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美丽就多美丽-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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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不同是很痛苦的。”
“你明白就好。”
“伯母她们呢?”
“散会回家去了。”
“我还有事。”
“又赶往何处?”
一品笑,“帮女明星脱痣。”
她去看那重伤女工。
病人仍然昏睡,满头绷带,可是已无大碍。
她母亲坐在床沿低头不语。
一品想到自己的母亲,蹲下,双手去握紧那个母亲的手。
那忧虑的母亲抬起头来,看见医生,怯怯地招呼。
“会痊愈吗?”
“一定会。”
“可以工作吗?”
“同平常人一样。”
那母亲似乎放心了。
一品这才回诊所替女明星脱痣。
姚以莉说:“医生,那天晚上谢谢你。”
一品轻轻说:“什么晚上,这颗痣需缝上三针,会有一点痛。”
“是,医生。”
不愉快的事愈快忘记愈好。
手术二十分钟完成。
忽然之间姚以莉说:“我有你这样的姐姐就好了。”
一品一怔,微笑:“我与妹妹都不大有空见面。”
姚以莉穿上衣服离去。然后,岑美兰来了,小女孩笑容满面,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做人。
一品说:“让我看看你。”
岑太太满意到极点,“杨医生妙手回春。”
美兰转了一个圈“我可以穿泳衣了,小号刚刚好。”
确实有人不愿意做大胸脯女郎。
傍晚,案头私人电话响。
“那么今晚还在诊所?”
是王申坡的声音。
一品立刻怪自己疏忽,竟忘记更改电话号码。
她马上说:“我有病人在这里,不方便说话。”
挂了线,拔出插头,实时写字条提醒看护换号码。
不为什么,只是不想再听到那人的声音。
她锁上诊所离去。
停车场已空无一人,一品缓缓将车驶出。
事业有成绩,应该很充实才是,但是一品甚觉寂寥。
回到家中,看到桌子上有一只大礼盒,谁送来?
她拆开一看,是一件黑色薄丝像衬裙似的晚装,还附有一张字条:“杨医生,也该出去跳舞,以莉敬上”。
一品忍不住笑,那个鬼灵精。
不,即使有男伴,她也不会穿这样肉感的衣裳。
第二天一早,有师妹来看她。
一品热烈欢迎,“李本领,什么风把你吹来,请坐。”
“师姐还记得我的名字。”
“你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吗?”
“教授说你有这套轻型激光手术刀。”
她出示图样,外形像一只小型机械臂。
“是,十分应用。”
“师姐,可否借我一用,我出差到云南省,需要先进工具。”
“是那个义工团吗?”
“正是。”
“本领,你拿去吧,无限期借用兼维修。”
“师姐—”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的药品供应可有问题?”
“已一一解决。”
一品点头,“几时出发?”
“下月初,还有时间准备细节。”
“真佩服你们。”
“师姐有空可以跟我们上去考察测。”
一品心动。
“我告辞了,还有些装备需办。”
“一路顺风。”
师妹走了以后,一品有感而发:“多伟大。”
看护笑笑,“不一定要吃苦才能对社会有功用,在商业都会中,股票经纪与无国界医生同样有用。”
一品笑,“谢谢你。”
这名老看护真是一个宝。
稍后,胡可欣来覆诊。胡可欣用了特殊化妆品,皮肤看上去正常得多。
一品替她检查,“嗯,进度理想。”
她频频对医生说:“昨夜,我又到他家楼下去守候。”
一品一怔,“这是为什么呢?”
“仇恨。”
“那如判你自己死刑,永不超生。”
“我守了半夜,等到他回家,可是,驾车的人却是另外一个女子,打扮冶艳,与他态度亲昵。”
一品愕然,这倒是个意外。
“医生,我忽然明白了!”胡可欣扬扬手,“立刻把车开走,以后都不会在附近出现。”
一品很替她高兴,这叫做顿悟。
“原来即使彼时不失去,此刻也会失去,你明白吗,医生?”
一品点点头,“我全懂。”
“这样说来,我何必再受皮肉之苦,医生,手术到此为止。”
一品笑吟吟,“不!”她按住病人的手,“这才是做手术的好时候,为了自己将来,漂漂亮亮做人。”
“杨医生,你真好。”
“修复皮肤之后,一样需努力工作,一样得付清所有帐单,生活并无两样,别说我不警告你。”
胡可欣笑了。
“接着的一次,做眼眶部分,那是我强项。”
病人与医生紧紧握手。
她走了之后,一品问看护:“你会不会跑到旧男友家附近去守候?”
看护反问:“等什么?”
