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铁苗神剑-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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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手中羊皮册子。
傅慧蹲下身子,伸手按在他的额角,只觉如触冰铁,不禁放声哭了起来。
她眼中热泪,一滴一滴洒在崔源的脸上,心中想着:这盲目怪人的孤苦可怜,看着眼前这凄惨景遇,伤情大恸,愈哭愈难自禁。
要知一个坚强之人,平时很不易放声落泪,一旦伤情痛哭,必然哀哀欲绝,傅慧幼失怙恃,养成她一种卓绝坚忍的性格,她虽是女流之辈,但处事之果断,性格之倔强,纵然是堂堂七尺之躯,亦难及得,这一感伤痛哭,当真如夜泣人,猿啼三峡……。
突然一只凉冷冷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左腕,一个微弱声音,随即响起,说道:“女娃儿,不要哭啦……”
傅慧警觉的停住了哭声,她知道崔源有话要说,这机会瞬即消失,万万拖延不得,立时提聚一口真气,把一腔幽伤压制心底,凝神听去。但见崔源嘴唇启动,声音十分微弱,断断续续的说道:“这本羊皮精装的册子……是天下……三大武学名典之一……奶只要能悟透……”一阵急促的喘息,嘴角又涌出两行血鲜……
傅慧急伸玉掌,缓缓的揉搓他胸前玄机要穴。
片刻之後,崔源才把涌塞在咽喉的一口鲜血,重又咽了回去,微弱声音重又响起道:
“奶师父用了几十年的心机,但他仍没找出这本武学名典……”突然,他挺身坐了起来,声音严厉中带着颤抖,显然,他在运用仅有的一口气,接道:“除奶了之外,再不许任何人翻阅这本武学宝典,……”
傅慧道:“我师父难道也不可以?……”
崔源道:“哼!奶师父吗?他要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奶难活过一个时辰,奶师父为这本书,点瞎了我双眼,但这本书也保了我数十年的寿命!哈哈……”笑声突然断绝,人也紧随着跌卧地上。
傅慧急急扶起他身子叫道:“义父!义父!……”
但闻石室中回音不绝,崔源已咽断了最後一缕残息。
她放下怀抱中的尸体,缓缓捡起那本羊皮精装的册子,正待拂拭去上面的鲜血,突闻石室外地道中传来傅玉琪唤她的声音。
崔源刚才的遗言,在她脑际中响起:除奶之外,再不许任何人翻阅这本宝典┅┅奶师父为这本书,点瞎了我的双眼,但也为这本书让我多活几十年的寿命……。
这些话在她脑际中旋回不停,激起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但闻傅玉琪唤她之声愈来愈近,已隐隐可闻那响起的步履之声……。
她来不及再看手中的册子,迅捷的揣入怀中,那册子虽是羊皮封面,但并不很厚,揣入怀中很不易看得出来。她迅速的放好床板,放好枕褥,又退回到崔源的尸体旁边,身子还未蹲好,傅玉琪已进入石室。
陆天霖紧随在傅玉琪身後进来,但在入室之後,却急奔两步,超到了傅玉琪前面,伸手按在崔源胸前,皱起浓眉,叹道:“他伤後如能静心养息,也许还有疗好之望,至低限度,也可多活上几天……”话至此处,目光突然转投到傅慧脸上,问道:“慧儿,他带奶到这石室之中,定有甚麽重要之事!唉!只不知他身体能否支撑得住,完成他最後心愿?”
傅慧用衣袖抹去脸上泪痕,但却呆呆的答不出话,她不愿欺骗从小把她恩养成人的伯父,又不能据实说出经过,义父临死遗言,不让她泄露出遗赠那羊皮书册经过,想来其中必有原因……。
她沉忖良久,仍然犹豫难决。
傅玉琪一扬剑眉,问道:“妹妹!奶好像有什麽难以告人苦衷?眼下都是至亲之人,难道还有什麽话不能说吗?”
傅慧突然一整脸色,神情十分坚决的答道:“伯父、哥哥,我义父死前,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但他老人家身体难支,致未能尽其所言,其中很多重要地方,我还未能悟透,本当据实相告伯父、哥哥,但我义父弭留之际,再三留言相戒,不许我泄露一言一字,只有请伯父、哥哥原谅我了。”
傅玉琪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奶有什麽难决之事呢?”
