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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无聊公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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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到激动处,脸就会胀红,像一颗大红柿,圆滚滚的,好可爱。

一会儿後,她哭得有些累,就稍微休息一下,圆圆的脸立刻扁下去,像被压扁的红寿桃,教他笑得腹里直打鼓。

而一听他笑,她会更生气,又开始拚命哭。

他就这样不停地逗弄著她、观察她,连她脸上有几颗小红痘、几根眼睫毛,他都数得一清二楚。

时间应该已过了不只一个时辰了吧?她还在哭。

他终於发现情况不对。

「喂,没必要为了一锅粥哭这么久吧?」他不以为演戏可以如此投入,那么另一个可能就是,她不是在耍他,她是真的很心疼那锅粥,心疼得眼泪都止不住了。「不过是一锅粥,洒了再煮就好了,你别哭了。」

也许是最初受到的打击都发泄出来了,她终於肯提笔回他话。

「拿什么煮?」

他翻了翻她扛进来的米袋。「不是还有半袋米?也有水,这样就可以熬粥了。」

「柴呢?你那张茶几都烧完了。」

他二话不说,徒手劈了自己那张床给她当柴烧。

天晓得,那可是有名的香木,只在兰陵国某座深山里成长,木质坚硬,冬暖夏凉也就罢了,还会自动散发出一股幽香,令睡卧其上者一夜好眠,小小一张床可值上千两银子呢!

柴有了、米有了、水也有,终於可以熬粥了。但戴祸水却已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一天要吃八餐的人,整整半日粒米未进,她还能撑著不昏过去已算了不起,再要她费神熬粥……不可能。

那一双晶亮亮、浑似小鹿眼的瞳眸瞬也不瞬直盯著严公子,瞧得他背脊阵阵颤栗。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这辈子别说锅子了,连汤杓都没拿过几回……」

