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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 by 闲语 (虐心+古装+he)-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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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达心狠狠瞪他一眼。不过经秦斜川一提醒,他的确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道:“云师弟,你随我去一趟扬州。我要你帮忙救一个人。”

  秦斜川见他提的是一件完全与案子无关的事,气得几乎七窍生烟,不禁怒目瞪着秋达心。秋达心装作没有看见。云漫天冷冷道:“你不是自诩医术天下无敌的么?你都救不了我怎么救得了。”

  “我医术天下无敌不假,可是有些精细的手术一个人是做不了的。”

  “……是眼睛?”

  秋达心道:“正是。毒气已深,单纯的解毒已经没用了。”

  秦斜川恍然大悟,原来秋达心是要给被他毒瞎的何蝶儿治疗眼睛,心中的怒火这才稍平了些。见秋达心开始与云漫天讨论手术的事,秦斜川忍不住插言道:“云公子可认得宁惜酒?”他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气些。

  云漫天这才抬头看向他,秦斜川见其面貌只是清秀,可是双目出奇的清澈,整个人如冰如雪,他心中不觉一动。

  云漫天淡淡道:“我不认得你说的那个人。”

  秦斜川见他否认,冷笑着指着门外正在晒衣服的老妇道:“昨晚我可是亲眼看见宁惜酒与她碰面。”

  云漫天轻蔑地睨了他一眼,道:“她只是我请来帮忙的邻居,到了晚上就回她自己家了。她爱与谁会面关我何事?”

  秦斜川这才发觉云漫天绝不比秋达心容易对付,只得朝秋达心递了个求助的眼风。秋达心得意一笑,他缓步走到桌边,盯着云漫天手中的药臼看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在配胭脂醉的解药?你配这个做什么?”

  “想配就配,你毒瞎别人的眼睛不也不需要原因的?”

  “你!”秋达心被他抢白,气得对着云漫天坐的椅子便是一脚。“呼啦”一声云漫天连人带椅一起摔倒在地。秦斜川见云漫天借着桌腿的力很吃力地想要爬到另一张椅子中,观察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和宁惜酒一模一样,竟然也是双脚残废。他心中突觉不忍,过去想帮云漫天。云漫天却厉声喝止住了他,最后自己努力爬到了椅子上。

  秦斜川看着他,不知为何却想到了宁惜酒,两人虽然都是残废,性格却截然不同。如果说宁惜酒是水,那云漫天就是冰,一个不好,便会粉身碎骨。

  秋达心看着云漫天满头大汗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歉疚。其实他欺负云漫天也只是一种习惯,两人一起长大,对云漫天又怎会没有半点感情?他掩饰地干咳了一声,道:“我们还是赶快去扬州罢。”

  云漫天沉默了一下,道:“明日再来接我罢,今日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事情?——若是你是受宁惜酒之托想给兰春归配解药,你就别费那个劲了——我其实已经替他解过毒了。”

  秋达心上前不由分说点了云漫天的穴道,道:“我们早点去早点了事。”他横抱起云漫天,又将怀中宁丰城的遗书扔给秦斜川,然后道:“这个随你处置。案子的事我兴趣不大,你就看着办罢——要旧欢还是新欢,你自己挑选。另外我遇见云漫天以及我们去扬州之事不要告诉谈怀虚,你的毒等我回来再解。”说完一个纵身,便出了门去。

  (十六)

  秦斜川正要出门,忽看见里屋门口放着一个轮椅。他过去一看,与宁惜酒所坐的轮椅无甚大差别,只是设计更完备了些,很明显是参考宁惜酒的轮椅做的。这让他更加断定宁惜酒与云漫天其实早就认识,那胭脂醉也必是云漫天给他的,由此来看宁惜酒在遗书上下毒一事确凿无疑。

