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坐在对岸的企鹅-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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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听里,朴树正肆无忌惮地唱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冷的,是被歌词勾起的,我心里的感受。
雪压冬云白絮飞。
我连续做着深呼吸,努力不去想她们。
就当我没在很久以前的那个演唱会上碰到过宠物猫吧,就当澎澎在路上撞车是我遇到的一起简单交通事故吧,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几个企鹅组成的乐队吧,就当我们楼搬来了一个陌生的新邻居吧……
也许,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又怎么能谈得上失去呢?
我又这么嚣张地骑车了。就在这时,身边有人快速地超越了我;在超越的瞬间,似乎我的车把被碰到,导致了整个单车强烈的左右摆动,于是,我不得不用右脚撑了撑地,来保持平衡。那个骑车超越我的家伙,竟然是一只企鹅!打扮得有点怪异的企鹅——不怎么长的头发,用一个超级大发夹全部别向一侧;短到相当程度的衣裤,导致四肢的皮肤袒露在空气中,充分接受着阳光的照射,还有路人的目击;黑色厚底的高要皮靴,左脚的那只侧面拉链松开,取而代之以挂了饰物的区别针;右手的手臂上,勒住肱二投肌的,像是一条水蓝色的丝巾。有点过暴,不过只有对自己身材信心十足的企鹅才会如此这般吧!
在红灯的帮助下,我终于追上了超车的企鹅。她正落落大方地梳理着头发,抬头看了看依旧红艳艳的交通信号灯,然后,似乎在找什么的样子——或者是在找谁——她就那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和我短暂地接触,一秒钟,或者更短。居然是澎澎。
等到我恢复了意识,企鹅回头寻找的人已经出现了。从背影看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骑着跟企鹅所骑的型号一模一样的跑车。
绿灯亮了,骑车的人们纷纷启动了,男孩向前骑了一米远,发现企鹅仍旧迟疑着,待在原地不动,于是,男孩回头喊了一声。
男孩:“想什么呢?走吧,小澎。”
我确实吃惊。所以我保持着张着嘴睁大眼睛的姿势,不知不觉间说了一个字。
我说:“喂……”
女孩随着声音寻找过来,把有点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音效:跳下单车的声音。
澎澎:“真是你啊?”
我:“澎澎,你……”
澎澎:“我怎么啦?见到我不认识了?你看我换的新形象还好吧?”
我:“不是啊,你看着有些怪异啊。”
澎澎:“为什么老是说我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又瘦了好几圈,一定没好好吃饭吧?还戴个墨镜,什么怪异的打扮嘛,看着跟阿丙似的,不如不要弹吉他,改拉二胡算了。”
男孩:“怎么了,小澎?熟人么?”
澎澎:“是啊,我来给你介绍,”“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葭啊!我常跟你说的,什么‘犯二’啊、‘企鹅’啊,这些东西你不明白就直接问他好了。”
男孩:“你好。”
澎澎:“你还是这么傻哦,打招呼都不会。”“这位是雷杰,我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和男孩握手的。
我承认,碰到澎澎和她的男朋友,这件事情对我有很大的冲击。我想过彻底不再去打扰澎澎的生活,不再去打听关于她的一切,毕竟是我曾经放弃,水瓶座的人应该奉行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政策,但是,我确实做不到。
平静的生活里另一个突发事件,是獾子突然说要走。
我:“走?你要去哪儿?”
獾子:“还能去哪儿?哪儿要我我就去哪儿。”
我:“那到底哪儿要你啊?”
獾子:“新西兰。”
我:“喂,你没开玩笑吧?今天离四月一号可远着呢!你是要去新西兰数绵羊是么?那还不如去新疆种苜蓿去比较好哎。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
獾子:“不是突然,只是时机比较合适了。”
我:“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獾子:“后天晚上的飞机。”
于是我们聚在一起,吃散伙饭,连同咴儿和澎澎也被叫来。
獾子:“咱们学校…我早就说了…根本不适合我…你看我没事不去上课…我有我自己的打算的…当初考师大…是和一个女孩约好的…结果我考上了她却念了别的学校…还交了新的男朋友……你们说,这世上的事情有准儿吗?”
阿维:“好了好了,你的胃不是还没好利落吗?少喝一点就得了。”
獾子:“阿维你就是管得太多…你…我到新西兰去…想找人喝谁理我啊…你以为你管得这么多…是帮助别人…你像大哥…你是好人…可是你替别人做的决定…别人就一定愿意吗…你问问葭…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可是你不能让他一直按你的想法做事吧…还有小维姐姐…她回家了没来…我正好问你…你知道她对于毕业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阿维:“好啦,你说的对啊!我们都知道你说的对,你歇一会儿吧,晚上还要坐飞机走,是吧?”
