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不从夫-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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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了眼，听着四下里幽幽的蝉鸣。她突然想起段少泽早些时候说的话：“不出事，便是好的！”
想来，这月香楼四周便是藏了不少双眼睛，自己平素的一举一动竟是都被他人一一窥去了。小棠脸色有些发紧，前几日，她还当众说过太子殿下啥都不缺，就缺心眼。
怪道段少泽方才送自己回来时，满脸郑重的道了一句：“本殿下实是完美无缺！”
长叹一口气，原来，这缺心眼的祖宗实是自己。
正长吁短叹之际，身后却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小棠！”
“娘！”她回身去望，妙仙子穿了一身绛紫绫罗撒花长裙，外罩月白色对襟短衫，头上绾了个松松的堕马髻，斜插了几支精细的花钿。袅娜的走至她身侧，素手一扬，满脸疼惜道：“地上凉，快起来！”
“哦！”攀了妙仙子的手，她旋身站起，绣了精巧小花的裙摆随势层层绽开，裙上落下些白色的碎花。妙仙子望着满地的花屑，柔声道：“今年这桂花开的比往年要早些！”
闻言，小棠仰望桂树。皎洁月色笼罩下，那些细小的碎花越发的可人起来，从那一片深绿中探出头，隐隐泛出莹白的光晕。微风一起，枝叶婆娑，香气随之四溢。更有落花迎风而下，悉悉索索落了人满身。
“走吧！”妙仙子轻拍下二人身上的花屑，挽了她的手往回走，“娘有话同你讲。”
小棠随着她到了房内，月色如水，映出满室的清辉。桌上燃了一盏油灯，妙仙子的脸庞在盈盈火光中显得飘忽不定。
“小棠，你……其实……”妙仙子吞吐了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爹他其实……”
“我爹他其实是村口王铁匠！”小棠撑了腮帮子，幽幽吐出一句。
妙仙子闻言有些忍俊不禁，轻笑着握了她的手道：“你这孩子！”
“莫不是胡同口杀猪的吕师傅？”放下手肘，她满脸凝重，“再不，是教书的习夫子？不对啊，那习夫子比我大不了多少。”
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妙仙子颦眉薄责道：“女孩子家家，休要胡言。你爹是陆老爷！”
“噗！”小棠口中的茶水悉数喷出，呛了半日才含着泪道：“陆老爷？便是我们这处的陆老爷？”
妙仙子轻拍她的背，凝神颔首。
“我真姓陆？”不知是不是眼花，小棠总觉得妙仙子眸光闪烁，似是有难言之隐。她若真是陆老爷的女儿，为何妙仙子这么些年都不说，独独待到今日才言明？
窗外月华如霜，屋内油灯如炽，妙仙子紧了紧她的手，略微哽咽道：“明日起，你便搬去陆府！”
小棠惶急反问：“为何？”
朦胧月色下，看不真切妙仙子脸上的神情，尚不及她开口，屋外便有打斗声传来。小棠拉了妙仙子到身后，警惕的望向房门处。随着一声巨响，薄薄的桧木门板被人一掌劈开。
待到四溅的木屑尘土消散，她才看清了来人。剑眉星目，手持一柄通体银白的无殇剑，一袭墨色衣袍在月色下无风自扬。
“谢公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棠姑娘！失礼了！”
声犹在耳，小棠看着他近身上前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颈后一麻随即意识全无。未免夜长梦多，谢知同一并也将妙仙子的穴道点了，及后匆匆抱起地上的小棠，纵身离开了月香楼。