  秦斜川在河边一直闲逛到了天黑。他一直在心中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若是供出遗书的事,宁惜酒便会成为最大的嫌犯,相应的兰秋霁便可能获救。可是真要这么做么?三日后此案便要盖棺定论,到时李远势必要交出一个犯人来。如果案情不能有更进一步的进展,嫌犯即会被当作真凶。可是宇平郡主没有中毒,她明显是被清泉刃刺死,但宁惜酒根本没有清泉刃,或许两条人命与他无关。若是自己将遗书之事告诉李远,极有可能不仅害死了宁惜酒,也让真凶逍遥法外。

  真凶?他心里猛然一震:会不会杀死嘉靖侯夫妇二人的真是兰秋霁?不不不!他又立即否定了自己想法。兰秋霁怎么可能如此心狠手辣?上次自己那样说他也只是气话罢了。

  反复思量良久,最后他决定在确定宁惜酒是杀死嘉靖侯夫妇的真凶之前,先不轻举妄动,否则即便嘉靖侯不是毒发而死,依嘉靖侯的身份,宁惜酒下毒的行为已足以定他的罪,甚至多半会让他赔上性命。这是秦斜川所不乐见的结局——宁惜酒下毒虽然有罪,可是罪不至死,而且他身世堪怜,秦斜川实在于心不忍。

  至于兰秋霁,若三日后依旧尚未查出谁是真凶,李远为了保全自己定了他的罪,大不了自己去劫狱。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他死,至于将他劫出来后该何去何从,眼下他还无暇思考这些。

  一旦打定了主意,他心里立即轻松了许多。觉得面上阵阵阴凉,一抬头,天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他冒雨走到了宁家,宁惜酒已经回来了,正在锅膛边烧火。看见他进来,问他吃晚饭了没有。秦斜川默然摇了摇头。宁惜酒道:“不嫌饭菜寒苦,就留下一起用。”

  秦斜川胡乱点了个头,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宁惜酒见他神色阴沉,猜他是为了兰秋霁下狱之事心烦,也就不打扰他,自己专心致志做着饭。秦斜川默默看着他择菜,洗菜,切菜,烧菜……速度虽并不快,却很有节奏感,象是窗檐下滴下的雨水,滴答,滴答,滴答……终有穿石的一天。

  宁家的灶比一般人家的矮,这样宁惜酒坐在轮椅里也能上灶,但还是显得有些吃力。锅膛里木头噼里啪啦烧着,宁惜酒偶尔过去拨一下,让火小些,或者更旺些。红红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却还是白而清的,象是一株蔓草,长在一片荒芜的雪地里。

  菜色很简单,宁惜酒的手艺也非常一般。他做的菜入口极淡,没有什么味道,进了喉咙,才留了些回味在舌尖上,久久不散。秦斜川埋头静静吃着,一言不发。宁惜酒打量了他几眼,忍不住道:“很难吃罢,看你象是在数饭粒一样。”

  秦斜川听见这话本能地回答道:“很好吃。”说完了他却怀疑这句话不是自己说出来的。他有过多少年没有当面赞美过别人了?他已经记不清了。更何况宁惜酒做的菜实在是离好吃相距甚远。

  宁惜酒见他为了适才那句话似乎有些烦恼,忍不住缓缓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平淡的眼变得极清极深,流淌在其间的,是幽泉叮咚,冷月无声。秦斜川有些恍惚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若是能让这样的笑容常驻在他的面上,即便让他吃一辈子这样淡而无味的菜,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一辈子?他为了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吃惊,先不论一辈子有多长,可是那毕竟是一个人的全部,自己怎会产生这样的念头?难道才短短几日,自己已转而爱上了他?——这不可能,自己不是善变之人。可是毫无疑问,对于宁惜酒,自己有着一份怜惜之情,又因着这份怜惜,产生了一种占有欲——希望他只属于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心。这让秦斜川觉得相当危险。

  吃好饭秦斜川主动帮他收拾碗筷,之后宁惜酒忽道:“他并未入狱,只是扣在侯府房中,门外有人看守。”

  秦斜川停下动作,愕然望着他。他又继续道:“你若是想去探他,我可以帮你安排。又或者你想趁夜而去,那么他被关在侯府的浅云楼里。”

