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官场图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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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书房行走的辅助下,他阅读了大量经史文学典籍和自然科学书籍,通晓了汉族文化,成为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知识渊博的君主。他很赞赏对自己有很大帮助的南书房行走,曾说:“得士奇,始知学问门径。”
南书房行走与一般朝廷官员不同,虽然身居高位,但不过是康熙帝加强皇权的工具和伴读的书仆,所以非常辛苦。如康熙帝选中张英、高士奇后,为了传唤方便,命他们从外城迁居内城,其中张英被赐居紫禁城西安门内,常常“辰入暮出,退或复宣召,辍食趋宫门”。高士奇“率以五鼓入朝,至薄暮始出,盖一刻不敢离左右矣”。据载,“帝至南书房,则供奉者出立门外,呼某人入则入,不呼则候帝去乃入”。伴读时“垂手侍立,久之则气血下注,十指欲肿,若派写进呈书籍,则终日伏案而坐,两腿不得屈伸”。有个南书房行走曾奉命抄写全本《华严经》,累得直叫苦:“伺候时立得足痛,抄录时写得手痛,此苦岂外廷所知。”
南书房在清朝的职能和作用,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清朝政局的变化和清帝的需要,前后有重大变化。大体说来,在康熙朝,南书房既是康熙帝的书斋、课堂,也是为他服务的机要秘书处,更是他加强皇权的重要工具。康熙朝之后的雍正朝,设立了军机处,南书房就逐渐失去了中枢机要秘书机构的作用,成为专门侍奉皇帝读书消遣,专司文词书画的文学侍从了。
第一章 官场中人第3节 人称“二爷”的仆人
看门的乃是一个半痴半跛的五十岁老奴。班役高声说道:“有客来拜,这是帖儿,传进去。”老奴扭嘴道:“我不管。”班役向腰中摸出十个钱,递到手里,说道:“这是你的门包。”老奴咥(xì)的笑道:“爷在厅院,跟我来,不怕狗咬。”
长随俗称“二爷”,是官场中雇用的仆人,是为官员办事和侍候官老爷的。长随的种类颇多,有司阍、签押房诸行、跟班、管厨、司仓、办差等。其中,以司阍和签押房的稿签两种最重要,以跟班最会侍候老爷。有些长随一方面是官仆,一方面又有自己的仆人——“三爷”。下面着重谈谈司阍、签押房稿签等行、跟班这几类长随和三爷。
一、司阍
司阍即负责官署和官宅门房(传达室)的仆人,又叫门丁、门上、门口、门政、门二爷、门公、阍人、阍者、收发、传达。司阍的职责包括:传宣长官命令、传递进出公文、接待来访宾客、稽查家人出入等。他们是官员的心腹、耳目,是官衙、官宅的咽喉。官员对司阍的要求是:必须明白事理,忠诚老练,不出差错和事故。他们又是官场的消息灵通人士,对长官的日常行动都能掌握,对官场的各种消息、情况也都较为熟悉。
