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连-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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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齐射,稳稳地把在上轮空袭中遭到攻击,而又重新投入战斗的英雄二小队再次套入瞄准具。他们决心要彻底毁灭这个宁死不屈的防空阵地,恨不得把所有能喘气的全都打得仰面朝天、翻滚着再也爬不起来,让他们血肉横飞粉身碎骨,一发斩草除根!1500米,1000米,800米……飞行员狠狠按下投弹按钮,机身轻轻一颤,两箱子母弹双双脱离机翼,随着弹体下落与空气磨擦发出的刺耳尖啸,“鬼怪”猛拉机头,从尚在喷射着火焰的炮阵地上方一掠而过。
几秒钟后,暴雨般倾泻下来的子母弹终于如愿以偿地落满了这个使侵略者胆战心惊、望而生畏的阵地,立即造成重大伤亡。人的生命同钢铁和TNT比起来,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
美国人报了一箭之仇。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没那么幸运了。后面那架如影随形的“鬼怪”,效法前者的姿态和航路,企图利用自己挂载的重磅炸弹,再给这个该死的阵地致命的最后一击,不料却被迎面飞来的一发滚烫滚烫急速旋转的高射炮弹准确命中!风华正茂的飞行员只来得及看见眼前突然升起一团耀眼的火球。随着一声沉闷的钝响,他觉得手中那柄灵巧的电控操纵杆骤然变重、变硬、变得不听使唤,熟悉的马达轰鸣一下子安静下来。此时,他忽然感到很累,仿佛刚刚跋涉了长长的山路,他觉得自己甚至连抬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在军人使命感和荣誉感的驱使下,他拼足了最后一点精神,按下投弹按钮。座舱盖上出现一片殷红的颜色,是鲜血!于是,不幸的年轻人深深叹了口气,就无声无息地滑进一片无边无际的浓重的浑沌中……
两枚完全失去目标的重磅炸弹,依靠惯性在空气中滑落,竟然歪打正着地直接向指挥所方向飞来,落在距机枪阵地不足500米的山坡下,人人惊出一身冷汗。
“敌机投弹!”了望台上金亮话音未落,巨大的爆炸便发生了!地动山摇、浓烟翻卷,呛人的热气流把他连同指挥镜一齐掀翻在地,头部重重撞在铁制的三角架上,血肉模糊昏迷不醒。一旁待命的卫生员火速冲上来紧急施救,沈长河迅速扶起指挥镜,亲自操作,高声报读。
强烈的震动使地下室如同一只受到突如其来的激流冲撞即将倾覆的小舟,剧烈颠簸摇摆,所幸的是刚刚得到良好加固,在发出一阵“嘎嘎吱吱”的痛苦呻吟后,便巍然不动地平复下来。
赵建成一把揪下耳机,惊异地望着排长:“信号消失,联络中断!”
周援朝一听马上明白了,他毫不迟疑拉起许志宏:“走,看看去!”两人扣上钢盔钻出地下室。
果然,天线杆被巨大的冲击波断为两截,金属天线无助的垂落在竹梢上。战斗尚未结束,临时加高固定修复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周援朝飞身来到天线杆下,朝地上一蹲拍着自己的肩膀毅然决然地喊道:“志宏,上!”