陆天霖却听得十分注意,脸色凝重,仔细的在崔源脸上查看一阵,忽然伸出右手,翻开崔源紧闭右眼,凝注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松手起身,转身踱到洞口,沉思不语……。
他这异常举动,他引起傅玉琪重重疑窦,但却没有追问……。
陆天霖忽然转过身,双掌轻轻的相互一击,说道:“是啦,慧儿,奶既然认作奶师叔作义父,总该尽点孝心……。”
傅慧凄然一笑,两滴晶莹的泪珠滚下玉颊,道:“我想,在‘红叶谷’寻一处幽静之所,把他埋葬起来。”
陆天霖摇头叹道:“什麽地方还有比这处石室更好,咱们把这洞口堵上,放下房中石门,既可让他安息在他生前居住之所,又可免去奶师父心中之疑。”
傅慧心头一跳,暗道:“伯父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看来他已猜出其中不少隐情了。”
她心中略忖,答道:“伯父说得不错,我去搬些石头来。”
陆天霖笑道:“那倒不必了,这石室所有已足够用。”
当下几人一齐动手,拆去木榻,把那石洞闭堵起来。
“圣手医隐”在动手之时,果然发觉那木榻一端,有一处特制的凹槽,立时掌劈脚打,把那块特制凹槽,劈成片片碎块,分堵在空隙之中。
他动作异常迅快,而且毫不犹豫,是以,除了傅慧留心发觉之外,傅玉琪等全都没有注意。那石洞只不过三尺方圆,几人一齐动手,片刻之间,已然封好。
傅慧又跪在崔源尸体前面,拜了三拜,然後才和陆天霖等,一齐退出石洞。
一宵之间,使名震武林的“红叶谷”面目大变,几只守谷的虎猿,大部横尸谷中,另一只巨蟒和两条赤练毒蛇,亦跑得不知去向,五色缤纷的花树阵,东倒西歪,只馀下青山依旧,松竹无恙。
傅慧当先带路,缓步而进,目睹那凄凉景象,忍不住热泪盈眶,回首望着那宽阔石道尽处的两间石室,更是柔肠寸断,那石室下面,安息着一个含恨泉下的盲目老人,他生前那样孤苦无依,死得又那样悲惨凄凉,留在人间的只是一片模糊的仇恨……。
穿过那夹道松林,到傅慧居住的宅院之前。
陆天霖望着傅慧问道:“慧儿!‘红叶谷’已被人扰闹成这等模样,奶难道还要居住此地不成?”
傅慧道:“嗯!我要等师父回来!”
傅玉琪一皱眉头,接道:“奶师父几时能回来,还难预料,但眼下这‘红叶谷’已成了是非之地,奶师叔既遭人所伤,奶要留在谷中,只怕也难逃别人毒手!”
傅慧面色一变,仰着脸儿,答道:“我……不怕。”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口气却是坚决异常。实则她心中十分害怕,别说还可能有人入谷施袭,单是这谷中凄凉景象,已使她心中忐忑,她虽然是身负一身武功之人,但究竟还未脱女孩子的娇憨之气,想到崔源受伤惨死模样,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陆天霖微微一笑,道:“慧儿,奶哥哥之言,说得一点不错,想奶师父是何等英雄人物,江湖之上只要闻得‘东岳散人’之名,无不退避三舍;‘红叶谷’布置,又是何等的严密,不说奶瞎师叔那一身诡异的本领,单就那些虎猿毒蛇,已是使人望而生畏,那两条奇大毒蟒,更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制服得住,来人能毙虎伤猿,惊走蛇蟒,武功自然不弱,如果他去而复返,奶一人留在谷中,实在危险得很!”
