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 (第二部)作者:路人甲甲甲-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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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儿又恢复了精力十足的样子，一边黏着风炎一边带路一边还抽空来戏弄双真，好像昨天哭得像守丧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渐渐没有雪了，温度明显的上升，完全不再见之前的寒冷。但究竟是冬天。
　　红儿对于路上并没有看到很多蛇感到惊奇。
　　风炎道：“或许在冬眠。”
　　难怪挑这个时候来打仗，双真佩服风炎的细致。
　　红儿摇摇头：“普通的蛇是会冬眠，但是有些有灵力的就不会。”
　　风炎果然皱了眉：“这几年蛇族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强大？”
　　红儿摇头：“我只在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看见过的几条蛇都生出了灵力……或许，那个关于蛇族的传闻是真的也不一定——每过很多年，蛇族就会兴旺一次……”
　　风炎沉默下来在思索。
　　之后继续前行。偶尔他们会碰到几条蛇，击退之后渐渐接近了一个山谷。
　　风炎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道：“这里的环境温度都很适宜，或许会有很多蛇，大家要小心。”
　　尹忱他们下意识的靠近双真。双真好笑的看他们一眼，他们理所当然的答道：“我们依然是殿下的护卫。”双真无言，只得默许。
　　红儿也更往风炎身边靠了过去，甚至有点挡在风炎面前的架势，风炎不着痕迹的护住她。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里静的好像空无一物。
　　他们一路小心翼翼的进到山谷里，除了青山绿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然而，之后看到的东西，让双真屏息。
　　那是一所小木屋，安安静静立在河边，像是等着人。
　　双真几乎感觉得出自己的心跳。有期待，又有着恐惧。他尽量稳着步伐走过去，颤着手推开房门。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但感觉得到这里有人住。
　　木屋很小，有整洁的桌椅，一张略显窄小的床，床上折叠着一套干净的衣物。
　　双真抖开那衣物。
　　那是小孩子的衣服，暗青色，洗的有些发了白，好几处开了线。木窗很干净，阳光透进来刺得双真眼睛发疼。
　　他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了那衣服中哭了。
　　“小辰……”
　　轻轻的呢喃，那已经百年未曾见面的孩子。


危机　

　　双真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泪已经干了，风炎没有说什么，四处查探起来。
　　双真低着头，无声的跟着。
　　这一刻他觉得安宁，从未有过的幸福。
　　不管前方有着怎样的危险，不管他曾经受过多少磨难，挨到这一刻，什么都值了。好像连风都不是冷的。
　　不知道小辰长大了多少？变成了什么样子？再见面他们还认得出彼此么？
　　走散的时候明明才那么小，只会傻傻的扯着他的裤脚不肯松手，跟在他身后咿咿呀呀的叫着哥哥，饿的时候就知道哭，一点也不明白他们的处境。不过很乖的是不挑食，只要是双真给的他什么都吃。以前没东西吃的时候试过给他喂树根，他也照啃不误，不过双真实在怕啃坏了他那两排竹笋似的小牙，只好又跑去找别的吃食。
　　他们的分别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在边界谁都在为生存努力着，因为食物而引发的战斗无数，拼搏，抢掠，偷袭，什么没有？他们只是这样平凡的失散了，平凡到无力，却真的便就此再也找不到。
