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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古色古香]肩上蝶 作者:林清时(晋江2015-05-09完结)-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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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听说了柔荑酗酒一事,现在柔荑早产,恐怕与此脱不了干系。此刻的柔荑,一定也是伤心无助之极吧。流辉对柔荑恐怕已经渐渐失去了兴趣,如果柔荑再不能做一个称职的母亲,流辉大约不会再怜惜她吧。
  易行尝试转移话题:“流辉大人,腾兰王还许诺,无论是朝廷下令还是其他王爷相邀,都不会再予以回应,永不与将军兵戎相见。”这是他今天坐在这里的目的,腾兰方面希望通过他转达和好的意愿。身为腾兰旧将,和平是易行求而不得的,而且易行知道,流辉需要和平。流辉手下的那批莽夫,是不会分辨其中利弊的,他们只会记得易行是腾兰降将,是为了腾兰利益而来,易行不得不避开他们,偷偷向流辉陈述。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流辉的思维重新回到他们的话题上,“但是,滨州是我曲霞之地,为何要由腾兰王统辖?”腾兰方面要求流辉撤出滨州全境,从此滨州归腾兰所辖,而腾兰为此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永不与流辉兵戎相见。
  易行小心地问:“流辉大人,滨州久在腾兰王之手,难道您还有夺回滨州的方法吗?”
  没有,当然是没有。滨州是曲霞南部的重镇,本来就拥有完善的防御设施,和对南麓的占领不同,腾兰括苍对滨州是有长久统治之意的,腾兰占据滨州之后,在滨州城内外修葺防御工事,整座滨州城此时犹如一座堡垒。而且在腾兰括苍有导向性的教化之下,滨州百姓对腾兰很有好感,甚至出资出力助腾兰军攻打流辉。流辉尚且有雄霸曲霞的野心,当然不会愿意在这座城下与腾兰军拼个鱼死网破。
  流辉沉吟半晌:“易行,我若答应了议和,你会怎么样呢?柔荑又会怎么样呢?”
  “卑职想,若要两军真正修好,还是让卑职负荆请罪为宜。”易行喉中一阵苦涩,“卑职以残破之躯,苟活于世,并非卑职所愿。不妨如流辉大人所愿吧。”飞翎期望他作为双方的使者,即是给了他一线生机,飞翎许诺如果他促成此事,或可将功补过。
  流辉笑着说:“易行,并非我不爱惜人才。你是降将,我若你不将你交出去,腾兰括苍怎么会相信我议和的诚心呢?”见到易行如此镇定,流辉猛然想到,易行会代替腾兰使者提出议和,流辉知道他必然已经得到了腾兰方面的承诺。如此一来,他反而不想放他回腾兰了。流辉暗自打算好,等议和的事商定下来,就把易行杀了,再将他的头颅送给腾兰军,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宣称这是为腾兰惩罚叛将。
  可惜流辉算来算去,算漏了易行的腹中也有一个算盘。既然有飞翎不杀的承诺,易行早先已悄悄捎信给飞翎,由飞翎提出让易行作为使者前往腾兰军营商议议和之事。流辉得到飞翎的书信后,直骂易行狡猾,还是只能放他去。易行到了飞翎营中之后,果然就不曾回转。又隔了两日,使者带信来,腾兰王括苍将在八月十五莅临滨州,与流辉正式签订盟书。
  若干小酒坛整齐地在柔荑的房间门外罗列开来,初音从房内走出来,双手抱着又一只酒坛,挨着其它的酒坛放好,扭头又回到房间里。当她再次捡起酒坛的时候,往床上瞟了一眼,这一次,发现那个女人的眼睛,是睁开的。
