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红莲-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和苏握紧了手中的马鞭,这个时候他突然回头看了看岐山,他想再看一眼大半已经隐藏在白色的水烟当中的岐山,还有须弥衫树苍翠的细叶子随着无处不在的山峰微微摆动着。可是他看见的却是翊宣的一双眼睛。
翊宣就在他的身后。
和苏连忙看着别处,低声说,“到了,外面就是营地。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下。”
翊宣想说什么,但是他看看和苏,在想想身后隔着一丈之外的禁卫军终于还是一句话,“王兄的体贴,是臣弟的福气。”
和苏听着笑了,手下的马鞭却被他的手握的紧紧的,就要折断了。
然后微点了一下头,策马越下了岐山最后一道山梁。
月夜下的镐水依然是浓黑色的,和苏把手中的奏折抄件递给了秀远。他就这样等待着秀远的回应。不过当秀远看完这些,脸色如同和苏心中所料一般,变的很苍白。
这是一道兵部调兵诏书,碎榆关换防,钦命抚远将军徐璜镇守边关。
碎榆关外就是昊族生长的大片土地,每此派驻那里的将军其实也是一任巡抚使。他们可以在边关掌管生杀大权,还有征收土地税务,分派徭役,征兵等这些权力。如今郑王不但赋予新任将军这些权力,还给他派去了军队。从即日起开始调兵,六十万大军兵压碎榆关口,直接虎视眈眈的面对昊族。
自从六世郑王鹤王西征大漠,把野马一般的昊族彻底收服在大郑王朝版图之下,如今已经快一百三十多年了。这些年来与其说是昊族忠心不若说碎榆关外片刻没有撤离的军队,还有从来没有松弛过近似压制一般的安抚。
大郑很会控制这样的局面,不会给昊族任何可以喘息翻身的机会,但是也不会涸泽而渔。
可是如今而言,这些压力越来越繁重。
徐璜出身将门,他的父亲曾经死在昊族。昊王的一个儿子因为无知而无畏,搭弓射死了徐璜的父亲,从而结下世仇。当时昊族的确理亏,所以呈上了很多贡品,而且还处罚了王子,命他有生之年不能踏入大郑这片繁华的土地。徐璜本来想要王子死,可是王子终究身份贵重,所以徐璜少年时代的怨恨越积越深。
如今他带着六十万大军,秀远明白这个人的暴戾还有大胆蛮横。
也许他就能逼反昊族。
和苏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是他没有说话,他一直在等待秀远说话。
秀远抿了一下嘴,终于对和苏说,“六十万大军的粮草军饷,郑王想如何调度?”
和苏看着他,平静地说,“没有旨意。”
秀远的脸色十分的苍白,终于他把手中的折子递给了和苏,双膝跪在和苏面前,“殿下,事到如今,秀远人轻言微,还望殿下看在秀远,……”他想说忠心辅佐和苏,但是又想想自己在他还有郑王之间左右摇摆,最后咬了牙,说,“望殿下看在上苍有好生之德,不能生灵涂炭,让郑王收回成命。昊族地处大漠之北,土地本来贫瘠,那里的人生活不容易。如今六十万大军没有任何缘由直逼碎榆关,如今国家不是战时,郑王不可能从户部分派粮草,这些人的粮草军饷就能整个拖垮整个昊族。”
和苏拉起了秀远。“父王的心思我并不知道,我不是他。我这次来想说,秀远,我可以让兵部撤销这纸调令,但是我有我的条件。”
秀远闻言看着面前的和苏,和苏的眼睛如同月光照在黑暗色的沼泽上。
他们都知道和苏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强出头,会给自己带了多么大的隐患。郑王最不能容许的就是和苏插手军队上的任何事情。
“我需要一个绝对忠于我的人,无论他的家族是否掌握在我父王的手中。不过,秀远,你我相识近半生,我不能逼你。我知道你的坚持,你的顾忌,所以,请在这件事后,离开东宫。秀远,你我情谊至此,我不想再和你结怨。”
秀远听着,忽然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是父子吗?为什么忠诚不能是同时对你们两个人的?我的父王绝对不会这样。我们永远不会对立。”