傅慧沉忖片刻,答道:“我师父外出未归,我义父又遭人毒手,我要再跟你们走了,这‘红叶谷’中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陆天霖道:“眼下的‘红叶谷’杀机四伏,奶一个人留在这危险实在太大,大变既已发生了,奶留在‘红叶谷’於事何补?不如留字告诉奶师父经过,和我们一起离此,也免得大家都为奶担心。”
傅慧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定的说道:“我不怕!‘红叶谷’这样辽阔,我随便找一处隐密所在藏起来,他就找不到我,师门生此惨变,我要再随伯父一走了之,师父回来了定然是十分生气……”她长长叹息一声,突然似想起什麽事情一般,目光投注“圣手医隐”脸上,问道:“伯父,我义父究竟是被什麽人打伤的?”
陆天霖摇摇头,道:“他伤在什麽人手中,我确实不知,我们入谷之时,他已身受重伤倒卧路侧。”
傅慧突然对着陆天霖盈盈拜倒,说道:“伯父从小把慧儿恩养长大,我不但不能尽孝膝前,反而拖得你老人家为我吃苦……。”
陆天霖拂髯一叹道:“奶小小年纪,但懂得事却太多了,唉!那自然不能怪奶。”
傅慧星目中滚下来两行泪水,道:“我知道伯父是伤心我不肯听话,和你们一起离开‘红叶谷’唉!我如随同你们一走,不但大不忠於师门,而且我师父也不会放得过我,我师父好时,确实对我好极,但要招惹起了他的怒火,立时翻脸无情,别说师徒之间的一点情义,就是他至亲骨肉,他也毫不怜惜,伯父总知道我们在松竹坪遇到我那位同们师姊吧!”
陆天霖缓缓伸出右手,扶起傅慧,不禁滴下来两行老泪。
傅玉琪冷哼了一声,接道:“奶师父既然这等性格暴躁,那还是早些离开他的好……”
傅慧突然转过脸,两道眼神逼视着傅玉琪道:“哥哥,我师父岂……”她本想说岂是你能批评的吗?但说出一半时,又觉太伤傅玉琪心,立时把未完之言,重咽回肚中。
傅玉琪是何等聪明之人,妹妹话虽未说出口,但他已听出话中含意,黯然一叹,不再接口。
傅慧出人意外的坚强,使几人都无法再劝,强要她离开师门,又是大背江湖规榘之事,几人都不便摆出长辈的尊严迫她离开,只得嘱咐她小心隐藏谷中,等到“东岳散人”回来时,再出来走动。
以傅玉琪的心意,要留在谷中相伴妹妹,直待“东岳散人”唐一民回到“红叶谷”後,然後离开,但却被傅慧一口拒绝,她说:她师父性格冷怪,如见生人留在谷中,定然大大不悦,必然惹起他老人家的怒火,那时反而不好。
傅玉琪看她这等固执,不禁十分痛心的说道:“妹妹,眼下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至亲骨肉,父母身罹惨祸,我这个作哥哥的对奶自有照顾的责任,奶一人留在谷中,万一遇上什麽危险,我还有何颜面见地下父母?”
哪知傅慧淡淡一笑,道:“哥哥话虽不错,但我已投入东岳唐门,武林之中,最重师门戒律,我如背弃师门,必将为天下人所不耻,你走罢!妹妹自有办法应付眼前重重危机。”
要知傅慧是绝顶聪明之人,她知道,如不坚决的拒绝傅玉琪,只怕他真的要留在“红叶谷”中,是以故意作出冷漠神情,以便促使他打消留在谷中相伴的念头。
果然,她这几句话大伤了傅玉琪之心,只听他长长叹息一声,黯然垂头。
陆天霖在傅慧牙牙学语之时,就把她带在身边,把她恩养十几寒暑,深知这位外形娴静柔和的女孩子,内心却坚毅无比,她既然不肯离开这“红叶谷”再多劝亦是无益,当下说道:“琪儿,奶妹妹然坚持不肯和我们走,不必勉强她啦。‘东岳散人’之名,震荡中原武林,寻仇之人既敢毁去他花树阵图,又伤了人,自是大有来头人物,你留谷中也未必有补,何况唐一民生性冷僻,极爱迁怒他人,你留在谷中有害无益,反不如留她一人在此寻找一处隐密所在,躲藏起来,等待‘东岳散人’回谷。”
傅慧凄然一笑,接道:“伯父说得不错,哥哥,你们走吧!我师父临去之时,告诉我少则半月,至多一月即可回来‘红叶谷’这等辽阔,随便寻一处隐身地方,就可逃过寻仇之人的搜索……”
傅玉琪看她一脸坚决之色,知道再言无益,只得黯然告别。
傅慧一直把几人送到谷口,才转身回谷。
几人都停住了脚步,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来路上,才转身就道。
傅玉琪奔行上一座山头,伫立向“红叶谷”回顾,但见山色凝翠,白云悠悠,绵连奇峰,无尽无涯,别说看到傅慧了,就是“红叶谷”也已经分辨不清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忍不住感伤情怀,涌出来两眶晶莹泪水。
陆天霖微一皱眉,沉声喝道:“大丈夫泪贵如金,岂能随意轻弹,慧儿坚持独留‘红叶谷’中,正是她过人之处,武林中首戒叛师,难道你非要她背师私逃不成?”