  初音走到她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唤了一声“妈妈”。柔荑轻轻把床边的小女孩揽到身边:“含光。”她的脑子一激灵,不,怎么会是含光呢,这是——初音吧?什么时候,她有了一个叫初音的女儿? “你是初音吗?”柔荑很少叫这个名字,读起来真是拗口。
  “嗯。”小小的初音出神地看着她。含光,她的母亲方才叫的,是含光。可是,含光是谁呢?初音拉住母亲的手:“妈妈醒了,妈妈不要再喝酒了。”
  柔荑翻个身,支着头看着她:“可是不喝酒,我又能做什么呢?”喝多了就睡,睡醒了就喝,无论是括苍还是流辉,含光还是初音,通通从脑袋里赶出去。她觉得这样挺好,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想,也就不会痛苦了。
  初音当然不知道她的烦恼,初音只知道,她不想要一个酒鬼母亲:“我们做月饼吧。先生说,中秋节就要到了,中秋节要吃月饼的。”中秋,居然,又是一个中秋。                    
作者有话要说:  

  ☆、秋风悲画扇

  闯过窗户的阳光,照在柔荑的身上。全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柔荑睁开迷迷糊糊地张开双眼,坐起身子,顺手推开了身边的一扇窗。对面的屋檐底下,初音和她的老师靠着一张小几,几上摆了一大盘葡萄。老师折了一颗葡萄,将葡萄皮剥净,递给站在旁边眼馋的初音。
  好渴啊。柔荑咽了咽口水。从前,不管什么水果,一成熟了就会有人送到她的面前给她吃呢。柔荑拍了拍窗户,喊:“姱姑、姱姑!”姱姑还没到,对面的初音和她的老师都向她转了过来。柔荑装作没看见,继续拍着窗户喊姱姑。
  喊了十几声,姱姑急急忙忙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她径自走进屋子,把掉在地上的枕头捡回床上去。“姱姑,我想吃葡萄。”柔荑说。
  姱姑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回答:“你喊得这么急,就为这个?葡萄,对面不吃着吗?让初音小姐给你拿几个过来。”
  “不,我不要她的葡萄。”柔荑拒绝道,初音这个女孩,总让她有些害怕,“你去给我买些来。”
  姱姑没吱声。柔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后背,姱姑听清楚了,她就是不愿意去买。“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主簿让我转告你。”姱姑转移了话题,“流辉大人让我们准备准备,过两天就出发到滨州去。”
  “又要换地方了吗?”滨州,这个地名,很有些耳熟。柔荑伏在席上,静心思索了很久很久。似乎最近酒喝得太多,也可能是睡得太多,连脑子都转得慢了。滨州,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姱姑的声音传到她迟钝的脑袋里:“好像流辉大人跟腾兰在滨州和谈。你不是腾兰王妃吗?是不是要把你送回去了?”
  柔荑猛地从席子上弹起来:“回去?”柔荑不可思议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害怕自己高兴得大哭起来。回去,她好久,连这样的梦都没有做过了。滨州!她想起来了,滨州,是当年括苍要去的地方。括苍去滨州与洞海王会晤,然后,广源就被流辉攻陷,她成了流辉的奴隶。“回去……括苍……”柔荑的脑袋又灵活起来,广源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道风景从她的眼前迅速地掠过,她在王府的那些幸福的日子,一下子全部回到她的记忆里。
  姱姑端着柔荑洗漱要用的水到达柔荑的寝室,惊讶地发现屋子里竟成了一片狼藉,比柔荑喝醉了之后还要凌乱不堪。姱姑赶忙把盆搁下,拦住翻箱倒柜的柔荑:“你在干什么?”