司阍对于清代吏治曾起过很坏的作用。汪龙庄说:“官声之玷,尤在司阍。”又有人论道:清代“吏治之坏,半由于此(司阍)”。谚云:“宰相门前七品官”、“大人好见,小鬼难挡”,司阍就是掌握着官衙、官宅门权的“七品官”和“小鬼”。他们常倚势弄权,贪婪营私,或索要门包、刁难来客,或勾通司印(长随的一种),伺机舞弊,或于内外之间作梗,延滞往来行文,有的还蒙骗长官,无所不为。这里主要谈索要门包、刁难来客的情况。门包又叫门礼、门敬,是来客送给司阍的进门钱。门包在清代极为流行,成为登门谒官的必要手续。门包或交现银,或以封套装上银票,上写“门敬”、“门礼”字样,其数量不等。清代大诗人、京官查慎行在日记中曾写到门包的数量:“三月初五,早出前门,视泽州陈师母寿,杯分二两,门包三钱。”泽州,指大学士陈廷敬,查慎行给他的母亲拜寿,进门时要向门房交门包,银数为三钱。照此计算,如果来拜寿的是一百个客人,那么门房就要收三十两银子,这比查慎行的俸银还要多。有的司阍对门包的质量、数量有严格要求,达不到便不接受。如某总督的司阍要求门包银必须是库平足色,不要洋元,送时当场在门房验看,不合格便立即掷出。有的司阍索要门包层层加码,使来客叫苦不迭。如某臬司谒上司,司阍索要门包,问需多少,答曰一百,于是臬司送来一百圆钱。但司阍说不是一百圆钱,是一百两银,于是臬司又送来一百两银。司阍又说,还须送“小门包”,数为正项门包的十分之一(十两)。臬司见到上司后抱怨说:“请大人明定门包章程,体恤属员。阍人索要门包三次,种种刁难,让人怎么受得了?”清代北京的官宅最多,其司阍尤恶,他们对于来访的客人,不仅必先索足门包才代为通禀,而且对于徒步来访的客人往往薄其穷酸而不给传递名帖,有时还因自己懒得动而对要谒官的客人谎称主人不在家。清人施闰章《蠖(huò)斋诗话》说,京师执政巨公,自己并未坚拒客,而是司阍“例索门包钱,拒士不得见”。有人题诗云:“吐握风流颇渴贤,祢衡怀刺竟难传。调羹叉手中堂坐,只为阍人苦挣钱。”道出了官宅难进,主人难见,司阍难应付的状况。在清代小说中,常有司阍索要门包,刁难来客的描写,皆是实际情况的反映。《歧路灯》里有段描写非常生动:谭孝移带着跟班(班役)拜谒吏部官员柏永龄,柏宅“看门的乃是一个半痴半跛的五十岁老奴。班役高声说道:‘有客来拜,这是帖儿,传进去。’老奴扭嘴道:‘我不管。’班役向腰中摸出十个钱,递到手里,说道:‘这是你的门包。’老奴咥(xì)的笑道:‘爷在厅院,跟我来,不怕狗咬。’原来二门内,锁着一只披毛大狮子狗,老奴抱住狗头,说道:‘你们过去罢。他不敢咬,我蒙住他的眼哩。’”晚清有的戏班还将司阍索要门包之弊编入戏文,加以讽刺。有一次张之洞看戏,演的是范蠡献西施的故事,当范蠡到太宰伯噽(pǐ)府第时,投刺二次,司阍不理,后递上门包二千两,司阍马上代为转达。看到这里,张之洞失声大笑说:“太恶作剧,但真是今日京师现形记呀!”
在司阍中,旗人官员的司阍有点特殊,即权力尤大。由于旗人官员多颟顸昏庸之辈,所以对司阍甚为倚重,又受其支配。陈恒庆《归里清谈》云:“旗人作官,必听门政指挥;其发财,亦赖门政。即罢官归来,所有家私,统归门政掌握。门政吞剥,富于主人。”端方是旗人,对旗人官员听命于司阍的状况感受尤深,且非常厌恶。一次同僚聚饮,端方乘醉骂道:“旗人作外官,一事不懂,一字不识,所有事件皆请教于门政。门政即是爸爸。”吴趼人的小说《糊涂世界》对旗人官员“门权最重”的情况有非常具体、生动的描写。
二、签押房稿签等行
签押房是州县衙门中掌理刑名钱谷等事务和案件的机构,所办之事包括编查保甲、访拿讼师、奏销钱粮、奉宪采买等等,地位十分重要。签押房具有机要性质,房内重要文件很多。一不可令人翻看,怕错乱;二恐小人抽换。时人称签押房犹如中央的军机处。与被称为“外咽喉”的门房相比,签押房被称为“内咽喉”。谚云:“假门上,真签押。”意谓签押房比门上更重要。
