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雪 by丁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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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水灵均。〃他在我下床后开始整理被褥,驾轻就熟,似乎习惯了这么做。
〃灵均? 你真的非常像屈公笔下的人物呢!〃我也笑着说,身体隐隐的疼痛使我不支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也知道屈原吗?〃水灵均诧异地问,〃伶人也要学习《离骚》吗?”
〃不!〃一句〃伶人〃陡然拉开了我们的距离,我无法自制地冷下了口气,〃只是我胡乱看看罢了。”
〃哦。〃水灵均也觉到了我的转变,便不再说了,〃你饿了吧?先洗把脸,我带你去用餐。〃
东转西转,走迷宫一样地过了好大一会才到了餐厅,在我这住惯了鸽房的人眼里,这餐厅大得不啻一个宫殿,浅绿的纱帘格外清爽,高大舒适的桌椅仍散发着原木的清香,桌面光滑可鉴,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令人胃口大开的好地方。桌上的饭菜也是琳琅满目,薰鹿肉、火腿、杏仁豆腐、冰糖百合、鸳鸯卷、玉兰片卷、蛇羹和小米粥。
〃请尽量吃吧,都是些家常小菜。〃水灵均淡淡地说。家常小菜?这可是我有生见过的最丰盛的早餐哪!
〃我已吃过了。〃见我看他,水灵钧解释说,〃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你知道雷霆吗?
〃待我吃得差不多了,水灵钧才插话说。我摇头。按理说像雷霆这么厉害的人物,班子中的姐妹早该有八卦传闻了,怎么没有呢?
〃想了解他吗?”想!非常想!
但我仍摇头拒绝了。我只希望由雷霆自己对我讲他的过往,当然,是他自动愿意的情况下。昨日之事就象一个疯狂怪诞的梦,我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赤裸裸的,不光是身体,还有那颗心,尽管是奢求,我依然希望能得到相同的回报……
小时侯非常羡慕大人,在我眼里,他们是那么高大、威严,以致我必须抬起头很费劲地仰望着,而做事也必须小心翼翼的,惟恐犯了错,被惩罚跪木板或打手心。而且大人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很多事,而那都是对小孩子严令禁止的。所以我经常幻想自己一觉醒后就变成了高大魁梧的英俊青年,一直困绕着我的莫名的忧愁也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我变得快乐自信,受人信赖和敬重,我的世界从此阳光普照,再无丝丝的朔风寒雪……
不知不觉长大了,我却更忧郁了,因为我长大了年龄,却长不高身躯,不仅远远逊于同龄男孩子,甚至还比不上许多女孩子,对一个男人来讲,哀莫大于此了吧?我也渐渐发觉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复杂,平日里说说笑笑、情同手足的姐妹,为了争头牌,为了博贵族宠,竟会勾心斗角、互相拆台。而我的心上人更不曾将我这个瘦骨伶仃、其貌不扬的小小琴师放在眼里。每日辛勤劳作的干娘也日渐老去,却仍未寻得一如意郎君,似乎也被迫等着〃老大嫁做商人妇〃的命运。
我日渐一日的明白,成|人的世界绝非像童话中美好。。。。。。
水灵均真是一个妙人儿,一些沉重的话题到了他那儿就变得云淡风轻,甚至轻松幽默了,他一点也未曾因我的身份而轻视于我,就像朋友一样和我聊天,渐渐消除了我的警戒之心。话题一开,才惊觉我们竟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附庸风雅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暂且不提,对于世事民生的诸多看法我们竟也惊人的雷同。从道家的出世无为到儒家的入世有为,从法家的严刑酷法到佛家的慈悲为怀,从上古的盘古开天到现在的贞观之治,一一历数为我们所爱所憎的人物,而我和他心目中最理想的英雄自然也同为一人——项羽。
就这样一杯清茶,相对而坐,从清晨一直聊到黄昏,谈到慷慨激昂处,我们击掌为拍唱起了项羽最后的悲怆叹息: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追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唱毕,我们久久相对无言,沉浸在一种似喜又悲,似忧却悦的氛围里。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有了一位真正的朋友,我人生第一位〃高山流水〃的知音,我内心深处那个总哭个不停的小人儿也第一次变得悄无声息。我知道水灵均也一定和我有相同的感受,因为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正倾诉着他的心声,而那声音和我是同一感觉的。是苍天怜我?是苍天顾我?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感恩的。
〃降雪,你多大了?〃水灵均若有所思地问。
〃十六。”
〃才十六啊!〃水灵均的表情更为沉肃了,隐约中带着一丝担忧之色。
〃怎么了?〃我奇怪的问。
〃降雪……〃他盯着我,〃你太聪明了,上天把如此的毓敏灵秀尽赋予你,可你还这么小,又有低微的出身,这不一定是幸事啊!”