  “我在找衣裳。我要去见括苍,当然得穿得漂漂亮亮的。”柔荑擦了擦汗说,“姱姑,我这些衣裳都好难看。这种暴露的舞衣,他一定不会喜欢的。”流辉从来没有给她添置过新衣,柔荑穿的通常是菸芳留下的旧衣服。但即使是这些,穿了这么多年之后,也半点没有光彩可言了。柔荑握住她的手腕央求:“姱姑,你去帮我买身新衣服吧。”
  姱姑拨开她的手:“这事还没定呢,你这么着急干嘛?再说,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也对,柔荑无奈地想。“姱姑,那你去帮我买些胭脂水粉,要最好的。”不能穿得光鲜亮丽,至少要好好梳妆打扮。不知道这些年,她的容貌是不是变丑了?柔荑紧张地拿起台子上的梳妆镜,左看右看,眼睛浮肿,脸颊凹陷,她的容貌,竟然已经显露出衰老之态。柔荑惊恐地搁下镜子:“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去往滨州的旅程走得非常快,柔荑还没有想好怎么对阔别多年的括苍开口,车夫就说到了。柔荑下了车一看,到的地方不像是城池,而是一片营地,而且是流辉的营地。没关系,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括苍了。柔荑大着胆子跟着引路人走。
  引路人将她带到住宿的帐篷,帐篷很小,也非常简陋。除了地上一张席子、一床破棉被,和角落里一双碗筷,别无他物。柔荑把席子铺开来,坐在上面。她只带了一只包袱,装了一套她认为最好看的衣服,和姱姑给她买来的胭脂水粉。她没有华丽的头饰,自己弄了一根红发带,此刻就扎在她的发髻上,娇俏可爱。柔荑从包袱里掏出铜镜,今日她化了妆,气色比那日看起来好了些许,脸颊也不那么凹陷,眼睛终于恢复了正常,但眼角居然有细细的两道纹路。但是,依旧是可以艳压群芳的。想到这里,柔荑不禁露出笑意。
  “一个人对着镜子笑什么?”流辉!柔荑下意识地把双手藏到身后,脸色也迅速冷淡下来。流辉走到她的身边,低头端详柔荑半晌,无故叹了一口气。柔荑怯怯地望了一眼,流辉摸着她的脸颊说:“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本来我应该要你偿命——”
  “你的女儿都是我生的。”柔荑回道。
  流辉邪笑着俯看她:“对,而且我应该要你为我生更多更多的孩子。”柔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流辉问:“你是不是以为,我让你来滨州,是要把你还给腾兰括苍?”她好似坐在无底深渊上摇摇欲坠。“可是,括苍从头到尾,没有问我要过他的王妃。不,我的口误,你早就不是王妃了。”柔荑惊恐地抬头看流辉。流辉仿佛才明白过来:“你还不知道?括苍早就奏请朝廷,宣布他的王妃已死,他就可以重新娶妻了。反正他已经不要你了,不如嫁给我吧?”
  “不要!”柔荑没有丝毫的犹豫,大声拒绝了他的提议。她明明没有死,括苍为什么要那么做?柔荑难过得捂住了心口,如果再不把它捧住,它就会掉到深渊里去。“那是因为他很久很久没有我的消息了。只要他再见到我,就好了。”柔荑的声音微弱,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流辉竟然好心地没有去捅破她的幻想:“哦,原来如此。他肯定不知道,你现在,就在这里,在滨州城二十里外。”
  “你可不可以让我回去?”
  流辉不得不承认,她乞求的目光,看得他几乎心碎,她凄凉的眼泪,似乎可以流到他的心底里去。但是她愈是可怜,他心中愈是憎恶。他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胯间:“我们如此亲密,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滨州城内专门起了升云台,供双方会晤之用。虽然是两个月间仓促起来的楼阁,装潢简单,陈设却不输与腾兰王府的气派。流辉走入阁中,腾兰文武官员已井然有序地列队一侧,个个衣冠楚楚,气度非凡。流辉不禁惭愧,自己的这些部署,莫说有如同腾兰官员的气质风度,着装上就连是文是武也分辨不出。
  阁中只摆了一个主位,显然不想让流辉与腾兰王平起平坐。流辉皱了皱眉,径自步上主位,腾兰官员大惊失色,有人欲出来阻止,被流辉这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眼神瞪了回去。流辉环顾四周,问:“腾兰王何在?”