獾子:“你要觉得我说的对…你就让我说…咱们这帮人…都是太压抑自己的想法…结果…好多东西…就都憋着憋着憋没了…就像葭…不是我说你…你天天嚷嚷骗企鹅…你为什么要骗企鹅…你想骗的企鹅哪一点好了…我就是不理解…还有澎澎…当初你要上山来…我帮你…可是有些话你为什么憋着不说…现在弄得…你们…到底谁跟谁……”
獾子:“你们跟人家卢可打架…其实…他才真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东西的…为了那种追求…能不惜一切代价…用任何手段…在现在这年头…这种人才会成功…你们虽然现在…似乎占了点小便宜…以后就知道了…都是小打小闹的…雕虫小技…这一点咴儿应该最清楚吧…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这帮人里…我就佩服你一个……”
獾子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了机场巴士上面。机场里,是呕吐、匆忙、繁琐和分离。没有我想象中的紧紧拥抱和痛哭流涕,我们平静地挥手道别。
飞机在夜空里消失成一个闪烁的亮点。
我的手里,拿着獾子留下的一摞手稿,名叫《442犯二集》的漫画。
留下的,还有獾子最后说的一句话。
他说:“其实,我真的喜欢画画。”
一向有点被我瞧不起的獾子,竟然是比我们看得更清楚的人。
我品味着獾子的话,不禁悄悄问自己,我真的喜欢犯二吗?我真的喜欢弹琴吗?我真的喜欢企鹅吗?我真的喜欢好好学习吗?我真的喜欢植物学论文吗?我真的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吗?
阿维叫了我若干声,我才意识到该走了。
阿维:“想什么呢?”那厮把獾子的手稿装进背包里,问我。
我:“没有答案的一些事情。”我回答。
阿维:“那就不要想了,做着做着总会有答案的。”“没关系,答案会有的,企鹅也会有的。”
咴儿赶着回去演出,打车走了;阿维则是搭咴儿的顺风车;剩下我和澎澎两个人,坐着长途公交车,颠簸着、崎岖着、震颤着,艰难前行。
澎澎:“傻猫啊,你说点什么吧,不然实在太冷了。”澎澎凑在我耳边,喃喃地说。
我:“冷吗?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尽量控制住上下打架的牙齿,讲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去看狮子座流星雨的时候,天气也是这么冷,我和咴儿,还有几个朋友,裹着军大衣,躺在地上,看着,可漂亮了。但是天气实在太冷,冷得不行的时候,忽然有人问,向流星许的愿望能实现吗,我说,能,心诚则灵,于是就听见那个人大喊起来。你猜他喊的什么?”
澎澎:“我要企鹅。”
我:“呵呵,倒是还没那么邪恶。听见他喊,我们全笑了——他喊的是:我要火炕!”“你想要火炕吗?”我继续逗女孩说话。
澎澎:“不,我想回家。”
我:“那,你想坐到温暖的发动机上去吗?”
澎澎:“不,我就想这么待着,一动不动。”
女孩说完,更用力地贴紧了我的羽绒衣,然后用一只毛线手套,抓住了我的领口。
我:“千万别睡着,好吗?实在困的话,拿出手机玩‘贪吃蛇’。”
澎澎:“嗯。”
澎澎顺从地掏出手机来,打开电源。
我惊异于她的手机在这之前为什么一直关机的。然后,还没来得及进入“贪吃蛇”的界面,手机就强烈地振动起来。短信,还是短信,许多条短信。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然后开始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全部看完以后,只是叹了口气,对着手机的显示屏,发呆。
音效:连续不断的短信的声音
我:“怎么了?”(傻傻地问。)
澎澎:“我没告诉雷杰我出来干什么,他生气了。”
我:“没事吧?”
澎澎:“他总觉得我在骗他。我说一个朋友出国,我去送,他就以为是我要去找你而编的借口。”
音效:手机响了
澎澎:“喂?”“没有啊…就是没开机嘛…不是告诉你了么…去机场了…一个朋友…你不认识…什么叫乱七八糟的朋友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哪有不诚实啦…这跟葭有什么关系…我们俩都认识的朋友不行吗…那猫咪我们俩还都认识呢…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怎么总是这样啊…在车上啊…回来的路上…你听好…我们俩都认识的朋友要出国…我们当然都要去机场送…我们俩的家离得很近…坐一趟车有什么奇怪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什么叫特地安排的…对啊…他就在我旁边…那又怎么样…难道我非得躲他远远的吗…真是的……”
我:“没关系吧?”我问。
澎澎:“你听见他说什么了么?”女孩反问我。
我:“没有。”
澎澎:“他说,再也不相信我了。”
我:“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啊——”
澎澎:“他还说,”女孩打断我的话,固执地继续,“他最后说的,别再骗他、也别再理他,让我干脆嫁给葭算了……”
而后我们又恢复了蜷缩和沉默的状态,把自己堆积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不再有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自然气氛;女孩依旧隔着羽绒衣,靠着我,而我则一直想着女孩刚刚和她男朋友之间的对话。
汽车就这么开下去。
据说《倚天屠龙记》第四集里,张无忌抱着赵敏走来走去,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同理可证,痞子蔡的成名之作里,男主角也是带着那个叫轻舞飞扬的企鹅,骑着摩托车,绕来绕去希望永远也找不到停车的车位。
如今我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我希望这辆车永远也开不到终点站,而我和身边的女孩,就可以永远不用去面对那些必然的纠缠,就可以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隔着两件厚厚的羽绒衣的距离。
广播剧版本 第十八集,周期性郁闷
第十八集,周期性郁闷
人物:葭.咴儿、阿维、宠物猫、澎澎
我的独白:
发现咴儿坐在对面的床上看着我睡觉的时候,是一个逃了英语课的下午,太阳正好。
咴儿:“阿维说你常常这么干?”看我醒了,咴儿问。
我:“逃课?是啊。我就是讨厌鸟语课!中国话都说不利落呢,我就不信英语老师的《长恨歌》能比我背的熟!”