　　百年，分别了百年。
　　他经历过无数的灾难，辉煌过，伤过，苦过，那么小辰又有过什么样的生活？痛苦吗？幸福吗？
　　有没有恨他一直没有出现过？
　　风炎停住了。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山洞，一眼望不到底，漆黑一片。
　　风炎的手上出现了火焰，众人跟着走进去。
　　难以想象这竟是天成的山洞。它四壁平滑，道路平坦，幽深诡秘，岔口繁多，风炎一行人很多次走进了死路里，只好又拐了出来。也幸好风炎的记性好，不至于同一条路反反复复的转。
　　只是这样走了很久之后，风炎突然停了脚步回头对双真说：“你回小屋里等我们吧。”
　　“为什么？”
　　“我是在找中心魔法，你是要干什么？”
　　“找人。”
　　“你不必找他也会回来的，毕竟他住在那间屋子里不是吗？”
　　“……”
　　那为什么现在才叫他回去？一开始就该别让他跟着不是么？
　　双真自己也明白的，一开始就明白。只是……这么些天来一直一起行动，即使心里对风炎的欺骗始终介怀，但不知觉中已经把他看作了同伴。跟随是下意识的行为。
　　那么，现在……回去吗？
　　“你发现前面有什么吗？”双真警惕的看了眼风炎。
　　风炎笑笑：“我哪有那么神通？”
　　双真暗翻白眼。这个人是一等一的撒谎高手，谁辨得清哪句真的哪句假的，何况他也不是没做过超出人想象的事情——比如这场和狼族的战争——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双真还在犹豫，突然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风炎苦笑：“怎么这么快。”
　　才说着，前方突然有了很大的动静，他们所在的道路渐渐亮了起来。细看，竟是之前一直没遇到过的蛇群。
　　它们每一条都泛着荧光，看来尤其的骇人。可以感觉到强大的妖怪的气息，并且一股灵力特有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它们都是产生了灵力的蛇。
　　看来这会是一场苦战。
　　一群人已经准备了要开打，没想蛇群竟没有攻击，只是盘游在路两旁，像照明的灯一般，一直延伸进深处。
　　虽然疑惑，但风炎还是决定一探究竟。他又回头看双真。
　　双真摇头。
　　不为风炎，就单为了尹忱他们，他也走不了。大概，一起那样战斗过，就谁也抛不下谁了。
　　风炎没有再坚持。既然现在敌人到了跟前，分开行动已经无法保证安全了，他倒宁愿让他待在视线范围内。
　　他们无声的沿着光亮前行。
　　有了蛇的带领，相信他们走向的是他们的目的地。是四周幽亮的光让人毛骨悚然，蛇群蠕动爬行，那么多那么多条都缠绕着观望着，扭动柔软的身子，蓄势待发般的吐着信子，双真不由的反胃。红儿倒是处之泰然，还会恶狠狠的瞪回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双真甚至开始有点饿了，这才渐渐有了改变。路变宽，顶变高，他们正走向一个大山洞。
　　蛇变少了。
　　似乎等在里面的人，或者说生物，并不喜欢被打扰，在靠近尽头那个山洞的路上，已经渐渐看不到领路的蛇群。但也已经不需要燃火——洞里有光。
　　双真有些紧张的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处燃着火，有些昏暗，但已足够让人看清里面的东西。
　　洞里极其宽敞，甚至足以比拟一座正殿。但山洞中空无一物，惟有一张石床，床上静静坐着一个人。
　　他的五官极其标致俊朗，竟像是仙子，但叫人吃惊的是，细看会发现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蛇皮般的痕迹，像是幻化人形没有完全而形成的瑕疵。
　　他看到他们，站了起来，缓缓走过来。
　　一股强大到让他们不敢动弹的压迫感。
　　双真可以肯定这人的力量一定已经在风炎之上。或许他们连跑的必要都没有了，这个人可以在瞬间将他们化成灰烬。
　　但他没有任何危害他们的动作，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在靠近他们，或者说，在靠近双真。
