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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传记]曾国藩发迹史(全文)-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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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的官位小了,权位和责任却加重了,他反倒比以前更加忙起来。
第四部分 道光帝是主抚不主战第80节 极其漂亮的人事调和战役
    曾国藩自从升授内阁学士那日起,府门上便有了“内阁示:不准喧哗,如违送官”的字眼,现在府门上的“内阁示”只好改作“都察院示”,其他内容不变。但旁边添挂上了鞭、棍之类,以示住在里面的人非比寻常,是专干监察营生的。这就是何以监察御史品级虽低、威仪却重的缘故;就连御史们穿的补服,也别于其他官员。——大清规定,四品官员的补服上面绣的是雪雁,但御史和按察使等监察、司法官员,则一律穿獬豸补服。据云,獬豸是一种神羊,最能辨别曲直。大清国让监察御史穿绣有獬豸的补服,无非是为了体现司法公正。    
    曾国藩现在的直属上司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和左副都御史。但大清的左副都御史从来都是大臣们的兼职。而左都御史,除劳仁外,也都是各部院尚书的挂衔;右都御史和右副都御史照例由地方的总督、巡抚兼任。    
    曾国藩到都察院任上时,劳仁早已因病开缺多时,此缺尚未填补。原任上的六科掌印给事中正在丁艰中,此时都察院的最高长官实际就是曾国藩。左副都御史们因为都是由各部、院大臣兼署,这些人若非值日决不到任。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皇上虽把曾国藩的品级给降了下来,由二品降为四品,但他的职权却比以前重了;道光帝等于是把一个庞大的都察院交给了他。    
    道光帝既平了旗人的愤怒,给了曾国藩一个降职的处分,同时又给了曾国藩更大的弹劾权、监察权,六大部全部纳入他的监察范围。    
    道光帝是真正的赢家,道光帝打了场极其漂亮的人事调和战役。    
    曾国藩看出了这一点,也更对道光帝充满了感激之情。    
    他这时已将《曾氏家训长编》编撰完毕,已誊写了一份,托归籍省亲的同乡捎回了荷叶塘。    
    《曾氏家训长编》分修身、齐家、治国为三门,其目三十有二。里面既有竟希公持家的思想,也有星冈公持家的内容,更贯穿着他本人的见解。    
    他的学术思想这时已基本形成。他写的文章以少虚话、套话,重实话为主。诗词也多有感才作,绝少呻吟之语。他的书法更是集多家之所成,有颜、柳之形体,苏、黄之飘逸。他的字在当时已成为收藏家所搜求的对象。朝中的很多大臣们把能拥有他的一幅字而作为自己向人炫耀的资本。    
    这都是他苦学、苦练、苦修的结果,正所谓天道酬勤。    
    但曾国藩仍然很拮据。随着知名度的提高,向他求字、求文、求捐的人也多起来,他的支出越来越大,可收入却不见有一文增加,相反,自打降职,俸禄倒有所下降。    
    管家唐轩越来越替东翁着急。    
    一日公休,曾国藩用过早饭,正想把平时的日记整理一下,把《过隙影》缺的部分补齐。周升却进来禀报,湖广会馆的账房求见。曾国藩想不起湖广会馆和自己有什么账目往来,只好让进来说话。    
    账房进来后,先施了大礼,又请了个大安,才道:“曾大人,湖广会馆是我湘籍举子进京会试的主要居住场所。您老的声望如日中天,我湘籍举子入榜的人数越来越多,会馆翻修已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您老是我湘籍京官的首领,小的今日来,就是想商量翻修会馆的事情。”    
    曾国藩沉思一下道:“去年长沙会馆刚刚翻修过,湖广会馆照例也应该修一下。”    
    账房赶忙接口道:“曾大人同意修缮会馆,这件事就算落实了。大人,您老人家在湖广举子的眼里可是功德齐天了!”    