情势所逼,严公子终於熬了他生平第一锅粥。

其实熬粥也不难,把米和水一起放进锅里,点火,烧。

等到米粒都煮开了,粥自然完成。

不过……「为什么我熬的粥没有刚才你煮的那种清甜味儿?」他挺喜欢那味儿的。

「因为你用来熬粥的水是普通井水,我用的可是上汤。」

「什么上汤?」

「拿两只老母鸡炖上一天一夜,再滤掉所有的油脂,剩下的就是上汤。」

「好像不错。你怎么不拿上汤给我熬粥?」说归说,他搅动土锅的手可没停过。

「没有了。全洒光了。」亏她辛苦准备,最後居然全喂了地板,真是心痛。

「可惜。」直至今时今日,他才知道上汤熬粥好香。

瞧他眼里的惋惜货真价实,不掺半丝虚伪,她好奇。「反正你又不爱吃东西,有没有上汤热粥都无所谓吧?」

她的说法是没错,但……「我也会饿啊!」

她一双眼瞪得像要掉下来。

「你该不会以为我不必吃饭就可以活吧?」

她点头如捣蒜。

严公子深深叹一口气。「我只是觉得每天都要吃喝拉撒睡很麻烦,所以尽量简化,但不代表我不干那些事。」

连人活著基本要做的事都嫌烦,戴祸水也算服了他了。

「公子有没想过自杀?」她好奇。

他真的点头。「不过听说极乐世界和地狱也没什么乐趣,一个平静得像摊死水,一个只会穷吓人,恐怕比人间更无聊。」

所以说,如果死後的世界是无比趣味,他一定会立刻找死去。

戴祸水望著他的眼神更显深意。

「原来公子不是吃撑了才整天喊无聊,是真的找不到想付出心力去做的事。」

默然无语。这是严公子毕生最大的遗憾,他始终无法理解渴望为何物。

两个人,一哑、一痴,相对无言,好半响——沈寂像沙,渐渐将他俩淹没。

他们还是没说话,直到……

「什么味道?」严公子突然抽抽鼻子。

戴祸水瞠目结舌地望著冒出黑烟的土锅。

「哇!」严公子慌忙跳起。

那最後一锅粥烧焦了,戴祸水白眼一翻,快昏倒了。

突然,她跳起来,随手抽了根烧到一半的木柴跑到门边猛力敲击。

严公子以为她疯了。「你干什么?」

她比手划脚。

严公子认真看了片刻,把肩一耸。「我要看得懂,我改跟你姓戴。」

她狠狠瞪他一眼,又跑回去,拾起纸笔,写下:「我要引人过来帮我们开门。」

「你不是说府里的下人全放假了?」

「不是下人也没关系,只要有人经过,听到敲击声来救我们就够了。」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他笑得非常灿烂,真是没饿过的人,不晓得饥饿的痛苦。「因为我向来不好相处,所以全兰陵国的人都知道,没事别随便到严府附近闲晃,很容易丢掉小命的。」

她不敢相信,小嘴张得足以塞进一颗鸡蛋。

「当然,小偷和强盗例外啦!毕竟,这世上还是有很多要钱不要命的人。不过我在府内布置了天罗地网,依照过去的经验,我当家这几年,还没人能活著踏入严府第一重楼阁。」而他的房间位在第三进。

谁行行好来敲晕她吧!她宁可被活活打死,也不要饿死。

看著严公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只觉手痒,好想揍他两拳。

「这么说来,在下人们休假归来前,我们只能勒紧裤腰带,祈求上天怜悯喽?」她不相信像严公子这样被赞颂如天才的人,会没在身边多安排几条退路。

「恐怕是的。」

她不死心。「你房间没密道吗?」多数富贵中人都会干这种事的,美其名为:狡兔有三窟。

「没有。我一向不爱钻地洞。」

「那你有没有会常来走动的朋友?」

「我有很多部属和敌人。」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也就是说,我们死定了?」她问得很认真。

他很轻松地耸肩,坚信她敢布下这个局惹他,必会准备退路。他们也许会吃上几天苦头,但死……那是不可能的。

戴祸水无力地坐倒在地,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了。

「怕什么?还有米啊!」他拍著她的肩安慰她。

「水呢?」

「木桶里还有些水。」

「那一点点水绝计撑不了七天。」

「七天?你给他们放七天假,却只带了一桶水和一袋米进来?」他很确定她在耍他。「这些东西恐怕只够你吃一天吧?」

「因为水和米大重了,所以我只准备一天的量。我本以为以公子上人之姿,房内必常备各项衣食物品,哪知道公子如此厌恶身旁一切繁杂物;再说,多数富贵人家府邸总是地道密布,以防宵小或意外,严府规模号称兰陵国第一,难道会没有?万不得已之际,公子定会带著我从密道出去,岂料……」她真是把他估得太高了,失策啊!

「我们真的被困住了?」他只觉仿佛在梦中。

她重重一颔首。「除非小朝哥哥突然回府探视,否则……我们恐怕是要在这间铁屋子里待上七个日夜了。」

把希望寄托在小朝身上?严公子仰头大笑。「小朝会很乐意为我收尸。」

她也是这么觉得,所以说……这一步的错估似乎要令他俩一起陷入死境了。

不知是老天保佑还是祸害遗千年,或者吉人自有天相……无论什么样都好啦!总之,严公子和戴祸水在饿了两天後,终於得救了。

尽管戴祸水给下人们放了七天的假,但他们都受不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其中,小朝是第一个回来的。

大家都说舍不得严府,飞出牢笼的第一个时辰还觉得很快乐,第二个时辰就开始有些烦躁,想像起在府里的日子,不知不觉地,那脚步就转回来了。

戴祸水不禁佩服起严公子的无边魅力,竟能让如此多人甘愿常驻身边,不离不弃。

只有严公子知道,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他虚弱地躺在床上。泻了三天肚子,又饿了两天,他现在的体力降到出生以来最低点。

「小朝,外头的世界奸玩吗?」

「府里比较好玩。」小朝立在床边,侍候他喝粥。

「是府里好玩?还是我的笑话好看?」徐缓地咽下一口粥,感觉米汤滑过喉咙,温暖了整个肚腹,严公子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吃东西也是件不错的事。