“那是因为你的兄长是世子,而你不是。你是他的儿子,不是他下一代昊王。”和苏忽然感觉话说的够多了,他伸手拍了拍秀远的肩膀。
“殿下,如果秀远不想走呢?”秀远突然直直地看着和苏,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看着和苏。
“那,昊族随手都有因为你而受到牵连的可能,直到,……”
和苏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他像说给秀远,也像说给自己听的。
“……,直到,我登基的那一天。”
和苏最后感觉有些累,他走了,留下秀远一个人在镐水岸边,看着被黑夜掩盖后的雍京。
夜,一如既往的美丽。
夏虫的鸣叫带着欢快清脆的声音。
第3章
大郑禁宫,朝阳殿。
箴王后的正殿的回廊中此时端坐着一个少女。看上去二八年华,黄金珠翠点缀着乌黑的发髻,戴的东西并不多,不过只一根丹凤朝阳钗就是万金不换的宝物。少女微微低垂着脸,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忐忑不安。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的慌乱已经到了几乎无法抑制的地步。
她回想方才谒见箴王后时候的清醒,还有就是,那个人的笑容。
外面如此的燥热,她身上的丝绸礼服都要被汗湿透了,可是那个人的笑容给她的感觉就像初春的风,带了寒冽的温暖,可以在不察觉当中容进任何人的心里。
他看的出来不足弱冠的年纪,依稀显出丝丝的冷俊,他的样貌有些肖似他的母亲箴王后,端正得俊美,没有出格的地方。
少女轻抚自己的心,仿佛为了平息自己狂乱的心跳而微微喘着气,因为自幼被人精心培养的结果,这个动作在无意间带着优雅。
他的旁边是王后的宫人,送她出宫的,看少女这样对她说,“方才见小姐奏对沉静有礼,不知道小姐也怕呢。”
少女微微红了脸,连忙说,“王后和蔼,可是我就是感觉有些害怕,也许是她天生有着威重的气势。”
“那是自然。”宫人听她这样说,自是有种骄傲。
少女是姚氏家族的女孩,姚璎珞。
姚家是百年望族,和苏的母亲离王后就是出身姚家,算起来她是姚璎珞的姑母,不过她死的太早,而那以后郑王并不宠爱太子和苏,并且对姚家百般冷淡,后又有箴王后的张家几乎到了权倾朝野的地步,姚家也就慢慢地安静了起来。
姚家的几个儿子出身科场,做着诸如翰林编修一类的闲散官职。
今日箴王后突然要召见姚璎珞,这让他们感觉很惊惶。早早就准备起来。
今年夏天雍京城潮湿闷热。这个时候富贵人家总要把冬天从河中取的冰块拿出来,或做成加了冰块的玫瑰莲子汤,或者直接把冰块放在铜盆中驱散屋子里面的燥热,这些原本可以镇定到人们夏天变得焦躁的情绪。
宫人把装了冰的铜盆摆放在朝阳殿中。
姚璎珞穿着全套谒见王后的礼服,厚重的丝绸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鼻子尖上都是细碎的汗珠,白色的香粉都盖不住。她感觉很难受,可是不能像平时一样任着性子擦拭。她在禁宫朝阳殿中,等候着箴王后的召见,妆容不能有丝毫得瑕疵。
十个宫人鱼贯而入,环佩叮当,姚璎珞连忙站起来,她看见箴王后走入大殿。她大约快四十岁的样子,脸上是白粉红色胭脂,黛青色的眉,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绣凤彩裙,外面罩着对襟锦袍,上面都是金线绣的大朵大朵的牡丹。她的头发高高挽起,用一只翠绿色的雕凤玉簪盘起。
箴王后是鹅蛋脸,杏核眼,虽然脸皮已经没有了少女的细致紧绷,但是她用胭脂水粉遮盖了那些细碎的皱纹。
姚璎珞本来想严格地按照宫廷礼仪对王后跪拜,箴王后却热情地拉起了她,她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到旁边的长椅上,挨着坐下了。旁边早有宫人摆上加了冰的莲子百合汤。
