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刺客-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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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有屁用。”大汉让在一旁说:“老舵把不在,傍晚时分就走了。”
“什么?走了?到何处去了?”孙五失魂般叫苦:“完了,这……这如何是好……”
林彦最后进门,顺手一把扣住了大汉的右手脉门往里带,恶狠狠地说:“赵老大不在,唯你是问一样。”
“哎呀……”大汉狂叫挣扎。
林彦接过烛台,将大汉拖倒一脚踏住手肘。
“他到何处去了?可曾留下话来?”他厉声问:“如有半字虚言,在下碎剐了你,先踏扁你这条手臂。”
内堂里,怒吼着抢出另一名大汉。林彦左手一扬,小小的铁莲子奇准地击中大汉的鸠尾大穴,大汉重重地冲倒,直滑至脚前方行停止。
被制的大汉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根本不知道林彦用暗器打穴,只知道同伴怒吼着冲出,莫名其妙地倒下、昏厥,太可怕了。
“我……我说,我……我说……”大汉虚脱般叫嚷。
“我在听。”
“他走时并没交代,但我……我知道他是过……过江去了,有……有人看到他上……上了孤山曹家的小艇,一定是到曹家去了,他……他与曹家的田庄管事有交情。”
“替我准备船,咱们过江去找他。”林彦将大汉拖起,“找不到人,在下要好好治你们,走!”
江面宽阔,小舟破浪而进,斜向疾驶江南岸。孤山屹立江滨,峻严壁立,孤峰峭拔。山西北余里,便是孤山曹家,江南岸的豪绅。
在船上,林彦已从大汉们口中,知道曹家的概况。船一靠岸,便命三个俘虏与三名船夫,把船拖至岸上的树林中藏妥,然后把六个人弄昏取道奔向曹家。
接近庄外的栅门,已是朝霞满天。
田野中有人工作,所以村栅门是大开着的。栅门内有几株大树,百步外便是曹家整齐气派的院门。院墙高有丈二,上面覆有墙檐,一看便知主人是当地富豪,里面房屋不下三十栋之多。
一群黄犬狂吠着迎客,陌生人真不敢冒险闯进去。
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位中年村夫,长工打扮,满脸风霜。大概这里极少有人往来,看到陌生人颇感诧异,缓缓站起向栅口迎来。
林彦腰带上的剑,令中年村夫脚下迟疑。
林彦脸上堆下笑,从容走近挽奉施礼。
“大叔请了。”他含笑说:“小可从府城来,求见尊府的管事卓三爷。”
“你是……”中年村夫欲言又止。
“昨天傍晚,老舵把赵老大过江来与卓三爷相聚,小可特地来请赵老大回去。”
“哦!赵老大昨晚确是过江来了,你到山下去找找看。”中年村夫向孤山一指:“卓管事在山下另有住处,有朋友来,都到山下住处止宿,不便打扰老爷。你沿小路走,直抵山脚便可看到三间茅顶上墙大房,哪就是卓管事的庄外住处。”
“谢谢指引,有劳了。”林彦行礼道谢。
“有件事请爷台留神。爷台带了刀剑,我家老爷见了刀剑就害怕,附近的人都害怕。”中年村夫指指林彦的佩剑:“早些年闹税祸,督税署派来征税的人如狼似虎,附近十余座村庄破家的不下两百户,那些税丁动不动就拔剑杀人,所以请不要吓唬我们这些善良百姓。我家老爷的田地有三分之二充了公,三代的积蓄一扫而光。充公了的田目下都由官府指定佃户代耕,新拨来的佃户很霸道不好说话,往山下走要经过那些人的田地,忍不了气闹出事来,将是天大的祸事,他们一鸣锣告警,敲起大钟,对江府城的兵勇很快就会赶过江来,后果极为严重,爷台千万要小心。”
