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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传记]曾国藩发迹史(全文)-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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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颂面对灾荒敢于承担责任,变通救民,虽与大清律不太相符,但呈报在前,论罪当首推布政使(也就是藩台),次及巡抚,叶子颂当奖。提议升授叶子颂为山东赈灾道。汶上现署任李延申为道光七年进士,功名较早,但因做事负责,一直不被地方官相容,现已穷困潦倒,建议放该员汶上县知县,以示朝廷体恤文员之意。    
    折子的最后又写道:“臣查巡抚和春最善治军,做地方巡抚实属小用。当此匪乱之秋,似此能员该授兵权阵前对仗为上。”至于授提督还是总兵,曾国藩就不敢往下写了。相信皇上阅了折子以后,对曾国藩的一番良苦用心是该知道的。    
    他写完正折,意犹未尽,又提笔写了个夹单:臣查东平县为山东大县,历由从六品官员任知县,李延申为正四品道员衔,按职衔当授知府。结尾先署上文庆的名字,再写自己的名字。联名启奏,分量重些。    
    早饭前,他即将折子和夹单拜发。    
    这一天的早饭他吃得格外香甜。    
    圣旨终于到达了。    
    旨曰:照查赈大臣文庆与曾国藩所请,叶子颂暂缓行刑。    
    文庆长出一口气道:“涤生,这叶子颂还真让你给保下来了!——这‘暂缓’二字分明就是赦字牌。——可是,虽然请到了赦字牌,这以后该怎么着呢?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吧?”    
    曾国藩神秘地一笑道:“十天以后,自见分晓。——明天我就去汶上继续办差。    
    下官推断,皇上还会有旨。咱只要圣旨下前赶回来就行。”    
    文庆一愣:“怎么,还有圣旨?”    
    曾国藩想了想道:“照常理推断,不能就下这一道吧?”    
    文庆狐疑地望曾国藩一眼,没有言语。    
    第二天,两个人各带人马分路而去。    
    和春托病,只让布政使、按察使来行辕依老例送行。    
    在济宁,曾国藩虽也发现了几笔糊涂账,但数额不大,曾国藩只是申饬几句,就赶往曹州府。    
    曹州府的知府黄亮是个老知府,已有近二十年的府龄,素有清名,官声一直不错。黄亮尤爱古董,专攻考据,海内有名。但他于这方面的学问还赛不过他的儿子黄以州。黄以州,字元同,举人出身,在浙江为官,曾采集汉唐以来关于礼制的解说,陆续编撰《礼书通故》,已有三十几篇文章刊刻行世。父子同朝不同省为官又都有考据癖,这在大清尚无二例。曾国藩对黄氏父子是早就闻其名的,黄以州的文章他还收集了一些。尤其陆续刊刻的《礼书通故》一书,对改进大清的礼制,确有帮助。
第四部分 道光帝是主抚不主战第74节 文天祥的字
    曹州府城南的将军庙紧挨着官道,而这条道又是进入曹州府的惟一通道。曾国藩见那将军庙虽比较萧条冷清,但看那建筑,却是唐朝的风格,就决定在此歇上一歇,看一看这庙。    
    李保、刘横一见大人在此落轿就知道大人要参观破庙了,于是就赶忙前面带路。    
    曾国藩踏着这残破的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边走边感叹大自然的灾难给人类造成的败象。    
    将军庙一般供奉的都是汉将军张飞。现在,张飞已渐被冷落,人们都在为活命忙碌,神和命比起来,人先选择的还是后者。    
    大门没有上锁,显然是座空庙。李保抢先一步推开门,曾国藩慢慢地踱进去。    
    一走进庙中,最先映入曾国藩眼帘的不是张飞将军,而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对来人浑然不觉,正在张飞将军像旁边的一大块石碑上拓字。    
    他先用笔在一个字的周围涂上淡淡的一层墨,然后再覆上一张草纸,用一个白不白灰不灰的棉花球一点一点地压实,揭下来用嘴吹了吹,放到一边。接着,再这样地拓第二个字,很有耐性。    
    曾国藩细看那碑文,题目是:《曹州将军庙记》。全文约五百余字,字体遒劲,似曾相识;一看落款,才恍然大悟,却原来是宋丞相文天祥的手笔。    
    文天祥为将军庙作庙记,在曾国藩还是第一次见到。但从词句到用笔,细细揣摩,应该是出自文丞相之手无疑。    
    这时,刚刚拓了十几个字的老者,忽然停下手来,把已经干了的拓纸一张一张地放到一起,没有干的拓纸,便用嘴小心地吹干,然后便把纸笔墨都收到一个口袋里,分明是要走了。    
    曾国藩忽然间有些尴尬,仿佛是自己破坏了这气氛。    
    他向老者抱歉地拱一拱手道:“敢是在下惊了老人家的驾?——在下这就走,老人家忙吧。——文丞相的庙记,着实不错!”    