待到段少泽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明，谢知同等人早离开了盐蔓。纵马到了郊外，望着满目的苍翠绿意，他收紧手中的马缰，望着头顶掠过天际的大雁，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或许小棠是对的，他什么也不缺，就是有些缺心眼。只一心想着要防小棠逃走，却料不到魔派会派人来寻她，进而活活将人从重兵把守的月香楼中带走了。
秦铮已盲了双眼，小棠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头的了。
听着周遭枝叶的婆娑声，心下恍惚生出一丝涩意。
藕断丝不断
小棠在一片潺潺水声中悠然醒转，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碧蓝的天空。她一时有些茫然，起身四下里张望，才发觉自己原是斜倚在一块巨石旁。周遭竖着一根根苍绿挺直的竹子，一眼望不到尽头，坐了半晌方悟出，适才听到的沙沙水声应是这竹叶婆娑发出的响动。
视线下落，小棠这才瞧见身上还覆了件熟悉的墨色衣袍。昨夜里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她应该是被谢知同挟持到此处的。思及此，她下意识的跳弹而起，衣袍顺势滑落到地上，一眼就看到巨石另一边的犯事者；因将外袍给她的缘故，他仅着单衣，手中抱了柄无殇剑，呈熟睡状闭目倚在巨石上。身边一匹黑色骏马正低头闲适得嚼着草根，迟疑了一会，她将落到地上衣服捡起放在他身边的空地上。续而，抱膝在不远处寻了个地坐下。
隔了片刻，犹自闭目的谢知同突兀出声道：“你为何不走？”
“走？！”小棠低头揪着地上的野草，头也不抬道：“我又不是不知你武功高强，走个两步就能将我捉回来，我才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谢知同望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将外袍穿好，随后整理了下行装，方道：“你不问我带你走的原因么？”
将手边够到的一圈土地拔了个寸草不生，望着光秃秃的地面，小棠道：“有什么好问的，反正总不见的有实话！能活着就不错了！只要我娘没事。”她抬眸直视他，“你不会伤她的，对吧？”
人贵在知足常乐，比起前几次的鲜血淋漓，这一回实是好上太多了。是以，没甚好抱怨的，得了谢知同的肯定，她遂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站起身道：“这里是哪儿？”
谢知同有问必答：“巫召山！”
“这么说，这是出了卫陵郡地界了？”小棠颦了眉，有些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尹固除帝都咸宁和陪都碧川未直属中央管辖外，便是将全国分成大小一十三个州郡制地；除东部延季州外，中部的卫陵郡也是尹固数一数二的大城，下辖帝都和陪都近处的六城，九府。盐蔓小城，便是隶属于卫陵郡所辖的六城之一。
这了巫召山，便是方州所辖地头了，方州乃尹固全国一十三个州郡中最小的一个，下辖只得三府二城。
想不到，自己这昏睡的一日里，谢知同竟带了她夜行千里，出了卫陵郡的所辖。
随在谢知同身后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中走了半日，小棠终是忍不住道：“你要带我去哪？”
他闻声浅浅一笑，道：“你不是说不问的么？”
“我不能不明不白的跟着你走啊！”挑眉，叉腰，她摆出了标准的骂街动作。
谢知同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轻咳了声道：“我说了你便能心甘情愿跟我走？”
望着小棠诧异的眼神，谢知同恍惚觉出自己话语中的一丝暧昧，脸上微热，“郡业合丰。”
“合丰？！”这是什么鬼地方，除了郡业皇城上岐外，这个合丰她便是连听都未曾听过。
“嗯，那里是……我们的总坛！”扯紧了手中的马缰，谢知同敛眉道。