许志宏甩掉钢盔勒紧皮带,往手心啐了口唾沫,纵身一跃蹬上周援朝厚实的肩头,两人同时运口气:“一、二、三、啊——”大吼一声,拼尽全力将半截天线杆向上推去。
硝烟里,天线又恢复了从前的状态。联络重新勾通了,人却不能下来,因为一松手天线就倒。
“援朝,怎么样?”许志宏朝下问道。
“一切正常,志宏,挺住!”周援朝被上面的两条腿夹得脸色发青、口眼歪斜透不过气来。
当全身麻木的人梯终于垮下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沈长河扶着头上缠满绷带的金亮矗立在了望台上,凝视着刚才还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现已恢复平静的战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们有如两座雕像,久久的站在制高点上。
英雄,同大自然比较起来显得十分渺小,而在人们心中却是如此的高大……
正文 第十一章 血染山林(三)
上午的激战刚结束,爆炸腾起的满天烟云尚未完全散尽,天空归于沉寂,防区却又热闹起来。
各种运送作战物资的卡车抓紧时机、争分夺秒涌上各个山头,给连日浴血奋战的高炮连队及时补充急需的弹药和给养。战救车喇叭长鸣、车轮飞转往北疾驰,救护队员们用最快速度把伤员送往附近的救护所和野战医院。紧急抢修公路的大队人马和施工机械从隐藏处神奇地冒出来,脚下生风、马达轰鸣朝着施工地点奔去。各部队憋足了劲,早已蓄势待发的残骸组、排弹组、战损组、兵器抢修组等特勤分队纷纷出动,乘车的乘车、步行的步行,一刻不停地投入到战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去。
战争机器仍在高速运转着。
当佟雷协助报务班修复了天线,怀着胜利的喜悦说说笑笑走回营区时,看见炊事班长梁大胡子独自一人、一脸愁容地坐在饭堂草棚下生闷气,不禁有些奇怪,打了胜仗理所当然应该高兴,也不知哪位这么不开眼,又把“灶王爷”得罪了。
来到跟前,许志宏饥肠辘辘地掀开菜盆,把鼻子伸进去闻闻,没心没肺地说:“大胡子,有什么好吃的?饿坏了!”
“自己看!”炊事班长叼着卷烟,头也没抬,“爱吃不吃,不吃拉倒!你们还知道饿?”
“脾气不小,情绪不对嘛。”周援朝蹲在他面前,“兄弟们刚打完仗,正需要补充‘弹药’呢。”
“就是嘛,打了胜仗应该慰劳慰劳我们,你这老家伙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许志宏颇为不满。
“就你们打仗,我们老炊都闲着没事干?”老梁耷拉着脸,气鼓鼓地说,“又杀猪又炖肉累得臭死,上边扔炸弹底下做饭,悬悬乎乎好容易弄了四菜一汤,结果一顿饭开两个小时,到现在还有三十多人没吃!你们都是干部,自己看看,都几点钟了?好歹让大伙儿吃饱了再干嘛。一会儿来两个,一会儿来两个,还有完没完哪?指挥所里那点事我撒泡尿的功夫就办了,拖拖拉拉,不能利索点儿?看见没有,都招蚂蚁了!”说着,伸出手在案子上“啪啪”地拍打小虫们。
佟雷笑了:“梁班长,炊事班从来不含糊,都是好样的,你们的心意全连都领啦。我马上通知各班把饭菜打回去,这么多好菜,保证给你消灭得干干净净!打了胜仗,炊事班功不可没。”
“打仗哪能那么按部就班?吃饭没钟点很正常。大胡子,我可没功夫跟你磨牙,先喂饱肚子再说,搞不好下午还得干一仗。老同志嘛,别那么多牢骚好不好?”许志宏满满盛了两大碗饭菜,蹲在地上埋头苦干。
周援朝一边招呼大家吃饭,一边对炊事班长说:“别看平时见饭就饱,一打仗胃口就来了,加上你们伙食搞得好,这些天哪顿不是给你吃得盆干碗净?大家要给你们请功呢!座山雕讲话,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三爷不会亏待你。”
几句话逗得大胡子多云转晴,重新系上围裙,抄起大铁勺忙活起来。
张小川端着饭碗走到他身后,悄悄耳语:“老班长,今天的红烧肉肯定你做的,香!好吃!再给我盛点儿,我跟他们不一样,还长身体哪!”
“别跟我甜嘴巴舌的套近乎,属你小子嘎,肉管够,随便吃。怎么样小老兵,今天指挥所里够热闹吧?”
“热闹,太热闹了!可惜光听见外面轰隆、轰隆响,什么也看不见。美国佬也够邪乎的,好像有颗炸弹离咱们还挺近。哎,外边到底好不好看?”张小川眉飞色舞地问。
“太好看了,过瘾!”炊事班长来了精神,“那炮打得震天动地,响成一个点,咱们旁边那两个小队几乎就没停过。高机连那帮小子打低空,暴风骤雨一般,子弹就从我们脑袋上飞过去,吓得你那个‘大妞’带着一群小狗子钻到我的铺底下不敢出来。我亲眼看见两架‘105’冒着烟掉山那边去了,第一轮齐射干掉那架最漂亮,零件满天飞,天女散花!”