傅玉琪星目微闭,泪滚双颊,答道:“慧妹妹作为虽然可佩,但留她一人在那危机四伏的荒山幽谷之中,我心中实在难安,身为长兄,连这世间唯一亲人弱妹,都不能挺身保护,何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第十一回
仙源有路 白象崖下聆铁笛
奇缘难遇 红花潭畔睹神技
陆天霖、方云飞都听得耸然动容,只有“虬髯神判”仍然神情如常,静静的站在一侧。
一则因他耳聋,未听到傅玉琪说的什麽,再者他另有所思,根本就未留心几人神色。
忽然他疾伸右手,抓住傅玉琪两条手臂,圆睁着一双神光湛湛的眼睛,不停在傅玉琪脸上查看,似以要从那红润的脸上,找寻出什麽隐密一般。
他这大反常情的动作,使几人悲怆之情,顿时变成惊奇之色。
“虬髯神判”在傅玉琪脸上查看一阵之後,突然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写道:“你遇见的那半裸身体的女人,是不是‘玉蜂娘子’?”
傅玉琪摇摇头,还未及比手作势回答,陆天霖已抢先在地上写道:“她是‘玉蜂娘子’的女儿。”
“虬髯神判”忽现焦急之色,又在地上写道:“‘玉蜂娘子’阴毒无比,善用各种慢性毒药,她的女儿当然也不是好人,我师弟只怕要受她暗算……。”
傅玉琪看了那几个字後,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因他身受“金翅蜈蚣”腹毒喷伤之後,连经了诸般苦难,心中馀悸犹存,如今毒伤刚复,突然又闻中毒之事,叫他如何不惊心动魄。
陆天霖、方云飞都看得怔了一怔,不禁转头望了傅玉琪一眼。
只见“虬髯神判”手指挥动,又在地上写道:“‘玉蜂娘子’所用毒物,虽然阴辣至极,但发作却很缓慢,而且无色无味,极不易发觉出来,常常在数月半年之後,才突然发作,那时纵然发觉,但为时已晚,疗治无方了,我落得聋哑残缺,都是她暗算而得,此事万万拖延不得,必得早些回山见我师父,以他老人家上乘无极气功,打通琪弟奇经八脉,才能测出是否中毒?”
写完之後,挺身跃起,抓住傅玉琪一只右腕,向前急奔。
傅玉琪自受那“金翅蜈蚣”腹毒喷伤後,已是闻毒惊心……再看“虬髯神判”那等紧张之色,更是心意紊乱,想到师兄中毒变成残缺之事,自己亦将步他後尘,不知是聋是哑?是瞎是呆?不禁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冷气。
就好像自己真中了那半裸少女所下之毒一般,突感两腿酸软,全身无力,任由“虬髯神判”拉着他向前奔去。
要知一个人心理作祟,对身心有着极大的影响,就是武功一道,也讲究与神会,神与气合,才能运用自如,制机克敌。
何况傅玉琪又深知师兄昔年乃豪气干云,机智绝伦之人,行侠江湖,声威远播,胸罗万有之人,亦难把大师兄毒伤疗好,前辙之见,是那样可悲可怕,想不到十几年内惨事竟再重演,而且这惨事又是降在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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