  一名官员答道:“已从驿馆驰出,将到阁外。”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入了马嘶声。官员们纷纷作揖,流辉向自己的部下使了个眼色,待他们都行礼后,流辉走到门内相迎。比起他戎装加身,腾兰王的着装简单轻便得多,但腰间玉带、冠上垂绦、两侧云肩俱是王权标志,是一套小礼服,浑身透露出一股贵不可言的气质。他今年应是三十有三,但肤色白皙、相貌俊秀且保养得宜,看上去竟比流辉年轻几岁。无怪乎柔荑痴痴念念,世上断然不会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子了。
  流辉只顾看他,一时竟忘了言语。括苍到流辉身旁,微微一笑道:“本王姗姗来迟。想必阁下就是流辉将军?久闻大名,今日幸得一晤。”
  流辉快速作出反应:“先前多有冒犯,尚望殿下海涵。请。”流辉转身,发现主位不知何时已经作出了调整,成了两个相对的位置。腾兰方面知道流辉不肯屈居人下,也万不会让流辉居于王爷之上的。
  流辉、括苍各自在盟书上签名、加盖印章,交换盟书。流辉阅罢,拍掌道:“好、好。还有一件,腾兰王不提,我也需还给你。”括苍未问,然而脸色已经凝重起来。流辉口中的,莫非是那个人?括苍不想见到她,更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由流辉亲手把她交还给他。可是流辉恰恰是看透了他的心理。
  一个婀娜的女子的形影在士兵看护之下站到门口,衣衫不那么靓丽,发髻不那么精致,但丝毫无损她绝色容光。一阵骚动之后,腾兰官员不住地交头接耳。括苍眼睑微垂,只见到她桃红裙子的膝盖以下,对她身上娇艳的桃红色,没来由得感到恶心。可是她的目光却是看着他的,希冀、敬畏地看着他。柔荑不敢向他奔过去,流辉坐在旁边、旖堂站在旁边、那么多的士兵在旁边。“柔荑,还不来见过你的丈夫?”流辉温柔的声音令柔荑颤栗。
  括苍极有风度地朝流辉笑了一笑,对柔荑却视而不见。柔荑在几十束各怀遐想的目光中,战战兢兢地向括苍走去:“括苍……”她的声音颤抖,括苍依旧无视。眼泪“唰”一下从柔荑脸上滚下来。
  “借用王妃那么久,该还给殿下了。当初小弟无礼,不问自取,殿下切莫介意。”
  “将军客气了。”冷冷扫了旁边一眼。在这两个男人彬彬有礼的交谈间,柔荑的身子坠入冰窖一般寒冷,几天来累积的劳累从脚底窜开,双腿无力倒在了地面。没有一个人来搀扶她、给她一声安慰。柔荑不争气地趴在地上啜泣,但她又不敢哭出声音。
  直到和谈双方互相道别,流辉从她身边经过,掀起一阵凉风。柔荑抬起婆娑泪眼,括苍正从席上站起来,对旖堂低语几句,走向门口。怎么不停留呢?怎么不踌躇呢?“括苍……”即便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依旧没有停留。柔荑抬头看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不是括苍向他交代了什么?旖堂的目光那么冰冷,几乎将柔荑冻结。柔荑颔首,旖堂也从她身边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蒲苇韧如丝

  “坊间流言,乾元十二年,流辉未聘就娶了柔荑王妃。当年五月,王妃生下一女。此后又诞下二女,俱是流辉之嗣。”
  “易行,坊间流言,可是属实?”
  “流辉未曾聘娶柔荑王妃,流辉对王妃,一直是以俘虏相待。至于王妃为流辉诞育三女,确实属实。”
  “以你所见,流辉会留下王妃吗?”
  乾元十二年,是广源陷落的第二年。那年五月,柔荑就为流辉生下了一个女儿。她非但失身于敌军首领,且与他过了五年的夫妻生活。最好,她再也不要回来了。括苍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这个女人,最好流辉喜欢她、留下她,从此他们是夫妻,而他是局外人。从今往后,断绝往来,他也不用为这个女子的遭遇感到内疚。
  易行说“会的”,流辉看起来还算喜欢她,而且,她是流辉三个孩子的母亲,其中一个不幸夭折,另外一个嗷嗷待哺。不过,这个女人带给流辉的满足感,大约不如羞辱堂堂腾兰王带来的满足感多吧。所以,流辉把她送回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坦承他“借用”过他的妻子,而他现在已经厌弃了。
  失魂落魄的柔荑尾随着括苍的侍卫军走向腾兰军的驿馆,人们低声传言那是腾兰王妃,所以没有人驱赶、阻拦她。但人们又在传言,在过去的五年里她是敌军首领流辉的妻子,他们育有三个孩子。
  在驿馆大门外,她终于遭到了阻拦。就像很多年前,她被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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