“多承关照,在下理会得。”他冷冷一笑:“不过,在下既然来了,不是强龙不过江,谁要是想利用无知强悍的佃户来吓唬在下,那是他的不幸。在下处事的态度是不生事不欺凌弱小,但事到临头也绝不畏事。我不相信世间不怕死的人为数甚多,只要多杀几个便可以杀鸡警猴,其他的人便会逃命唯恐不及。在下话已挑明,相烦奉告曹老爷,他那一套兴风作浪暗中操纵的鬼把戏,最好不要在今天抖出来献宝,那对他将是最有益的事。”
他转身大踏步走了,中年村夫发疯似的向曹家的大院门狂奔。
内进的角楼上,升起了一面杏黄旗。
林彦并不急于赶路,泰然沿小径缓行,穿越青葱的田野,在田中忙碌的村民,皆停下活计目迎目送他去。
他不时转首回顾,看到角楼上轻扬的杏黄旗,冷冷一笑。
他知道,信号已经传出了。
到了三栋茅屋百十步外,柴门外早已排列着五个彪形大汉,分持着单刀、花枪、齐眉根,严阵以待了。
他无畏地接近,在两丈外止步,在五双怪眼的盯视下,神色雍容泰然自若。
中间那位为首的人,生得豹头坏眼粗壮如熊,腰带上插着一把护手盘龙金钩,颇具威严。
“阁下定然是卓管事了。”林彦抱拳行礼,先礼后兵:“好像赵老舵把并不在此地。”
“你是谁?”那人冷然问:“不错,在下卓管事卓三,咱们认识吗?”
“认识赵老舵把就够了。现在,咱们不是认识了吗?在下姓林名俊。”
“你找我……”
“赵老舵把在你这里吧?”
“哦!原来你是来找他的。”卓管事脸上有冷森森的笑意,这种阴笑充满不吉之兆:“阁下,我告诉你我卓三不认识这个人,你相信吗?”
“不相信。”
“但你无法证明,对不对?”
“你……”
“哈哈!赵老舵把又不是小孩,他有随意往来的自由,来来去去不受任何人管束。我说他已经走了那一定是走了,错不了,卓三可以举出一百个证人,证明他确是举家乘船下武昌去了。”
“很好,很好。”林彦笑了:“这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原因所在,证人要多少就有多少。也因此之故,人离乡贱,地方上的土豪劣绅恶霸便可为所欲为。也因此之故,才会有一些英雄豪杰以武犯禁。今天的情势,已不容许在下与你们坐下来讲理,救人如救火,分秒必争。现在,在下站在此地,自一数至一百。”
“是念咒吗?哈哈哈哈……”卓管事嘲弄地狂笑。
其他四个人也狂笑,笑得十分得意。
“在下不是法师。”林彦不笑,心平气和:“一百数念完,便是在下放弃温和手段追凶,改用激烈手段紧急追索时限的开始,诸位早作准备。一、二、三……”
“这小子的追踪术相当高明。”卓管事不笑了:“不能再容他放肆了,不要让天下英雄耻笑咱们夷陵无人。”
“对,干脆找个地方把他埋了肥田。”支着花枪的人凶狠地说。
“二十一、二十二、……”念数声清晰可闻。
“把他丢下江喂三八,岂不省事?”接着齐眉棍的人语音冷厉已极。
“我主张把他曝尸。”佩单刀的人大声接口。
“那就动手吧,等什么?”肩扛九节竹筋鞭的人说:“难道真要等他数完一百吗?笨鸟儿先飞,我先上砸扁他的狗头。”
“三十五、三十六……”
一声怪叫,人凶猛疾冲,竹筋鞭沉重如山,风吼雷鸣,“泰山压顶”迎头砸落,力道千钧。
人影似流光,斜飘八尺,在鞭下一闪即逝,一鞭落空。林彦虽然移位避把,但神色丝毫不变,目中仍在清晰地念出节拍匀称的数目:“四十三、四十四……”
鞭风呼呼,跟着再来一记“风扫残云”,鞭沉力猛急如灵火,反手抽到锐不可当。
人影一晃,林彦回到了原地,从对方的身右掠过,伸手可及,鞭无法跟得上他,他也懒得反击。似乎,鞭与人是舞于花间的一双蝴蝶,分合旋舞妙曼生姿,虽则难免并合在一起,但不会为对方带来伤害。
