者,除非他们的思想受到了宣传的毒害。我赞成你的意见,我们必须教导群众来抵制这种宣传。我们必须开始用和平主义精神来教育我们的孩子,使他们能够预防军国主义。欧洲的不幸,就在于它的人民已经被灌输了一种错误的心理。我们的教科书颂扬战争,而又掩饰战争的恐怖。它们把仇恨灌输给孩子们。我却要教他们和平而不教他们战争,向他们灌输爱而不灌输恨。

  “教科书应当重写。我们的整个教育制度应当灌入一种新的精神,而不该让古代人那种怨恨和成见永存下去。教育应当从摇篮里开始。全世界的母亲都有责任在他的孩子的心灵里播下和平的种子。”

  爱因斯坦总想以理想来教育现实,可现实却偏要教育他。爱因斯坦呼吁世界放下武器,可希特勒却拿着武器对准了世界。

  ★ “我不回德国”

  1933年1月30日,就在爱因斯坦离开柏林1个多月后,魏玛共和国寿终正寝了。86岁的共和国总统兴登堡元帅把共和国出卖给了希特勒。这当然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希特勒的“革命”开始了,他把德国投入了黑暗之中。他的“革命”手段特别彻底:烧书、抄家、集中营、拷打、虐杀、暗杀、明杀……

  街道上是D字旗的海洋,身穿褐色制服、臂戴D字袖章的冲锋队员列队而过,长统皮靴“嚓、嚓、嚓”,踩出有力的节奏。数不尽的群众大会和火炬游行。数不尽的扩音器,将谎言重复一千遍,制造出希特勒的“真理”。对老百姓利诱威胁,双管齐下,一会儿以德意志天堂来引诱,一会儿又以街头褐色恐怖来威胁。柏林街头冬日的宁静被打破了,欧洲的冬天刮起了颤慄的北风……

  希特勒的纳粹运动除了战争的叫嚣外,还有非理性恶魔对理性的残酷报复。作为犹太大和科学家的爱因斯坦,自然成了法西斯主义的首要攻击目标。希特勒一上台,柏林针对爱因斯坦的“缺席审判”就拉开了序幕。

  消灭科学中客观的和逻辑的标准是希特勒纲领的一个部分。科学不应当依据实验,也不应当依据符合实验的推理的逻辑联系;它只应当依据独裁者的意志和他训诫的标准。这种标准首先是每种科学观念的种族属性。人类理性思维于是就成了希特勒法西斯主义的敌人。纳粹教育部长鲁斯特公开宣称:

  “纳粹社会主义不是科学的敌人,它只是理论的敌人。”

  勒纳德站出来了,他向爱因斯坦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

  1933年,勒纳德在报刊上说:

  “爱因斯坦及其种种理论和由陈词滥调与任意拼凑炮制出来的数学废话,是犹太人集团对自然界研究的危险影响的一个最重要的例子。现在,他的理论被彻底粉碎了,——一切脱离自然界的编造的下场都是如此。但是,那些有过显赫一时作品的学者们是不能逃脱责难的,因为他们使相对论得以在德国找到一席之地。他们没看见或者不想看见,在科学中以及同样程度上在科学外把爱因斯坦冒充为一位善良的德国人是何等的谎言。”

  稍后,勒纳德在新的物理研究所开幕式上的讲话中宣称:

  “我希望研究所成为反对科学中的亚细亚精神的堡垒。我们的元首正把这种精神从政治和政治经济学中——在那里它被叫做马克思主义——驱逐出去。但是,由于爱因斯坦狡狯的推销伎俩,这种精神在自然科学中还保持着自己的阵地。我们应该懂得,一个德国人是不齿于做犹太人精神上的继承人的。在原来意义上的自然科学完全是亚利安人的产物,因此德国人今天应当重新找到一条通向未知领域的自己的道路。”3月10日,《纽约世界电讯报》记者到加州理工学院来采访爱因斯坦。爱因斯坦就此公开发表声明,抗议希特勒的法西斯兽行:

  “只要我还能有所选择,我就只想生活在这样的国家里,这个国家中所实行的是:公民自由、宽容,以及在法律面前公民一律平等。公民自由意味着人们有用言语和文字表示其政治信念的自由;宽容意味着尊重别人的无论哪种可能有的信念。这些条件目前在德国都不存在。那些对国际谅解事业有特别重大贡献的人,在那里正受到迫害,其中就有一些是一流的艺术家。

  “正像一个人受到压力时会得精神病一样,一个社会组织面临严重的难题时也同样会害病。不过,国家虽有困难,通常还是能继续存在下去。我希望比较健康的气氛不久会在德国得到恢复。我也希望将来像康德和歌德那样的德国伟大人物,不仅时常会被人纪念,而且也会在公共生活里,在人民的心坎里,以及通过对他们所矢忠的伟大原则的实际遵守,而永远受到尊敬。”

  第二天,爱因斯坦和艾尔莎离开加利福尼亚,前往纽约,他到德国总领事馆去。总领事认识爱因斯坦,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见面,双方都很尴尬。总领事请爱因斯坦坐下,也没有、也不需要什么寒暄话,说:

  “教授先生,您昨天对《纽约世界电讯报》发表的谈话在柏林引起很大的震动。现在您怎么办呢?”