〃是吗?〃我淡淡地说,〃我不觉得啊,常言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我现在就有了你这位知音,岂非已是幸事一件?”
〃哈哈,〃水灵均笑起来,〃降雪,我是越来越欣赏喜欢你了,那,我现在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说说看。〃我愉快地说。
〃我呢,虚长你六岁,今年已二十有二,我有意认你做我的义弟,你可愿意?”
〃好啊! 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话冲出口,我才觉得自己太冒失了,不由又呐呐地说,〃只是怕我高攀不起啊!”
〃哈哈!〃水灵均笑着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雪弟,这话可不像你说的哦!
怎么样?叫我一声大哥吧?”
〃大哥!〃我立即大声叫道,站起身要向他行礼,却被他双手架住,〃雪弟,你我既已是兄弟,就不要那么多繁琐礼节,大哥不喜欢,〃他用手拍拍我的左胸,〃只要心中有大哥就行了。”
〃恩!〃我也笑着答应了。
水灵均陪我用过晚餐后,在院中假山前对我说:〃你快回房吧!大哥也该回家了,本答应雷霆只陪你一会的,谁知眨眼就是一天。”
〃大哥再见!
〃我转身要走,忽然想起忘了问大哥住在哪儿,正想问一下,大哥也抓住了我的胳膊,〃雪弟,你可记得回路?要不我……〃
〃哎呀大哥,你不是夸小弟聪明吗?〃我笑着说,〃这么快就忘了?”
〃你这小子,〃水灵均用手爱怜地揉弄一下我的头发,〃那快回去吧!雷霆怕要等急了。”
雷霆一点也不急,当我赶到时他正乐呢!和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在昨夜和我做过的那张大床正翻云覆雨,乐得紧!我傻在那儿,任凭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你尝过从幸福的九霄陡然坠入地下十八层的滋味么?
那是一种全身麻痹,连思维也停滞的状态,那时你是不会觉到痛苦和不幸的……
第 2 章
偈曰: 〃一切无有真,不以见于真,若见于真者,是尽非真。若能自有真,离假即心真,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
祸从口出,众口铄金,人间的是是非非多缘于流言,所以人们强调凡事要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只是人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就定是真,真的吗?人的耳朵虽听得见却往往失聪,人的眼睛虽看得见却往往失明,聪明的人只相信自己的心,可心太自私了,只往好处想,所以当真实的丑行暴露时,它往往会期望那是假的……
〃有人来了呢!
〃那个女人羞涩娇媚地莺莺呖语,媚眼如丝地瞟了我一眼,便不复顾我,仍风情万种地呻吟扭动着,似乎那句话只是一句调情私语罢了。其实在我推门的一刹那,雷霆就应该知道有人来了,他只做未见,似乎等着我欣赏这一场好戏。女人说话后,雷霆终于停了下来,他翻身仰躺在床上说:〃你走吧!”
〃大人……〃女人心有不甘。
〃滚!〃雷霆的声音更冷了,〃明天我会派人把银两送过去。”
刚刚还热情如火,眨眼又变得冷酷无情,喜新厌旧、喜怒无常就是这个男人吗?昨天我还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非比常人,不会如此浅薄呢!呵呵,如果我再大几岁,如果我再老练些,大概就不会这么天真了吧?女人七手八脚穿上衣服匆匆走了,绕过我身边时,自然不会忘记投我一记怨恨的目光。当然,谁叫我坏人好事呢!
