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上的琉璃歌(出书版) 作者:颜岸-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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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之间,有着太多洛栀遥不愿意忘却的回忆。洛栀遥甚至想,就这样无忧无虑地,和流源一直到高中,或者结婚,生孩子,一直到老态龙钟人老珠黄,故事里永远只有彼此的存在。
心口的疼痛,忽然像是潮水般漫延至胸口,把心脏吞没,激起了心底最原始的窒息般的错觉。
洛栀遥盼望着自己某天可以来去自如的控制时间,赶快长大,她觉得这样就能忘记之前的所有。时间是解药,可以填补心口化脓的伤痕。
天底下最勇敢的孩子,一定是不怕疼痛,什么时候都能做到无所畏惧。
流源,你还记得我么?
我想你,就是现在,狠狠地想念你。
也许某天,全宇宙失去光和亮。或许你早已忘记了我,可是我依然想念你。在这里,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尽头。
想着想着,因为事情的双重叠加,安全感缺失得更厉害了。
这一刹那,洛栀遥刚想转身的时候却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瘦得就像是皮包骨头的手腕由于力的作用被扯得生疼。洛栀遥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牵制着跑动起来。
那是一只有力的手。
'05'
前方三十公分之外是一个男孩子的背影,高大却并不健壮,倒是很瘦的那种。
“唉——你干吗啊——”洛栀遥对着他大喊,由于跑动而连带着的腹部疼痛再一次降临。
他就这样带着她一直跑到十字路口,洛栀遥看见了那个曾经驻足停留过的十字路口,信号灯依旧不顾及一切地存在,变换。
“我认识你么?”洛栀遥慌了神,自己就像是被劫持了那般大叫起来。
“苏慕晴你快跟我回家!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啊?”男生对着洛栀遥大声命令道,而洛栀遥却只听见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生名字,糊里糊涂的。
“你到底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回家啊!”洛栀遥终于放开了喉咙,然后在渐渐沙哑的声音中喊开。
男生使劲地搬弄了一下洛栀遥的肩膀,让她的脸朝着自己。有些暴戾的动作像是小野兽,弄疼了洛栀遥:“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啊,我是夏岸,你看清楚我是夏岸啊!你为什么不肯面对我呢,你为什么突然间就不理我了呢?”
夏岸?
没错,就是——夏,岸。这个名字,她反反复复听苏慕晴提起。
洛栀遥比夏岸矮了一个头的距离,她在他胸前低下头,像是一个丢失了棒棒糖的孩子。而萌发出的一种冲动让夏岸多么地想要抱住她,那个他心急如焚想要找到的,苏慕晴。
抱住了,抓住了,逃不掉了。
你就是我的了。
'06'
苏慕晴,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么?你还记得我们的承诺么,我们说好的难道现在你都变卦了么?那时候你说什么来着,我们要永远一起的,那些流言和飞语都让它们见鬼去吧!
求求你,不要刻意躲着我,好么。
——夏岸
夏岸把她抱在怀里,用温柔的大手抚摸她的头发:“苏慕晴,不怕,你跟我回家。”
'07'
“夏岸!我不是……”话到嘴边,却又一个闪念间和唾液一起咽了下去。
其实,想说的是“夏岸,我不是你说的那个苏慕晴”吧。
“你不是什么?你别倔强了快跟我回去吧,你妈妈刚才高血压犯了!”夏岸边说边想起几个小时之前,早晨才发生的那个画面。
“我为什么要回去?”洛栀遥僵持着。
“喂,你有没有搞错,她是你妈啊!”夏岸的血液完全沸腾了,“你难道就不愿意为你妈妈想一想吗?!”
迫不及待的瞬间,夏岸多么想让他所谓的那个苏慕晴回家,而洛栀遥却全然不知对面那个叫夏岸的男孩在对自己歇斯底里地叫嚷些什么。
完全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却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不休?
“你妈妈刚才高血压犯了!”夏岸的话语在耳边嗡嗡地响过,像是来回动荡的声波。
洛栀遥抬头,只看见了直直地射入自己瞳孔里的愈发刺眼的阳光。
'08'
那是一幕让夏岸难过得快要抑制不住而抓狂的画面——
晨曦的雾霭被太阳的升起而打破,渐渐消失在愈发强烈的阳光之中。夏岸早早地起了床,在写字台前开始看书。
“岸儿这么早就起床了啊。”听见妈妈的声音,夏岸走出房间,看见头发很乱的母亲。
离中考结束已经有半个月了,夏岸仍然不知道成绩,只能靠每天早上很早睁开眼睛,然后捧起一本名著开始阅读来打发时间。《少年维特之烦恼》,一本所谓的讲爱情的小说,此时连书名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夏岸看见母亲额前的皱纹在时光中苍老了,突然涌起一种心疼。
他拿上信报箱的钥匙,转身疾步走出家门。
已经是开始期待成绩的第七天。
如果再没有,恐怕自己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吧。夏岸故意撇过头,听见“咯哒”一声信报箱被拧开的声音,顺着视线,一个粉红色的信封让夏岸欣喜,右下角写着“落云一中教导处”的字样。夏岸很快清醒过来,然后心情豁然开朗。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夏岸“砰”地一声关上信报箱,然后就大步跨回屋里。
“我的小祖宗哟,到底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激动啊?”母亲正在刷牙,满口白色的牙膏泡沫。像是幸福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宋秀梅很快明白自己儿子举着一个粉红色信封的意义。
“看,这是什么?”夏岸举着信封说,“我被录取啦!妈妈妈妈妈,我考上啦!”