　　他停在双真面前，呆滞的抬起了手，轻轻地，甚至是小心地触碰他的面颊。
　　谁都不敢动。
　　他的手沿着双真的五官在行走，下巴，嘴唇，鼻子，眼睛，耳朵，然后做了一件无害到近乎幼稚的事情：他凑上去吻了吻双真的脸颊，然后抱住了他。
　　所有人都怔住了。
　　尹忱小心翼翼的问：“殿下，这个人……会是您的弟弟吗？”
　　还没等双真回答，那人又松了手，看看双真，又抱住，但似乎抱住了就看不到，他又松手来看，可是看着看着，又不知道拥抱以外的表达感情的方式，只好傻乎乎的抱回去。
　　然后他的眼睛里流出了液体，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开始布上泪水的痕迹。他好像不知道那是什么，甚至伸着舌头舔了舔，然后迷惑的望着双真。
　　“你……”
　　双真还没说两个字，那人突然猛地睁大了眼睛，用力抓起双真的手，迅速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条血痕，尹忱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立刻硬生生的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撞在了远处的石床上，晕了过去。
　　没人敢再动。
　　那人伸出舌尖舔了舔双真的血，然后在下一刻，在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从那人口中传了出来。
　　那叫声让整个山洞，或者说是整个山谷都为之震动。那声音，或许应该叫做悲鸣，因为它让人想哭泣。因为发出这声音的人在哭泣。
　　是怎样一种悲伤可以让这冷血的生物流了泪，发出这样的哭喊？思考已经变得多余，只知道这声音撕心裂肺，似乎整个世界都要跟着他的喊声破碎。
　　一个部下吞了吞口水，望向双真：“殿下，这个人……”
　　“……他不是小辰。”
　　
　　震动中那人的人形已经难以维持。或许他的变形本来就并不稳定，他在哭泣中再也控制不住力量，身体渐渐的渐渐的化回了蛇形。
　　这是一个恐怖的过程。双真并不是没有见过妖类化成人形，只是并没见过身形差距如此之大的。这人的原形必定相当的庞大，他的皮肤逐步的变了颜色，变了形态，他的身体横倒在地上抽搐着变化着膨胀着，衣服早已经在变形中破裂，碎片中他的四肢萎缩，身体拉长，精致的五官早已扭曲，在挤压中丑陋的吓人。
　　他曾经那般悲伤的叫声渐渐暗哑下来，最后化为压抑的沉默。
　　只有一条巨型的蛇怪盘在众人面前，泛着荧光的眼盯着众人，嘶嘶的吐着信子。
　　山洞迅速的开始落下碎石。
　　蛇怪不安的游动，力量四处碰撞，他的疯狂连他自己都无法克制一般，企图毁灭这里的一切。
　　风炎一看形势不妙，想起尹忱还在另一边，冲了过去。蛇朝风炎游了过去，他只来得及用力把尹忱推回来，双真赶紧接住，再抬头看，几块巨大的落石已经挡住了去路，只留下一些空隙。
　　红儿疯了一般冲过去，风炎二话不说出手将她震飞，同时朝双真丢过来一块玉石，喊道：“走！去找狼族首领！”
　　双真愣了愣。
　　风炎确实在喊，但双真竟很可笑的觉得风炎依旧平静，自信满满，胜券在握。只是他脸上有了一道血痕，血迹漫延下来，花了他绝美的容颜。
　　风炎的部下还要冲，双真冷着脸回身打飞了几个，喊道：“没听见命令吗？！都跟我走！”
　　“可是陛下……”
　　双真竟和风炎一样平静：“不信他吗？”
　　他们一时静了。
　　“那就听他的。”说完背起尹忱快步往外走。
　　有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背起红儿跟了出去，众人回头看了看淹没在沙石中的一人一蛇，咬咬牙也跟了出去。
　　双真在黑暗中健步如飞，一直走出山洞，走过那间小屋。
　　他停了一会儿，看着那屋子。
　　“殿下，我们去哪？”
　　双真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狼族。”
　　信他吗？
　　他竟信一个总是对他满口谎言的骗子。
　　疯了。疯了。


狼王　

　　（17）
　　红儿醒了之后总是很沉默，只是领着众人一直走到林子边缘，然后便止步了。
　　她总算说了几天来的第一句话：“你们走吧。”
　　双真皱眉：“你不跟我们走？”
　　她摇头。