    曾国藩端起茶杯道:“夫子如果没有其他事,本官就办自己的事了。”    
    当时流行的送客方式,就是端茶,所谓端茶送客,此之谓也。    
    但账房先生却一下涨红了脖子,道:“大人,小的话还没有说完哪。——既要翻修会馆,就要有一大笔银子,这银子从哪儿来?总要大人示下才好办理。”    
    “怎么?”曾国藩被闹得一愣,“会馆历年的节余和募捐,还不够吗?”    
    账房苦着脸道:“湖广会馆一直是薄利经营,虽说历年来的募捐有些进项,也才二三万两银子。会馆翻修一次,没有五六万两银子够吗?咱湖广在京师做官的人几百之多,只要大人带个头,三五万两银子还是可以捐到的。”说着便打开募捐簿子请曾国藩认捐个数字。    
    曾国藩想了想道:“本官虽名声老大,但却囊中羞涩。认捐的事,还望夫子找别人吧。”说着又端起茶碗。    
    但账房却道:“大人哪,您老是湖广会馆公认的执事、监理,您老只要写个数字,并不要掏腰包,起个带头作用就行了。这还难吗?”    
    曾国藩苦笑一声道:“夫子怕是记错了吧?湖广会馆的执事、监理是唐鉴唐镜海大人。本官只是长沙会馆的执事、监理。”    
    账房急忙道:“大人哪,唐大人已经致仕。唐大人临行前推举您老继任会馆执事的帖子是早就送到府上了的。怎么,大人没有见到吗?”    
    曾国藩就急忙在案首的公文筐里翻查起来,果然翻出湖广会馆的一个帖子。一看日期,正是自己在山东查赈的时间。    
    曾国藩抱愧地笑了笑,道:“你看本官忙昏了头不是?成了湖广会馆的执事、监理还像不相干似的。——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本官忙完这一阵子,把各位执事、监理也约齐,大家共同议一下会馆修缮这件事。你回去先把会馆的陈年老账理一下,本官也须同所有执事顺便看一看,总得跟大家有个交代。”    
    一闻此言,账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深施一礼,急忙退出去。    
    曾国藩忙把周升叫过来,让周升告诉李保与刘横,跟住账房先生,如果发现有异常,即刻带回。周升忙出去布置。    
    唐轩这时抱着账簿走进来,道:“大人,我想让您老看看账。”    
    曾国藩让唐轩坐下,这才道:“又不敷支用了吧?”    
    唐轩苦笑一声:“上个月光纸和墨就废了二十两银子,而大人为人写出的字却一文钱也没回来。大人哪,咱现在的伙食钱只有十二两银子,唐轩的心里有些慌啊!”唐轩把账递过来。    
    曾国藩没有接账簿,而是反问:“唐轩哪,十二两银子咱们能用几天?”    
    唐轩答:“如果没有其他的开销,两天吃一回豆腐,平常就拣贱的菜买,让厨下晚点去菜市场买菜,这么精打细算,十二两银子咱们这一家子吃二十天没问题。”    
    曾国藩一下子高兴起来:“好!唐轩,就按你说的办。只要能挺二十几天,俸禄就能发下来了。——唐轩哪,我想让你替我去做件事,我想再裁掉两个轿夫。我现在是四品衔,蓝呢轿有四个轿夫就够了,何必又用扶轿的、跟轿的呢?有李保和刘横就行了。这样一来,多少也能挤出几张纸钱来,不是更好?”    
    唐轩迟疑着道:“大人,唐轩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这些人跟着您老,能挣你几两银子啊?满京城问问,哪个大臣家的轿夫一年的佣金不是四十两银子啊!——可咱们家,四个轿夫一年才五十两,多给您老也拿不出啊!您老升官、降官大家都不肯离开,大家是敬您老的为人哪!——大人呀,你就别难为唐轩了!”口气里明显有些发急。    
    曾国藩长叹了一口气,道:“大家何必都跟着我受苦呢!唐轩哪,你知道吗?当官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打算发财。想发财我又何必当什么官呢?像左孝廉,经营几个铺子,哪年不是几万的进项啊!——当官的人,官声重于性命,既不能给祖宗抹黑,也不能给子孙造孽呀!好了,你回房歇着去吧,光顾了闲谈,倒忘了正事,我这一阵子的日记还没整理出来呢!”    