她哗啦啦吐掉嘴里的水,先是一愣,然后冲上去抱住自己的儿子。狠狠地抱在怀里,很多年不曾有过的动作让夏岸的心头更感觉沉重。而母亲的心里,顿时,就像是血液沸腾的错觉。
时间依旧每秒钟滴答一下,却好像是一个眨眼的间隙就读过了九年整。从小学等到现在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安然躺在了母亲慢慢颤抖的手心里。
当初盼望考上落云一中,就等于有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大学的校门,就可以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夏岸想,这真是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不用总是回家,不用怀念这个有些逼仄的房子里的气息,甚至不用再经常看见母亲那张愁闷的脸。
笼子里的鸟儿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而外面的鸟儿却总是羡慕笼子里的优越条件,就如同一个人与生俱来的特性。
政治老师在课堂上讲关于城市与乡村生活状况的时候曾提起过《围城》这本书,她说:“人类总是好奇未知的世界,围城里的人羡慕围城外的,而相反围城外的人却羡慕围城里的人。”听说过这本书,不过好像是写婚姻的。
非婚姻为然,其实天下物皆然。
但,真正经历的时候,可能也不是那个样子了吧。夏岸想,自己这十六年也不过就是时刻充当着这样一只笼子里的小鸟,越是被主人疼爱,却越是受到伤害。
他叹了口气,靠在了房间的门上,瘫软了下来。
颓靡的样子,甚至,——已不再像是一个高傲的王子。
“哦哟我的小祖宗,考上了难道不高兴么?”母亲站在卫生间门口,朝夏岸的房间里看去。
夏岸直起身,抹了一把脸:“哦,没有,我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母亲在走进厨房之前,说了那样一句让夏岸倍感煎熬的后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岸儿啊,进了一中之后要努力学习,千万别走偏了,可别最后走了歪路跟你爸一样。”
夏岸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从心底,像是火山喷发的岩浆一样涌出,异样的且从未有过的仇恨。
肆意蔓延到皮肤表层,握成拳头的手心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
是不是可以不用怀念了?
这么多年,除了在时间的老去中却依旧分崩离析的记忆之外,什么也不再变过的一把大伞。无论晴天艳阳还是阴雨绵绵,总是和自己有着巨大牵连的一把伞。
那个属于母子两个人的家。
——就只有两个人也能叫做家?
夏岸想要离开,不再想要有什么瓜葛和纠结。这么多年自己就像是个挡箭牌,遮住母亲心口那道日渐殷红糜烂的伤口,以光鲜的外表在邻里朋友面前发出一道亮丽夺目的光。所有人对自己都抱有殷切的希望,肩上的担子日渐沉重。
每次听到母亲出去买菜的时候在家门口以自己的名义和别人炫耀“我儿子这次又是全校第一名哦”的时候,听见对方说一句“恭喜哦,养了个儿子那么享福”的时候,心里总是无限感慨的吧。
那么有些敏感的夏岸就会想,人家到底是恭维还是讽刺呢?
'09'
停滞住最后一刻,夏岸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冲出了家门。身后是母亲见到夏岸出门的必问之言:“嘿,岸儿你干什么去啊?”
夏岸原本想说“我去告诉小晴这个消息”,但想起母亲总是这样询问自己干吗去,心里再次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回避谈不上,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倒是有些许反感。就算不说,母亲也一定会知道。
苏慕晴家就在隔壁不远的地方。
叩响了她家的木门,却很久没有开门的动静。夏岸急冲冲地推撞开木门,冲进苏慕晴家的院子里。他看见苏母昏倒在地上,有些神志不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苏母抱到卧室的床上,然后去餐桌旁,从暖瓶里倒出一杯热水。
过了很久,苏母才醒过来。她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居然是夏岸。
“咦,夏岸,怎么是你?”苏母问,“你知道我们家小晴上哪儿去了么?”
“我就是来找她的,怎么她不在么,还有刚才您是不是高血压犯了?”夏岸看到床头上摆放着的白色药品,上面清楚地写了治疗原发性高血压。
苏母从床上坐起来:“没事没事,不经常的,巧了被你碰上了。”
“她呢?”