小朝嘻嘻一笑,不答。

「你们几时知道那小丫头的主意有漏洞的?」

「一开始就发现了。」小朝诚实回话。

「我想也是。」见下人们早早回来,严公子便猜到,他们根本不曾远离,全躲在一旁看好戏,直到他与戴祸水倒下,才出面救人。

不过他们终是救了他,没趁火打劫,可见他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小朝没什么愧疚感。「是公子自己想明了渴望的感觉,如今……」他意有所指地望了手上的粥一眼。「有没有觉得能够喝上一口稀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是不错。」这两天饿得迷迷糊糊的,他确实有想要吃东西的欲望,但还不到饥渴,证据就是,在饿昏前,他把最後一点米汤全让给了戴祸水。

「不过我没想到,在濒临昏迷的前一刻,竟还激不起公子的求生意念。」

「我也很讶异。」也许是他太过自大了,但他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昏迷前夕,他还是极有自信,他一定会活下来。

是因为从小日子过得太舒适吗?他不曾想过哪一天,世上会有不顺他心意的事。

而既然到最後,天底下每一件事都会照著他的心意去执行,那么,事前的喜悦、忧伤,或者事後的痛苦、快乐就显得多余了。

他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才会成天瞎喊无聊。

小朝只能回给他一记浓重的叹息。「看来想要让公子明白渴望是何种滋味,需要更大的刺激。」

严公子眉头轻皱。「身体的伤痛我受够了。」

小朝把肩一缩,默默咽口唾沫。

所有人都知道严府主子是个怪胎,成天大喊无聊,只愿日日都有新鲜事发生,让他天天有乐子逗。

他不在乎别人算计他,只要那游戏新鲜、好玩,他就算受伤、被骗,也会哈哈一笑带过。

人们都说严公子残忍、杀人不眨眼,然而,他却曾放过一窝持刀劫掠严府商队、砍得他卧床三日的强盗一马。只因,那夥贼子是头一个有胆抢他东西的人,他们让他见识到了何谓抢劫。

不过後来每一个妄图劫掠严家货物的人他全砍了,一个不留。因为他们不干新鲜事,无趣,没有存在的价值。

严公子也不在乎底下的人叛变,但背叛的手法得次次翻新,否则,五马分尸将是叛徒的下常严公子甚至鼓励部属谋反,只要他们能想出新奇有趣的法子从他身上夺取利益,抢到什么都归对方所有,他绝不吝惜。

当然,让他觉得无聊的,他也不会轻饶。

上酒楼听歌,哪个歌伶胆敢唱出与上回相同的曲子,就该收拾包袱准备上街要饭了,因为他腻了。

小朝跟著严公子也有十余年了,很清楚主子是怎样的一个变态人物。

严府里的下人没有不敬畏严公子的,他实在太可怕了。但大夥儿相处久了,又很难适应外头的风平浪静,因为,那好无趣。

也许他们都被严公子的恶癖影响了,唉!

「不准再有下回,知道吗?」不管是演戏还是现实,严公子都拒绝再痛。

「是,公子。」小朝打著哆嗦应答。

而严公子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记得顺便通知小丫头一声。」

迄今,严公子还是觉得戴祸水挺好玩的,他还不愿对她下手,希望她令他感到厌腻的一天不会这么快来到。

「我知道。」小朝领命。

严公子又张口喝下一口粥,半晌,低声一叹。「唉,为什么越喝越难喝呢?」低沈的语调显示出他的心情正逐渐低落。

小朝可不敢在这种时候挑战主子的耐性,忙道:「是因为粥冷了吗?要不要换一碗?或者我把粥再拿去热一下?」

严公子摇摇头,他已经没胃口了。

「那公子要不要喝点参汤?才熬好的。」不管这个主子再变态,他总是严府的头,大树底下好遮荫嘛!