    老者背起大口袋,哈哈大笑道:“大人身着九蟒五爪官服,锦鸡补服,起花珊瑚红顶戴,不是大人惊了老夫的驾,是老夫撞了大人的驾了!”    
    曾国藩忙道:“在下只是路过而已,老人家大可不必在意。”    
    老者道:“逢古迹而入又专注前人遗迹,不用问,一定是山东的查赈大臣、文名满天下的曾大人了!可惜,老夫不是与大人见于府衙大堂,而是逢于破庙之中。    
    ——老夫只好先行一步了!——也好迎接大人于衙前。”说着,夺门欲走。曾国藩忙道    
    :“难道老人家就是名满天下的黄亮黄太尊?”    
    老者笑道:“不是黄亮,避你作甚!”    
    曾国藩确定眼前的老者就是黄亮,就趋前一步道:“晚生见过老前辈。”    
    黄亮急忙道:“大人快不要如此谦恭。黄亮未穿官服,无法同大人见礼。”    
    曾国藩笑道:“黄明府明知本部堂要来曹州,原该在衙门屈候才是。”    
    黄亮道:“下官照老例推算,大人应该在午后到达曹州。敢则大人用过早饭就起程了?——下官想拓上五六个字,再回去迎接大人也不迟。——哪知道,还是迟了!”    
    曾国藩挽住黄亮的手道:“黄太尊,咱们回衙吧。”    
    黄亮道:“请大人上轿,黄亮为大人扶轿!”    
    曾国藩一愣:“黄太尊难道徒步而来?”    
    黄亮道:“下官已多年不乘轿了。”    
    曾国藩问:“这是为何?难道老前辈不知我大清官员乘轿是一种威仪吗?”    
    黄亮哈哈大笑道:“曾大人讲的固然不错,可下官虽久历官场,却对考据情有独钟,朝廷给的俸禄,除拿出一些养家糊口,余下的买书籍还不够,哪还有闲银两用轿夫啊!”    
    曾国藩愈发狐疑,反问:“实缺官员乘轿,照例由衙门支付费用。——堂堂的曹州府还付不起轿夫的银子吗?”    
    黄亮边走边道:“曹州府是大府,可也是穷府。下官十年前接印时,曹州府的亏额竟达百万之多,下官整整堵了八年的窟隆啊!——刚松一口气,又遇上这百年不遇的大灾荒!”说毕,脸呈阴郁之色。    
    曾国藩回头对李保道:“请扶黄太尊上轿,本部堂扶轿。——黄太尊,请吧。”    
    黄亮再次大笑起来:“曾大人,老夫是走惯了的人。——快不要戏弄老夫了。这种违制的事,下官辞官后可以一试,但现在——,大人只管上轿。”    
    曾国藩望了一眼李保道:“本部堂也是不怯走的人,今日违制也好,不违制也好,本部堂都要为老前辈扶一回轿。何况,老前辈未着官服,也谈不上违制。”    
    黄亮还要执拗,李保和刘横却一边一个生生把他推进轿里,曾国藩跨前一步扶定轿杆,吩咐一声:“起轿!”    