  秦斜川迟疑了片刻,终于甩门出去。宁惜酒看着大敞着的大门,过了良久,他才幽幽叹了口气。

  没费多少力气秦斜川便到了浅云楼外,门外有几个兵卫在走廊上来来去去。他埋伏在花丛中,看见二楼小窗上一个剪影。才一日的工夫,那人仿佛已消瘦了许多,令他心中不禁酸楚。可是自己真要进去看他么?见了他又该说些什么?他踌躇在了那里。

  然而既然来了,总该进去问问,问他案子到底是不是他做的,再问他自己现下可以帮他些什么——毕竟除了自己,眼下再无人关心他了。

  正要过去制住门外看守的兵卫,忽有一青年女子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急急走了过去。到了楼外她朝几人道了万福,柔声道:“贱妾来给夫君送晚膳,还望几位大哥成全。”又松开男孩的手,从袖中掏出些碎银子递了过去。那几人对视了几眼,终于放了行,女子便拉着小男孩进了楼去。

  片刻后女子的剪影现在了楼上小窗上,旋即两个剪影拥在了一处,隐约听见孩童喊“爹爹”的声音,之后一个孩童的剪影便加在了两人之间。

  秦斜川彻底呆在了那里,心中苦涩汹涌翻腾,前赴后继。十年时光,早已物是人非,他竟还以为自己是他的唯一。如今他的妻他的儿,才是对他最重要的人,与他们相比,自己根本算不得什么。

  忽然想到宁丰城,他与嘉靖侯纠缠二十年,不仅自己不得善终,更是伤尽妻儿。甚至他死后十年,宁惜酒仍因积怨难消,苦心设计害嘉靖侯,日后若是被人查出,更是性命难保。一场藕断丝连的不伦之恋,究竟要连累多少无辜?自己又岂能让兰秋霁再步宁丰城的后尘?

  过不多久看见女子拉着孩子出了小楼,那孩子却站在门口扯扯拉拉不肯离开,口里嚷着:“恺儿要和爹爹睡,恺儿想爹爹……”

  温婉美丽的女子俯身柔声安慰他道:“爹爹今夜有事,明晚恺儿便可以与爹爹一起睡了。”

  恺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却又不放心地问:“真的么?”

  女子强笑道:“娘几时骗过你?”硬扯着孩子离去了。

  秦斜川呆呆看着母子俩渐行渐远,少妇瘦削的肩微微颤动着,夜色中显得有些凄迷。虽然十年前就知道她的存在,这却还是秦斜川第一次见到她。从前他是多么恨这个女子,恨她夺去了自己心中至爱,恨她安享着不该她得的人。可是他错了——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子他怎能恨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又何其无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原是自己,自己才是真正可恨的!

  再一想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许几日后便要支离破碎,即便到时自己劫出兰秋霁,然而却叫这个柔弱的女子,幼小的孩子如何与他一起亡命天涯?自己竟把一切想得如此简单,还象十年前那样莽撞,以为凭着一股血气可以战胜一切。真是可笑可悲!

  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为兰秋霁洗罪,让他一家团圆!

  (十七)

  回到宁家,宁惜酒还没有睡,正坐在桌边看书。秦斜川在他对面坐下,宁惜酒抬头问他:“他可说了什么?”

  秦斜川正情绪低落,听着这话有些生气地看着他,道:“你让我去见他,原是想要利用我打探案情的么?”

  宁惜酒闻言怔住,面色略有些苍白,隔了一会他冷笑了一声,道:“查案原也是我的职责……”

  “你一个小小忤作,哪有这样的职责?你是为了李远那个只会趋炎附势的狗官罢!”秦斜川难以抑制满心的怒气与嫉妒,嘲讽地道。

  宁惜酒愕然看着他,默然了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悄声道:“随你怎么想。”又低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

  秦斜川见宁惜酒不理自己,只得坐在那里生闷气。过了片刻宁惜酒抬起头来,柔声安慰他道:“别太担心了。”

  秦斜川见他目光温柔,气立即消了下去,也觉得自己的表现过于激烈,于是咳嗽了一声道:“如今证据不足,难道到了期限那个狗官真能将他定罪么?我不太懂什么狗屁王法,你在府衙当差多年,总该知道的罢。”

  宁惜酒将视线移到空无一物的桌面,沉吟了片刻后道:“除非你能证明这十年来清泉刃的确不在兰秋霁手中。”

  “废话!若是我能证明,还会坐在这里么?”秦斜川气愤地道,他越想越气,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霍然起身喝道:“真是岂有此理!河水那么急深,清泉刃掉进水里肯定立即被冲走,怎么可能还捞得上来?我这就和狗官理论去!”

