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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烟消云散-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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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书办嫌少,故而有意刁难,说不得只好大破悭囊了。

  “杨先生,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有话好说,不要做得太难堪。”情急之下,他口不择言了,“快过年了,大家都有帐要付,这一层我知道的。除了原来的以外,我另外再送两千银子,马大老爷那里,只要你老大哥摆平,我不说话。”

  什么是原来的?杨书办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不过还是要打听一下:“原

  来多少?”

  等将唐子韶与周少棠打交道的情形问清楚以后,杨书办觉得很为难。他为人比较忠厚,觉得唐子韶可怜兮兮的,不忍心象周少棠那样,虚与委蛇,让他吃个“空心汤圆”,当然,要接受他的条件,也是决不可能的事。

  “杨先生,”唐子韶近乎哀求他说:“你就算交我一个朋友。我知道你在马大老爷面前一言九鼎,只要你说一声,他就高抬贵手,放我过去了。”

  谈到“交朋友”。杨书办倒有话说了,“朋友是朋友,公事是公事。”他说,“只要马大老爷公事上,能过得去,我当然要顾朋友的交情。唐朝奉,我答应你一件事,今天决不会让你面子难看,不过,我只希望你不要妨碍公事。至于查封以后,如何办法,我们大家再商量。”

  这番话是“绵里针”,唐子韶当然听得出来,如果自己不知趣,不让马逢时查帐,变成“妨碍公事”,他是有权送他到县衙门的“班房”去收押的。好在还有以后再商量的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敷衍好了杨书办,再作道理。

  “杨先生,你这样子说,我不能不听,一切遵吩咐就是。”

  唐子韶也豁出去了,不但要什么帐簿有什么帐簿,而且问什么答什么,非常合作,因此查帐非常顺利。只是帐簿太多,这天下午只查了三分之一,至少第二天还要费一整天才能完事。

  等回到家,杨太太告诉丈夫:“周少棠来过了,他说他在你们昨天吃酒的地方等你。”

  “喔!”杨书办问:“光是指我一个人?”

  “还有哪个?”

  “有没有叫老马也去?”

  “他没有说。”

  “好。我马上就去。”杨书办带着一份记录去赴约。

  “胡大先生怎么能不倒霉!”周少棠指着那份记录说:“光是这张纸上记下来的,算一算已经吞了三、四万银子都不止了。”

  “你预备怎么个办法?”

  “还不是要他吐出来。”周少棠说:“数目太大,我想先要同胡大先生谈一谈。”

  “这,”杨书办为马逢时讲话,“在公事上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周少棠反问”

  杨书办亦说不出如何不妥,他只是觉得马逢时奉派查封公济典,如何交差,要由周少棠跟胡雪岩商量以后来决定,似乎操纵得大过分,心生反感而已。

  “公事就是那么一回事,你老兄是‘老公事’,还有啥不明白的?”周少棠用抚慰地语气说,“总而言之,老马的公事,一定让他交代得过,私下的好处,也一定会让他心里舒服。至于你的一份,当然不会比者马少,这是说都用不着说的,”

  当然,周少棠的“好处”亦不会逊于他跟马逢时,更不待言。照此看来,唐子韶的麻烦不小,想起他那万般无奈、苦苦哀求的神情,不由得上了心事。“怎么?”周少棠问:“你有啥为难?”

  “我怎么不为难?”杨书办说:“你给他吃了个空心汤圆,他不晓得,只以为都谈好了,现在倒好象是我们跟他为难,他到我家里来过一次,当然会来第二次,我怎么打发他?”

  “那容易,你都推在我头上好了。”

  事实上这是唯一的应付办法,杨书办最后的打算亦是如此。此刻既然周少棠自己作了亏诺,他也就死心塌地,不再去多想了。

  第二天仍如前一天那样嘴上很客气,眼中不容情,将唐子韶的弊端,一样一样,追究到底。唐子韶的态度,却跟前一天有异,仿佛对马逢时及杨书办的作为,不甚在意。只是坐在一边,不断地抽水烟,有时将一根纸煤搓了又搓,直到搓断,方始有爽然若失的神情,显得他在肚子里的功夫,做得根深。

  约莫刚交午时,公济开出点心来,请马逢时暂时休息。唐子韶便趁此时机,将杨书办邀到一边有话说。

  “杨先生,”他问:“今天查得完查不完?”

  一想把它查完。”

  “以后呢?”唐子韶问道:“不是说好商量?”

