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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传记]曾国藩发迹史(全文)-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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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都不说话,各想各的心事,足足过了两刻光景,才被走进来的刘横打破。    
    刘横把嘴附到曾国藩的耳边悄悄道:“常中丞病了,不见客。”    
    曾国藩一愣,小声反问:“你见着中丞了吗?”    
    刘横悄悄道:“没有见着,师爷挡了驾。”    
    曾国藩暗骂一声:“这个老狐狸!看乌纱比天还大!”口里却大声说道:“刘横啊,你带赵大人去歇息吧。让李保进来,本部堂有话说。”随后兀自低头沉思起来。    
    李保进来后,连叫了两声“大人”,曾国藩才蓦地惊醒。    
    看大堂之上,赵二和刘横都已不在,外厢的吵闹声好像也弱了许多。    
    “大人,赵德群等一十二人,卑职已将口供录下,只等示下:是押进大牢还是放回去?”李保不待曾国藩吩咐,当先汇报情况。    
    曾国藩苦笑一声道:“我等来山西是核捐,凡事都要抚院支持配合才能成。——赵德群等人是人证,按理应该寄押才对。——现在看来,只能行文大同知府衙门着人领回看管了。本部堂修书一封给知府衙门,你把一干证人全部带回大同,由知府衙门代为看管吧。”    
    说毕,便让李保侍候上文房四宝,刷刷点点很快便写成一封快信。    
    曾国藩把信封好,交给李保道:“详情尽在信里,你要按张太守吩咐的行事。切记保密。本部堂等你回来。”    
    曾国藩在信里给张同林写了些什么呢?    
    曾国藩让张同林见信后,立即派人配合李保查抄赵二的所有财产,逐一登记造册,以快、密为要,尽量不让教堂闻得一丝风声,更不能被神父知道。曾国藩在信里最后强调,出现丝毫差迟,惟知府衙门是问。    
    常署抚托病不配合曾国藩办案,怕为了一个洋人毁了自己的前程,曾国藩只能依靠张同林来办案。大概常大淳自己也知道,身为署抚,加之有些圣恩,无论怎么做,曾国藩都莫奈他何。就算曾国藩上折参他一本,恐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何况,常大淳原本就是要升任浙抚的人,因为一个洋人而断送自己的前程,好像也真有些不划算。常大淳只能托病。    
    张同林就不同了,一则赵二是大同人,张同林对其有管辖权;一则赈灾局就毗邻知府衙门,张同林对其有监督权。如果他敢像常署抚那样,曾国藩就可以参他个失察罪。张同林只有配合核捐大臣把事情搞清楚一条路好走,再无选择。让他怎么做,都不过分。    
    但如果张同林也要采取常署抚的态度怎么办呢?总不能事情没有搞清楚就参他个不配合皇差的罪名吧?    
    李保等人走后,曾国藩就在大厅之上,让人泡了一壶茶,独自一个边饮边发呆。    
    翻来覆去地想,越想头越大。    
    他居京十几年,办了大大小小几十件案子,哪件案子他都想查办得明明白白,有头有尾,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可哪次案子他都办得不漂亮!不是劳而无功,就是头破血流;要么君不满,要么民有怨。可再往深里想想,又仿佛他经手的案子件件办得漂亮,个个都有有落,否则,他的顶子怎么那么快就由蓝变红了呢!——就这一点,你能说他居京十几年无所作为吗?可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审琦善,算是最辉煌的一案,终于把一个世袭的侯爷弄到了黑龙江。——可琦善迟早要复出,他又比谁都清楚。琦善是满人哪,满人获罪,非危及皇室,有几个不复出的!    
    保定李纯刚一案呢?——一想到这个案子,连曾国藩自己都笑了。因为李纯刚一案,起决定作用的是肃顺、皇四子奕,自己只是个听凭调遣的小角色而已,哪能算是自己办的案呢!    
    翻建文庙能算一案吗?——充其量,不过是替国家实心实意地办了一次差而已!    