“老班长,你没抓个俘虏,弄个活的回来露把脸?”一个战士打趣道。
“那样的话,老班长可就更加称心如意喽!”
“去,拿老哥开涮是不是?”老梁斜他一眼,“你还别说,打了半天没见一个跳伞的,我早跟弟兄们说了,只要落在咱们地盘上,当仁不让,谁也不许含糊,一根扁担、一把杀猪刀,非弄个美国大鼻子回来给你们看看,根本用不着拿枪。”
“人家就是怕你的扁担和杀猪刀,所以跳伞都跳到别的地方去了。”
“哈哈哈哈……”
饭堂刚消停,侦察班的宿舍里又响起激烈的争吵声。
“你把指导员叫来也没用,我不去!”金亮脑袋上裹着白纱布,梗着脖子,盘腿坐在铺上。
“金班长,你头部表面外伤虽然不很重,但有可能是轻度脑震荡,你刚才不是又呕吐了吗?这就是脑震荡的特征,需要到卫生队观察一下,免得发生意外。”文质彬彬的卫生员依然很耐心。
“头长在我肩膀上,有没有毛病我自己还不清楚?摔个跟头也要去住院,也太不结实了,又不是鸡蛋,磕一下就散黄了?”
王怀忠拿把马扎坐在他对面:“八班长,轻伤不下火线,精神很值得提倡,可是,既然负了伤就应该治疗,到底有没有问题,咱们让医生看看,免得耽误了。”
“指导员,轻伤不下火线可是你说的,我这算什么伤?连轻伤都算不上,擦破点皮就坐战救车去医院装洋蒜,让别人笑话,我不干!”金亮理直气壮。
作为政工干部,王怀忠也很为难,他既要抓住一切机会慷慨陈词,用最富于鼓动性的语言,去激发每个士兵对敌人的仇恨和自我牺牲精神。同时,又要时时刻刻像个慈祥的、爱管闲事的老妈妈那样,尽心竭力关心和爱护下属,使他们时时感到温暖和体贴。从而使全连紧紧团结在党支部周围,增加动力形成合力、同心同德战胜困难迎得胜利。他希望他们不怕死,可又不愿看到他们受罪。因此,跟沈长河一样,他不可避免地时常处于矛盾和无能为力的尴尬境地之中。
“你看这样好不好?”王怀忠还是和颜悦色、耐心归劝,“让卫生员陪你到卫生队检查一下,有问题留下,没问题回来,咱们快去快回,怎么样?”
“多此一举。”金亮就是不让步,也许是让那个跟头摔得神经搭错了线?“有什么好观察的?你们不是观察半天了吗?语言流畅发音准确、思路清晰条理明白,这么半天哪句是胡话?看,胳膊腿儿协调一致,中午吃了半碗炖肉,里外都很正常。还脑震荡呢,脑地震我也不怕!就别瞎耽误功夫了,大卡车颠来颠去,没毛病也颠出毛病了。”
“多垫两床棉被就不颠了。”齐学军抓住机会,不合时宜自找没趣地赶紧插话。
“去,一边呆着去,少跟这儿凑热闹!”
“可是我已经向救护所报告了,战救车马上就来。”卫生员感觉受到奚落,脸色也不大好看。
金亮用手指点着他:“你让我说什么好,人家正在全力抢救伤员,忙得一塌糊涂,咱们就别去添乱啦!指导员,你也别费嘴皮子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儿观察吧。”
“金亮,你太固执。”王怀忠终于无可奈何。
“指导员,你怎么批评都行,你看吧,照上午那个打法,搞不好一会儿还得干起来,吃这么大亏,老美肯定不干。这样,下午有没有战斗我晚上都去卫生队,按照卫生员的要求再观察一宿,如果有情况我心甘情愿住院,好不好?”
望着一再讨价还价的侦察班长,王怀忠不做声了。
果真被他不幸言中,就在这时,钟声突然响起,脚步匆匆,条条飞快的人影从门前闪过。
“警报!”金亮大喊一声,翻身下床,随众人一起冲了出去。
敌人真的来报复了!上午的战斗损兵折将一败涂地,此仇不报难消心头之恨!