“……”一道青衣紫冠的身影不经意在脑中掠过，小棠轻叹一声，侧过头去不再多言。一时间，只闻得周遭翠竹迎风摇摆的婆娑声，以及脚下踏过枯叶时偶尔的脆响。明媚的日光落在竹林间，竹影摇曳，碎金般的光晕亦随风摇摆。
二人一马在竹林中行了一会，谢知同突然道：“你若是想走！我送你！”
“你为何要这么做？”小棠难掩讶然，她不懂他。就像她永远不知道段少泽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一般。
因着妙仙子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她便知道，陆老爷不可能是自己的爹。可是，为何妙仙子要扯这个谎？犹自烦恼时，听谢知同幽幽道：“这些事，本是和你一个女子无关。”
当日，秦罗吩咐他往盐蔓来将小棠带往魔派总坛的时候，他便有些担心，怕她这一去便凶多吉少，只是教主命令不能不从；
怔了半晌，小棠遂抿嘴一笑，“谢谢！你是个好人！”
“好人？”他自嘲一笑，“彼时在那朱府之时，我既怀疑过你的身份，担心你要害红豆，还防过你。”
灿烂的阳光穿过竹叶间的空隙，一缕缕地洒在身上，带起一片融融暖意。在满目金灿的日光里，她道：“其实，对我来说，没有伤害过我的，便是好人！”
风声瑟瑟，竹涛阵阵，小棠着一身缃色对襟儒裙，被身后大片苍翠的绿竹衬得越发楚楚可人。谢知同回望了她一眼，侧了头道：“你要回盐蔓吗？”
“不！”这个人先后挟持了自己两次，她应该对她退避三舍才是，结果现下她却并不害怕。想起和段少泽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道：“我现在不想回去！”
在她心里，太子殿下一直都像个孩子一般，是以，她从未去考虑过，和他之间会有别的可能。现下，她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的想清楚。
谢知同微微颔首，牵了马率先往前走去，边走边道：“那我再陪你过了这方州地界。”
“好！”
穿过竹林，远远便见到一条平坦的官道，二人顺着官道又走了半日，遥遥瞧见一座巍峨的城楼，方州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便镌刻在城楼正门处。谢知同望着城门处全副武装的卫戍，心生疑惑，遂先叫小棠在树荫下候着，自己往那城楼处探个究竟。
近到正门处他才知悉，原这太子殿下已经颁下了缉拿小棠的命令，布告栏上便大咧咧的贴了她的大幅画像。想来这太子殿下也是个奇人，竟是想着用这般张榜缉凶的方式来找人。谢知同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如此这般和小棠一讲，她立时红了眼要杀出去撕了自己的画像。
想她小棠也算的本分为人，平素也不好斗猫斗狗的，偶尔敛财，也算得上取之有道；段少泽凭什么就将她的画像当做犯人贴上去？如此毁她名声，实是令人不齿。
谢知同一手抚额，一手拉着她，好说歹说才将之劝服住了。眼看日暮西山，不进城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正愁眉不展时，官道上竟是走过一列白装缟素的送葬队伍，谢知同和小棠两个人对望一眼后，不由摇头叹息。
少顷，那送葬的队伍哭哭啼啼到了方州城门下，竟被身穿铠甲的军士拦住；一个小兵见迎头的妇人头上披了长长的麻布，遮住了大半张脸，遂指了她道：“将脸露出来！”
见状，那抱了牌位的妇人越发哀嚎起来，指天咒地道：“我的天啊，你走的这么早，还叫我怎么过啊？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现下要被人如此欺负。为何你不就带着我们一道走？”
“殿下命令，快把头上的东西除下来！”她这般一闹，周遭的士兵都执了兵器围上来，一些原本被拦住的行人得以顺利入城。
谢知同牵了马穿过城门后，方才伏在马上装货物的小棠一掀麻袋，对着谢知同仰起大拇指，“好一招声东击西！”
谢知同淡淡一笑，将之扶出麻袋，道：“也亏了你说要混进去，我才想的到。”