    参革湘乡县正印张也算是一次有头有尾的案子了吧,可却为此搭进一条刘向东的命!想想,总让人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    
    一想到刘向东,曾国藩就心情沉重,神色黯然,两眼盈泪。    
    忽然,曾国藩的眼前一亮,他想起了经他手办理的顺天府的县学案。这个案子尽管办起来碍障重重,但他毕竟顶着压力办下去了,而且是自大清入关由汉人插手满事的第一案!    
    无论孰得孰失,总算奠定了他清臣的地位,使满人也不敢小看他。    
    参革大员贾存道就更加顺理成章了,不仅扭转了大清官场的邪气歪风,更进一步得到了朝廷的认可。    
    一幕一幕地回忆起来,他愈发地感到,在大清国,想堂堂正正地为老百姓办一件事情,真是太难了!——先要看轻乌纱,还要豁出去项上人头!又不能存了发财的念头,否则,不是被革职拿问,就是落千古骂名!    
    应该承认,从大清入关,纵观咸丰帝以上的所有皇帝,道光帝还是相当不错的一位。他虽不如康熙帝办事干练,但却比乾隆帝务实。他的节俭、他的勤奋、他的任人惟贤,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满、汉之间的矛盾。但他过分重用穆彰阿,却使结党营私之风骤起;朝纲败坏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大人——”    
    他正想得入神,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曾国藩猛地惊醒,却发现一名戈什哈站在身边。    
    “大人,”戈什哈小声问,“小的问一声,大人是在大堂用饭,还是到饭厅用饭?”    
    “嗯!”曾国藩点点头,不由自言自语,“这一天过得真快!”    
    他站起身,一个人走下大堂。步出辕门,却见天已是完全黑下来了,便对跟在后边的戈什哈道:“把饭给我提到小官厅吧。——再熬碗白菜汤吧。”    
    戈什哈答应一声,转身走回去。    
    曾国藩背起身,一边在辕门边散步,一边抬起头观看天上的月亮,口里一边吟诵:“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吟着吟着,一种孤寂之感油然而生。他不由想起了长沙岳麓书院,想起了荷叶塘,想起了堂上老人,想起了弟、妹、妻、子、侄。    
    饭后,曾国藩补上了几天的日记,又给弟弟们写了封信,这才安歇。    
    第二天午时,李保和一名捕头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那捕头和李保进了小官厅之后,当先向曾国藩行大礼问安,口称:“大同知府衙门通判王云武叩见曾大人。”    
    李保这时对曾国藩道:“按大人吩咐,张太守及王通判拨了十几名捕快,二十几名亲兵,悄悄查抄了赵二的府邸及三家店铺,赵府家小五十余口已尽被下在知府大牢里。”    
    说毕,从袖里摸出几张抄封公文递给曾国藩,道:“这是抄没清单。抄出现银共计一百二十万两,还有布匹等物品甚多,另外又抄出了空白吏部官凭一百三十张,还抄出了几枚印信。”    
    李保说完话闪在一边,王通判走前一步,把一小包东西递给曾国藩。    
    曾国藩把那包东西打开,见是三枚木制的印信。    
    他好奇地拿出其中一枚,看了许久也看不真切,只好拿了印泥过来,把三枚印信逐一印在纸上,却原来是——大清吏部印,大清皇帝玉玺,大清山西巡抚衙门关防。    
    曾国藩大惊失色——这赵二真是胆大包天,连朝廷官印都敢伪造!    
    他连夜升堂,一定要把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赵二一进大厅,见曾国藩冷冷地高坐在堂上,左边站着李保,右边站着的却是大同府通判王云武,都虎着脸,像要吃人的样子。    
    赵二欲行大礼,曾国藩却大喝一声:“来人,摘去赵二的顶戴!”    
    李保一声不响走下堂来,一把把赵二的官帽摘下来,喝一声“跪下”,一脚便把直发愣的赵二踢倒在地上。    
    曾国藩冷冷地发问:“赵二,你可知罪?”    