箴王后笑着说,“早就听说姚家有女初长成,今日才见到,真的是名不虚传。多好的姑娘,温柔娴静,果然是离王后家里出来的女孩。可惜了我那个薄福的离姐姐,要不然,看到了你们都长大,都有了出息,她说不定多高兴呢。”说完还不忘用绢帕擦一擦眼角。
姚璎珞连忙说,“王后垂爱,是姚氏一门的福气。”
旁边有个老宫人一直站在箴王后身后,这个时候插了一句话,“王后,姚家书香门第,姚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雍京有名的才女呢。”
箴王后听完了,拉起姚璎珞的手,看了看,她的手白皙细致,十指尖尖,玉葱一般。
“真好的一双手,看着掌心的纹路,是个福气的女子。等见了我的那个不成器的翊宣,我也好好说说他,让他,……”她还想要说什么,外面一个太监走了过来,刚看见她们说着什么,原本要退出去,不过箴王后叫住他,“什么事。”
“娘娘,是翊宣殿下回雍京了。方才刚到郑王那里缴了旨意,这就往朝阳殿这边过来了。”
箴王后说了一句知道了,就让小太监下去,她很高兴。姚璎珞听说翊宣要过来,连忙要站起来,说,“王后,殿下要过来了,璎珞理应回避。”
箴王后拉着她又坐下,这才说,“无妨。你是朝廷贵戚之女,和翊宣都在少年时,不用避讳什么。你还没有见过翊宣吧,等一会见了,就算认识了。以后你就多来宫里走动走动,虽然说离王后走的早,可是太子仍在,大家都是一家人。”
翊宣刚进入朝阳殿就看见那里挨着王后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鹅蛋脸,大眼睛,看起来美丽单纯。
他按照惯例行了礼,这才对箴王后说,“母后。”
箴王后看着他笑着问,“太子殿下呢。”
“王兄已经回东宫了,母后,这位是?”
箴王后只是听着,然后指着姚璎珞对翊宣说,“哦,这是姚御史的女儿,姚璎珞,也就是离王后的内侄女。”
姚璎珞起身给翊宣见礼。翊宣退后一步,虚扶她起来,他说,“哦,原来是姚家的小姐。只听说没有见过。”
说完淡淡地冲她笑了,慌的姚璎珞连忙低下了头,原本白色脸的面颊呈现了淡粉红色。
想到这里,姚璎珞站了起来,回廊上的风吹了过来。
她知道此行箴王后的目的,可是父亲是怎么看的呢?
对于她姑母的儿子,那位大郑王朝的太子殿下,她几乎没有什么印象,自从离王后过世后,他们几乎就断了来往,而且,父亲对和苏似乎有些隐隐地记恨,不知道为什么。
已经是黄昏,天空褪去了正午时候的明朗燥热,显出金黄色。
回到王府的翊宣想着今天母后召见时候的情形,他知道王后这样做的用意,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后为他选择的未婚妻是姚家的女孩。原本张家和姚家之间应该是结怨的。
还是,世上本来就没有永久的敌人。
翊宣由着侍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拿过端来的冷茶喝了进去,这才坐在书案前面,拿起这些天的抵报看,却有些心烦意乱。
那个女孩子应该算是和苏的表妹了,但是就是一点都不像他,甚至连个神似的感觉都没有。少女美丽单纯,但却平淡无味之极,完全没有和苏那种强势与极其脆弱并存的性格。和苏很具有诱惑性。
和苏,又是和苏。
总是一个念头就能想到和苏。
翊宣想起岐山最后一夜,他把冰冷的和苏抱在怀中,自己却是火热的。
想到这里,翊宣捶了一下书案,一下子站起来,胡乱在自己的书房来回踱步。如此心烦意乱的他根本就看不进去任何东西,无论那些是否关系到六部九司,还是天下万民。
翊宣感觉自己浮躁到丝毫没有自制力,完全不像以前的自己。
乱了。
完全乱了。
从朝事堂回到寝殿已经是半夜,和苏感觉自己异常疲惫。为了兵部那纸调令,和苏同那些堂官对峙了整整一天。从岐山回来后的疲累加上磨人的官员,和苏回到寝宫一下子就躺在了榻上,动也不想动。
最终还是不行,兵部尚书说这是郑王的手诏,无人能改。