一品笑:“一听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咄,他在我家附近出现我都要报警哩。”
“好,自爱。”
“你呢?医生。”
“我哪有空。”
“对了,医生,你房内电话已经改妥。”
“谢谢你。”
看护看着一品,“你在吃什么药?”
“胃气。”
“找专科看看。”
“都市哪个人不胃痛。”
“反正你天天去医院,顺道看一看,我替你约叶医生。”
“也好。”
“稍后会有人来把激光手术刀装箱,去年订下新的那副可要下星期才送来。”
“没问题。”
“下午没有病人,你可自由活动。”
一品跑去看二晶。
那只玳瑁老猫已被主人接走。
重伤的流浪狗却仍然留医。
二晶感慨,“一条狗也有好命歹命。”
一品过去把它抱在怀中,“叫什么名字?”
“幸运,我已收养它。”
“妈知道了一定有意见。”二晶咭咭笑。
“妈妈心事最多。”
“下个月我要到美国开会,顺便学习新技术。”
“迟早可以整个身躯换过,那项将他人断肢重续手术,简直是换头先兆。”
一品也笑了。
“姐,我想主动约会一个人。”
“呵,是老猫的主人?”
“正是。”
“事不宜迟,无谓踌躇,迟者向隅。”
“多谢指教,可是,怎么开口呢?”
“你好吗?我刚路过书店,看见有关老猫饮食的小册子,买了一本,你几时方便过来取。”
“对,我怎么没想到。”
“老猫的肠胃不好,需定期注射维他命,还有,我们收容了一只同它一模一样的小玳瑁,你不妨来瞧瞧。”
“会不会太明显?”
一品摊摊手。
“追求根本不是一件含蓄的事。”
二晶笑。
“喜欢他什么?”
“我与你不同,你是属灵的人,第一讲精神交流,我喜欢他的宽肩膀。”
一品不语。
即使是姐妹,有些问题非常私人,也不方便谈到。
她放下幸运狗,刚想对妹妹倾诉心事。
忽然有一个紧急电话找二晶。
“一只受伤黑熊?有,我们有足够设施,马上送来?没问题。”
“真刺激,”同事们争相来告:“怎么会有黑熊出没,生态大变,把野生动物赶至绝路。”
这个急症室,比人类医院还忙。
没多久,奄奄一息的大黑熊被抬进来,二晶立刻替它戴上口罩兼注射麻醉剂。
“怎么样受的伤?”
“被村民追赶到树顶,不幸摔至地上。”
一品不忍再看下去,回家休息。
金太太电话追着来,“一品,过来吃饭。”
“我……”
“我叫在豪来接你。”
“怎好意思叫他来来去去。”
“是他建议约你,我特地做了鸭汁云吞。”
“金太太将来回美可以开餐馆。”
“先治愈了贝洛再说。”
“我……”
“三十分钟后在豪会上来按铃。”
家长式专制有时真可爱。
一品淋浴梳洗。
这种时分最难穿衣,对秋冬天衣服已经厌透,可是春装还薄,怕冷,只得加一条羊毛披肩。
才换好衣服已经有人来按铃,她胡乱抹些口红就去开门。熊在豪站在门口,穿白衬衫卡其裤的他十分俊朗,叫一品精神一振。
“告诉我。”一品说:“本市有什么史前动物供你参考。”
“我不久将往甘肃省,当地科学家发现了最完整的翼龙化石。”
“呵!原来不会久留在本市。”
“是,故此对约会你有所保留。”
算是个负责任的人。
“来,先吃了这顿再说。”
上车时他礼貌地扶一扶一品肩膀,大手接触到她的皮肤,她忽然依恋,希望那只手再留片刻,毫不讳言她的皮肤有点饥渴。
多久没有被紧紧拥在怀中,记忆中彷佛全没异性轻轻抚摸过她的面孔。
一品叹口气,这都是人类原始的渴望。
熊在豪说:“看那晚霞。”
整个天空被分割成三种颜色,开始是鱼肚白、浅蓝与橙黄,太阳渐渐下山,又转成蛋青浅紫与暗红。
美景当前,但一品只希望他温暖的大手会再次搭到她的肩膀上。
身体发出强烈的要求信号,不是理智可以控制。
一路上她很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
只怕分心一开口,就压抑不住了。
“工作仍然繁重?”