    赵二挣着脖子回答:“下官不知大人为何这般问?——下官苦心劝捐,替朝廷分忧,怎么的,无功反倒有过?——请大人把话说明白。”    
    几句话,把曾国藩气得浑身乱抖,他极力控制住情绪,对李保道:“让他看看。”
第五部分 一肩明月两袖清风第108节 赵二于是慢慢地讲起来
    李保就拿过印信和空白官凭举到赵二的面前一晃道:“你干的好事!——可看清楚?”    
    赵二一见印信与官凭,身子猛地一抖,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他平稳地答道:“回大人话,这几个印信与官凭,是下官从洋人的手里买的,与下官并无干系。——就是进了京师,下官也敢与洋人对质。”    
    曾国藩知道赵二是拿洋人来恐吓,就笑一笑道:“赵二,你还想进京师吗?——你到了此时还用洋人给自己壮胆?——刘横!”    
    刘横应声而入,曾国藩道:“传本部堂的话,让山西按察使衙门速送几件刑具过来,不得有误。”    
    刘横极其响亮地应一声“”,转身走出去。    
    曾国藩转过头对赵二道:“赵二,那洋人已被本部堂收进监里。——本部堂先审你,再审那洋人,然后嘛,本部堂再成全于你,把你两人的尸骨抛在山野一同喂狗喂鹰,本部堂保证让你来世变做一个洋人!赵二,你听清了吗?”    
    赵二跪在地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恐惧,但他仍挺直脖子道:“曾大人,您老人家的手段下官也有耳闻。下官死不足惜,只可惜了大人的美好前程!——曾大人,下官有个请求,想见一见阿古利神父。只要见了阿古利神父,下官死也甘心。”    
    曾国藩嘿嘿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想见阿古利,你只有等来世了。——来人啊,给本部堂沏壶好茶,等刑具到后,本部堂要慢慢地消磨时间。”    
    不大一会儿,一名戈什哈捧着茶壶进来。    
    曾国藩指着戈什哈道:“本部堂是不喝头遍茶的。——李保啊,叫两个人过来,把头遍茶替本部堂顺赵二的脖子浇进去。”    
    李保冲门外喊一声“来人”,三个五大三粗的戈什哈走进来。    
    李保一指赵二道:“把人犯摁实,曾大人让把头遍茶给人犯洗洗身子骨。”    
    两个人就极熟练地一人过来踩住赵二的一条腿,又把胳膊往上一架,端茶壶的戈什哈就把壶盖打开,把一壶滚烫的茶水全部浇进赵二的后背。    
    赵二大叫一声,烫得浑身发抖,把个头摇成中风样。    
    曾国藩恨洋人,更恨崇洋的大清人。    
    曾国藩笑道:“赵二,你现在想变成洋人,可惜你披得是一张大清国的人皮!本部堂今日成全你,把你这层大清国的人皮烫掉,可好?”    
    赵二咬牙切齿道:“曾国藩,你疯了!你如此折磨一个教民,你就不怕洋人杀进京师找你算账?到时候不仅你乌纱不保,连人头也不保!——你现在放本官还来得及。”    
    曾国藩笑道:“赵二,大同知府衙门从你家中共抄出银两一百二十万两,还有好多东西。这些钱,有你私吞的赈银,也有你的私财。一百二十万两的银子,能让河南、山东两省一百二十万百姓吃一个月的饱饭哪!——本部堂头上乌纱值几何,人头又值几何,两样加起来也不能让一百二十万人一个月不饿肚子啊!——本部堂从不做吃亏的事。这件事本部堂反复推算,值,值啊!”    
    赵二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派头说道:“曾国藩,下官也是曾中丞明保的堂堂四品官员!你一无王命,二无特旨,就敢对本官用刑。本官奈何不得你,皇上必放你不过!”    