咴儿:“你从寒假开始,就说要好好学习——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怪怪的。”
我:“水瓶座的人,就是怪嘛,又不是我的错。”
咴儿:“你想跟我说说吗?”
我眯起眼睛,学着阿维的模样边抠着下巴,边打量着咴儿。虽说我们确实很久没正经聊过了,但是我确信,在猫咪的问题上,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在利益分配上达成统一,因此,我总是不能和咴儿好好谈谈,一味逃避。
我:“说什么?”我谨慎地看着他,问。
咴儿:“说说猫咪。”
我:“我不想。”
咴儿:“澎澎呢?”
我:“我也不想。”
咴儿:“那,乐队?”
我:“还是不想。”
咴儿:“那,你和乐队的关系?”
我:“不用说明的。”
咴儿:“那,我们做一点避免成天无聊的事情?”
我:“你想做什么?”
我的独白:
结果,咴儿那厮还是得逞了,他轻易把话题引到了和乐队和猫咪和澎澎有关的地方。
乐队要参加一个网站的活动,打算拍自己的MTV去参赛;咴儿他们商议,觉得在文字方面还是我比较强,所以打算让我编写MTV的剧本。
一个雨下得很大的夜晚,我决定让阿维帮我决策一下。
音效:窗外雨声
我:“上次我给乐队写的MTV剧本,现在他们打算开始拍了。”
阿维:“好事啊,这个,有前途,是吧?”
我:“可是,你说,我该不该去跟他们一起拍呢——你知道吧,当初我说,不再参加乐队活动了,不过,咴儿说的,剧本是我写的,所以希望让我和他一起导演。刚才猫咪还给我来过电话,她说,知道我当初说不参加乐队活动,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她说,还是希望我跟他们一起去拍MTV的。”
阿维:“那你还犹豫什么啊!广告说的好,要干脆,别犹豫!既然你的企鹅都说让你去——”
我:“可是我还是觉得,当初话说出口了,现在又反悔,岂不是很没面子?”
阿维:“哈哈,能跟企鹅一起玩,你还要面子干什么呀。你知道吧,这个,面子,面条,面铺,面口袋,面面俱到,都不是最重要的,没关系。”
我:“等等啊,这个,你知道吧,还有个问题,这,是吧。”(吞吞吐吐地)
阿维:“怎么?难道你欠哪个企鹅的钱没还么?”
我:“不是啦!是,那个什么,我寒假的时候,没事招澎澎来着。”
阿维:“怎么‘招’法?”
我:“怎么‘招’?荀子云:登高而招。”
阿维:“还‘不打不招’呢!你自己说的,说正经事不犯二。”
我:“反正,当时我觉得,我是把她气得够不够的了,这梁子一结上,你说,跟着乐队去拍MTV,难道我没有生命危险么?”
阿维:“危险你个猪头三啊!那个叫澎澎的,明明就是喜欢你,怎么看都是跟你好,你还怕什么?”
我:“喂!”
阿维:“相信我,没错的。我说她喜欢你,她就是喜欢你。”
我:“你哪只眼睛看见的?”(语气不善地)
阿维:“两只眼睛啊!”
我:“你和我一样有眼无珠啊”伤心地扶在阿维肩上,“她另有喜欢的男生了”
阿维:“兄弟,别哭。不可能吧?”
我:“不信,你问猫啊”
终于,我和咴儿,还有乐队的企鹅们一起,聚在一起讨论拍MVT的事情。
宠物猫也好,咴儿也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什么不自然的感觉——至少表面上看去,大家依旧有说有笑,不哭不闹。唯一不同的,是澎澎。女孩一直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不跟我说话。
快餐店里,大家一起讨论剧本和一些拍摄细节之余,宠物猫问我:
宠物猫:“你跟澎澎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宠物猫:“她可是说,你欺负她呀。所以她再也不理你了。”
我:“我欺负她?她骗我还差不多。”
宠物猫:“你小子有良心没有啊?澎澎对你那么好?你应该好好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