  “不错,好商量。你最好去寻周少棠,只要他那里谈好了,马大老爷这里归我负责。”

  唐子韶迟疑了好一会说:“本来是谈好了,哪晓得马大老爷一来,要从头查起。

  语气中仿佛在埋怨杨书办跟周少棠彼此串通,有意推来推去,不愿帮忙。杨书办心想,也难怪他误会,其中的关键,不妨点他一句。

  “老兄,你不要一厢情愿!你这里查都还没有查过,无从谈起,更不必说啥谈好了。你今天晚上去寻他,包你有结果。”

  唐子韶恍然大悟,原来是要看他在公济典里弄了多少“好处”,然后再来谈“价钱”。看样子打算用几千银子“摆平”,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树倒猢狲散”,不如带着月如远走高飞,大不了从此不吃朝奉这一行的饭,后半世应可衣食无忧。

  就在这刹那间打定了主意,就更不在乎杨书办与马逢时了,不过表面上仍旧很尊敬,当天查帐完毕,要请他们吃饭。马逢时当然坚辞,杨书办且又暗示,应该早早去觅周少棠“商量”。

  唐子韶口头上边声称“是”,其实根本无此打算,他要紧的是赶回家去跟月如商量。约略说了经过,随即向月如透露了他的决心。

  “三十六计,走为上让。你从现在起始,就要预备,最好三、五天之内料理清楚,我们开溜,”

  月如一愣,“溜到哪里?”她说:“徽州我是不去。”

  唐子韶的结发妻子在徽州原籍,要月如去服低做小,亲操井臼,宁死不愿,这一层意思表明过不止一次,唐子韶当然明白。

  “我怎么会让你到徽州去吃苦?就算你自己要去,我也舍不得。我想有三个地方,一个是上海,一个是北京,再有一个是扬州,我在那里有两家亲戚。”

  只要不让她到徽州,他处都不妨从长计议,但最好是能不走,上生上长三十年,从没有出过远门,怕到了他乡水土不服住不惯。

  “不走办不到,除非倾家荡产。”

  “有这么厉害?”

  “自然。”唐子韶答说:“这姓周的,良心黑,手段辣,如今一盘帐都抄了去,一笔一笔照算,没有五万银子不能过门。”

  “你不会赖掉?”

  “把柄在人家千里,怎么赖得掉?”

  “不理他呢?”

  “不理他?你去试试看。”唐子韶说:“姓马的是候补县,奉了宪谕来查封,权力大得很呢!只要他说一句,马上可以送我到仁和县班房,你来送牢饭吧!”

  月如叹口气说:“那就只好到上海去了。只怕到了上海还是保不得平安。”

  “一定可以保!”唐子韶信心十足地说,“上海市场等于外国地方,哪怕是道台也不能派差役去抓人,上海县更加不必谈了。而且上海市场上五方杂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只要有钱,每天大摇大摆,坐马车、逛张园、吃大菜、看京戏,没有哪个来管你的闲事。”

  听他形容上海的繁华,月如大为动心,满腔离愁,都丢在九霄云外,细细盘算了一会说道:“好在现款存在汇丰银行,细软随身带了走,有三天工夫总可以收拾好,不动产只好摆在那里再说。不过,这三天当中,会不会出事呢?”

  “当然要用缓兵之计。杨书办要我今天晚上就去看周少棠。他一定会开个价钱出来,漫天讨价,就地还钱,一定谈不拢,我请他明天晚上来吃饭,你好好下点功夫。。”

  “又要来这一套了!”月如吼了起来,“你当我什么人看。”

  “我当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看。”唐子韶说:“这姓周的请我吃空心汤圆,你要替我报仇。”

  “报仇?哼,”月如冷笑,“我不来管你的事!你弄得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白白里又让人家占一回便宜,啥犯着?”

  “你真傻,你不会请他吃个空心汤圆?两三天一拖拖过去,我们人都到上海了,他到哪里去占你的便宜?”

  “万一,”月如问说:“万一他来个霸王硬上弓呢?”

  “你不会叫?一叫,我会来救你。”

  “那不是变成仙人跳了?而且,你做初一,他做初二。看起来我一定要去送牢饭了。”

  唐子韶不作声。月如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且当初已经失过一回身,反正不是从一而终了,再让周少棠尝一回甜头,亦无所谓。不过这话不便说得太露骨,只好点她一句。

  “如果你不愿意送牢饭,实在说,你是不忍心我去吃牢饭,那么全在你发个善心了。”

  月如亦不作声,不过把烧饭的老妈子唤了来,关照她明天要杀鸡,要多买菜。

  周少棠兴冲冲地到了元宝街,要看胡雪岩,不道一说来意,就碰了一个钉子。

  “说实话,周先生,”胡家的门上说:“生病是假,挡驾是真。你老倒想想,我们老爷还有啥心思见客。我通报,一定去通报,不过,真的不见,你老也不要见怪。”

  “我是有正事同他谈。”

  “正事?”门上大摇其头,“那就一定见不着,我们老爷一提起钱庄、当店、丝行,头就大了。”

  “那么,你说我来看看他。”

  “也只好这样说。不过,”门上一面起步,一面咕哝着,“我看是白说。”见此光景,周少棠的心冷了。默默盘算,自己想帮忙的意思到了,胡雪岩不见,是没法子的事。唐子韶当然不能便宜他,不妨想想看,用什么手段卡住他的喉咙,让他把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过年了,施棉衣、施米、做做好事,也是阴功积德。

  这一落入沉恩,就不觉得时光慢了,忽然听得一声:“周先生!”抬头看时,是门上在他面前,“我们老爷有请,”

  “喔,”周少棠定定神说:“居然见我了?”