    曾国藩正要讲话,亲兵来报,按察使衙门的五种刑具送到。    
    曾国藩马上说一句:“五种刑具全部摆在大堂,本部堂今天要让赵二慢慢地品尝滋味。”    
    刘横便让人把五种刑具一一摆放到大堂之上。    
    曾国藩干咳一声,忽然说一句:“来人,把赵二的官服脱下,先让他尝尝木巴掌的滋味。”    
    所谓木巴掌,便是一块木板上钉了密密麻麻的几排小铁钉,形状似巴掌。用刑时,只需往人犯的后背或大腿上一拍,拍过的地方就要血糊糊一片。这种刑具一般针对女犯而用,是一种软刑具,伤肉不伤骨。    
    有两名戈什哈走上来,不由分说便将赵二整个地放倒。    
    赵二挣扎着叫道:“曾右堂,你究竟要把赵某怎的?——本官可是曾望颜中丞密折保举的,曾中丞的圣恩你应该知道!”    
    曾国藩笑道:“本部堂想干的事,在山西恐怕无人敢阻止;讲不讲实情在你,让不让你活命在我。——赵二,你还在鼓里做着洋人救你的美梦!你所做的一切与那阿古利神父贴不上一点关系。本部堂不掌握实情,如何敢对你下手!来呀,用刑!”    
    一名戈什哈就抡起木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赵二那仅着短衣的后背上,把赵二拍得哇地一声大叫。戈什哈使了使劲才把木巴掌拿下来。    
    “来呀,”曾国藩叫道,“用盐水为赵大人洗洗后背。”    
    另一名戈什哈答应一声走出去。    
    赵二这时抬起头道:“曾右堂,你真的想把本官弄死不成?”    
    曾国藩冷笑一声道:“赵二,你知道本部堂平生最恨哪种人吗?本部堂平生最恨的就是那种忘宗忘祖的人!赵二,你这假教民!你的所谓的教民是你花十万两银子买下的,官凭、印信更是你一手所为!可你却一味抵赖,认为自己和洋人搭上关系,大清就无人敢碰你——”    
    刚巧戈什哈端着盆盐水进来。    
    曾国藩望了望,接着说道:“本部堂望你继续耍赖,本部堂好看着你洗后背!——来呀,与赵大人慢慢地洗后背。”    
    赵二急忙粗着脖子大叫:“且慢!——落到你手里,俺权且承认吧!”    
    说完,低下头去,作权且服输状。    
    曾国藩望一眼文案夫子,对赵二道:“从实讲来,有一丝不实,本部堂顷刻要你狗命!”    
    赵二于是慢慢地讲起来。    
    说起来,赵二尽管两代在大同经商,但并没有挣上多少钱,仅是糊口而已。    
    朝廷要在山西开办劝捐局,他便动开了脑筋。以往都是官府央求商人劝捐、行善,这次他为了能争到这差事,竟然花了一万银子送给曾望颜,得了个赈灾委员的头衔和一纸盖有巡抚关防的公文。劝捐伊始,他确实挺卖力气,很快便将募捐到的四十万两白银交到巡抚衙门,被曾望颜保举了个四品衔。但随着进款越来越多,他便不肯再安分下去,劝募来的银子,也不想老老实实地上交。私吞又怕官府追查,便私造了本假账——那账上进银和开销正好持平。偏偏这时山西官场是最混乱不过的——谁都想不起派委员去查一查赈灾局又劝进了几多银子。曾望颜忙着进京面圣,新署抚常大淳是好好先生,造好的假账竟然没有派上用场。无人查无人问,促使他敛财的野心越来越大,后来干脆私刻了印信卖起了官凭,铺子也被他歇掉不开。但他终于还是做贼心虚,怕官府真正追究起来,弄成竹篮打水一场空。官府他是靠不住,京里的大学士们他又一个都不认识。想来想去,只有靠洋人,才能保他无忧。但洋人也是认识银子的,银子少了怕还不起作用。他于是主动找到阿古利神父,提出要入教,并为教堂捐了十万两银子,作为见面礼,这才成了在教的人。赵二深知官府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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