三十余架战机摆开阵势,拉开距离,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个攻击波接着一个攻击波联翩而至,从四面八方对整个防区发动猛烈突击。火光闪闪炮声隆隆,炮弹向天上打、炸弹往地下扔,敌我双方进行着血与火的拼杀,天上地下同时展现出一副地狱般的立体战争画卷。
一个向北绕行的小型佯动机群,趁我正与当面大批敌机打得难解难分之机,突然从背后俯冲下来,穿过一条幽深的峡谷,又翻过一道高耸的山梁,目标明确地向指挥所凶猛扑来。满载炸弹的“F-4”在疯狂的飞行员驾驭下,像匹脱缰的野马。两台高速运转的大功率喷气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和尖叫,高度仪指针迅速回落,烟尘四起的大地好像一堵灰蒙蒙的高墙,一下子在他面前清楚地竖了起来。老练的空军少校听到自己心脏在飞机俯冲的巨大轰鸣中快乐地呻吟。
“低些,再低些,瞄准,投弹!见鬼去吧!”随着机头悠然翘起,烧红的尾喷口窜出强大气流,“鬼怪”以极大的仰角向上提升。一串小黑点坠落云端,向指挥连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哒哒哒哒……”枪机阵地响起密集的枪声,韩朋山他们开火了!
12。7毫米高射机枪清脆的枪声,有如颇具规模的交响乐团中一架优雅的竖琴,在乐队指挥熟练的手势指点下,弹奏出一连串悦耳的音符,迅速融入那波澜壮阔、气势恢宏的战场交响乐中。尽管它在众多的大口径火炮雷鸣般的轰响中显得十分单薄,甚至稍不留意便被忽略了,以致无人知晓它们的存在。可是,就在最危急的关头,它们打响了,奏响了!这无疑是面对即将降临的死亡,奏响了一曲充满自信迎接胜利的战歌!
几声剧烈的爆炸从机枪阵地传来,紧接着就沉寂了,“竖琴”停止演奏,机枪不响了。
这一切被了望台上的沈长河和金亮看得清清楚楚。
“机枪阵地中弹,联系中断!”金亮瞪着被烟熏得通红的双眼,举着电话听筒嘶哑地喊道。
沈长河望着远处不断翻滚的浓烟和火苗,心脏一下子缩紧了,怒火中烧脸色铁青,他一把抓住侦察班长:“继续战斗,搜索后续目标,不要饶了这帮狗东西!”说罢,飞身跃下了望台,抬腿就往机枪阵地跑。
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抱住了他,是张志峰:“小队长,你留在这里指挥部队。三班长,跟我来,查线!增援机枪班!”话音未落,早已按捺不住的“铁匠”陈友临危不惧,像头勇猛的狮子,带领一个战斗小组已经扑了上去。
“小队长,快看,有人已经上了机枪阵地!”一个电话兵激动地叫起来。
张志峰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佟雷!这家伙动作真快!”
当狡滑的敌机出其不意对临空指挥所发动偷袭的时候,佟雷吸取上午战斗的教训,为防不测,正在山头上仔细观察所有无线电天线的状态。就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他清醒意识到指挥所位置已然暴露无遗,机枪阵地首当其冲。而且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它的有效反击也是至关重要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指挥所受到极大威胁!他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叫人,顶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呛人的硝烟,连蹦带跳不顾一切地朝着已经听不见枪声的阵地跑去。
敌人投掷的炸弹并不十分精准,只有一枚落在阵地上,其余的都顺着山势掉进山沟。这颗威力强大的爆破弹,在距机枪掩体二十多米远的地方造成一个大弹坑,雾腾腾冒着热气,三挺机枪全部被掀翻并掩埋。不过,大部分机枪手并没有被朝上散射的弹片伤及,而是被气浪和声浪震得口鼻出血,昏死过去。
佟雷跳进距爆炸点最近的那个掩体,手刨脚蹬把处于重度昏厥中的三名战士扒了出来,仔细看看,没大伤,人还活着,他放心了。可是,一些小的伤口却流血不止,手头没有急救包无法包扎,正在着急。不远处,机枪班长韩朋山满脸是血,握着小旗吃力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