    唐轩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大人,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可——”    
    曾国藩低头边整理零散的日记边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唐轩道:“我接账的那一天,就见账上有二千两的一笔闲银子,大人在旁边不知何故注了‘莫动’两字,这笔银子就至今没动。对这笔银子,唐轩已画了老长时间的问号。大人哪,唐轩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认可从左孝廉的手里借银子用,也不让动这笔银子呢?”    
    曾国藩笑了笑道:“唐轩哪,不是咱的银子咱不能动啊!——这是我四川典试回来的时候宝制军依老例送的程仪。这笔银子我原打算交给皇上的,但考虑到这件事牵扯的面儿太广,可能要得罪所有的京官,就只好先存到了钱庄。这笔多得的银子,我打算等我离开京师回湘乡的那一天,再连本带利全交到皇上的手上。不该咱用的银子,咱不能用,用过一回,就想用第二回,由俭入奢易,从奢到俭难哪!”    
    唐轩听完曾国藩的话忽然笑了,他近前一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大人也太小心了些。这笔银子既是宝制军依老例送的,相信凡是做过主考的大人们就都得过。这不算份外的钱哪!”    
    曾国藩耐心地说道:“唐轩哪,你不知道实情啊。典试四川,国库已经支给了二千两的程仪了。宝制军给的这二千两不算份外钱,难道只有去抢、去贪、去敲诈才算份外的钱吗?唐轩哪,我这里有一本《贞观政要》,你闲的时候好好看看吧。有时候,这廉和贪只隔着一层薄纱呀,近得比亲兄弟还近!”    
    唐轩仍然不能理解,小声嘟囔了一句:“用不用,谁又能知道呢!天下人都像大人这么小心行事,谁还当官哪?”    
    曾国藩正色道:“唐轩,你又错了,你以为真的谁都不知道?——神明知道啊!    
    人可欺,神明不可欺呀!”说到此,曾国藩忽然神色一凛:“胜达达骂我是满人的一条狗,他是太小看我了,我怎么能做满人的一条狗?我是要做大清国的一条狗啊!”
第四部分 道光帝是主抚不主战第81节 曲子亮的履历
    唐轩悄悄地退出书房,曾国藩一个人留在了屋里继续整理他的日记,埋头补写他的《过隙影》。    
    午后,李保回来,向曾国藩禀报,湖广会馆账房先生离开曾府就去了光禄寺少卿李言安李大人的府邸,至今没有出来。李言安籍隶湖北,也是会馆的执事之一,李保回来请示是否继续监视。    
    曾国藩想了想,知道自己多虑了,便让李保将刘横也叫回来,共同吃午饭。    
    饭后,刑部郎中李文安来访。    
    曾国藩说声“请”字,李文安便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进来先就深施一礼,然后又问大人安,曾国藩一把手挽住他的袖子,才把他拉到炕上坐下。    
    李保沏了壶茶端上来,分别给李文安、曾国藩斟上,这才退出去。    
    曾国藩亲热地称呼一声“年兄”,才接着道:“咱们还是更衣吧,谈话随便些。    
    ”说毕,自己先把外衣脱掉。    
    李文安天性拘谨,虽在京师历练多年,但总不如儿子李鸿章放得开;一听曾国藩称他“年兄”,自己霎时局促起来。    
    他一边脱外衣一边道:“大人称呼下官年兄真是抬举文安了,像大人这样的身份名望,海内能有几人!”    
    曾国藩笑道:“年兄这样说,才是真抬举为弟呢。——年兄啊,这是在家里,不要叫什么大人了,还是叫我涤生更亲切些。”    
    李文安重新落座,道:“涤生啊,我这次来,是有事情相求的,还望大人能周全。”    
    听了这话,曾国藩一愣:李文安是名老京官,路子比曾国藩要宽许多,汉人、满人都能玩得转。    
    曾国藩狐疑地问:“老年兄,凭您老的为人,还有难事?年兄可是老京师啊!”    