“有钱能使鬼推磨！”小棠露出张笑意吟吟的脸来。
闻言谢知同失笑摇头，牵着马返身往前走去。
小棠忙不迭随上，临近黄昏的集市，店铺大多已准备关张；但方州到底是大城，还有尚未歇业的小店，只是看那招牌，也是些酒家茶肆。
方州的风土人情和盐蔓本没有什么不同，谢知同牵着马在前面走，小棠跟在后面左顾右盼。为了掩人耳目，她早已用泥巴将整张脸涂黑了，是以，并不怕被人认出来。
二人寻了处干净的客栈投了宿，用过晚膳后，谢知同便自去了马厩喂马。小棠闲来无事，也跟着去了。
但见他提了桶水，帮那马好好洗刷了一通；小棠这才看出，这匹马本不是黑色的，它的毛色是漂亮的枣红色。刷完马，他从小二早就准备好的小桶里倒了好些燕麦出来，那马打了个响鼻，似是表示出欢喜，埋头啃起了草料。
小棠想伸手摸它，被谢知同一把扯住了，“仔细它踢你！”
“它不喜欢别人碰吗？”闻言，小棠摆出了一脸畏惧的神情。
“九韶只让我和公子靠近。”
听了他的话，小棠淡淡一笑，“看样貌，它却是比那人可爱多了！”
那日里，她刺秦铮的时候，谢知同也在场，自是知道这二人间的诡异。瞧着小棠的神色，他有些懊悔自己的失言，心下踌躇，只能无话找话道：“九韶是匹好马！”
“就是喜好踢人不好！”小棠顺着他适才的话头接道。
闻言，谢知同自是忍俊不禁，跟着颔首道：“小棠姑娘说的极是，这马喜好踢人便是不好！”
月华盈盈，将那匹枣红大马映得熠熠生辉，小棠疑惑，“它为何叫九韶？”
“九韶九变五声里，四方四友一身中。”谢知同轻抚马儿漂亮的鬃毛，不知为何有股开口的冲动，想将一切都告诉她，“小棠姑娘，你知不知道，其实，公子眼盲了！”
身子几不可闻的顿了下，不明白为何话题一下子从马转到了人身上，小棠迟疑道：“你是指……他，看不见了？”
他这么说的意思是，这一切便是她造成的吗？
小棠茫然的回视谢知同，月色朦胧，他一袭墨色衣袍在风中招展，眉头紧紧纠在一处，眼前似是有雾气笼住，她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似梦呓般出声质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来不及了~来不及~哇~
变成第二天了~~
那就今晚两更~晚上还有一章！握爪~
日近长安远（上）
原来那日里在山上，她状似灵魂出窍看到的景象都是事实，秦铮受的伤没有解药，是以，他纵身跳下了悬崖。
他的伤是拜她所赐，解药大部分亦是由她糟践的；是以，秦铮眼盲自己实是脱不了干系。但是，她身上的每道伤亦都和他有关，那无数个痛不欲生的夜里，她恨他入骨；这样的互相伤害后，他们之间那些点滴早该随风散去了。
是以，那日她才觉得段少泽时时处处提到秦铮是很奇怪的一桩事；她承认忘不了朱善兆，但是那绝对不是今日的孤云公子；当时她也并不知晓，他竟是被她害的，盲了眼；手下微微颤抖，连带的那出口的声音里也带了颤意：“你说，他看不见了，现在，他在哪里？”
如今，秦铮和她的纠葛，总该要有一个了结。
月华盈盈，如水般漫过目所能及的每一处，地上似是结了一层寒霜，边缘溢出丝丝的寒气。谢知同此番才觉出自己的多事，遂侧眸默然不语。身边的九韶忽而打了个响鼻，烦躁不安的朝某个方向不断的扬蹄。
没过多久，那处黑暗里蹒跚走出一道单薄的身影；随着脚步声临近，那人慢慢进入了视野，青色的衣角落满了皎洁的月华，随风翻卷出叫人目眩的光芒。
“公子！”谢知同显是受惊不小，当日里教主吩咐他的时候，秦铮并未在场。况秦罗也道，这桩事是不许告知他的，秦铮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容不得多想，谢知同匆忙过去伸手扶他，秦铮却轻轻推开他的手，独自扶着马厩的栏杆，一步步向小棠所在的方向走来。
“我在这里！”摸索着在她跟前站定，他的音色清越悠扬一如以往。秦铮虽然盲了眼，但是这么些年在魔派也并非一无所有，想知道的事情自是有办法知道；想去的地方，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