  宁惜酒见他拔足便走,忙喊住他道:“匕首落下之处原是浅滩,今年雨水过多,水流才变急,全金陵的人都知道这点,你与大人说了也没用。”

  秦斜川仔细回想了一下十年前朝雨晚风桥下的水流景况,似乎的确如此。他只得颓然地重新坐了下来。

  凝眉想了一阵,他忽然双目一瞪,腾地起身一把抓住宁惜酒衣领,厉声喝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匕首落下之处原是浅滩,可是我从未说过匕首被扔进了哪条河,更没有提过是哪一段河水,你怎地知晓那里原是浅滩?”

  宁惜酒眼珠猛然一缩,面色立时惨白如纸。片刻后他强笑了一声,道:“我……我数次见你在朝雨晚风桥附近徘徊,故此……故此猜是那里。我猜错了么?”

  秦斜川忽然伸手掐住他的喉咙,宁惜酒无法喘气,急忙拼命挣扎。秦斜川狠心加了力,咬牙道:“你猜得倒准,连清泉刃是从朝雨晚风桥上扔下去的也清清楚楚。”他从怀里掏出宁丰城的遗书在宁惜酒眼前抖了抖,道:“这是什么你总该知道。你在这上面下了胭脂醉,又把这封遗书送给嘉靖侯,害他中毒——我可有半点说错?”手一松,宁惜酒头往后一仰,收势不及,“嘭”一声撞在了轮椅背上,后脑立即湿红一片。

  秦斜川吃了一惊,正想要俯身去查看他的伤势,他已急喘着将头倚在了椅侧。缓了一阵后他虚弱地道:“……适才哑婶急忙来告诉我……说是漫天被两个青年劫走……我就猜出是你和秋达心……”

  “……废话少说!你倒底是怎么知道清泉刃是从朝雨晚风桥上扔下去的?”

  宁惜酒伏在椅侧喘了几口,后答道:“十年前有一夜,我路过朝雨晚风桥……可巧……可巧看见你和兰秋霁在桥上争吵,之后他将一把匕首扔进河里,然后你们先后跑走了。我……我见那把匕首似乎不错……于是下河将它……将它捞了上来,据为己有……”

  秦斜川一惊,那夜自己心神纷乱,根本没有留意到有人在附近。忆及那夜自己与兰秋霁争吵的情景,他心里猛然一跳,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厉声喝问:“这么说来你十年前就知道我与兰秋霁的关系了——是你向李远以及兰老太婆告的密!也是你用清泉刃杀的人!”

  “不是!”宁惜酒急声辩解。秦斜川赤目怒吼道:“你还敢狡辩?你定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诬陷兰秋霁,所以故意用清泉刃杀人,如今又故意泄漏出我和他的关系,让他替你顶罪——你竟是如此心狠手辣!”见宁惜酒睁大眼怔怔望着自己,他恨声喝道:“你做什么无辜状?难道我冤枉你了不成?”

  宁惜酒沉默下来,望着秦斜川的眼神空洞一片,隔了片刻他忽然苦涩一笑,垂下眼睫静静道:“对,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下毒,是我杀人,是我故意陷害兰秋霁……所有的一切全是我做的。你把我送官罢,也好救出你的心上人,与他长相厮守。”

  秦斜川见他如此轻描淡写,仿佛那几条人命根本算不得什么,亏得自己之前竟还一心想要为他遮掩罪行。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愚蠢,从头至尾都被他甩得团团转,顿时怒不可遏。他将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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