    一行人便徐徐向城里走去。    
    走着走着,曾国藩忽然笑了。他长这么大,还第一次为别人扶轿,而且是为一名从四品衔的知府扶轿,这在大清,恐怕尚无一例。这要让和春知道,不上折子参劾他才怪!——这种违制的事你曾国藩也敢做?多亏黄亮没有着官服!——这样想着,脚下加快了步子,但还是午后才进城关。    
    曹州是大商阜,虽是灾荒年,景象也繁华于其他州县。卖炊饼、馒头的,照常沿街叫卖,随处可见。卖其他物品的,倒相对少一些。灾荒年,人们只剩了一张嘴了。    
    走在街上,曾国藩一行人马上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卖炊饼的放下担子,卖馒头的也停止了叫卖,一街的人都立住脚观看。    
    扶轿的人是红顶子的大官员,坐在轿里的莫不是皇上?大学士也不敢摆这么大的谱儿!红顶子的官员曹州百姓见过不少,但红顶子的官员扶轿曹州百姓可是第一次见到。百姓们终于断定,轿里坐的不是王爷,就是皇上!    
    人开始越聚越多,渐渐的,引轿官员只能靠吆喝着才能行进。曹州府的百姓都觉着奇怪,都想看一看轿里的人。    
    黄亮只好掀开轿帘,高声说道:“钦差曾大人来我曹州查赈,大家让开些让开些吧!”    
    围观的百姓们一见坐在轿里的是知府大人,更加奇怪了,议论声也更高。但总算让开了一条路。    
    一行人终于来到知府衙门。同知与师爷带着衙门内的大小官员已早早迎出来,一起冲着轿子跪倒;当看清从轿里走出的官员是知府黄亮时,大家都愣住了。    
    黄亮抢前一步,对曾国藩道:“下官未穿官服无法行大礼,请大人到大堂稍息片刻,容下官更衣后再行大礼。”    
    黄亮说毕,带上随员匆匆走进衙门。    
    曾国藩向跪着的官员摆了摆手,便迈步走进大堂,一行人尾随其后。    
    一会儿,黄亮身着官服走出来,带上大小官员一齐走进大堂,向曾国藩重新见过大礼,这才把衙门的人挨个儿介绍一遍。    
    介绍完毕,黄亮道:“请大人示下,是先用饭还是先办事?”    
    曾国藩道:“有些饿了,就先用饭,然后再办事吧。”    
    黄亮就高兴地一拱手:“请大人随下官到饭厅用饭。大人请。”    
    一行人就随着黄亮来到大饭厅。    
    大饭厅,已摆了一大盆地爪,一大盆芋头,另有一大盆黍子粥,桌子中央摆了两小盘的咸桑树叶。同知把曾国藩的随员们安排到大桌用饭,黄亮则神秘兮兮地把曾国藩一个人带进里间的小饭厅。    
    曾国藩笑着边走边问:“敢则黄太尊要给晚生小灶吃?”    
    黄亮神秘一笑,没有言语。    
    进了小饭厅坐定,曾国藩见饭桌上已摆了一小碟咸花生和两碗白米粥,另有一个小盒盛着红薯,有五六个的样子。    
    黄亮坐下后道:“花生和白米是犬子以州从浙江捎过来的。犬子怕下官常吃红薯挺不住。像下官这种年纪还在官衙耗时光的,我大清已不多了。如不是山东遭灾,老夫是早就辞官回老家享福去了。山东经这一场大灾,非两年缓不过元气,下官不忍心弃民而去呀!——大人请用饭,这是下官个人掏的腰包。吃好吃歹,担待些吧。”    
    曾国藩道:“老前辈,你太客气了。”这才举箸。    
    饭后,黄亮特为曾国藩单独腾出了一间空房查赈办公用,又派了十名衙役供曾国藩差遣。同知、师爷、文案、书办等更是随叫随到,比曾国藩想得还周到。    
    曾国藩内心叹一句:“不愧是老州县出身!”    