如今看来华山一条路,只能去找父王了。
不是他不敢去,是他害怕把事情彻底弄砸,如果到了父王那里,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郑王绝对不能容忍他的太子为了兵部的事情和他作对。
兵者,生死存亡之道。
绝对的禁忌。
秀远走进了内殿,看着和苏侧躺着,眉皱的厉害。他端着温茶过来,本来想放下就走,不过最终还是轻轻地说,“殿下,喝点茶,清爽一些。”
和苏似乎打定了什么注意,他突然坐了起来,端过秀远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说,“让他们弄些热水来,天太热了,我要沐浴。”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东宫点亮了摇曳的宫灯,但是这里完全黑暗着,只能依靠着窗外的月光
秀远看见和苏的眼睛闪动着异常的晶亮。
“殿下,……”
和苏抓住了秀远的手,声音有些沙哑,“秀远,我不能去找我的父王说任何话,这个你明白吗?所以只有绕过他,也许还有机会。秀远,无论我做任何事情,……”和苏突然停住了,然后松开了秀远的手,“……,其实后来的事情都和你无关了。你想的怎么样,是留在东宫,还是回漠北?”
秀远看着和苏,慢慢跪于和苏榻前,对他说,“殿下,秀远留在东宫,自此对您再无二心。”
“那好。”和苏的声音很干涩,他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秀远感觉和苏的眼睛有些赤红色。
郑王弥江二十四年开春一来,政通人和,朝政上样样得心应手。而五月中是郑王的千秋寿诞,郑王一纸诏书,这个夏天要在扶风园避暑,所以千秋寿诞的盛大庆典也在这里。禁宫中王后,妃子,还有所有有品级的女官,一些得势的太监宫人都要暂时搬的扶风园。太子和苏本来不想住在那里,想着是等好了庆典的那几天再过去,他说这样离六部太远,往来的一些公务并不方便。但是郑王没有同意。郑王诏书让六部官员在这几个月中都前往扶风园奏事。好在扶风园很大,它比禁宫王城还要宽阔,所以,有的时候,当天太晚了,官员也可以宿在这里。
这样一来,雍京内的中枢就由禁宫移往扶风园。
连着七天的绵雨突然放晴,满园子的牡丹开的绚烂铺张。午膳过后,郑王在园子中观花,箴王后,各宫的妃子,还有宫人太监簇拥在周围。这天天好,为了郑王尽心挑选的小戏也都到了这里,拿着檀板咿咿呀呀的唱着不停。扶风园不比禁宫,这里本就是休憩之地,所以大郑宫中那些繁琐森严的规矩到这里消弭了很多。
和苏走过假山后的回廊,看见了翊宣和姚璎珞。他们在说些什么,翊宣看不清楚表情,而姚璎珞低着头,也是浅浅地笑着,有着面对自己心上人时候的小女孩儿样子,娇憨而羞怯。
和苏的眼睛变的很黯淡,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手已经在不自觉当中握紧了。
对于母后的娘家,和苏感觉很奇特。
自从离王后过世之后,他和姚家的关系很疏远。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想要重新笼络舅舅,但是都被那个看起来端正严辞的舅舅拒绝了。他说的是,他们姚家不想再卷入王朝的纷争,只做一些闲散官吏就好。
对于姚璎珞这个表妹,和苏几乎没有见过,不过这段日子箴王后似乎有意撮合她和翊宣,所以纵使没有见过,也知道她的。很美丽单纯的一个女孩子。
和苏的眉皱了一下,那个舅舅是不是转了心思,也想着重新攀龙附凤?
那他的目标为什么是翊宣呢?
姚家和箴王后他们不是有怨吗?
可是当他看到翊宣似乎很满意的模样,自己却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为了姚家的背离,也为了翊宣。
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