饿了几天,严公子是该补充点能量了,但……他真觉得粥、汤没什么好喝的。尽管,他府里的厨师都是从皇宫里挖角过来的,个个手艺一流。

严公子的胃口又坏了。「算了,我不想吃了,全撤下去吧!你也出去。」

小朝常常怀疑,像严公子这样挑嘴的人为什么不会饿死?甚至,他还强壮得很,颀长结实,玉树临风。

果然上天是不公平的,这世上就是有得天独厚的人。

「属下告退。」小朝准备离开。

他才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啊!」毫无预警地,一阵惊天哀嚎直轰进来。

严公子和小朝对望一眼,电射而出。

第四章

在後花园里放声尖叫的是府里新来的厨娘,她锐利的嗓子叫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了。

严公子和小朝来到後花园,第一件事就是封了她的哑穴。

再给她叫下去,府里的人都要耳聋了。

厨娘突然无法发声,吓得面色发青。她又是比、又是跳的,显然很不满意,明明犯错的不是自己,为什么最後倒楣的会是她?

「闭嘴。」严公子瞪她一眼,顿时有些明白为什么一堆人喜欢请不会说话的戴祸水做事。起码耳朵不会受罪。

小朝把她带到一边,解了她的穴,低声问著:「不许再大惊小怪,发生什么事,慢慢说。」

厨娘恐惧地咽了口唾沫,惊疑的视线不住射向浑身冒著火气的主子。

「公子讨厌笨蛋,你还不快点把尖叫的原因说出来?」小朝恐吓她。

「不关我的事。」厨娘拚命摇头。「是戴姑娘……」

「戴祸水。」听见她的名字,严公子也好奇过来探问。「你刚才跟她在一起?」

厨娘忙摆手。「我跟戴姑娘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我是说,我没跟她在一起……」她紧张得话都说不清了。

严公子朝天翻了个白眼,他最厌恶愚蠢的人了。

为免新厨娘被剥皮拆骨,小朝忙插嘴提问:「主子问话不要结结巴巴、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重点。」

厨娘给吓得倒吸口气,急喊:「戴姑娘把水塘里的锦鲤偷走了。」

「咦?」严公子和小朝一起走到慕月池一瞧,里头本来近百尾的锦鲤,现在只剩区区十来尾。

「她捞锦鲤干什么?」一句话显示出严公子对戴祸水的信任,他不认为她会偷东西,顶多只是随手带走,忘了问候主人一声。

小朝挥手将厨娘打发掉,走到严公子身边。

「公子,我稍微点算过,各式锦鲤约少了八十余尾,损失金额大概在十万两左右。」他最在意的还是钱。

但严公子比较感兴趣的是,戴祸水为什么要捞走锦鲤?

「难道她看出府里的锦鲤都是名种,随便一尾都价值千两,所以把它们捞出去卖了?」小朝想,戴祸水一定不是第一天捞鱼,她不晓得偷渡多少出去了,可恨,他们之前都没发现。

「小朝,祸水不是你。」要严公子说,戴祸水是重食物胜於金钱的。「该不会……她把锦鲤都捞去煮来吃了?」

「不会吧?」一尾价值千两的鱼,谁啃得下去?「我去看看。」想像白花花的银两就要消失,小朝可是比谁都急。

「小朝?」他知道上哪儿去找人吗?「枉费我花这么多心思培养你,还是这般定不下性子,真是有欠磨练。」一句话注定了小朝日後的多灾多难。

小朝果然没找到戴祸水。

不过严公子找到了,完全如他所料,她把锦鲤烤来吃了。

他没想到锦鲤能吃,瞧它们一身红艳艳的,不觉恶心吗?

偏偏戴祸水吃得津津有味。

「我以为府里的食物很充足,看来还是不够你吃。」否则她不必辛苦地去捞锦鲤果腹。

戴祸水闻言,抬眸望见庄园主人,亮闪的眼释出疑惑。

「不了,我不想吃这么古怪的东西。」严公子读出她眼底的问题,摇头以答。

她一手拿著烤鱼,一手在身旁的沙地上画著。「鲤鱼会很古怪吗?很多人都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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