〃过来。〃雷霆淡淡地说,仍仰躺着,闭着眼。我动也不动,置若罔闻。
〃过来!
〃他加重了语气,但仍躺着。我依然不动,我的大脑,我的四肢,我躯体的每一根神经都仍然处于罢工状态。昨夜明明刚与我疯狂交欢,今天却又和另一个女人上床?怎么会这样?他又怎能做到这样?是我太单纯?是我太理想化?还是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雷霆下了床,赤着脚朝我走来,我看着他,依然是那高大魁梧的身躯,依然是那不见一丝赘肉、光滑的肌肤,依然是雄伟昂然的坚挺,可为什么?为什么变得那般丑陋?那般不堪入目?那么龌龊?那么令人作呕?他一步步走进我,我惶恐地后退,初见他时的惊惧感又回来了,甚至比那时还严重!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做吗?〃他冷冷地说,脸上带着阴厉讥嘲的笑容。
我拼命地摇头,〃不!不!”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做为我的奴隶,你没有说不的权利!”奴隶?!!!!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我真是太高
估了自己!哈哈哈哈……
雷霆轻易地把我甩到床上,然后开始撕扯我的衣服,当他的坚挺触着我时,那种感觉使我的胃一阵痉挛,紧接着翻江倒海地折腾使我〃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吐的雷霆满脸满胸都是。雷霆似乎也没料到,他停下来翻身下床,冷冷看我一眼,径自去外面洗刷。我仍在吐,从床上滚到地下,一直地吐,吐尽了饭食吐胃酸,最后连苦涩的胆汁也吐净了,只能干呕,我头昏眼花,只觉手脚冰凉、天旋地转,可是依然停不了的干呕……
是我太无自知之明,是我太一相情愿,是我太轻浮放荡,所以上天才惩罚我吧?一面之缘,一夕之欢,一个伶人,一个男人,我居然还妄想什么相同的回报?哈哈哈哈……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呵呵呵呵……梅降雪啊梅降雪,你注定有此刻!
当我醒来时,外面正传来三更锣响,我仍趴伏在地毯上,不过毯子已换了新的,床上也焕然一新,同样一身清爽的雷霆就坐在床檐边看着我,眼光幽深莫测。天地一片死寂,我只听到自己虚弱缓慢的心跳声,那个男人——呵,我一点也不怕他了呢!老子言:〃民不畏死,何以以死惧之?〃舍弃了这个臭皮囊,我还能怕什么呢?我慢慢地爬起来,不再看他一眼,踉踉跄跄地往外走,雷霆也没出言挽留。当然,玩够了,他正巴不得我快点消失吧?
我真是聪明,一点也没走弯路就走出了这个偌大的、一昼夜间就让我尽尝天堂和地狱滋味的豪宅。夜已深沉,街上人迹杳然,我像个孤魂野鬼似的胡乱晃荡,偶然有人看到我,就如见了鬼一样,急忙忙跑地远远的。茫茫然不知走了多久,当我最终停下时,抬头一看竟是〃悦来客栈〃,不知不觉我又回到了班子的住所。
值夜的店小二认得我,便让我进去了。我〃砰砰〃地敲干娘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干娘才端着油灯出来:〃谁呀?这么晚?”看到我时吓了一跳〃小雪?你怎么来了?”
〃娘,能让我进去歇歇吗?〃我累坏了,连站也快站不住了。
〃这……〃干娘面露难色,〃小雪,你现在不应该在将军府享福吗?怎么这么一副落拓样子?”
〃享福?〃我苦笑,〃娘,我不受罪就该谢天谢地了!干娘,我想回班子重新操琴,行吗?”
〃好是好,我也正愁找不到一位可以代替你的琴师呢。只是……〃干娘明显地推托着, 〃将军同意吗?”