苏母看看窗外:“哦,一大早卖花去了。”
“我以为她不会再理我了。”
“也许,她比较在乎听到那些议论。并不是不理你,只是想静一静。”苏母解释,“我一路走来的,很多东西你们都是没有办法理解的。我持保留态度,你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巷子里都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只要你们的交往不出格,我都不会阻止,只是你妈妈好像比较偏激一些。夏岸,阿姨相信你,你是好孩子。”
“谢谢。”夏岸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找她,叫她回来。”
夏岸从苏慕晴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心里忽然觉得坦然了一些,他和苏母,居然能够以这种直言不讳的方式对话。而自己的妈妈,那倔脾气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妈我出去一趟,中午饭不要等我吃。”夏岸回到家和母亲说了一声。
“你匆匆忙忙又干吗去啊?”母亲在厨房里剁肉馅,中午准备给夏岸包一顿饺子来庆祝儿子三年来收获的巨大硕果。但听见儿子要出门,母亲的菜刀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赶到了门口。
“妈,苏慕晴她妈晕倒了,我去找她叫她回家!”夏岸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母亲就这样追了出去,那架势咄咄逼人:“你不许去你不许去,你找她那个扫把星干吗——唉,夏岸!”
“妈,”夏岸转回头,“我再声明一遍,不允许你这么叫她!”
“还什么允不允许的,你是我宋秀梅的儿子唉!喂!——”
夏岸老早就跑远了。
曾经以为,苏慕晴就是自己的全部。或者说,占了自己思想的二分之一还要多。
可是当自己身体里很重要的一半突然与自己毫无干系,那样的寂寞和恐惧悄然吞噬了自己残存的余念。
现在当然这么固执地以为。
所以我会把你从我的世界里找回来的,你跑到哪儿也丢不了。
'10'
夏岸看着眼前的洛栀遥,没有看出任何异样之处,连一点点细微的差别都没有。
“苏慕晴我跟你说我考上了一中。”不由自主地,夏岸就抱住了眼前的洛栀遥,然后窸窸窣窣地在洛栀遥的耳边耳语着,“小晴啊,你早就相信我会有这么一天的,对不对?你呢,你考得怎么样啊,有没有考上一中?”
“你干什么啊!”洛栀遥努力挣脱夏岸的怀抱,“我不认识你啊!”
“别再倔了,你妈妈不会干涉我们的感情,她刚才已经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了,她不会干涉的不会的!”夏岸说,“你快跟我回去,木槿巷不能少了我们这对青梅竹马啊。”
——咦,木槿巷?
这三个字组成的一个地理名词,对于洛栀遥来说,早就熟悉得再不能熟悉了。
落云市木槿巷,是我天天梦想着要去的地方。
而当我费尽波折站在这个巷口的时候,夏岸,你居然没有认出我,你的苏慕晴不见了,就连我也找不到她了。
我很急,但是,好吧,你非得把我当成苏慕晴。
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耳边渐渐没有声音了,所有的嘈杂在瞬间安静下来。洛栀遥的目光变得混乱变得不由自主,却又找不到最终聚焦的那个终点。
就是这样,是的,很好。是那样一个瞬间,洛栀遥在夏岸的怀里,突然冷静了下来。
“好,我跟你回去。”
就这样,很简单,很平淡,很冷静地改变了。
“不过……”洛栀遥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不过”些什么。
“什么?”她知道面前这个叫夏岸的男生会很快地接上话茬。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顺口就说了一个“忘了”。
是借口吧?
洛栀遥,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11'
宛如一个原点朝着相反方向射出的绵长射线,动点跳跃,变成了无限延伸的直线,穿越了漫长的几光年。洛栀遥的小腹又开始剧烈地疼痛作俑,手心里溢出了黏稠湿滑的汗水,它们贯穿在蜿蜒曲折的纹路里。她把头靠在了夏岸的肩膀上,然后捂着肚子。
她是庆幸现在的自己可以靠在一个陌生的男生肩膀上。
而夏岸眼里这个娇小女孩子的一举一动都是一模一样,简直是一模一样,百分之一百就是苏慕晴,刚才的那些不承认只不过是借口。
你无论如何还是不可以离开我的。夏岸想。
“你那个又来了吧?”夏岸关切地问,“怎么,你们女孩子那几天的时候就真的这么痛苦么?”
洛栀遥的脸上浮现了一层红晕,一直延续至耳朵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的氛围,说什么都是略显多余。美好的情境就像是一张薄而透明的纸,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才能不破坏它。
嘘,这时候——
该死的自己,好像又想起了流源。曾经也这样关心过自己,会给自己买牛奶,给自己呵气暖手,为自己冲泡红枣糖水……甚至会记得自己每个月那几天的日期。等到体育课的时候流源会帮自己跟体育老师请假,洛栀遥坐在室内篮球场的墙角处,然后会听见无数女生故意拖得很长的“哦——”。
都是一幕幕洛栀遥视为心底最珍贵的记忆,那些原像被放大无数倍却依旧清晰,谁也夺不走抢不掉,它们通通只属于两个人——流源和洛栀遥。
而一年多将近两年的以后,也就是现在,他是哪个女孩子的王子了呢?
洛栀遥是害怕失去的,很怕很怕那样不经意间的掠夺。而上帝偏偏让她失去了她所挚爱的爸爸妈妈,甚至还有在指尖滑过的爱。
温暖的,滚烫的,炙热的,疯狂的,生长着的,无法割舍与触摸的——
爱。
就算在这样的失去之后,心里还是默默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