  “原来周先生是我们老爷四十年的老朋友。”门上赔笑说道:“我不晓得!周先生你不要见气。”

  “哪里,哪里!你请领路。”

  门上领到花园人口处,有个大丫头由一个老妈子陪着,转引客人直上百狮楼。

  “周先生走好!”

  一上楼便有个中年丽人在迎接,周少棠见过一次,急忙拱手说:“螺蛳太太,不敢当,不敢当!”

  “大先生在里头等你。”

  说着螺蛳太太亲自揭开门帘,周少棠是头一回到这里,探头一望,目迷五色,东也是灯,西也是灯,东也是胡雪岩,西也是胡雪岩。灯可以有多少盏,胡雪岩不可能分身,周少棠警告自己,这里在镜子很多,不要象刘姥姥进了怕红院那样闹笑话。因此,进门先站住脚,看清楚了再说。

  “少棠!”胡雪岩在喊:“这面坐。”

  循声觅人,只见胡雪岩坐在一张红丝绒的安乐椅上,上身穿的小对襟棉袄,下身围着一条花格子的毛毡,额头上扎一条寸许宽的缎带,大概是头痛的缘故。

  “坐这里!”胡雪岩拍一拍他身旁的绣墩,指着头上笑道:“你看我这副样子,象不象产妇做月子?”

  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话,周少棠心怀一宽,看样子他的境况,不如想象中那么坏。

  于是闲闲谈起查封公济典的事,原原本本、巨细靡遗,最后谈到从唐子韶那里追出中饱的款子以后,如何分派的办法。

  “算了,算了。”胡雪岩说:“不必认真。”

  此言一出,周少棠愣住了,好半天才说了句:“看起来,倒是我多事了,”

  “少棠,你这样子一说,我变成半吊子了。事到如今,我同你说老实话,我不是心甘情愿做洋盘瘟生,不分好歹,不识是非,我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为了哪一个?”周少棠当然要追问。

  “唐子韶的姨太太。”

  “喔,喔!”周少棠恍然大悟,他亦久知胡雪岩有此一段艳闻,此刻正好求证:“我听说,唐子韶设美人局,你上了他的当?”

  “也不算上当,是我一时糊涂。这话也不必去说它了。”胡雪岩紧接着说:“昨天我同我的几个妾说:我放你们一条生路,愿意走的自己房间里东西都带走,我另外送五千银子。想想月如总同我好过。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我想放他一马。不过,这是马逢时的公事,又是你出了大力,我只好说一声:多谢你!到底应该怎么办?我也不敢多干预。”

  “原来你是这么一种心思,倒是我错怪你了。”同少棠又说:“原来是我想替你尽点心,你不忘记老相好,想这样子办,我当然照你的意思。至于论多论少,我要看情形办,而且我要告诉人家。”

  “不必,不必!不必说破。”胡雪岩忽然神秘地一笑,“少棠,你记不记得石塔儿头的‘豆腐西施’阿香?”

  周少棠愣了一下,从尘封的记忆中,找出阿香的影子来——石塔儿头是地名,有家豆腐店的女儿,就是阿香,艳声四播。先是周少棠做了入幕之宾,后来胡雪岩做了他的所谓“同靴弟兄”,周少棠就绝迹不去了。少年春梦,如今回想起来,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是奇怪胡雪岩何以忽然提了起来?

  “当初那件事,我心里一直难过,‘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该割你的靴腰子。现在顶好一报还一报。”胡雪岩放低了声音说:“月如是匹扬州人所说的‘瘦马,,你倒骑她一骑看。”

  听此一说,周少棠有点动心,不过口头上却是一叠连声地道:“笑话,笑话!”

  胡雪岩不作声,笑容慢慢地收敛,双眼却不断眨动,显然有个念头在转。

  “那么,少棠,我说一句决不是笑话的话,你要不要听?”

  “要的。”

  “年大将军的故事,你总晓得罗?”

  “年大将军”是指年羹尧。这位被杭州人神乎其词他说他“一夜工夫连降十八级”的年大将军,在杭州大概有半年的辰光,他是先由一等公降为杭州将军,然后又降为“闲散章京”,满洲话叫做“拜他喇布勒哈番”,汉名叫做“骑都尉”,正四品,被派为西湖边上涌金门的城守尉,杭州关于他的故事极多,所以周少棠问说:“你是问哪一个?”

  “是年大将军赠妾的故事。”

  这是众多年羹尧的故事中,最富传奇性的一个。据说,年羹尧每天坐在涌金门口,进出乡人,震于他的威名,或者避道而行,或者俯首疾趋,惟有一个穷书生,早晚进出,必定恭恭敬敬地作一个揖。这样过了几个月,逮捕年羹尧入京的上谕到了杭州,于是第二夭一早,年羹尧等那穷书生经过时,喊住他说:“我看你人很忠厚,我这番入京,大概性命不保,有个小妾想送给你,请你照料,千万不要推辞。”

  那个穷书生哪敢作此非分之想,一再推辞,年羹尧则一再相劝。最后,穷书生说了老实话,家徒四壁,添一口人实在养不起。

  “原来是为这一层,你无庸担心,明天我派人送她去。你住哪里?”

  问了半天,穷书生才说了他家的住址。下一天黄昏,一乘小轿到门,随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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