  “还没什么打算。”爱因斯坦说。

  “那您上哪儿去呢?”

  “不知道。但肯定不回德国去。”爱因斯坦的语调平静而坚定。

  “还是回德国去的好。”总领事公事般的语调里没有任何感情,“现在新政权不会对您怎么样的。教授先生,也许您的看法有一点片面。”

  这时候,办公室里的秘书有事出去了。总领事一改冰冷的语气,向爱因斯坦低声说:

  “教授先生,您的决定完全正确。你是世界最著名、最伟大的犹太人,希特勒是世界上最狂热、最凶恶的反犹主义者。

  法西斯不会放过你。看,这都是德国报纸。”

  总领事指着茶几上的一叠报纸,说:

  “上面指名道姓,把你叫做犹太国际阴谋家,共产国际阴谋家。我以人的名义对您说,千万不要回德国。”

  秘书进来了,他听见总领事还在对爱因斯坦规劝着:

  “……报纸上写着,革命将给德国带来千年的幸福。教授先生,你应该相信元首的话,回德国去吧。”

  爱因斯坦对祖国绝望了,对人又充满希望。几天后,爱因斯坦夫妇登上一艘开往比利时的客轮。在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上,爱因斯坦参加义演音乐会,为遭受迫害的德国犹太人募捐。无线电里传来不祥的消息:故乡乌尔姆的爱因斯坦大街改名了;卡普特别墅被冲锋队抄家了,为的是“搜查共产党藏在那里的武器”。爱因斯坦在船上发表了一则声明:

  “这些人手持兵器,闯入我家里抄家,不过是现今在德国发生的为所欲为的暴力行动中的一个例子。这是政府在一夜之间将警察的职权移交给一帮纳粹暴徒的结果……”

  3月28日,客轮开进安特卫普港。市长和比利时的许多知名学者在码头上欢迎爱因斯坦夫妇,欢迎他们到比利时避难。

  不久,爱因斯坦坐车到布鲁塞尔。他把德国外交部签发的护照放在德国大使面前,正式声明放弃德国国籍。

  15岁那年,爱因斯坦勇敢、坚决地放弃了德国国籍。在中年时,作为闻名世界的科学家,为了帮助困难中的德国,他毅然决然宣誓做德国公民。现在,德国已是黑暗的苦难深渊,是世界人民的敌人,爱因斯坦顾不得自己的生命安危了,他要担起人间的道义。

  永别了,德国。

  爱因斯坦住在比利时奥斯坦德附近海滨小镇勒科克。比利时王后伊丽莎白早就是爱因斯坦思想与人格的崇拜者,国王和政府竭尽全力保护着爱因斯坦的安全。当局甚至禁止勒科克居民向任何人提供关于爱因斯坦住处的消息。因为爱因斯坦在希特勒的黑名单上是被通缉学者的首位。而在靠近德国边境的黑名单上的人,已屡屡遭到纳粹间谍的袭击。在一本德国出版的印有希特勒制度敌人的照片的大画册上,第一页就是爱因斯坦的照片,外加附注,上面历数了他的罪行,第一条罪状就是创立相对论,末尾还有一句话:“尚未绞死。”

  艾尔莎陷入极端惊恐之中,但爱因斯坦依然故我,并且尽自己可能的方法与法西斯进行斗争。

  1933年4月1日,普鲁士科学院终身秘书恩斯特·海曼签署了一个“普鲁士科学院反爱因斯坦的声明”:

  “普鲁士科学院从报纸上愤慨地获悉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参与了法国和美国的恶意诽谤宣传活动。它立即要求得到解释。在这期间,爱因斯坦又声称退出科学院,其理由是他不能在现政府下继续为普鲁士邦效劳。由于他是瑞士公民,似乎他也有意放弃普鲁士公民权。这个公民权是1913年他成为科学院的正式院士时附带取得的。

  “普鲁士科学院尤其为爱因斯坦在外国的煽动活动感到痛心,因为它和它的院士们始终觉得自己同普鲁士邦是最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的,虽然严格避免一切政治党派活动,但他们始终强调并且永远忠于国家的思想。有鉴于此,对于爱因斯坦的离职,它没有理由感到惋惜。”

  4月5日,爱因斯坦发表公开信,抗议普鲁士科学院对他的诬蔑:

  “我从十分可靠的来源得知,科学院在一个官方声明中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参与了美国和法国的恶意诽谤宣传活动。’

  “为此我声明:我从未参加过这种恶意诽谤宣传活动。而且我必须补充:我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看见过任何这种诽谤活动。一般说,人们只满足于重复和评论德国政府负责人士的官方声明和命令,以及用经济方法来灭绝德国犹太人的计划。

  “我向报界发表过的声明所关涉到的是我打算辞去我在科学院中的职位,并且放弃我的普鲁士公民权;我所以要采取这些措施,是因为我不愿生活在个人享受不到法律上的平等,也享受不到言论和教学自由的国家里。

  “此外,我把德国目前的情况描述为群众中的一种精神错乱状态,而且还讲到了它的一些原因。

  “我曾写了一篇东西,允许‘国际反排犹主义同盟’用来呼吁大家对它的支持,但这完全不是想给报纸用的,在那篇文章里,我也呼吁一切仍然对那些遭到危险的文明理想忠诚不渝的明达之士,尽最大力量来防止这种群众精神变态的进一步蔓延,这种精神变态在今天的德国已经显示出多么可怕的症状。

  “科学院在发表关于我的那份声明以前,要找到我的言论的正确文本,本来是很容易的事。德国报纸所转载的我的言论,故意歪曲原意;对于今天被嵌制的舆论来说,这种情况实在也在意料之中。

  “我准备对我所发表过的每一个字负责。为了礼尚往来,我希望科学院把我的这份声明让它的每个院士都知道,也让德国的公众知道,因为我在他们面前受到了污蔑,尤其是因为科学院本身也在公众面前对我的污蔑插上了一手。”1933年4月7日,由普鲁士科学院秘书冯·菲克尔签署了给爱因斯坦的信:

  “作为现任的普鲁士科学院首席秘书,我敬奉告,我们已收到了您3月28日关于辞去您的科学院院士职务的通知。

  “科学院已在1933年3月31日的全体会议上注意到您的辞职。

  “科学院对事态的变化深表遗憾,而引起遗憾是这样的事实:一位最高的科学权威,在德国人中间工作了很多年,并且多年来担任我们科学院的院士,按理他应当对德国人的性格和德国人的思想习惯已很熟悉,但想不到他竟会选择这个时机去同国外这样一帮人结合起来,这帮人——部分地无疑是由于对实际情况和事件的无知——散播错误的观点和毫无根据的谣言,做了很多损害我们德国人民的事。对于一位曾经那么长期属于我们科学院的人,我们当然期望他——不管他本人在政治上同情什么——站到我们国家的保卫者这一边,来反对那些恣意污蔑它的大量谎言。在那有点卑鄙无耻又有点荒谬可笑的诽谤中伤的日子里,特别由您为德国人民讲句把好话,在国外本来就会产生巨大的影响。但相反,您所作的见证却被敌人利用了,他们不仅是德国现政府的敌人,而且也是德国人民的敌人。这件事的发生,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痛苦的和可痛心的失望,它无疑要使我们不得不同您分手,即使我们没有收到您的辞职书,我们也只好这样考虑。”1933年3月11日,由菲克尔和海曼联合签署了给爱因斯坦的第二封信:

  “科学院愿意指出:它1933年4月1日的声明,不仅是根据德国报纸上的报道,而且主要是根据外国的特别是法国和比利时的报纸上的报道,而爱因斯坦先生对这些报道并未加以否认,况且在这以前,科学院还得到了他那份兜售很广的向‘反对排犹主义同盟’发表的声明,在这篇声明里他悲叹德国已退化到远古时代的野蛮。再者,科学院断定爱因斯坦先生——据他自己的声明,他并未参加恶意诽谤宣传活动——至少没有抵制不公正的怀疑和诽谤,而按照科学院的意见,这正是他作为科学院的一个高级人员所应尽的义务。相反,爱因斯坦先生却偏偏在外国发表了那样的一些声明,这些声明出自一位有世界声望的人,必然会被敌人所利用和滥用,而这些人不仅是德国现政府的敌人,也是全体德国人民的敌人。”

  1933年4月12日,爱因斯坦对第一封信作了答复:

  “我收到了你们本月7日的信,对信里你们所表示的心情深为遗憾。

  “关于事实方面,我只能答复如下:你们关于我的行为所讲的话,实际上不过是你们那篇早已发表了的声明的另一种形式,在那篇声明里,你们谴责我参加过反德国人民的恶意诽谤宣传活动。在前一封信里我已讲明,这种谴责只是一种污蔑。

  “你们又说道,要是我能为‘德国人民’讲句把‘好话’,就会在国外产生巨大影响。对此,我应当回答如下:要我去做像你们所建议的那种见证,就等于要我完全放弃我终生信守的关于正义和自由的见解。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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