〃他不会不同意的。〃我说。
〃可……他手上有你的卖身契,他曾吩咐过不准我们再收留你……你看……〃
我哑口无言。
〃真是对不起,小雪,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呐,咱是平民小百姓,怎么敢得罪堂堂将军呢……〃
〃我明白,麻烦你了,干娘,你好好保重吧!”
我又成了孤儿,从夜半走到天明,腹内难以忍受的绞索,头痛欲裂,眼前红红绿绿一片,
我终于不支地倒在地上,恍惚中似听得有人在低低唤我:〃梅公子,梅公子……〃
*** *** ***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如是降伏其心: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磐而灭度之。”
世上有一种幸福却有千般苦,而诸种苦皆缘于一种贪念,一种执著,对金钱,
对名利,对美色,哪怕对幸福太贪求、太执著也会变成一种束缚,一种枷锁。有贪念即产生欲望,欲求不满就会痛苦,痛苦中更渴望幸福,如是反复而坠入无边的牢狱……
昏迷中我不停做着噩梦,我梦见自己跌入一个草沟,浓浓的绿色,可一触摸才发觉那全是蛇,大大小小都是蛇,我吓得肝胆俱裂,开始奔跑逃命,跑啊,跑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脚下悬空,我又坠入一个空谷,谷深不见底,我不停下坠、下坠……终于快落地了,地上却皆是尖棱砾石,触地肯定会……
〃啊!〃我大叫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看到的竟是水灵均惊喜过望的笑颜。
〃太好了!雪弟,你终于醒了!〃水灵均那双美丽得眼睛竟泛起了盈盈湿意,
我的心一紧,喉头发涩却说不出只言片语,〃你昏睡了两天两夜,可把大哥吓坏了。不过现在好了,雪弟,可要吃点东西吗?”
我不敢面对那张充满圣洁光辉的面容,闭上眼点了点头。
〃那你等着,我去厨房让林嫂给你做点清淡的,好好躺着,别乱动哦!〃水灵均走了,留下我独自发呆。
不一会儿,水灵均和一个三十来岁、穿戴极为干净利索的女仆端着托盘走进来。
〃就在床上吃吧!雪弟身体虚弱还是不要动为好。〃水灵均吩咐道。
〃梅公子,你好好吃,这可是二少爷亲自为您做的哪!〃女仆感慨万千地说。
〃林嫂!〃水灵均喝止她,〃没事了。你下去吧!”
林嫂走了,我看着那清香淡雅的鸡汤和冰糖莲子却难以下咽,怕大哥失望,我勉为其难地喝了口鸡汤,结果胃又一阵绞索,我咬紧牙不让自己吐出来。水灵均看得出来,他轻叹一声,把托盘移到了桌子上,然后在床沿边坐下:〃雪弟,你何苦性烈至此呢?”
〃大哥。〃
〃听雷霆说第一夜……我还以为你是个洒脱的潇洒人物,怎么却是如此洁癖、看不开的人呢?你昏迷中一直喊着'我好脏,我好脏',〃水灵均深深地看着我,〃给大哥说实话,雷霆是不是你的初夜?”
我点头。
〃你呀!〃水灵均轻抚我的脸颊,〃真是天下第一情种呢!认识了雷霆,日后怕有你苦头吃的。”
日后?还有日后吗?我冷笑。
〃雪弟,在大哥眼里,你不脏,一点也不脏,你比天下所有的人都要纯洁、干净。”水灵均认真地说。
怎么可能?和那种人,和那种不知和多少男男女女媾和的男人做那种事,我居然还陶醉其中,我怎能不脏?我从头道脚都充满了淫秽的味道!
〃知道惠能和尚吗?”我点头,却不知他为何提起他。
〃当年禅宗五祖弘忍不拘一格,欲挑选继承衣钵的弟子,于是他令众弟子各依本性呈上偈一首,当时的大弟子神秀作了此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当时的惠能还是一名在厨房打杂的和尚,你知道他是怎么作的偈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我渐渐明白大哥的婉转苦心了,将这著名的偈虔诚地念出来。〃对!只是惠能不只作了一首,还有一首呢,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