“已经习惯。”
他朝她笑笑,车子来个急转弯。
一品身子一侧,几乎碰到他的肩膀。
有一剎那她很想趁势靠上去,占点便宜,但终于没有,她靠在座垫上,闭上眼睛。
内心有一丝凄惶,这种感觉,以前只出现过一次,大学毕业那年,校方举行舞会,就她一个人没有舞伴,那晚,她也同样彷徨。
她到附近酒馆去喝啤酒,碰到一班反对庸俗旧习包括舞会的师弟妹,一起喝到天亮。
早已忘记这件事,不知为什么,忽然又想了起来,还有,远嫁的同学逸菱,她早晚已在北国落脚了吧,冰天雪地,炉火融融,对牢相爱的男子,世界其实不过只得那一点大。
“到了。”
一品睁开眼睛。
“来,”他拉起她的手,“贝洛在等我们。”
那夜,金先生向他们透露,公司有意将他调回美国。
“人生聚散无常。”他因此感慨。
金太太说:“可是在每个城市我们都有好朋友。”
金先生承认:“我们很幸运,结识到许多高尚善良的朋友。”
他俩照例逗留到颇晚才告辞,像怕一旦离开,以后不知几时才能见面似的。
终于连贝洛都睡着了,他俩才走。夜凉似水,她拉一拉披肩,鼓起勇气问:“为什么不直接拨电话给我?”
“怕你拒绝。”
一品说:“我很乐意应邀。”
他想握住她的手,伸出手,可是又缩回去。
他尴尬地说:“我已忘记第一次约会该怎么做。”
一品笑了,“专家认为不可接吻。”
“的确是忠告。”他也笑。
“可以握手吗?”
“应该没问题。”
他终于握住她的手。
他诧异地说:“你的手那么小,怎么握手术刀。”
一品想说:手指纤细,缝起针来,十分灵活,比大手方便得多。
她没说出来,如此良辰美景,讲手术室里事情,未免大煞风景。
“明早可需诊症?”
一品点点头。
“送你回家休息吧。”
一品讪笑自己贪欢,不愿与他分手。
她终于由他送回家。
过两日,姚以莉来覆诊,一品向她求教。
“怎样向异性表示好感?”
姚以莉何等伶俐,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答:“用身体语言。”
一品说:“愿闻其详。”
“穿得漂亮一点,刻意打扮,对方立刻明白你有好感,放松四肢,时时微笑,用欣赏的眼光凝视他,略为靠近他身体。”
一品不住点头。
姚以莉觉得好笑,真没想到才华出众、容貌秀丽的杨医生在这方面如小学生。
她一定对那人有特别好感,否则,不会如此慎重。
果然,她说:“我想有一个好的开始,不想关系演变成兄弟姐妹那样。”
“那就要突出性别啊。”
“是否不可再穿衬衫长裤?”
“不不,看你怎么穿,杨医生,请站起来。”
姚以莉把一品的白衬衫领子翻起,解开两颗纽扣,卷起短袖到腋下,衫脚塞返裤头,拉紧皮带,然后,取出一管深紫口红,替一品抹上,再用不知什么,在她眼角点一点。
然后,把她推到镜前,“看。”
连一品自己都吓一跳。
“美人。”
原来眼角是一点金粉,每次眨眼,都似闪一闪。
“杨医生,内衣愈多透明纱愈好,挑粉红色,要不,杏色,即使外头穿牛仔裤、矿工衫,内衣也要绮丽。
一品犹疑,“这,不是卖弄色相?”
“当然是,”以莉笑,“这是原始的彼此吸引。”
一品低下头。“对一个医生来说,不容易妥协吧,肉体躺在手术室,逐部分解剖,色相何存。”
“以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你是不屑卖弄色相,所以,把肤浅的男人全赶到我们这种女人身边来,呵,学问害事。”姚以莉讪笑。
一品说:“师傅,有无比较高级的男人,重内心不看外表?”
以莉笑哈哈,反问:“他是不是男人呢。”
一品颓然。
以莉诧异,“杨医生,你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没有自信?”
一品不语。
“是否曾经失恋?”
“还没有这种资格。”
“可怜的杨医生。”
一品感喟:“肉体的需要,真叫我们尴尬。”
以莉不以为然,“上帝赐我们肉身,就是要叫我们好好享受,否则,人类只存一束计算机波,又有什么意思。”
“以莉,你真有趣。”
“男人也那么说。”她笑吟吟。
“这同透明内衣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首先注意的,是若隐若现的诱惑。”
“我当然尊重你的意见。”
姚以莉说:“不过,我们是两路人,杨医生,你不屑走这种路线。”
“不不……”
一品已经辞穷。
姚以莉走了,一品吩咐看护彭姑办事。
彭姑一看眼皮上有金粉的医生,吓得连忙说:“杨医生,维持真我。”
一品坐下来叹口气。
“别听姚以莉胡说。”
“不,她予我很好的忠告。”
一品抹掉眼上化妆,扣回钮扣。
“她是靠卖相吃饭的女人,你靠才学,犹如云泥。”
“不可以那样说。”
“是,我的思想古老,社会上不学无术的少女,都视姚以莉为偶像。”
“说对了。”
“但我可不愿女儿像她,不过是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