    下午,曾国藩开始查赈,黄亮则照常开府办公。府衙上下井井有条。    
    曾国藩在曹州府一连查了五天,没有查出什么错乱;曹州府辖下的州县也都是取放合理,没有过格的差迟。    
    曾国藩不能不承认,已近耳顺之年的黄亮,确是大清国能办事的好官员。    
    曾国藩决定返回济南,他估计圣旨该到了。    
    临行的前一天,黄亮把自己年前拓成的一叠文天祥的《曹州将军庙记》送给曾国藩。他对曾国藩说,他正在拓的一份是想送给儿子以州的,还有三十六个字没有拓完。经过考证,文天祥的确为曹州的将军庙题过庙记,是真迹无疑。曾国藩大受感动,连连致谢。    
    用过早饭,黄亮请曾国藩上轿,然后亲自为曾国藩扶轿出城,以报曾国藩扶轿之情。曾国藩万般推辞,黄亮只是不许。曾国藩只好上轿。    
    曹州百姓但见一位身着四品官服的大胡子官员——分明是知府黄大人,扶着一顶绿呢大轿,有说有笑地缓缓出城去。全城轰动。    
    把曾国藩送出城门,黄亮才止步。    
    曾国藩进了行辕,文庆已于早一天赶回。两个人交流了一下查赈的情况,还都满意。曾国藩尤对老知府黄亮赞颂不已,称此翁为大清国上上人物。说到两个人互相扶轿一节,文庆也大笑不止。    
    最后,文庆忽然反问:“适才涤生说的黄亮,可是浙江分水县训导黄以周黄元同的父亲?——父子俩的考据学,可称得上我大清一绝了。”    
    曾国藩让李保拿出黄亮赠送的文丞相碑拓,两个人又围着文天祥的字谈论了半宿。    
    文天祥的字不如岳武穆飘逸,比较方正,圆润,传世较少。当时的文人墨客都知其《忠孝匾》,而不知还有《曹州将军庙题记》。    
    回到卧房,曾国藩又对《曹州将军庙题记》玩味了半夜,才让李保收起来。
第四部分 道光帝是主抚不主战第75节 顺、奉二府的局面也不太好
    第二天早饭后,李保通报汶上县署理知县李延申求见。曾国藩当时正独自一个在小客厅品茶,闻报,忙传见。    
    李延申进来,礼毕,道:“下官按大人的吩咐,已将那辞幕的原县衙钱谷师爷艾夷点由奉天请回,正在门外候着。”    
    曾国藩一喜,道:“李观察,辛苦你了!——可曾和他对质?”    
    李延申道:“回大人话,艾夷点一问三不知,把册账上的疑点全部推到已故的张典史身上,下官没办法。”    
    曾国藩反问:“艾夷点分明是抵赖!——你如何不用刑?”    
    李延申回答:“回大人的话,艾夷点是在旗的人,下官不敢对他胡乱用刑。”    
    “嗯——”曾国藩点点头,正要讲话,李保忽然走进来禀道,“文大人请曾大人到大厅接旨。”    
    曾国藩只好对李延申说一句:“李观察,你稍候,本部堂去去就来。”就兴冲冲走出去,到大官厅接旨。却是连接两旨。    
    一旨曰:照查赈大臣文庆、曾国藩所奏,叶子颂违律可恕。着继续署理东平县。    
    经吏部查报,李延申确系道光七年进士。着该员毋庸署理汶上县,实授济南道。    
    洪财着巡抚衙门派员押赴进京,由三法司会审。钦此。    
    二旨曰:着查赈大臣文庆、曾国藩从接旨日起,即刻回京。山东查赈事宜,朕已另简派大臣办理。钦此。    
    刚送走传旨的人,曾国藩正想把李延申抓捕艾夷点的事向文庆讲明,和春已大步流星走进来。    
    两个人急忙站起,放座。    
    和春坐定,道:“本部院特来向二位大人辞行,刚接的旨。”    
    曾国藩道:“和大人莫不是升授总督了?”    
    和春道:“广西战事吃紧,匪乱成患,朝廷调我去带兵剿匪。说出来不怕二位笑话,本部院是在马背上过来的人,这巡抚的差事岂是咱干的?”    
    文庆忙道:“和大人高就可喜可贺!”    
    和春道:“高就倒谈不上,皇上赏本部院的是二品顶戴,参将衔。”    
    文庆和曾国藩一听,不觉一愣:这哪里是高就?分明是降职了!尽管皇上赏了他二品顶戴,可参将是正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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