    李文安苦笑一声道:“为兄在京里混到现在,还不是靠得祖上那点银子?——咳,在京里,就凭我那点能耐,当了十年的郎中就已满足了!我除了给部院抄文书,还能干啥!我要是本事大,犬子又何必硬给您老添乱!——犬子从打跟了您,是一日出息一日了,他现在看您,是比我都重呢?”    
    曾国藩笑道:“少荃天性聪颖,自己又争气。——年兄,到底有何事?”    
    李文安道:“顺天府乡试在即,涤生你也知道,顺天府乡试有文、武两科,主考也都从翰林院和兵部挑。为兄要说的是兵部候补郎中、我的同乡曲子亮。子亮是个武举出身,在兵部光郎中就候补了八年。这之中虽也得过几个缺份,但都很短。实缺得不到又一直没有放过外任,他本人又最爱面子,花销自然小不了,都快穷急了。曲子亮知道犬子是从您老的手里考取的,求了我多次。我看实在推不掉了,只好豁出这张老脸来找老弟。涤生啊,咱们这些汉官在京师不易呀!”    
    曾国藩笑道:“年兄说的曲子亮可是去年花会的时候,因抱打不平而被皇上申饬的那位?——这个曲子亮,为弟倒是认得的,真是个有血性的汉员。”    
    李文安满脸喜色道:“涤生也知道曲子亮的事?”    
    曾国藩道:“我岂能不知!满族子弟欺侮来京师卖艺的汉人已非一日了,哪个敢管!偏偏曲子亮就敢!这样的事,说一说都让人痛快!像曲子亮这样敢作敢为的汉官,能多一些就好了!”    
    去年的盛夏,山东来了父女二人进京卖红伤药,三个无所事事的满族子弟围着药摊不买药却要买女子;这个拧一把,那个掐一把,把个小女子羞辱得呜呜直哭。    
    老头子虽会些功夫却不敢惹满人,只能一味说好话,却是越说好话越不依,硬要把人弄走玩玩。曲子亮这日逛街正巧碰见,不假思索,便站出来替父女俩开脱。    
    三个阔子弟是牛惯了的,满人尚且不大敢惹,如何肯把汉人放在眼里?——何况曲子亮又是个年过半百的人,着的又是常服。三个阔子弟便发声喊,撇了父女二人倒把曲子亮团团围住,声称要揍扁曲子亮。哪知这正搔到曲子亮的痒处,三两个回合,便把三个人打得抱头鼠窜。曲子亮打得兴起,哈哈大笑道:“曲子亮的武郎中可不是叫着玩的!”    
    这一句话泄了天机,三个阔子弟于是知道打他们的这个人叫曲子亮,外号叫“武郎中”。    
    你道被打的三个人是什么人物?说出来还真不算什么人物,是一个早已致仕的大学士的家奴的子弟。这事不知道怎么被兵部尚书知道了,后来又传到一个满御史的耳朵里。那满御史就一个折子把曲子亮参到皇上那里,说他不顾体制,临街打斗,有伤国体。所幸道光皇帝没有全听一面之词,着人查了查,知道是抱打不平,于是就申饬了事,再没深究。曲子亮由此在京师出了大名,可他也再没有得过缺份。    
    顿了顿,李文安道:“子亮现在是想孝敬大人都孝敬不起呀!”    
    曾国藩道:“曲子亮不了解我,李年兄该了解我。——不过嘛,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上。虽说我现在可以单衔奏事,但终归是四品衔,总不如军机大臣们名正言顺。——不过,都察院山西道监察御史倒有个缺份,只是品级低些,有些委屈曲子亮。只有这个缺份,我可以试着保举一下,还未必能行。”    
    李文安急忙道:“曾大人肯保举,还有不行的!还说什么委屈,曲子亮不喜疯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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