“五十六、五十七……”林彦六合如一平静地往下念,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故,那狂野的致命鞭影已是消失了的幻影,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
“这小子滑溜得很。”挟齐眉棍的人说,拉开马步:“我来堵住他,两面夹攻。”
“六十一、六十二……”
“吠!”两个人的大嗓门同时沉喝。
鞭与棍乍合,罡风怒号,人影飘摇,两丈内鞭形棍影纵横,势如狂风暴雨。
林彦像是风中的落叶,在一长一短两种兵刃的空隙中飞舞。更像是风雨中的一缕轻烟,任凭风雨如何狂暴,轻烟依然舒散自如。在人影急剧闪动中,依然传出他那清晰、坚定、沉稳的念数声:“六十九七十……”卓管事脸上的神色渐变,骄傲自负的神情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惊疑、惶恐。
“快退!”卓管事沉喝:“咱们碰上可怕的高手了,不要枉送性命。”
人影迅即分开,风停雷止。两个家伙浑身大汗,呼吸一阵紧,真力耗损得差不多了。
林彦背手而立,神定气闲,眼观鼻鼻观心,真有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气概,口中仍然稳定地念念有词:“八十、八十—……”
卓管事呼出一口长气,举手一挥。
五个人齐向柴门移动,神色紧张一步步后退。
林彦仍在念数,节奏渐疾。
五个人也脚下一紧,—一退入屋内。
终于,一百数尽。
林彦仰天吸入一口长气,虎目怒睁,略一环顾,大踏步向屋内阁。
屋内空空如也,鬼影仅无,厅堂静悄悄,五个家伙大概已从后门溜走了。
神案前的供桌上,香炉前摆着一只漆金金魁星,高不足五寸,金碧辉煌栩栩如生。
那是那些醉心功名的读书人,上京赴考时带在身上,作为吉祥符的魁星像,出现在大户人家的家庙中,或者在书房,都是极平常的事,这位神批本来就是读书人的吉祥神,读书人大考小考之前都不会忘了拜魁星请魁星,但出现在这种不三不四的茅屋神案上,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在雕神像的店里,或在魁星庙中,买一个这种像,要不了五百文钱;请一个魁星,一两银子也就够了。
江湖道上,有一个令武林朋友害怕的人物,叫天魁星金禄,是个名虽吉祥,其实恶名昭彰的邪道名宿,名头虽然没有武林十一高手响亮,但声威恫吓却震撼江湖,诅咒他的人多得很。他的武功和邪恶的性格皆令人害怕。
这种金魁星是玩偶,正是天魁星金禄的信记。
林彦静静地注视着那座金魁星,脚下有点迟疑。
如果他不想惹事,那就必须悄然退走。
情势迫人,他不能退走,兰姑娘失踪的线索,全在鱼鹰赵长江身上,他必须从这位老舵把身上,找出行刺指使人老九的下落来。
而且,他不惹事,也不怕事,天魁星如果是鱼鹰的撑腰人,他更不能畏事退缩。
片刻,他举步向后厅口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一声怪响,地面摇摇。
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西安钦差府的机关埋伏精巧绝伦,也奈何不了他。
他左手四指搭在上面的横梁上,警觉地下望,身悬空中,随时皆可应付随后而来的变故。
地面已复原状,但仍可看到翻板的坑口缝隙,板上面刻了方砖的图案,与厅堂的地面方砖吻合,如不留心细察,很难发现翻板的痕迹。
自从踏入屋中第一步始,他便提高警觉暗中留了神。简陋的茅屋,居然铺了方砖地面,极不调和,难怪引起他的警觉。
没有其他动静,显然在暗中监视机关的人,知道他并未上当,不敢现身查看。