签押房的工作统称司签,具体分为六行,即稿签、发审、随堂、用印、挂号、书禀,各司其职。1。稿签又叫稿案,是签押房的领袖,一切上申下行签稿,往来各色事件,无所不知,无所不办,总揽一切,颇似现代的办公室主任。是与司阍并称的两种最重要的长随之一。《官场现形记》写到签押房的稿签挟制本官,为让本官改变已做出的批示而与本官争吵。反映出稿签地位的重要。2。发审帮助本官调查处理上级发审来的案子。3。随堂也叫值堂,随官赴案发现场验查,以防仵作(检验命案死尸的人)欺混舞弊。4。用印是掌管官印的。官府用印极为复杂,须仔细办理。5。挂号也叫号件,将官府文件分别登号,须摘要者摘出。6。书禀负责起草给上司的禀帖及同寅间往来信函。省会、首县、地方大缺的签押房中,司签必宜十人:稿签一人,发审一人,随堂二人,用印二人,号件二人,书禀二人。长官对签押房工作人员的要求是:道德上要特别讲忠孝礼义廉耻;业务上要明白笔墨款式,熟悉文件、律例、案情等;应当让幕友和书吏悦服。
三、跟班
跟班即跟随在长官左右,随时侍候长官的长随。《学治臆说》云:“跟班一项,在署侍左右,出门供使令。”官员出门时,跟班要带上内装长官名帖的护书盒(又叫拜匣,为一函套或夹子),以备官员拜客之用。到了所拜人家,跟班便拿出一张名帖递上去。什么样的人送什么样式的名帖很有讲究,跟班都要掌握。对此,长随手册《偏途论》中有详细的规定,如“参将、游击、都司用年家眷弟帖”、“散府以及州同用晚生帖”等,此外还规定:“凡用帖以及手本须在临时请其官示为准,庶不误事。”清代流行吸水烟,跟班如随有吸水烟癖的官员外出,还要为长官带好水烟袋。长官出门在外要换衣服,要坐得舒服,所以跟班要背着衣饰等物,拿着坐垫。韩春湖咏司官生活的俗曲说到这种情况:“几曾见伞扇旗锣红黑帽,叫名官从来不坐轿。只一辆破车儿代腿跑,剩有个跟班的夹垫驮包,傍天明将驴套。”有的跟班,还要替主人送信和办机密的事情。鲁迅的祖父周福清是清代翰林,因犯“科场代人行贿罪”入狱。此案的败露就起于周福清派出送行贿信的跟班。周作人《鲁迅的故家》记述了具体情况:介孚公(周福清)为几个亲戚朋友通关节,“将出钱人所开一万两银子的期票封在信里,交跟班送到主考的船上去。那跟班是一个乡下人名叫徐福,因为学会打千请安,口说‘大人’、‘小的’,以当二爷为职业,被雇带到苏州去办事。据说那时副主考正在主考船上谈天,主人收到了信不即拆看,先搁下了,打发送信的回去,那二爷嚷了起来,说里边有钱,怎么不给收条?这事便发觉了”。
跟班地位低微,总是一副奴才相。对长官打千请安,口称“大人”、“小的”,是基本功。如长官想拜客,跟班就说:“老爷要拜×大人,小的先为传帖。”清人缪良《文章游戏初编》有一首嘲长随诗,勾画出跟班卑微的样子:“手捧书函腰屡驼,宅门得进沐恩多。见官觳(hú)觫(sù)磕三响,入队哜(jiē)嘈挤一窝。”跟班呈上信函、公文、名帖时,总是高举过头,躬腰前行,回事或领客人进来,也都要这种姿势。给当官的磕头也是常事。
四、三爷
长随虽然是官仆,但有些长随自己又有仆人。傅崇矩《成都通览》云:“三爷,一名三小子,门印笺稿大爷及跟班所用之家人也。”“三爷,跟丁之跟丁也。”长随称二爷,其仆便降一级,称为三爷、三小子。二爷之下有三爷,可见封建等级的细密。《官场现形记》有关于三爷的描写:有个值西餐宴席的二爷,正在说某抚院(巡抚)吃西餐不演习(练习),“不提防旁边那个抚院跟来的一个三小子——是伺候抚院执帖门上(跟班)的——听了这话,便说道:‘你说抚台大人他不演习,他演习的时候,这怕你瞧不见罢哩。’”和ㄊ蒲欤涓械娜布信赏泛图挥小S懈龉僭敝梁瞳|府送贿银,递上门包五千余两才有一仆人出门见他,此人即是收了这五千余两银子才肯出来见客的三爷。至于二爷,递此数量的门包是根本见不到的。和杏懈鏊俱越辛跬鹤樱嵋撞桓窗葳说墓僭蓖ㄙ鳎孕矶喙僭敝缓孟然咄ㄈ肴搅跬鹤幽抢锴笄椤:瞳|府中的三爷有三十多人,皆因受贿而致巨富。