　　“你要回去救风炎？”
　　她还是摇头，又低着头不说话。
　　双真好声好气的劝：“跟我们一起行动不好吗？”
　　她一直一直摇头，甚至一下子退后，飞身躲到了树上。
　　双真有点火了：“你干什么？快下来。”
　　她蹲在树枝上抱着膝，“我知道哥哥要你们走，所以我送你们到这里，但是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我们不是要走，是要想办法救他。”
　　“那红儿先回去陪着哥哥，等你们想到了办法再来。”
　　“你……”双真不想再花时间去说服这个任性的女人，直接飞了上去打算打晕她了事。
　　红儿看穿他的举动，立刻恢复了她初见时的那股气势，正面迎战。
　　就力量来说她绝不是双真的对手，唯有那速度能给她时间躲开攻击。
　　双真数招落空，越发的沉不住气，这股莫名的烦躁让他有些控制不好轻重，连连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狠，竟无意中一剑撕裂了红儿的裙摆，在她的腿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两个人都愣住了。
　　双真看着这女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走过去要把她扶起来。
　　她轻轻的推开他的手，坐在地上，木然的扯着破掉的裙摆盖住伤，像孩子闹脾气般倔强的说：“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双真沉默了一会儿，竟点了头：“好。”
　　其他人站得远，看不清他们表情，只知道二人终于停了动作，双真一个人走了回来。
　　“殿下，红儿姑娘……”
　　“随她去，我们走。”
　　五天，他们才碰见了第一匹狼。
　　或许因为之前狼族伤亡亦是惨重，在找不到风炎他们之后便放弃了这一带的巡逻。找了好几天才看见的第一匹狼显得杀气很重，但却是疲乏的，他猛然看见他们几个人，充满威胁意味的低声咆哮着，布着血丝的双眼朝他们发出警告。
　　双真尽量保持友好的姿态，轻声道：“我要见你们首领。”
　　那只狼看见双真手中的那块玉石，稍微走进了两步，双真会意，上前将玉石放到他跟前。
　　狼嗅了嗅，低低叫了一声，转身带路。
　　看来这真的是信物。
　　莫非风炎跟这敌军的首领还是旧识么？
　　跟朋友开战，这种事或许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狼族的宫殿像一座冰雕的城，美丽到叫人叹息，双真不由得想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才有这样的手艺，廊腰檐牙，无一处不精细通透，巧夺天工。
　　领路的侍女原本也必是狼族，娇俏可爱，发丝还残留着几丝狼毛的雪白，瞄了他们几眼，慢悠悠的笑道：“虽是对手，但难得来了客人，王说决不能怠慢了，这就带几位先去用膳，沐浴更衣，稍作歇息，随后再召见。”
　　战场上都见过了，这样的礼数恐怕也不过是想看他们着急，双真嘲道：“狼王好气度。”
　　侍女回头瞪双真，狼的眼睛带着天生慑人的气魄，她半笑不笑，狼牙竟开始现形。
　　下马威吗？
　　“缇纱，你在干什么？”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充满威严。
　　双真他们回头，见一个小男孩老气横秋的背着手立在那儿。
　　侍女慌忙跪下，面上却不怎么服气，小声的咕哝着：“缇纱又没做什么……”
　　小男孩不理她，只对双真道：“王已经候在大厅了，你们去吧。缇纱快带路，别让王久等。”
　　双真走的时候又回了回头，竟惊讶的发现那男孩子不见了，只有一只小狼的身影奔窜而去。
　　那孩子不是……
　　
　　狼王叫作溟央，一袭白衣，面若冰霜，眉宇间尽是寒意和威严，就连说话声也像冰刀刺骨：“风炎叫你来的？”
　　双真应声：“是。”
　　“他倒还有脸带着这玉石。”
　　溟央从上面走下来。
　　“他叫你来做什么？”
　　双真默然。他怎么知道？风炎只说要来找他的敌人，双真还以为这信物有什么含义，能让人一看就明白，现在人反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