严格说来,这些粗糙的陷坑翻板,还算不上机关,但愈是简单的东西效果愈大。这种翻板不登大雅之堂,如果林彦奔跑而不是一步步走动,很可能上当。
他有点醒悟,悚然而惊。他能顺利地掌握线索找到此地来,并不是他追踪有术,而是对方巧安排有意将他引来的,准备好天罗地网对付他。
他如果遍搜三栋茅舍,不但凶险重重,也白白浪费宝贵的时光,对方的高手尽可从容赶到。
他飘身而下,掠出屋外。
屋侧的大树后,踱出一个脸容狞恶,满脸皱纹色如暗灰的丑恶老人,灰袍飘飘,手点一根山藤杖,腰带上悬了一只金色笔袋,那双老眼红芒暴射。
一点不错,老人的脸型真像文昌庙里的魁星。他知道,天魁星金禄到了。
“你在屋里逗留了许久。”天魁星用刺耳的嗓音说。
“对,里面有鼠辈,花了一些工夫去找。”他泰然地说,徐徐退向屋前的空地。
“你看到了老夫的信记。”天魁星一面说一面逼近。
“你是说那座金魁星?在下少读诗书,无意功名,对那玩艺不感兴趣。”
“你既然知道金魁星的来历,该知道老夫的规矩。”
“听说过。”
“你好大的胆子。”
“好说好说。”
“你没将老夫放在眼下了。”
“不对,你若大年纪,敬老尊贤的良善风俗,我懂。”
“你应该看到信记便立即远避。”
“奇怪,在下为何要遵守你的规矩。你……”
“该死的东西!你心目中哪有我天魁星?”天魁星愤怒地咒骂:“没规矩的混帐东西!老夫要活剥了你。”
相距在三丈外,天魁星声落人动一晃即至,劈面就是一杖,看表面似乎并未用劲,但快逾电光石火。
这一杖看声势和路数,毫无疑问地是向林彦出手抢攻,可是,杖势刚落的刹那间,却不可思议地折回,冲近的身形也突然斜掠而出,速度似乎比扑向林彦的冲势快了一倍,眨眼间便远出三丈外,到了屋的另一面。
“啪”的一声响,接着是“膨”一声大震,天魁星测飘丈外,罡风徐敛,灰饱飘动须眉俱张。
屋角踱出一个年约花甲,穿一袭天蓝色博抱,相貌威猛的人,腰间悬着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
“金老,你这一招见面礼真厉害。”蓝衣人掀须笑问,那垂及胸口略规灰色的三绝美髯有点凌乱。
“咦!你是……”天魁星警疑地问。
“居停主人曹明。金老在此清修三月,彼此从未把晤,这是主人的失礼,恕罪恕罪。”
“曹兄真是真人不露相,卓三那小子走了眼啦!”天魁星苦笑,收了杖:“他在府上混了十年,居然不知道主人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其蠢如牛。”
“也难怪他,天下间知道曹某底细的人,屈指可数。”曹明指指不远处的林彦。“很可能是在下往昔的仇家找上门来了,金老,咱们把这件事了结之后,请至舍下小聚,如何?”
“好,真该早些把这件事了结了。”
林彦一直就站在原地冷眼旁观。先前天魁星的山藤杖突然变招,那奇异的内劲折向急旋之下。所产生的诡异暗劲不但异常凌厉,而且直迫心脉其寒彻骨,震撼力之猛烈,世所罕见,他竟然有点稳不住马步,硬被震退两步气血翻腾,冷得浑身绽起鸡皮疙瘩。
他心中在咒骂:“这老鬼已暗中向我下了一次毒手!”
如果他不是怀有戒心,先一步运起玄阴真气护体,这时……想起来令他毛骨惊然。
老鬼的杖与曹明的大袖换了一招,半斤八两功力悉敌,这表示曹明的修为,决不比金老鬼差。
面对两位可怕的强敌,他必须有所抉择了。
两个老家伙正联袂并肩向他走来,来意不善。
他本能地手按上了刻把,按剑沉思:去或是留?
当然不能走,兰姑娘的消息仍无下落呢。
不走便留,留便得面对两个可怕的高手,无可避免地将会发生一次猛烈的恶斗,死伤在所难免。
“铮”一声剑吟,他拔剑出鞘,庄严地、冷漠地举剑。大敌当前,已不容许他退缩了。