第一章 官场中人第4节 难缠的“三爷”
清代官场上流行一句谚语:“莫用三爷,废职亡家。”这里所说的“三爷”与作为仆人的“三爷”不同,指的是官亲。意思是说官员用人时不要用自己的儿子(少爷)、女婿(姑爷)、妻兄弟(舅爷),否则会招致丢官败家的结果。
清代官场上流行一句谚语:“莫用三爷,废职亡家。”这里所说的“三爷”与作为仆人的“三爷”不同,指的是官亲。意思是说官员用人时不要用自己的儿子(少爷)、女婿(姑爷)、妻兄弟(舅爷),否则会招致丢官败家的结果。这条谚语,是根据大量有关官员任用亲属(即“官亲”)办理公务的弊端总结出来的,因而反映出清代官场中任用官亲是普遍的现象。在清代文献中,也常可看到官亲活跃于官场的记载。
所谓官亲,当然不只是“三爷”,官员的远亲近戚,乃至干亲,都属于官亲的范围。清人外出做官,往往有亲属随任或前来投靠,其中有不少人被委以职务,如司征比(征用人力和考校服役成绩)、掌笔墨案牍、管仓库等,其中作为至亲的“三爷”最易受到委任。这些离家随官或投靠的官亲,多是家中无恒产恒业和羡慕官势的人,多不善理事。他们来到官府中,大多是想借当了官的亲属的官威谋求私利,因而多心术不端,任性妄为。官亲在衙门中的地位比较高,甚至可以指挥官幕吏役等衙中各类人员。《牧令须知》说,官亲“在家乡,畏官人;在署中,管官人,犹之乎以羊(喻衙中各类人员)将(送给)狼(喻官亲)”。一般来说,官亲在官员手下诸类人中的地位和幕友差不多,高于书吏、长随、差役等。《官场现形记》曾写到某寺庙中的客位按官场中人的地位分为三等:上等是提、镇、司、道及督抚衙门的幕友、官亲;二等是实缺、候补府班以下人员,至首县止,以及阔商家、洋行买办、钱庄汇票等字号;三等是候补州县、佐贰各官及随常买卖人等。这里的官亲是督抚衙门中的,故地位列为第一等,在第一等中又与幕友并称。书里写到一个叫戴世昌的游击也被列为第一等,因为他是总督的干女婿,是官亲。
由于官亲与官员有特殊关系,所以能在官场上起很重要的作用。所起的作用从主要方面来看是不好的,主要表现为作弊乱政。汪龙庄在《学治臆说》里说到“三爷”为政之弊:“任以笔墨则售承行,鬻(yù)差票;任以案牍则通贿赂,变是非;任以仓库则轻出重入,西掩东挪,弊难枚举。”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官亲“通贿赂,变是非”:巴县有甲乙二货店掌柜,甲欠乙银千两,立有欠约,后甲归还了银子,但未将欠约取回。甲乙二掌柜死后,乙子昧心执欠约再次索偿,遂涉讼。有官亲向与乙友好,乙子持约往诉,对官亲说,如能帮我收回银子,给你一半。官亲羡其贿,就暗告县令,说乙子有约可凭,甲子应还钱,否则当严究。于是县令当堂断甲子还银。汪龙庄还说到许多官员因亲属作弊乱政而受累遭到惩处。他举了两个例子,一是乾隆二十九年诸暨县令黄汝亮重征(加倍收税)案,一是乾隆五十一年平阳县令黄梅苛敛案,皆因儿子从中作弊,招致父子一同被处死。汪龙庄认为,“三爷”中以少爷为害最大,也最难对付,所以他在三十年游幕生涯中,凡遇署中有少爷主事,断不受聘。张集馨曾说到官亲倚仗官势,招摇撞骗,勾结胥吏、差役,共同作弊:“每思官亲背井离乡,依托宇下,无非为利,稍不遂意,便生怨怼(duì),甚有倚势招摇,勾同丁胥作弊。”清代鸦片之害屡禁不止,原因之一是衙中有人包庇烟贩子,官亲即为包庇者之一。林则徐说:“衙门中吸食(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